作者:月关
丘神机冷哼一声,向舱中走去。
这里是皇家园林,船工都是皇家园林的差役。
安乐侯大礼跪拜丘神机,丘神机坦然受之的一幕,自然也被这些船工看在了眼里。
……
冀王那艘画舫,乘风破浪,正驶向蓬莱。
其实冀王唐仲平真没那么嚣张,他之所以没有把船靠拢过来,跟如今权势声望如日中天的丘神机打招呼,只是因为他眼神儿不好。
冀王近视,他看不清楚。
唐齐是个书呆子,唐修是个莽撞的武夫,哦,对了,现在是人形泰日天,哪懂这个。
至于唐治,唐治倒是看见了,也懂这些,但他怎么可能过去。
就连姑姑令月公主,他都迄今不见,他主动去见丘神机?
他还对丘神机有恩,而丘神机现在的声望,已经是军中第一人了。
令月公主、梁王、魏王的山头你都不拜,却去亲近一位军中大将,你想自立山头?
这三家分分钟能联起手来,先灭了你!
……
蓬莱岛上,一幢小楼。
狄家要在这儿给狄相过大寿,这幢皇家的小楼,便也暂时归狄家使用了。
二楼一间房内,粉团团、萌萌哒的狄小小姐甩着一双小短腿儿,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
“哎呀,怎么办呐,怎么办呐,爷爷大寿,我怎么可能不去拜寿呢?可我要是一出现,不就被唐治那家伙看见了么?我……我那天大醉,做出那么出格的事儿,怎么有脸见他?”
从广陵回来,知道自己二环内的宅子被唐治偷了家,小姑娘还很是气不过呢,就想着有机会要找那个霸道蛮横的家伙理论理论。
现在可好,她都不敢见人了。
“那家伙心里头指不定在怎么编排我,哼!什么狄相贤名扬于天下,怎么生个孙女儿像个疯丫头什么的,他一定在心里笑我。我才不要再去他面前丢人。”
“狄姑娘,陆续有客人登岛了,令尊大人要你去前边,和令兄一起接引客人呢。”
“哦哦,知道了!”
狄窈娘更着急了,转呀转的,一想起关佳瑶她们描述的自己酒醉失态做出的事情,就臊得脸儿发烫。
现在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哪敢出去见人?
“哎呀,我该怎么……”
她揪着自己的衣襟正在着急,忽然摸到怀中揣着的一个话本儿。
这是她刚淘弄来的一个话本儿,叫《空空儿传》,最近大热的一位卢龙高产作家出品。
小狄姑娘才看了一半,正着迷呢,所以揣在了身上。
狄窈娘怔了一怔,便计上心来。
过了一阵儿,门口的宫女正想再催促一次,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狄窈娘出现在门口。
门口的宫女顿时一愣,她确定这是狄窈娘,是因为房中只有狄窈娘,也没别人呐。
再一个,衣服也对得上。
不过,她没看到狄窈娘的脸。
只见狄窈娘头上戴了一顶怪模怪样的“竹笠”……
没错了,就是用桌上的灯罩改的!
下边垂的那帷布……,哦,我说这么眼熟呢,这是把桌围子撕下来一条?
宫女惊愕地道:“狄姑娘,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狄窈娘伸出小手摆了摆:“哎呀,没什么啦,我鼻尖儿上忽然长了一个疔子,不好见人,遮挡一下。我去迎接贵宾啦……”
说着,她就“哒哒哒”地跑掉了,只剩下风中凌乱的小宫女。
第218章 蓬莱,八仙过海
洛邑,皇家园林,九州池。
模仿海外仙三仙山的池中岛上,宾客云集。
重头戏当然在蓬莱岛上。
冀王的席位颇为靠前,他的三个儿子自然也不例外。
别看光冀王家就三个郡王,其实整个大周,郡王也不多。
因为,亲王又有几个?况且能封郡王的,还得是亲王的嫡子。
“兄长,你来啦!”
冀王刚刚入座,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宾客,令月公主就微笑着走过来。
这里的席位布置,不是一般的客堂那般工工整整。
岛屿上本来就没有大片的宽敞平坦地面,所以席位设置,有的以低矮的花木隔开,有的在高处,有的在低处,瞧来还真如群仙聚会。
“啊,原来是令月啊……”
冀王唐仲平忙站起身,微笑地说。
两人是亲兄妹,不过,令月可是一直受女帝宠爱的,哪怕是改天换日的大风波中,人家令月公主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唐仲平知道这个妹妹在母亲面前,远比自己有份量,所以可是丝毫不敢托大。
“这位,就是治儿了吧?虽然容颜大改,果然与小时候一般的聪明俊秀。”
令月公主看着一旁的唐治,微笑道。
唐治急忙起身,还不等唐仲平为他介绍,已经一个长揖,恭敬地道:“侄儿见过姑母。”
令月公主似笑非笑地道:“起来吧,自家人,客气什么。”
待唐治起身,令月便道:“你那表哥表弟,还有几个表妹,可都在念叨你呢。本来想着,治儿回京了,定然会来见见我这个姑姑,到时候你们表兄弟见面,正好熟悉一下,都是同龄人,也能玩到一块儿去,可惜呀,若不是狄相大寿,就连我这个姑姑,都不知道你成年后的样子呢。”
令月公主虽是含笑说的这番话,内中诘难之意,却已十分明显。
一直喜欢扮缩头乌龟,也希望自己的几个儿子扮缩头乌龟,千万不要涉入争嫡漩涡的唐仲平急忙解释道:“啊,这个不怪治儿。十年未见,初次还京,我这做父亲的,理应带他同去。
只是为兄这几日身体不好,咳,咳咳,今儿才刚刚恢复了些。明日,明日我就带治儿登门拜访。”
“兄长身体不好,小妹也是知道的。”
令月公主瞟了唐仲平一眼,道:“治儿是我的侄子,和我的儿子,也没多大区别。哪有那么多的规矩,还得兄长你亲自引见?想登我家的门,随时都可以来,不必那么多的规矩。”
唐治道:“确是侄儿失礼了,姑母教训的是,明日,侄儿一定登门谢罪。”
“明日就算了吧。”
令月公主道:“明日本宫与十七公主等,要去龙门踏青,大概要去个三五日,等我从龙门回来再说。自家人,还是该多走动才是。”
唐治陪笑道:“姑母说的是!”
……
另一边,十七公主和驸马都尉南泽也被引到了位置。
南泽挥袖扫了扫本来就是新的席子,殷勤地道:“公主,请就座。”
十七公主却四下扫视了一圈儿,忽然看见侧前方更靠近主席的位置上,正坐着一对中年男女,顿时怒气上脸。
“什么意思啊,我堂堂公主,为什么要坐在他们下首?”
南泽一看,花木之前有一张席,他大哥南浔和大嫂正并肩坐在席上。
南泽忙低声下气地道:“公主,我大哥袭了父亲的公爵之位的,又是我的亲大哥,于情于理,总没有让他坐我下首的道理吧?
再说了,我看狄家也分明动了心思,把咱们南家的席位设在了这片花木之间,大哥大嫂说是坐的靠前,可是这花木一隔,咱们又在侧边,前后之分,便也不那么明显了。”
十七公主“啐”地一声,喷了南泽一脸唾沫星子。
“本公主天皇贵胄,也就是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才跟着受气。整天的这也忍,那也让,当初父皇还在时,我拼命帮你争着,想把这袭爵要过来,要不是你没用,现在轮到你那兄长为公爵?”
南泽苦笑道:“大哥是嫡长子,又不曾做过错事,哪有废长立幼的道理。我要真是抢了大哥的爵位,岂不要被人戳脊梁骨?”
十七公主愤愤然道:“你怕别人戳你脊梁骨,就不怕我骂你是个废物!”
这时二人争执声音略高,四下已经有其他客人闻声望来。
南泽面红耳赤,低声央求道:“公主,求公主给我一点面子。咱们不要争了,叫外人看了笑话去,于公主的清誉也不好。公主殿下……”
十七公主冷笑一声,这才愤愤地坐下。
南泽见她终于肯让了一步,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殷勤地跪坐在一旁。
大哥那一桌,大嫂正拈起一枚果脯儿,含笑地递向丈夫嘴边。
南泽见了,赶紧也拿起一枚蜜饯,殷勤地递向十七公主。
十七公主还在气头儿,一甩手就打飞了,差点儿扇在他脸上,气愤愤地道:“不吃,滚远点儿,看见你个窝囊废我就烦。”
因为这一幕被不少人看见,南泽臊得满脸通红,讪讪地端起一杯茶水,以杯遮面,稍掩尴尬。
……
花丛一角,狄窈娘跟个刺客似的,头戴灯罩改的笠帽,垂着桌围子改的垂幔,踮着脚尖儿,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冀王那一桌的位置,她已经打听到了。
狄窈娘看着端坐的唐治,心中暗忖,我为祖父贺寿时,从他同一侧走进去,又是在他前面,还戴了“浅露”,他就看不见我了。
这样一想,窈娘颇为得意。似乎,人家看不见她,她就不用害羞了似的。
这种心理,大抵和一个醉汉不小心闯进了女浴,一些女子忙着捂脸,而不是捂住身体要害一个心态。
这时,一个俏丽的宫娥捧着酒樽,从唐治他们那一席前姗姗走过,唐修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的屁股,目光追出去好远。
“色胚!”
“浅露”之下,狄窈娘细白的牙齿咬了咬薄薄的唇,又看看唐治:“看起来还挺正派的,比他兄弟强。
佳瑶说我那日酒醉,差点儿摔个屁墩,也是他把自己垫在了我下面,幸亏是个正人君子,要不然,我不知要被人占多少便宜,以后千万不能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