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唐停鹤捋清了思路,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既然如此,我们该回朔州了。
明儿一早就起程,不管唐治这混帐再找什么理由,我三千铁甲卫,冲进谢家,把他架上御辇就走,由不得他作主!
唐停鹤刚想到这里,就听一声中性的清越之音响起。
“唐停鹤,你个小贱人!”
谁在骂我?
唐停鹤勃然大怒,霍地抬起头来。
就见一条长索,夭矫而来,宛如一条游龙。
唐停鹤练的花拳绣腿,哪里防得住它。
刚刚大惊失色,那长索已经穿过他的肋下,在他身上一碰,攸然拐弯,绳头儿部分“嗖嗖嗖”地在他身上缠了几圈儿。
然后一股大力传来,唐停鹤身不由己地从马上被拽了起来。
长索从前方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落下,唐停鹤就被那绳索拽着,吊在了那石牌坊之下,离地两丈来高。
那是一座长冲天柱式石牌坊,上边题了四个大字“光风霁月”!
长索的另一头,在一个人手里,那人一落地,便将手中长索一抖,长索又将唐停鹤的一条腿住。
然后,此人纵身一跃,绕着一侧的牌坊石柱转了一圈,那长索便系在了石柱上。
于是,朔北第一公子唐停鹤,就用一个“卜”字模样,挂在了空中。
“什么人,好大胆,你……”
唐停鹤被吊在空中,不由得勃然大怒。
但是,他只说到一半,便看清了那石柱下所站之人。
一身靛青色劲装,头戴一顶浅露,在他肩上,斜背一口长剑。
唐停鹤目芒一缩,失声叫道:“空空儿!”
长街上的百姓早已被这一幕惊呆了,再听唐停鹤这一叫,仔细一看,可不!这样的打扮,果然是空空儿。
不过……他是哪一个空空儿呢?
孟姜站在石柱上,抬首望向空中晃晃荡荡的唐停鹤,大声道:“唐小贱人,知道本……大侠,为什么要对付你吗?”
唐停鹤也顾不得他骂人了,急道:“为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想干什么?”
孟姜笑道:“因为,你这么小心眼儿,做男人,太可惜了!”
“什么?”
唐停鹤还没听明白,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孟姜反手拔剑,只是一剑,然后便人随剑走,落在街对面一处住宅的墙头之上。
再一纵,她便上了屋脊,三两下纵跃,已然是鸿飞冥冥,不知去向。
唐停鹤发出一声瘆人的惨叫,鲜血汩汩,从两腿尤其是朝下的那条腿上流了下来。
唐停鹤痛得在空中不停地扭动、像扔进了油锅的鱼儿一般奋力地挣扎着。
于是,便有一嘟噜物件儿,便随着他的颤抖挣扎,从他的裤腿里,“噗”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路边一条野狗正在吃屎,忽然发现有肉吃了,迅速以迅雷不急掩耳盗铃响叮铛机立断子绝孙之势猛扑过来。
它一口叨住那一嘟噜,撒腿就跑。
后边三四条野狗汪汪狂叫着追了上去……
第160章 林中,兄弟阋墙
阿木达尔在逃.
逃跑时,他带了一百多人,一人三骑,几百匹马狂驰于夜,蹄声如雷。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人要吃饭,马也要吃的。
作为一个生长在草原上的人,这本来是他绝对不该忽略的事情。
可是当时急于逃命,竟然忽略了这么要命的问题。
于是,次日一早,迫于形势,他就不得不忍痛放弃了大部分品种极好的骏马,把他们就在山林中放走了。
这样的好马,不管被哪个村民捡到一匹,牵到城里一卖,都是一笔至少抵得几年收入的意外之财。
不过,若非不得已,他们是真的做不到杀马。
就像猎犬是猎人的伙伴,马儿对这些生长在马背上的人来说,同样是伙伴。
可是如此一来,固然解决了补给的大负担,他们却做不到不歇马地昼夜狂奔了。
不过,在阿木达尔想来,乌力罕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地追下来。
他已经占据了大义名分,他必须得充分表现出他的孝道.
安有弃了母后的灵柩不管,一味狂追他的道理?
扶柩而返的,就应该是王国的第一继承人!
这日午后,他们刚在一个村落里劫掠了一番。
不过,因为急于赶路,阿木达尔严禁部下再掳掠村姑泄欲。
那些野蛮的鬼方士卒眼看着一个个水灵灵的小女子却不能占有,便用最残忍的手段,将她们一一虐杀。
心头的欲火,这才稍稍缓解。
此时,他们躲在林中,刚刚享受了从村民那里夺来的口粮。
“本王子知道大家都很疲惫了,但是我们不能再歇下去了,只要马儿还能跑,就得尽快逃。
等进了我们鬼方境内,找个部落弄些马,我们依旧得要日夜兼程!”
阿木达尔给大家打气道:“只要见了父王,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依我看,谁获益最大,谁就是凶手无疑。
所以,看起来最不像凶手的乌力罕,才是真正的凶手。等我将他杀死,替母后报了仇,我就是鬼方王太子,到时候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这些鬼方士卒也知道他们已经是跟阿木达尔拴在一条绳儿上的蜢蚱,纷纷应和着,支撑着酸乏的身子,准备上马。
忽然有人惊叫一声:“有人!”
随着这一声喊,一匹匹马就像幽灵似的从丛林中钻了出来。
一个个高大的骑士,穿着粗犷简单的皮甲,手里提着钢叉、长刀、长柄铁瓜锤,随着那马儿轻轻钻出丛林的动作,就像一个个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
阿木达尔脸色大变,急叫道:“快上马,快上马,应战,应战!等等……”
阿木达尔忽然看见一个头戴牛角盔、项挂狼牙项链,手提一根狼牙棒的大汉,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从林间小道上缓缓走来。
阿木达尔不禁大喜,叫道:“不要动手,不是敌人!”
他急急向前迎了两步,道:“南无吉万马?你怎么在这里,我三弟呢?”
“大哥,我在这里!”
裴甘丹骑着一匹马,全身披挂,在四名握着骑盾,提着长戟的鬼方武士的拱卫下,从另一侧缓缓地走了出来。
阿木达尔先是一喜,但是马上就察觉不对。
老三这个亮相……
阿木达尔退了一步,警惕地道:“老三,你……你摆出这副阵仗,是什么意思?”
裴甘丹望着阿木达尔,一脸的痛心模样。
“大哥,兄弟相残,是世间最痛苦之事。可是,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做这么残忍的事?”
阿木达尔一步步退向自己的战马,手缓缓地扶上了腰间的宝刀,讪笑道:“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冤枉的呀!”
“我也以为你是冤枉的……”
裴甘丹的眼中,有泪光闪闪。
“可是,如果说,母后之死,你还能诡辩,那二哥的死,又怎么说?”
“什么?乌力罕死了?”
阿木达尔大惊失色,这对他来说,本该是个好消息,可这消息太过出人意料了。
阿木达尔愕然道:“乌力罕怎么死的?他什么时候死的?”
裴甘丹仰天大笑,笑声苍凉、沙哑,带着一种难言的悲愤。
“大哥!阿木达尔!事到如今,你还要做戏?”
裴甘丹蓦地瞪向阿木达尔,虎目含泪,仰天悲愤道:“伟大的九凤啊,我裴甘丹一生磊落,最是珍重情义,难道……今日却要我担负杀兄之名?”
鬼方一族,信奉鬼车鸟,也就是九凤。
南无吉万马举起狼牙棒,大喝道:“主忧臣辱,我们来杀!”
南无吉万马厉声道:“勿让三王子担负杀兄之名,坏了他一生仁义贤良的名声!”
说罢。南无吉万马双腿一磕马镫,胯下马便向前猛冲过来。
阿木达尔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腰刀怎么可能对阵狼牙棒,尤其是对方骑在马上,人借马势,力道大了数倍。
阿木达尔一边狂奔向自己的战马,一边狂叫:“反击,反击,射死他!”
但是,不管是上马却敌,还是摘弓射箭,都已来不及了。
四周,裴甘丹的部下一波箭雨,如雨打芭蕉。
接着,他们就举着各色长兵器,嚎叫着冲了上来。
南无吉万马轻轻一挥狼牙棒,拨开一支仓促之间软软射来的冷箭,快马如飞,已经冲到阿木达尔身后。
扬起的狼牙棒借势回荡,只是轻轻地向前一敲。
“噗!”地一声,阿木达尔的脖子上面,登时就短了一截。
一颗大好头颅,被那狼牙棒生生地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