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大哥已经成了弑母的反贼,谁还能和他争?
若不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实在不适合,乌力罕早已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了!
孟姜站在楼梯口,看着唐治过来,盈盈拜了下去:“陛下。”
唐治停下了身子,有些意外:“孟大家?”
孟姜幽幽地道:“奴奴今日,本来是要当众表演剑舞的,结果……可惜了。
在朔州是这样,在卢龙还是这样,一连两次,都未能让陛下欣赏一下人家的剑舞呢。”
唐治微笑道:“想来是时机未到,这儿不太安全,孟大家还是赶紧回去吧。
等朔北太平了,朕再欣赏孟大家的舞蹈。”
孟姜笑靥如花:“好呢,那民女与陛下,可就一言为定啦!”
唐治举步往下走,到了第三层,转首对旁边的谢小谢道:“这位孟姜姑娘也是个奇人,楼上这般血腥,她也不见丝毫惧怕。”
旁边还有贺兰娆娆陪着,但是知道孟姜的舞姬身份只是个掩护的,却只有谢小谢。
谢小谢嫣然一笑,道:“孟姜姑娘走惯了江湖,想必是见过了许多风浪的。
所以,纵然……没有别的本领,心性历练,也早非常人可比。”
唐治道:“这话在理儿,你看看人家孟姑娘,再看看唐停鹤。嘿!等我有了儿子,绝不叫他在风花雪月中装什么才子,一定要让他出去历练,增长见闻和本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小谢下意识地就摸了下自己的小腹,胡思乱想道:“三郎龙精虎猛,索求无度,才两日的功夫,人家跟他也有五……七八回的欢好了,却不知是不是已经珠胎暗结……”
一想到要和心爱的男人共同孕育出一个新生的小生命,谢小谢心中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激动。
楼上,乌力罕虽然不再嚷嚷着要砍死阿木达尔了,但人还是要抓的。
所以一见唐治走了,他也匆匆下了楼。
裴甘丹见状,急忙也跟了上去。
五层楼上,除了遍地无人收拾的死尸,就只剩下唐停鹤与他的部下。
唐停鹤今儿连连失了水准,心中也是讪然。
忽然一转头,看见孟姜还在楼口儿站着,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唐停鹤心里一虚,忙挤出一副笑模样儿,上前体贴地道:“孟姜姑娘,今日骤生意外,又让你白跑一趟了。
这种地方,不是孟姜姑娘适合待的,我送你回住处吧。”
“不敢有劳世子,世子想必也有很多事儿要忙。再说,奴奴还要下楼去换回衣裳,女人更衣,很麻烦的,怎敢劳动世子相候。”
唐停鹤正怕她问自己,那阿木达尔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一听孟姜这么说,忙就坡下驴,道:“我此刻,的确有许多事还要处理。那这样,等忙完这一阵子,再去拜会姑娘。”
“世子,告辞。”
“姑娘请。”
孟姜盈盈一福礼,姗姗地下楼,去了四楼她的“化妆间”。
一进化妆间,袅袅仙子,便杀气腾腾了。
“第一步计划,顺利执行完毕,相应的后手可以撤销了。第二步计划开始执行!”
“喏!”旁边一个青衣人转身便走。
又有两个俏婢给她拿来燕居的常服。
孟姜一摆手:“不穿这个!那个空空儿的衣着打扮,你们见过吧?赶紧给我弄一身来。”
空空儿的打扮,不过就是深青色的劲装,和一顶“浅露”。
这些东西,孟妾身边自然是有的,两个俏婢马上就去翻找起来。
旁边另有一个青衣人道:“宗主要换空空儿的衣装作甚么?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去做就是了。”
“不!我亲自去,我现在就去!”
孟姜冷笑:“得罪女人,还能有好下场?尤其是得罪我孟姜女,不知道我报仇都不带隔夜的么?桀桀桀桀……”
第159章 休走,把根留住
阿木达尔带着浑身是伤的十几个部下快马逃回营地,也不敢向人说明情况,只是匆匆集合了自己的人马。
大概也有一百来人吧,然后他让这些人带足了肉干和饮水,马不停蹄地就向塞北逃去。
他要抢先逃回无定河,如今能救他的,只有父王了。
否则,这个罪名,他根本洗不脱。
乌力罕那个混蛋分明想趁机弄死他,不管是不是他干的。
趁着父亲尚不知其事,可以在理智的情形下,听他把事情详细说一遍,或可明白他的无辜。
而乌力罕这边,离开“与君居”之后,也是马不停蹄,立刻急返营地,连母后的亲卫都抛在了后边。
人皆有私心,这些人在情况未明之前,一定不会给他卖命的。
不过,他因为受到塔娜王后宠爱,所以此番南下和谈,他带的亲随多,足有三百多人,有着压倒性的人数优势。
只要阿木达尔没有逃走,他就能干净利落地把这个王室长子给干掉。
乌力罕带着几十个人,快马加鞭地赶回驻地,唯恐迟了一步,便被阿木达尔逃了。
情急之下,他甚至吩咐手下人刀刺马股,让马儿吃痛,跑得更快。
突然间,前方出现一个小丘。
乌力罕正要疾驰而上,小丘后面,突然齐刷刷冒出六七十个人来。
这些人手里齐刷刷地端着弩箭,“铿铿铿铿”,甚至看不见箭影,只听见机括作响,一支支劲矢便疾射而出。
这是劲弩,不是弓,准头更高,劲力更强。
乌力罕只觉胸口一痛,一低头,就见一根铁杆劲矢,已经深入没没他的胸口。
乌力罕张口就要大吼,冷不防又是一支矢箭,笔直地射进了他的嘴巴,三棱的箭头,带着血,从他的后脖梗子冒了出来。
在他倒地之前,又是七八支劲矢,射在他的身上和胯下的马匹身上。
随乌力罕返回的人,有的急急勒马,有的镫里藏身,有的想一鼓作气冲过去,还有人想掉头逃回去。
但是,此时从左右两翼迅速冲出一群人,一部分就从左右两翼,向他们沉着冷静地发射着一枝枝箭矢。
而另外一些人,则从两翼迅速向后包抄,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劲矢漫天激射,如雨打芭蕉。
这些冷酷而冷静的箭手,穿着打扮很是奇怪。
有士子袍服、有员外袍服、有酒店的跑堂、有瓦子里的茶博士、甚至还有穿着短褐,打着绑腿的脚夫……
可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理素质都非常好。
一支箭射出,马上冷静地再抽出一支来,上弦,瞄准,发射。
快马向他冲过来,他既不躲也不避,如果他来不及将这人射落马上,自有旁边的伙伴补上一箭,甚至几箭、十几箭。
这场一面倒的大屠杀,只持续了一刻钟。
中间的“围猎场”中,只剩下几匹马儿彷徨地站着。
地上满是倒卧的尸体和惨叫的伤马。
四下里,一共两百多个衣着五花八门的男人开始从腰间拔出短刀,缓步向前走去。
不管那些倒卧在地的鬼方人是否已经断了气,他们都会很认真地揪住这个人的衣领子,在他颈间狠狠抹上一刀。
然后,刀上的血一甩,慢慢走向第二个。
又过了两刻钟,现场已再无一个鬼方活口。
他们给所有的人杀鸡一样抹了脖子,哪怕已经是个死人。
他们还拔出了那些人身上的弩箭,用随身带着的狼牙箭插进伤口。
远处一骑驰来,远远的便发出一声呼哨。
这些人的动作突然加快,迅速离开了现场。
他们走的时候,只有六个人受了轻伤,其中还有一个是因为不小心踩中了一个土坑,自己崴了脚脖子。
“继嗣堂”隐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远处,裴甘丹陪着鬼后的亲卫队轻驰而来。
他不在场,人人都可以作证!
……
唐停鹤骑在马上,无精打采地往自己的住处赶。
虽然他一向自视甚高,如今也觉得自己有些太失败。
不过,他不认为这是自己能力不行。
而是因为他以前所处的环境,所有的事情都在规则之内。
而现在,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处境。
所以,只要让他适应了这个环境,他的思虑之缜密、他的城府之高深、他看问题的高瞻远瞩,马上就能让他卓而不群。
仔细想想,好像问题也不大。
虽然鬼后死在“与客居”,乍一看这是天大的外交事件。
可是,凶手现在已经找到了呀!
你们鬼方人内讧,关我们朔北什么事儿?
不过,如此一来,谈判是无限期隔置了。
坏处是,一时间很难再向鬼方借兵。
好处是,短时间内鬼方不会再向朔方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