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武
念头如电。
枪亦如电,就要洞穿方腊的咽喉。
方腊倏然止步。
生死关头,谁都没想到他会倏然静止,哪怕邵青云也是意料不到,失声叫道:“教主!”
方腊此举如同自杀般。
可枪尖随即凝在方腊嗓前,未伤方腊分毫,片刻后,枪尖竟慢慢缩了回去。
收枪和出枪般,让人很是意外。
“为什么不刺下去?”方腊突然道。
岳飞收枪于肘部,沉声道,“方教主,不才只想请你收手。”
方腊冷笑道,“你算什么?劝我收手?”
他有资格这么说,如今天下王者绝非赵佶,而是他方腊,对于他方腊而言,岳飞更是无名小卒。
岳飞沉声道,“方教主身为明教教主,此言却是大错特错。”
众人怔住,不想岳飞会如此猖狂。
沈约反倒露出丝笑。
世人的潜意识是——当你懂得向权利低头了,那你才是成熟了。
可成熟真的应该是这般模样?
这种成熟何用?
只为你自身蝇营狗苟的一生?等到你“忍辱负重”有了权利后,再来作威作福的重复人性的丑陋?
岳飞年少老成,却不是那种老油条,他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学无先后、达者为先,理无高下,合道则奉。”
盯着方腊,岳飞凝声道,“难道方教主认为,只有沈先生说的才是道理?其余的人,无论如何说,只要无法奈何方教主,方教主都可以当他们说的是放屁?如果那般,方教主和曾经的圣上、六贼,有何不同?谄媚强权,无视弱小,这就是明教之理?”
林凌云等人露出愤怒之意。
邵青云突然道,“你说的不错,明教不该是不听人言的明教。”
方腊得邵青云提醒,终于正视岳飞道,“那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岳飞立即道,“方教主为教徒讨回公道,并无差错。”
一言落,着实让太多人诧异。
众人有的想,如果在以前,你岳飞只凭这一句,就是勾结叛军、砍头的罪名!
有的却想,你岳飞这么说,还怎么改变局面?你两面不讨好,不是做人臣的道理。
方腊淡然道,“那你还要阻我?”
岳飞沉声道,“但古人有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方腊的神情是冷的,“你若是……”
“我若是只凭古人一句,就让方教主收手,绝无道理。”
岳飞扬声道,“可岳飞却有和方教主说及如今天下大势的必要。岳某不知方教主对如今的天下了解多少,可你方才斩的完颜宗峻本是金太祖嫡子,不久前杀了方二娘的,又是无极宗宗主魏若愚的孙女、崔念奴。”
众人怔。
哪怕沈约都有些意外,不知道岳飞如何会知道此事。
水轻梦的声音突然传至沈约的脑海——天书记载有变,岳银瓶看到了这些事情。
沈约略有诧异——天书记载改变?
——不错,如今因你、我引发的变数,都在天书中留存了记录。
水轻梦略有不解道——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以往的天书中,本没有无极宗的记录。
沈约闻言,着实想到了太多的事情。
天书更像是个历史自动记录器,忠实的记录着发生的历史,可天书又忽略了某些记录。
如果一切是程序在运作的话,那就是程序在录入的时候,选择性的忽略某些事情。
可天书如何会再记录无极宗的事情?
若用程序的角度来看待问题,那多半是某些事件更改了程序的录入条件,这才造成这般改变。
第1859节 恨到极致
天书悄然改变。
这个细节让沈约联想到极多。
那面的岳飞面露肃然道,“金人、无极宗早有勾结,在灭辽国,消化了辽人的为乱后,一心想要吞我大宋,从崔念奴早潜伏在青楼之中,可见一斑。”
方腊微微握紧薄剑,似在思考什么。
岳飞再道,“眼下金人以张觉事件为凭,看似冒然对我大宋兴兵,实则蓄谋已久,因此他们一举攻下了燕京,同时击败、劝降了郭药师,如今郭药师已成为金人的前锋。”
韩世忠、宗泽同时失声道,“真的如此?”
朝中昏聩之辈,后宫之人甚至不知郭药师其人,自然不知郭药师的重要,可宗泽忧心国事,韩世忠长期戍边,对边陲很有了解,均知道郭药师为人虽是反复,所领的常胜军却是绝不能忽视的力量。
郭药师本是辽人,可因对辽主不满降宋,如今投降了金人,对大宋的布防很是熟悉,对宋人绝对是个极大的威胁。
不然当初韩世忠也不会向沈约建议——竭力稳定郭药师为宋效力之心。
可郭药师居然投降了金人?
这其实不出韩世忠的意料——张觉事件看起来虽小,但六贼出卖辽人的做法却寒了所有降宋辽人的心。
岳飞如何知道此事?宗泽想问,可暗想那是远火,眼下当求解了迫在眉睫的危机,顺着岳飞的想法,宗泽沉声道,“金人入侵中原,只怕随即要烽烟四起,生灵涂炭。”
岳飞立即道,“不错。”
盯着方腊,岳飞诚恳道,“方教主死而复生,不忘记为教徒讨回公道,这般用心,岳某着实佩服。可方教主若是杀了圣上,我大宋群龙无首,金人随即长驱之下,只怕不知会有多少百姓死于战火。”
方腊微微吸气。
岳飞再道,“眼下圣上励精图治,决意一战。这等时候,我等当求同仇敌忾,先击退金人的入侵。”
“因此赵佶的罪过,就可以忽略不算?”方腊冷笑道。
岳飞微有迟疑,这的确是个绕不过的死结。
赵佶突然道,“我只求方教主给我一些时间。”
“多久?”
方腊咄咄道,“几天?几月?几年?还是一辈子?”
赵佶从岳飞身后走出,凝望方腊道,“请方教主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那时候方教主如果决定杀我,我再不拖延。”
众人惊诧。
他们多认为赵佶用的是拖延之计,不想赵佶说的这般斩钉截铁。
三个月?
赵佶为何要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能做什么?
方腊盯着赵佶的双眼,喃喃道,“三个月?”他似也有些意外,可片刻后,他居然点头道:“好。”
众人愣住。
太多人没想到方腊会收手。
赵佶露出喜意,拱手道,“多谢。”
方腊沉声道,“这是你最后的三个月,我希望你能记得。”
言罢转身看向沈约,方腊道:“沈约,我做不到你那般宽恕,可你给了我机会,作为回报,我也给赵佶一个机会。”
沈约微笑道,“很好。”
他一直在观察着方腊的改变,知道方腊在思索、保持清醒,这就是最好的改变。
“但我不会给崔念奴任何机会。”方腊沉声道。
沈约目光微闪,内心突然有片疑云——在发现一个疑点后,知道会有问题,可一时间不知道问题在哪里的时候,他通常会这般。
“因此我要杀她的时候,谁都不能阻挡。”方腊一字字道,“水轻梦也不能!”
韩世忠、梁红玉都知道方腊、崔念奴的恩怨,暗想你方腊虽想除去崔念奴,可谁知道崔念奴在哪里?
沈约笑笑,“我想水轻梦不会再阻止。”
方腊目光微闪,“水轻梦是个聪慧的女人,远非崔念奴可比。比起水轻梦,崔念奴不过是个阴险、毒辣,自以为是的女人。”
众人略有奇怪,暗想方腊不像是这般徒逞口舌之快的人,那他这般说……
话音落,方腊转头望向赵瑚儿的方向,“崔念奴,你说,是不是这样?”
赵瑚儿骇然。
久在深宫,仗着母亲的名头,着实养成她狂妄自大、任性放肆的性格,可如今她再是蠢笨,也知道方腊绝不好惹,见方腊眼露杀机,赵瑚儿尖叫道,“我不是崔念奴!”
方腊不理赵瑚儿,盯着赵瑚儿身边的一个宫女,凝声道,“崔念奴,我没有去找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众人惊奇,不由得随着方腊的目光望过去,发现那个宫女低头垂首,让人看不到她的真正面目。
那宫女真的是崔念奴?
她为何要混入宫中?
方腊随即说出了答案,“原因无它,只因为我想你死,你也想我死的。”
带着森然的笑,方腊缓缓道,“我太了解你这种人,我因为方二娘要杀你,你却觉得死个方二娘,根本不值得旁人大动干戈。你永远不知道生命的意义所在,你只为了满足自己的骄横心理,一定要看着完颜宗峻杀死我,然后站在我面前,再来羞辱我。”
众人听到这里,毛骨悚然的同时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有些刻在骨子的恨,一定要当面说出才能宣泄。
因此不要奇怪坏人为何要在成功前话多一些,因为他们也渴望表达自己的正确!
真正的恶,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