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绿水
李家人连忙抬了门板,席子、白布,准备收尸,就在他们靠近尸体的时候,那股黑气,直冲拿着斧子的李大牛。
“不好!”爷爷大叫一声,但已经晚了!
李大牛被黑气冲了个正着,身子一抖,双眼凶光闪烁,抄起斧子照着正在收尸体的小舅子后脑勺猛地就是一下。
那小舅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倒在地上,半边脑壳都被削掉了,红的、白的喷了一地!
杀人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叫,村民四散而逃,李大牛像疯子一样,逮着人就砍!
爷爷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交给我,指着李大牛焦急道:“快,把这东西撒他身上。”
见我没反应,他又踢了我一脚,严厉的呵斥我:“愣着干嘛,迟早要吃这碗饭,先练练手,难不成还指望我这把老骨头吗?”
“吃这碗饭,什么饭?”
我心中嘀咕了一下,上次三叔也说过,我迟早要跟脏东西打交道,这是要我当阴阳先生吗?
我咬牙揭开小盒子,里面是褐色的土灰,我大学是体育生,虽然块头没李胡子那么威武,但有一把子力气,在学校时没少打架,平时是怂了点,但发起狠来,也是出了名的小钢炮。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照着背着我的李大牛就是一脚,踢了他一个趔趄,趁势我奋力抱住他的腰,往老槐树上撞了去。
砰!
这一下撞的极狠,他手中的斧子顿时脱手。
我大喜,刚要腾出手往他身上撒粉末,李大牛回过神来,用力一甩胳膊,挣脱出身,反手掐住我的脖子。
李大牛本就是庄稼汉,力气很大,这会儿又中了邪,凶蛮霸道,单手直直的把我提了起来。
我哪里挣脱得了,被掐的翻白眼,连气都透不过气,脑子一阵发炸,双眼直冒金星。
我用力踹他,李大牛满脸青筋扭曲,双目血红,狰狞瞪着我,嘴里发出一阵白痴似的嘿嘿大笑。
我看向爷爷,指望他能助我一把,老爷子背着手,冷眼旁观,分明没有帮忙的意思。
“快帮忙啊,谁他娘怂了,今年大队的补贴,就别想要了。”危难时刻,村长陈金宝大吼了一嗓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有几个本家兄弟还有李家人冲上前,用力扒拉李大牛,人多力量大,愣是拽开了他的双手。
我趁着这机会,摸出那盒粉末,迎面他的面门撒了过去。
说来也是奇了,李大牛顿时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抽起了羊癫疯。
“快,快把他送卫生院去!”爷爷在一旁指挥,李家人连忙七手八脚的把李大牛往村里的拖拉机上送,剩下一群人则留下来处理尸体。
“陈爷,这可咋办啊,一眨眼,两条人命没了!”陈金宝捶胸顿足,畏惧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爷爷没搭理他,细细的叮嘱了李家收尸的人,待尸体抬走后,才点起烟锅子,无奈道:“金宝,让村里人出去避避吧。”
说完,他不愿多言,转身往家里走。
陈金宝紧追在屁股后面喊:“老爷子,祖祖辈辈的根子扎在这,哪能说走就走,你给想个法子破破啊。”
爷爷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拉着我的手,只往家里赶。
一路上,我都在生闷气,这是我亲爷爷吗?我差点被掐死了,他跟没事人似的。
爷爷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停住脚步,语重心长说:“路都是自己走的,你就把这一劫当做你的磨练,要能活下来,对你日后有好处。你看今天表现的就不错,以后面对这种邪煞,就不那么恐惧了。”
他说话的语气,让我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心中那股怨气瞬间就散了。
但我这人又不是很会表达,只是能找话题来缓解。
“爷爷,我刚刚看到李胡子身上冒黑气了,那么多人,为啥就李大牛疯了,还有那粉末是咋回事?”我不解的问道。
他走的很慢,少有的耐心解释说:“黑气是寡妇身上带来的煞气,李胡子又是横死,这股煞气就更重了。斧头属金,就跟警察的枪,大夫的手术刀一样,含有煞气,煞煞相冲,李大牛扛不住,便被冲着了。至于他给我的粉末,是黑狗血干了后磨成的粉末,有驱邪、退煞的作用。
我又问,为啥我能看到那股黑气。
他说这是命,陈家三代逃不出三弊五缺,总有个人要吃这碗饭。
我父辈吃这碗饭的是我二叔,二叔是个天才,但是太自以为是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赵美芝这么多事了。
我父亲是个老实人,但受到那事的牵连,跟周老大死在了龙山。而我是陈家的独苗,这个劫原本要能度过去,安安生生做个普通人也罢。但现在看来,是过不去了,这碗饭想不吃都不行啊。
提起往事,爷爷面容愈发的沧老、苦涩了,但他只字不提三叔,他剩下唯一的儿子。
沉默了片刻后,我想到了三叔让李胡子穿上大红袍的事,便告诉了爷爷,他老人家并没有像三叔说的那样突然晕倒,而是很平静,就像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爷爷让我以后不要在三叔面前提这事,然后又问了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长生,你觉的你三叔咋样?”
第11章 杜家小姐
三叔?
我目光落在爷爷淌着苦水的皱纹里,摇了摇头道:“谈不上来,感觉他神神叨叨、阴里阴气的,像是藏着心事!”
说到这,我问他三叔为啥要让李胡子穿红衣。
“鬼知道他在干嘛!”爷爷没来由的念了一句。
我瞅着他,不像是在说气话,倒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或许是有所顾忌,他老人家没把话说透,我也不好再多问。
到了院子门口,撞见了周家人。
冲煞闹出了两条人命,周家人这会儿把寡妇当瘟神一样躲着,过面连招呼都没打,一行人拉着脸走了。
我往里大堂里瞅了一眼,周小鱼正在清理赵美芝遗体,三叔吊着膀子坐在一旁抽烟,还有几个族里人在帮忙,但都离尸体远远的,生怕沾上了死人的秧气。
眼看爷爷要进大堂,我加紧两步抢在前边拦住他,问怎么处理尸体。
“烧了,煞气太重,留不得了。”爷爷皱眉道。
我拉着他到了边上,把赵美芝诈尸的事原原本本讲了,尤其是“蛐蛐、陈正、咸鱼!”三个词语。
爷爷神色变的激动起来,隐有几分喜色:“伢子,你听清楚了,她说了陈正、咸鱼了?”
“是的,茬不离,就这三个词,来回叨咕了好几遍。”我很肯定道。
“有解,有解了。”爷爷捻巴着须子,眼里有了透亮的光华。
我问他啥意思?
爷爷四下看了一圈,不动声色的绕到了祠堂后边,带好了门,他招手示意我坐下,这才压低声音细语:“满伢子,陈正是你二叔,看来他早料到了这事,给你留后路了。”
二叔!
我屁股刚沾座,整个人又惊的弹了起来。
二叔、我父亲,他们走的很早,但关于二叔的传闻,在小河村并不是秘密。
村里老人都说他长的好,人聪明,写的一手好字,更多是关于他会抓鬼、养蛇、看风水这些五花八门的事,用老村长陈金宝的话说,二叔就是活神仙,那一身法比我爷爷还要厉害。
反倒是我父亲不吭不显的没几个人能说出啥,印象模糊的紧,大体也就是老实二字。
没想到赵美芝诈尸,竟然会说出这么重要的信息。
咸鱼的意思,三叔说过好像是有生路,难怪爷爷这么高兴。
关键是“蛐蛐”,这跟破劫有什么关联呢?
显然这把老爷子也给难住了,烟下去了两锅子,也没琢磨出个门道。
“你三叔知道了吗?”过了好一会儿,爷爷问我。
“知道!诈尸时,他就在院子里。”我道。
爷爷的眉头紧巴了起来,嘴里嘟哝了几句我听不懂的东西,然后他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满伢子,你亲自去盯着尸体,我去李胡子家瞅瞅。”
“绣花鞋在那……”我怕他出事,提醒了一句。
爷爷面颊狠狠颤了一下说,就过去看两眼,不打紧。说完,他再三叮嘱要看好尸体,便自个儿出去了。
我回到祠堂,赵美芝的尸体已经擦洗干净,双眼用香灰封着,没闹什么幺蛾子。
天快黑的时候,周小鱼去我家帮忙下厨,简单吃了碗面条,我和三叔蹲在祠堂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三叔肩膀挨了一刀,依旧渗着血水,但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眼中潜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不是慌乱,是平静。
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前,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联想到种种,我对三叔起了疑心。
在爷爷没回来之前,我就一直在祠堂里跟他耗着,到了晚上九点多,爷爷一脸疲色的回来了。
“爹,莫得事吧?”三叔起身问道。
“没啥事,那口煞气化了,明儿正午出殡埋了就行。”爷爷说着扔给我一个黑色塑料袋,我打开一看,吓了个囫囵,里边是李胡子脚上穿的那双绣花鞋。
湿哒哒的,又黏又腥,全是血。
“瞧你这点胆子,以后咋吃这碗饭哦。”三叔瞪了我一眼,抢了过去,掏出绣花鞋在鼻子边闻了闻。
“爹,是她,错不了!”
三叔神色有些落寞,说完,把绣花鞋递给了我。
我是真怕这要命玩意,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爷爷在一旁板着脸道:“长生,你也闻闻。”
我醒了醒鼻腔,不情愿的闻了一下,起初就觉得腥,但很快发觉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不是香水那种发甜发腻的气味,而是比花香还要清淡的一种香。
“爷爷,有香味。”我说。
“嗯!”爷爷没多余的话语,然后,让我把绣花鞋烧了。
我把绣花鞋扔进火盆子里,一会儿烧焦的臭味传了出来,我给爷爷使了个眼神,暗示想跟他说话。
“老三,你有伤,回去歇着,这里满伢子盯着就行了。”爷爷吩咐了一句。
三叔没什么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叼着香烟走了。
我往门外瞅了一眼,确定三叔走远了,这才问爷爷,三叔说的“她”到底是谁?
“杜春娥!”爷爷没有瞒我。
“小鱼她大娘!”我惊讶道。
爷爷点点头,续了锅烟后,他颇是疲惫的说道:“这双绣花鞋就是杜春娥当年嫁到小河村时穿的,她含恨死了以后,周家人为了报复咱老陈家,把她的尸体从清水河里捞了出来,打扮后换上了出嫁时的红妆、绣花鞋,挂在咱村口那棵老槐上晾了七天七夜。”
“头七回魂的时候,杜家姑娘发了毒誓,要化厉鬼让咱们老陈家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