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绿水
我说,这不好吧,也许爷爷能破解话中的意思。
他双手叉在门框上,没好气的抛下一句,“你要是想气死老爷子,就随你大便了。”
说完,他咬着香烟阴沉着脸进了里屋。
我觉的三叔有点古怪,早些时候,他让李胡子穿大红袍,现在又不让我跟爷爷通气。尤其是他刚刚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就像是一直在门外等着,我一喊,他就窜进来。
难道是因为跟当年他造的孽有关,所以他变的有些神叨?
哎,想什么呢,他可是我的亲叔,难不成还能害自家人。
我没敢再想,里屋我是不敢进了,只能趴在窗口往里瞅了一眼,赵美芝安静的躺在床上,她的嘴微微张开着,依然保持说话的嘴型。
这让我确定,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
到底要不要告诉爷爷呢?想也是白想,他老人家还在昏迷当中,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被赵美芝这么一闹,屋里我肯定是不敢呆了,只能回到老屋。
回到家,我妈正凑着灯光用簸箕挑米粒儿,大晚上的,她眼神不太好,眼珠子瞅红了,直流泪水,让我很是心疼。
我是个急脾气,骂她吃饱了没事做,陈年烂米,有啥好挑的,挑瞎了眼就高兴了!
我妈擦了把眼泪,沙哑着嗓子说,这是老爷子交代的,要挑出最好的陈年糯米,能救我的命。
我明白了,我妈流泪不仅仅是眼睛难受,她是在担心我。
我指着旁边满满的一个小布袋说,这不有一袋了吗?还费这劲干嘛。
我妈说,这是给小鱼的,明天我俩必须出村,路上用得着。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悲伤,就像是生离死别一样。爷爷说过,这次大劫很危险,但到了此刻,我才体会到,形势有多么的紧迫。
我生气说,你管她干嘛,都是她搞的鬼,她要是被鬼掐死了,那也是报应。
我妈白了我一眼,骂道:“你个二愣子,你爷爷常说小鱼是个宝,以后能帮你大忙,你好生对她,莫寒了人的心。”
就她那丑样,除了会坑人,还能干啥,搞笑吧。
我没心情跟她讨论周小鱼,就把赵美芝诈尸说的事告诉了我妈,被三叔这么一吓唬,我都快憋死了,此刻说出来轻松了许多。
我妈听完,脸色大变,手中的米袋子险些掉在了地上。
“满伢子,你听清楚了,她提到了陈正?”我妈嘴唇在打哆嗦,紧张兮兮的问我。
我说听清楚了,蛐蛐、陈正、咸鱼!
然后又问她,陈正到底是谁?
第9章 全都得死
母亲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颓然的哦了一声,然后沉默不语,继续低头捡米,不过她的手颤抖的厉害,好几次捡到手边上的米粒又掉了。
我了解她,母亲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村里的风言风语,生活的苦难,都没能让她低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伤感,在那一瞬间,我的心像被刺了一刀,痛的厉害。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听到陈正这个名字,反应会这么大,到现在我依然是一头雾水,更没有能力去改变它。
咸鱼是活路,陈正是人名,至于蛐蛐,应该是我听茬了,要不然三叔不会来回的琢磨这个词。
怀着郁闷的心情,我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大清早,祖堂外面敲锣打鼓,我麻溜的醒了过来,往祖堂赶去,今天是第三天,按照周家的要求,应该送赵美芝入土。
祖堂内,周家人吵吵闹闹,让我滚出去捧灵牌子。
“六姑,你家这媳妇已经成了气候,葬不得,现在烧了还来得及,不然村里会出大麻烦的。”爷爷苦口婆心的劝说六姑。
周六姑张着漏风的嘴巴,阴阳怪气说:“陈麻子,你家孙子欺负了我儿媳妇,把她逼死,现在还不让入土为安,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我爷爷也是急了,老脸一沉,重重的拍桌子站了起来,大骂道:“我不管是谁给你出的这昏招,你要报仇,老子这条老命赔给你,尸体今天必须烧了,要不然首先死的就是你周家人。”
周六姑愣了愣,继而昏黄的老眼珠子转了一圈,拉着旁边主持公道的村长衣袖,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村长,你看陈麻子多欺负人,我家老头子在的时候,他就骂我周家是外来的邪门歪道,现在他孙子害死了我儿媳妇,还不让她入土。哎哟,我的媳妇儿哎,你咋就这么命苦啊。”
老太婆这一嗷嗷,更是火上浇油,周家人捞起锄头、铁镐就要开打。
村长有些看不过眼了,连忙打圆场,虽然他知道我爷爷有本事,也信他老人家。但这事从明面上来说,我陈家不占理,他是想帮也没辙。
“老陈啊,乡里乡亲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别较这真了,也许没那么玄乎。”村长劝说道。
“你懂个屁啊,你们没看到她开了眼吗?红妆裹尸见生人,她成了气候,见过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三叔冷笑道。
“去你奶奶个腿的,陈文仁,当年的事,老周家还没找你算,你还有脸在这瞎碎叨,今天新仇、旧恨一起算,不见点红,你以为我周家是好欺负的。”周家老五周运生本就是镇子里的混混,冲出人群照着我三叔就是一柴刀。
三叔正站在尸体旁,没躲闪开来,当即肩膀挨了一刀,鲜血飞溅,沾了女尸一脸。
说来也是奇了,沾了血水后,赵美芝原本已经被香灰封住的双眼,不停的涌出了血水,冲掉了香灰,露出了发凶光的血眼。
她本来就死的蹊跷,此刻血眼一睁,脸上笑容更盛,诡异莫名,散发着浓郁的凶气。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给镇住了,谁也没有说话,灵堂气氛像是凝固了,大家都像旱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望着爷爷。
“血尸睁眼,见者必死,六姑,你家周老怪活着的时候,也算是这行的一号人物,这尸体凶不凶,你心里清楚,你要出幺蛾子,我就随了你的愿。”
爷爷眯着眼,吸着烟灰锅子,冷冷注视着周六姑,打破了沉闷。
村长有些怕了,就劝六姑:“人也伤了,闹到这地步也该收了吧,乡里乡亲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闹这么僵啊。”
六姑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她似乎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候,周家老二凑到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六姑神情一凛,“陈麻子,莫说废话,你要不葬,就让你孙子给我儿媳妇陪葬。”
我一听不干了,大声叫道:“谁说是我害死你儿媳妇的,我去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六姑骂我兔崽子,红口白牙,莫要狡辩。
我指着人群中,躲躲闪闪的周小鱼,红着眼大叫道:“周小鱼,你站出来,告诉大家,你二娘是怎么回事?”
周家人用吃人的眼神瞪着小鱼,吓的她瑟瑟发抖,哪里敢动。
爷爷走上前,把她拉了过来,让她正对着乡亲们,满脸严肃的告诉她,事关小河村的生死存亡,让她当着乡亲们的面,说清楚。
小鱼低头咬着牙花子,很是为难,沉默了片刻,她偷偷的扫了我一眼,像是瞬间有了勇气,抬起头坚定说:“长生哥说的没错,我娘在他去之前就已经死了。是奶奶设计让我陷害他,想要占陈家的宝穴。”
周小鱼的话一出,真相大白了,村里人纷纷议论,说周家太缺德了,拿死人做文章,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六姑面上无光,气的浑身发抖,拿起拐杖照着周小鱼劈头盖脸的砸:“你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我们周家白养你这么多年,你胳膊肘往外拐,看我不打死你。”
“这丑女平时就跟陈长生亲近,搞不好她俩暗中早就勾搭上了,帮着外人坏咱们周家呢。”
“打死她,反正活着也是丢我们周家人的脸。”
“没错,这娘俩都是倒家煞,要不然也不会克死我大哥!”
周家人在一旁帮腔,根本就没把小鱼当家人,若不是乡亲们都在,他们准得活埋她。
小鱼也是硬气,六姑砸她的头,砰砰作响,她吭都不吭一声,眼里含着泪花,咬着牙,也不躲闪,愣是硬扛。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站出来替我说话,这话一出,只怕以后周家人容不下她了。
够了!
我横里冲出去,护着周小鱼,一把抓住六姑的拐杖,冲她大吼了一嗓子:“老妖婆,你有没有人性,她可是你的亲孙女。”
“亲孙女?嘿嘿,她是怎么来的,你们陈家人心里最清楚!”六姑看着爷爷,冷笑道。
爷爷脸色不太自然,把小鱼拉到了一旁,护在怀里,安慰道:“小鱼莫怕,他周家不要你,以后你就是我陈家人。”
就在两家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李胡子的大哥李大牛神色慌张的冲进了灵堂,边拍巴掌边慌张的吆喝,让大家别吵,村里出大事了。
有人问他出啥事了,李大牛泪流满面,因为紧张、害怕,他说话直打结巴:“我弟死……死了,陈爷,你们快去看看吧。”
原本在灵堂看热闹的人,一听李胡子死了,一窝蜂往村口涌去。
爷爷让三叔守住灵堂,领着我往村口走去。
还没到村口,远远就听到李胡子媳妇嚎啕大哭,待走到近处,眼前的一幕,让我头皮发麻,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
第10章 一尸两命
我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此诡异、可怕的场景,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村里的那棵百年老槐,竟然流血了,涙涙的鲜血从树皮中间渗了出来,形成一道血流,渗到了土里,在地表留下了一连串的血沫子,散发着浓郁刺鼻的腥味。
李胡子的尸体横挂在树上,在风中飘荡着!浑身赤裸,面目已经扭曲的变形!
他被自己的皮带勒死在树上,七孔流血,咬着半截青紫的舌头,双目圆睁,眼珠子充血如鱼泡一样鼓凸着,显然死前经历了可怕、痛苦的挣扎。。
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李胡子的脚上穿着一双大红绣花鞋,绣花鞋穿在他的脚上明显偏大,垂挂在脚趾头上,随着尸体的晃动,一颠一颠的。
我挠了挠快要失去知觉的头皮,这会儿脸,甚至舌头都是麻的,过了足足半分钟,我才感觉自己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昨天晚上的时候,李胡子还喜滋滋的,钢铁般的汉子,说没就没了。
我突然想到了三叔说的那句话,李胡子若是镇不住赵美芝,他就只能替我受死。难不成,他是因我而亡,成为陈家大劫的牺牲品了?
爷爷!我满脸困惑的喊了一声。
他看了我一眼,明白我的意思,叹了口气,小声解释说:“老槐滴血,是因为阴气太重。槐树为阴,对阴气极为敏感,血流成溪,代表着,咱们村已经成了死地。”
可李胡子怎么会……我嘀咕道。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我问你见到的人是谁,你说是李胡子。他下春杵的时候,赵美芝就杀了他,从咱们家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说到这,爷爷脸上的愁苦之色更甚了,他幽幽叹了口气说:“我最担心的还是那双绣花鞋啊。”
我问他,绣花鞋到底有什么来头。
爷爷沉默片刻说:“哎,这也怪当年做事太绝了点!活该有此报应。”
我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说,反而问我,那天去周小鱼家,她还给了我什么?
我说没别的,就一支蜡烛。
爷爷张了张嘴,说没有就算了。
正说话,李家人在槐树下搭了把梯子,李大牛和李胡子的小舅子爬到了老槐树上,拿斧子开始猛削挂着李胡子的那截树枝,想要把尸体放下来。
“咔嚓”,树干断了,李胡子的尸体噗通一声砸在了血土里,赤裸的尸体染红大片。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我看到李胡子的尸体冒出了腾腾黑色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