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回复之律。”她说。
刹那间，鼠人便回归到有生命的状态，复苏在原地，抖落满身的蛆虫和毒卵。
它皮毛茂密，身形略佝偻，龇牙咧嘴，瞪着自己明黄色的眼睛，困惑地打量周围，发出一阵尖利沙哑的声音，似乎还不能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
“收割生命。”法洛莎说。
下一秒，黑毛鼠人被轰飞出去，仿佛从正面有股力量直袭过来，令它撞在自己身后的墙壁上。在碰撞瞬间，它的身躯便四分五裂，化作七八个绵软尸块落在地上，鲜血狂喷出来，在地上淙淙流淌，和其他鼠人死亡留下的干涸血迹相互重叠。
看到这一幕，法洛莎发出一阵笑声，几乎笑得直不起腰来。
一个怪物，一个来自千年前的怪物，被她的同类埋在地下，令其永远沉睡不再苏醒。但这一切进程被打破，怪物还是回来了。
神社大门洞开，徐炀走到门边，看里面的景象，只见神社内十分狭小，大概只能容纳一尊雕像，如今空空荡荡，留下木质背板，散发出一股年代久远的怪味，真不知道法洛莎之前是怎么钻进去的。
“你害怕我吗？”法洛莎在徐炀身后幽幽地问。
“一点也不怕，”徐炀说，“我们分享着誓约。”
“如果我的力量能超越誓约呢？”
“我相信你不能，你的力量再强大也是有限的，如果你真的无所不能，你就不会被人封印在地下，而会建立一个千年帝国，直到今天。”
“誓约对如今的我没有约束力，你应该畏惧我。”
“我已经知道你很擅长撒谎，我不会全信。”徐炀把神社大门关起，“你怎么会对我动手？”
他还未转身，法洛莎就从后面紧紧抱住他，贴紧他的后背，与徐炀耳鬓厮磨。
“留在我身边，”她的语气中怀有某种强烈渴望，“我要你陪我，你说你知道该怎么做，你知道有更好的办法，那你要教会我。”
“我明白。”徐炀转过身，和法洛莎拥吻，“我来负责解决你办不到的事情。”
她心跳很快。
“我听说公司联盟存在监测魔力波动的全球监控系统，”徐炀说，“你肯定已经被注意到了，如果你真的恢复到极强水平，恐怕全世界都已震动。”
“我猜到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法洛莎说，“于是遮蔽了自己的气息。”
“这不属于你会的奇迹之一吧。”
“这是魔女赖以为生的小伎俩，我总有新的办法，神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看来你和你的神十分熟悉。”
“噢，我了解神实在太多了，刚才与其短暂接触，也足以叫我感到高兴。其实神是非常慷慨的，分享给我许多能力和智慧，这一切，我都从祂宽厚巨大的身躯里探求到了……”
法洛莎忽流出泪来。
“为什么要哭呢……”
“我们接下来遇到的事情会更加艰难，遇到的危机会更加可怖……”她说，“我不想我又是和过去一样只有一个人面对。”
“按你这种脾气一路走下去，没有任何人会陪在你身边。”
“我真的有很多事想做，我想当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这一切凭我自己做不到……帮我成为一个更好的法洛莎，好吗？”
“我明白。”徐炀安抚法洛莎，“虽然我知道你又在撒谎。”
“这是她的出厂设置。”莉拉摇头。
“接下来的话没有撒谎——我确实对你存在一定意义上的依恋。”法洛莎目光柔和地看着徐炀。徐炀的存在填补了她长久以来的情感缺位，一种她从幼年至今都在追求的一种情感，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
第八十九章 我的魔力是喷墨
徐炀带法洛莎离开铃木之泉，回到穿梭机上。
“巨大魔力波动虽只一瞬，但必然引起公司联盟的警戒，这里不宜久留。”莉拉操纵穿梭机撤离。
“好像是有误报的新闻。”徐炀检索每日新闻，发现虽然遭到删改，但部分新闻汇报有关侦测到超异常魔力读数的信息，最终被证实为误会和谣言。
“法洛莎有能力掩盖波动，但有心人会把这件事和远古魔女出土联系起来。”莉拉分析，“他们经过一开始的晕头转向，很快也会意识到法洛莎存在的事实，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最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这里。”
“备战吧。”法洛莎简短地说，知道各个角落的明枪暗箭即将抵达。
“你恢复过的力量，到底能延展到什么地步？”徐炀询问，“抹除全世界的所有生命？或者把整个世界往前回退一千年？”
“那种需要预先准备。”法洛莎说，“只是常规力量的话，可以说是我已经有了用不完的魔力了。”
法洛莎的神力就像一种增幅器或催化剂，能极大倍增魔力的效益，但想要真正发挥神力储备，必须经过一系列复杂的仪式，她毕竟本身不是神明，不便灵活运用。
“先去采掘场，还有一个约定要兑现。”徐炀道，“一路侦测沿途情况，看有没有其他人捷足先登。”
“是。”莉拉驾驶穿梭机，快速往青铜泰坦挖掘场开去。
“小莉拉，现在的人们是怎么划分魔女的力量层级的呢？”法洛莎问。
“为何如此称呼我？”莉拉困扰。
“我是大魔女，你是小莉拉。”法洛莎理直气壮，“我以后可是所有魔女的领袖，评议会的新会长，好好想想这个岗位的分量。”
“原来你不是单纯的破坏者，还真有一些建设性的念头。”徐炀不禁说道，“新评议会到底有什么打算？怎样安排魔女的未来？”
“不知道，”法洛莎感觉头疼，“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喜欢发号施令、高高在上。
“就魔女层级来说，最弱的被称为幼崽，”莉拉说，“之后公司会对魔力进行评定，根据魔女对自身力量熟悉和发挥水平，分为下位魔女、上位魔女和统御者三个水平。”
“我也听说过，”徐炀回忆，“绝大多数魔女都是下位魔女和幼崽，能被评为上位魔女就很了不起，更何况统御者。”
“不错。”法洛莎发现一切没变，“后面的大致类似，只是有比你们更强的等级，即幼崽、下位、上位、统御者、至尊和女皇，一共六个层级。”
“你从神那里恢复力量后，大概达到哪个水平？”徐炀好奇。
“谁都比不上的水平。”法洛莎神秘地说。
实际上，就她自己评估来说，目前大概是至尊魔女一档，如果借助神力的增幅效果，那就是女皇级，在整个历史上也很少见，大约只有1～3名女皇会同时存在，通常成为评议会的领袖。
“所以你仍要谨慎行事，避免过早引发公司注意。”徐炀提醒。
“我又不傻。”法洛莎已经在所有远古神秘者面前引发注意，现在可不想又惹到公司的围歼。
“所谓至尊魔女，”莉拉说，“在进入公司时代之后，就没有任何存在了，而统御者魔女，根据不同公司的隐私和评估政策，现在全球大约存在10～15名。至于你所提到的‘女皇’魔女，只在少数档案中提到，是理论上可以达到的水平。”
“至尊魔女是过去评议会的门槛，”法洛莎低语，“啊，现在的魔女真是太弱小了，我只能从那些孱弱的统御者之中寻找盟友，真是个悲剧。”
“我在职业生涯的巅峰也只是一名下位魔女，真是不幸。”莉拉说。
她之所以被退役，最大理由还是因为高度义体化，失去魔力进步的可能性，再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价值已经耗尽。
“已经很出色了。”徐炀点头。
“下位魔女甚至无法穷极自己力量本身，”法洛莎嘲笑，“就像一个傻孩子挥舞锐利的刀剑，令人畏惧的是那些显而易见的表面力量，而非使用者本身。”
“即便如此，一名经过军事训练的下位魔女，也能在近身战中解决一些自我认知为至尊魔女的强者。”莉拉说。
她知道自己还是能打败进步之后的法洛莎，法洛莎一激动就会摔倒。
“我大度地允许你为此感到得意。”法洛莎语气轻松，她忽然好想跟莉拉交朋友，在表面的冷酷背后，莉拉的彷徨和痛苦和自己所感受到的不相上下。
返回挖掘场，这已经是徐炀第三次到这地方了。
徐炀和莉拉对采掘场进行侦测，发现大量无人机正在周围巡逻拍摄。
由于公司联盟将远古魔女判给灯塔核心，傲慢的灯塔核心方面便要求京都无限不再插手相关事件，他们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和这帮新泰西洲人扯皮，不得不暂时退让，只派出大量侦察无人机调查采掘场的情况，以做后续计划参考之用。
这些无人机的移动轨迹有迹可循，徐炀黑入其中两台无人机阵列，将它们拍摄和记录到的数据做了手脚，使自己的行踪不被发现，然后再将匿名号开入采掘场，将巴克斯的尸块回收。
起死回生如此神秘的手段，未来的应用场景极多，效益也是巨大。更何况法洛莎现在实力恢复，这种“神迹”对她而言毫无负担。
还有马特奥一号机的尸体！京都无限的人连它都没回收，毕竟已经被炸得稀巴烂。不过这东西还是有用，徐炀也尽量带回穿梭机。到时把两个马特奥都复活起来，关进封锁对外联系的铁笼里，看看哪个更强。
随后，他们就快速离开，无人机们空洞漂浮，未能捕捉到匿名号的踪迹。
“这是……”莉拉尚不了解巴克斯。
“我们说过要复活的一个人。”徐炀将巴克斯四分五裂的身躯放在地上。
“我还以为你只是无心之谈。”法洛莎好奇，“没想到你还是个言出必行的家伙。”
“一共过去了3天而已。”徐炀道，“应该没问题吧。”
“回复之律。”法洛莎释放魔力。
——世界的一部分开始回退。
红色光芒闪烁，巴克斯回到人间。
她摇晃了一下身体，很快又摔倒在地，徐炀赶紧帮她扶起来。
“什——什么？”巴克斯哑着嗓子，“干嘛——这是哪？我……我怎么了？”
“你已经被复活了。”徐炀解释。
“那是我们抓到的魔女……啊……这是我们的穿梭机，马特奥呢——”巴克斯恐惧地看着四周，“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不是——我已经死了吗？”
“如果你不安静，我就再杀你一遍。”法洛莎抬起手。
巴克斯满脸恐惧，像受惊的动物一样瑟缩。
周围的地下空间宽阔而崎岖，莉拉寻找合适位置，将穿梭机开到一个隐蔽的大型岩缝内侧，关掉引擎，屏蔽信号，恢复静默状态。
“距离你死亡已经过去3天以上，”徐炀说，“巴克斯……他们说这只是你的代号，你的真名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我不知道。”巴克斯躺在座椅上，蜷缩起身体，她头发向下披散，盖住自己的面孔。
她想藏起自己的思绪，也难怪，死去了又活过来，这样的事情对大多数人来说难以接受，况且徐炀也不知道她心智和记忆是否遭到某种程度的破坏。
法洛莎声称她的魔力没有副作用，但除了被复活的那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滋味。也许被复活的人仍然保留着死亡期间的记忆，只是不愿回想。
巴克斯的头发上有一抹紫色挑染，相当明艳，她却毫不爱惜，伸手去揪，好像要将它们悉数拔下来一样。她抓的力气越来越大，意图制造疼痛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右臂上的菩萨文身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应该用了荧光涂料，如今看起来形如鬼怪，不再慈悲，仿佛也和巴克斯本人一样，在死后世界走过一遭。
“其……其他人呢？”巴克斯忍不住说，“小队里的其他人……马特奥居然……难不成……”
“马特奥和你小队的人都已经战死。”徐炀叹气。
“那……”巴克斯抬起头，“大家也能回来吗？”
“我不会复活无关的人。”法洛莎冷笑，“复活你只是因为我们很久之前提到过这件事，而我们又没忘掉。”
“我们只是在讨生活，”巴克斯喃喃道，“我们也不想死，拜托了……既然你能复活我也一定能复活大家。”
“徐炀说你是魔女。”法洛莎走到她面前，把她的手从头上扯开，撩开巴克斯的头发，盯住她的双眼，“你的魔力是什么？”
“我的魔力已经被封印了。”巴克斯抬起手，从掌心沁出一些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