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徐炀若有所思。
“是啊……在平原地区列阵，直接突击地堡本部，猛攻大本营。”徐炀点头，“大家都是这么认可的，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最大胜利。”
“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但等下去也只会带来进一步的麻烦。”陆镜沉吟，她不知道这样做的风险有多大，只知道如果联军不打几场胜仗，他们就完了。
关键是夏的内部也不喜欢这种劳师动众的远征。陆镜不喜欢欺骗夏的居民，她在每场新闻发布会上都实言相告，跟他们说明情况，新泰西洲不能被速攻灭亡，人们还得承受几个月的伤亡损失。
她的诚实和率直有时候让徐炀都感觉不妙，但陆镜觉得，她在这个位置上，她就应该对夏的人们负责。
“还有多久执行大计划？”陆镜问。
“现在，或者一百个小时之内。”徐炀神秘莫测地说。
“也许这是我们在这片大陆上发动的最后一场战役了，如果赢了的话，我们就能回家了。输了的话，我们也回家了。”陆镜略显彷徨地说。她没有参与大计划的制定，不知道徐炀到底安排了怎样的战术才能直插方舟地堡。
“我希望夏的部队能提供佯攻和掩护。”徐炀提出他的想法。
“没问题，我们在西部战线上还有4个有能力投入进攻的野战集团。我也安排了更多增援，给前线部队配两倍数量的防空武器，用来反制敌人的天使，还有能量护盾——用于拦截那些大机器人发射的正电子炮。”陆镜慢慢地说，她心不在焉地将一缕头发撇到耳朵后面，目光无意中与徐炀相接。他比印象中的还要帅气，六年后更加成熟。或者说老练，陆镜说不上来。
徐炀想坐到她对面，但陆镜让开一个位置，让徐炀坐到她身边。
“计划已经制定好了，我已经把方案托付给了值得信任的人，她一定能发动漂亮的攻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徐炀承诺。
“我知道，我知道你应该可以，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去打破天国号空舰的防线。”陆镜的头贴着列车的窗户，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设备运行的电流嗡嗡作响。
“相信我。”徐炀的手往前滑动，找到了陆镜那一套灰色正装上的扣子，一个接着一个打开，他对这个动作饶有兴趣，他感觉正靠近陆镜身体的每个神秘细节。
“父亲说我应该有大家闺秀的样。”陆镜闷哼一声。
“所以你喜欢什么？明媒正娶吗？我可以向陆老爷子提亲，真的。”徐炀说。
他的声音非常近，手也那么亲切。陆镜幻想着。
她的记忆支离破碎，过去模糊不清。但当她和徐炀在一起时，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苏醒了，仿佛满地碎片咔嗒一声，重新拼凑成一个整体。
“慢一点。”陆镜闭上眼睛，发出柔弱的声音，“我喜欢坐在这，不管是现在，还是在未来的日子里。”
直到暮色沉沦，炎多从天空中走开，陆镜才返回她自己的安全空舰。
她朝等在舱口、直着腰的身影点点头：“小卢？”
第九百三十四章 终焉之时计划
“陆小姐！”卢思舟盯着陆镜，她为陆镜忠实服务超过15年，从小一起长大，在陆镜消失的时候处理着各项公务，实为可靠。陆镜被那样的目光盯着，感觉有点麻烦。
“好了好了，不是回来了吗？”陆镜走回自己的舰船，天阙侍从们在外警戒，陆镜将自己的外套扔给一个玉琼形状的无人机，它轻盈飞舞，消失在房间尽头。
“哎呀呀，每次都这么晚。”卢思舟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这样下去的话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陆镜将领带解开叠好，放在一个用来收纳领带的悬浮木匣内。
她坐在沙发上，它柔软可靠，叫她感觉格外舒服，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开始日常的血管清洁、细胞修复与废物排除工作，令陆镜感到白日积累的疲倦都在迅速消解。
卢思舟把门关上，又把屏风搬过来，虽然这是画蛇添足，但她想让这一切变得严肃点。
“陆小姐！”卢思舟直接滑跪过去，趴在地上，头贴地，“您可不能再跟那赛博人交往了。”
“徐炀是个好人。”陆镜将云纹长靴脱掉，奢款黑丝所包裹的嫩脚形状甚为精美，她一遍遍地将脚指头蜷紧然后再伸开，没有把卢思舟的话往心里去。
“大家都说：天枢制物的资源正被不成比例地挪用，滥用在联军的事业上，忽略了自己人的好处。”卢思舟咬牙切齿地说，“而这都是因为您的一意孤行。”
“你也有这些担忧吗？”陆镜躺在沙发上，两手枕在脑后。
“我关心我们大家的利益，还有最重要的，陆小姐的利益！”卢思舟抬起头。
“坐起来吧。”陆镜摆摆手。
“哎！我当然相信陆小姐的判断，在所有事情上我都无条件支持陆小姐！”卢思舟跪在地上，膝行向陆镜的沙发，握住陆镜的一只手，“但您也得好好考虑考虑呀，像这样的流言、异议，如果不加以解决，肯定会影响您的名誉，甚至陆家的地位呀！难道那个姓徐的就这么牛，把您迷住了？”
不然呢？陆镜朦胧地想着。我们有着跨越了多个时间线的命运纠葛，其他东西的确黯然失色。
“我确实需要人陪，我太孤单了。”陆镜解释。
“哼，我怎么就从没想过这种事，我只需要青玉机傀跟着我就可以了。”卢思舟道。
“帮我揉脚吧。”陆镜说。
“咕呃——”卢思舟帮陆镜捏捏脚，稍微吸了一口，眼前就发黑，她好像走了一天路，味道不小，“您——我——您再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刚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而我这个肺可能过几天就不顶用了。”
“你知道他正在准备一场大计划吧。”陆镜仰躺着。
“是的，虽然有保密，但大家都感觉他要做一场大事，猛扑方舟地堡，一劳永逸地解决这场战争。但这也太冒险了，如果输了怎么办？”卢思舟感到不可思议。
“方舟地堡位于新泰西洲的正中央，那是一片平原、大草原，密西比河交汇冲刷的旷地，我们从大山脉往东，从上往下俯攻，不是没有胜算。”陆镜喃喃道。
“嗯……而且如果入侵成功，咱们的敌人就没戏唱了。”卢思舟蹲在地上。
“就那赌上这个世界的命运发起一次大规模攻势吧。很多事情的走向不都是赌出来的吗？”陆镜叹气。
“可您也不能全信他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卢思舟气呼呼地说。
“我信，我相信，我相信他有能力和决心一口气把方舟地堡攻破。”陆镜闭上眼睛，“他不会让我失望。”
……
新泰西洲，方舟地堡。
本间纪子穿过方舟计划的试验场，无数前时代的权贵们正躺在设施当中准备迁跃离开，将自己的意识传输到其他星球。
“他们就这样走了吗？”本间纪子的小儿子少君跟在母亲后面。
“他们还没出发，或者说，有了我的同意才能离开。”本间纪子闲庭信步，周围是无数密密麻麻摆放的冬眠仓。
超过60％的人身体不适合做意识上传手术，因而还是被冻在保存液当中，脑袋上连满电缆和数据线，等待将他们的意识全部上传送走。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少君沉思。他已经快成年了，希盛的儿女当中，只有他最后跟在自己母亲身边。
“一个乐园星球，10光年外，外面的世界非常辽阔，被群星使者入侵之后，许多星球都遭到了毁弃，但上面还有很多遗迹，旧人文明就曾经尝试控制了一些，还留下了巨大的星门方便跳跃。我们正在重新殖民太空呢，这也是新泰西洲人一直以来的梦想，这些登上‘方舟计划’的人们，大多数也是新泰西洲人，这就是他们享受的福利，有了七印从群星使者那直接得到的启示，他们可以毫无风险地将自己的意识送走，送到彼岸乐土。”本间纪子环顾四周。
“哈，那他们现在一定在疯狂催促妈妈，希望您放他们走了。”少君道。
“那可不行，我还需要他们留在这里陪我对抗东半球联军，如果这些精英人物全身而退，那就太便宜他们了。我需要他们继续在这里效力，直到见证我的胜利，承认我比他们更加优秀。”本间纪子的脚步平稳沉静。
“听说，”少君若有所思，“敌人们正在准备‘大计划’。”
“因为狄尔奈大人带来的启示和灾殃让他们坐不住了，我们正在啃噬他们的后勤线，摧毁他们士兵的士气，所以他们准备进行一次无望的反击，想要取得一些胜利，殊不知我们早已加固了方舟地堡的防线，他们每一步都要做好死十万人的准备。”本间纪子富有先见之明，预料到联军很可能直扑天国号空舰以及它下方的方舟基金会地堡，故而将重兵安排在此，确保敌人没有丝毫机会。
“果然还是我们有优势吗？他们打到这里，已经走得太远，补给线拖得太长了，哪怕他们有些强大的个体可以随意行动，但底下的兵员还是有血有肉的。”少君判断。
“让他发动大计划吧，他将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大的笑柄——把所有的部队牺牲在地堡周围的天罗地网中。”本间纪子喃喃道。
“妈妈——”少君忽然停下脚步。
“……？”本间纪子转头。
“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地堡和天国号，而是猛扑五大湖呢？如果他们攻击汽车城呢？”少君问。
“那就意味着他们想拖，想拉长战争的时间跟我们拼消耗，但他们在等什么？等法洛莎吗？没用的。”本间纪子摇头。
“但这也是一种可能，我们得加强在五大湖地区的防守，如果汽车城沦陷，我们就没有军工基地了。”少君忙说。
“……我们在那里也有同样强大的防线，他们若想集中重兵打下五大湖，除非他们回到冰河世纪，从湖面上走过来。”本间纪子讥讽，“不过我很欣赏你，少君，你是我儿女中少见的带脑子的男丁。”
“谢谢妈妈。”少君跟着本间纪子。
紧接着，警报传来。
开战了。
本间纪子检查前线情况。
果然，敌人从正西方猛攻过来，意图攻击方舟地堡，是意图正面决战，一口气冲垮方舟地堡，把他们包围吃掉。
规模超过60万人，空前庞大的攻势，灯塔核心前线已经遭到了集群导弹强袭。
那就在正面决战吧。本间纪子深呼吸。熟练地安排下命令。
真残忍啊，莉拉·尼斯托，赛博妖鬼，陆镜，你们怎么能这么把几十万大军送到地堡的铜墙铁壁上，把他们活活坑害致死？你们怎么能像初出茅庐的指挥官一样，一言不合就直接攻击敌人的大本营？
真是——
本间纪子点点头。
“他们攻击的是正面，他们要输了。”本间纪子说。
“我们有机会回北部列岛了？”少君眼前一亮。
“当然。”本间纪子离开房间，“我们好久没回希盛神宫了，不是吗？”
……
五大湖地区以北。
雪原。
所谓五大湖，是新泰西洲北部密切连接的湖泊集群，地形复杂，实为天堑。
浩浩荡荡的大军在此集结。
放眼望去，是无数车辆、装甲车、机器人、穿梭机与士兵，宛如钢铁般的人类海洋，携带着足以夷平群山的重火力，足数10个战斗群严阵以待，集中了联军最多的兵器、最多的补给以及最好的百战军团，精英征战魔女也在此效力。
莉拉·尼斯托谨受徐炀命令，亲自带领这支精锐主力连月行军，绕过半个极寒苔原至此。
她的机体已经全面更新升级，大步走过军队面前。
军官和士兵们在岗位上严阵以待，挺直腰杆，目标明确。
“我们是联军最强大的骨干，”莉拉厉声道，“历经千辛万苦，抵达战略位置，携带着所有保暖物资，面对浩瀚的湖泊，而在大湖的另一端，我们心知肚明，那就是新泰西洲最后的工业区和生产基地——敌人最后一个有战略反击力量的都市群！此时此刻，战争已经打响了，我们其他军队正拼死发起佯攻作战，替我们流血牺牲，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人们严阵以待，凝视着广袤湖泊。
“你们也许很好奇，我们该怎么穿过这片无边无际的湖区、攻击敌人的城市。”莉拉高举着手。
穿过寒风。
一头赤红鳞片的海裔巨兽阔步爬过旷野，浑身缠绕着霜雪风暴，两眼冰蓝。
“这是克拉勒斯二世，六年前，我们斩杀了寒冰巨神艾尔利德后，就将其冰雪神力束缚到它身上，它谨遵母亲的意志，前来为我们开辟道路。”莉拉缓缓道。
克拉勒斯二世践踏大地。
它发出吼叫，调度着凛冬神力，骤然降低温度，朝湖面释放冰风暴！
此时的新泰西洲还承受着太阳绝罚，身处暗夜。
大湖另一端的新泰西洲人们，尚保留着身为大后方的自觉，过着不受打扰的生活，殊不知一夜之间……大湖已冻结成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