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然而接下来黄泉雷神的举动则极其古怪。
她仰望星空，闭上眼睛默默絮语。
“尊贵的魔女之神……请赐给我属于我的第二魔力吧……”她轻声祈求。
祷告之后，她便远离土蜘蛛的住处，回到自己的营房。
魔女之神……已经这么流行了吗？
但这大概也只是微弱的影响；唯有在所有魔女面前证明自己，她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魔女之神。
第二天，土蜘蛛酒醒之后感觉自己格外邋遢，于是决定开车载赛博妖鬼去赞格斯转转，顺便租个房间用来洗澡。
因为肢体限制，土蜘蛛只开那种能把椅背放下去的敞篷车。她从车库里开出一辆破车，是当地汽车厂制造的，从技术到零件都很差劲，土蜘蛛管它叫“小野鹿”。
“我们走吧。”土蜘蛛爬进自己的车。
“你确定它还能开得动？”赛博妖鬼相信这辆车并不完好。
“相信我。”土蜘蛛转动钥匙点火，“我都开一年多了。”
赛博妖鬼坐上后座，土蜘蛛踩下油门，引擎里发出病态的轰鸣声，坎坷之旅旋即开始。
乘车体验也分三六九等，坐土蜘蛛的车则是最差劲的一档。好车上那种惯见的平稳、舒适，一到土蜘蛛的破车上就无影无踪了。
它启动时有种可怕的惯性，好像刻意要把人晃晕一样，制动素质极低，仿佛随时要把人撞死在座椅上。悬挂系统与减震器的做工也很粗糙，人在车上更像被暴力对待的快递货物，不像乘客。
但土蜘蛛却坐得很舒适，在前往赞格斯的隐蔽土路上开到60迈，把两侧的尘土与灌木抛在身后。他们不能走公路，以防黑火革新追踪。
土蜘蛛两手抓着方向盘，靴子有节奏地敲击着车底。
“那些飞行器就是前往世界之痕的。”赛博妖鬼抬头。
土蜘蛛匆匆扫了一眼天空，大约七架白色涂装的侦察机飞向东北方向。
它们就像精密编队的小型雀鸟，无声划过云层。
“据说世界之痕全长超过5000公里，相当于从上京到嘉龙坡。到底什么样的战斗会撕裂出那么可怕的伤痕，这个世界真经不起女皇的争斗。”土蜘蛛感叹。
“有趣的是，那女皇很可能后来才成为的魔女。传说提到她生了一个孩子，这代表她曾经是人类中的一份子。”
“什么，难道有手段可以把普通人变成魔女吗？”土蜘蛛见识尚浅。
“星晶石。”赛博妖鬼说，“有些魔力被封印在流星中，最后降落到地面。”
“既然流星中的魔力可以把人变成魔女……那魔女也许是从宇宙来的？”土蜘蛛怀疑。
“很多假说都在暗示这一点。”
“那魔女们最后会不会……回家，回归星空？”
“这要看魔女之神的意愿了。也许她会把魔女们带向星空，又或者，她会想方设法控制魔女的力量之源。无论如何，她对整个魔女族群负有责任。”赛博妖鬼慢慢地说。
“魔女之神……”土蜘蛛朦胧地想着。
土蜘蛛有时也会幻想到她的存在。
在她的概念里，魔女之神是一尊高贵的女神，总是背对着她们，背对魔女而坐，又或是侧躺着，永远看不到她的正面，只能从背后望见她被一件七彩斑斓的斗篷裹着。
她的真面目则藏在声音与光线消失的地方，不肯轻易示人。
土蜘蛛漫无边际地遐想，车一路颠簸到赞格斯市区内，沿着不甚干净的四车道公路前进。
周围十分喧嚣，车水马龙，交通管制条件很差，破车只能慢慢往前挪，还时不时熄火。
“你应该买一辆新车，我在途中失去了4个螺丝钉。”赛博妖鬼说。
“我要攒到200万退休。”土蜘蛛谨慎地说，“不能乱花钱……不要落入消费陷阱。”
在土蜘蛛经常下榻的一间旧旅社，她订了一个有浴室的钟点房然后进去清洗自己。
赛博妖鬼顺便从附近的商店更换了自己的机体，从清洁合成人换到一个廉价的职员机器人，这台职员机器人穿着合成纤维制服，能在工位上持续开机7＊24小时，精通办公套件的使用技能，其他机能不算先进，但内置维护职场关系的语料库。
土蜘蛛洗完后，换了条黑热裤、皮裹胸就出来了，她戴上一顶遮阳草帽，打量赛博妖鬼的新机体。
“除了脸上还有铆钉以及巨大的接缝外，你就跟普通的职员差不多了。现在这具机体看上去完全就是个老式机器人。”土蜘蛛观察。
“倘若去除铆钉、拼合接缝、换上类肤材质，我的成本就会增加10倍，继而失去对人类的竞争力，那便不能把人类淘汰出生产环节了。”赛博妖鬼望向外面，街道上有异样的人群涌动。
“人是消耗食物、产出思想的机器。”土蜘蛛走到窗边。
她站起来的时候，大腿的肌肉线条显得尤为清晰。
“我注意到仁王安保的成员都非常强壮，从立乌帽子、黄泉雷神、以津真天再到你，都是非常高大结实的魔女。”赛博妖鬼道。
“是的，在仁王安保里待上半年，再去尼斯托公司，我就感到巨大差别。仿佛尼斯托公司里的魔女都软乎乎的，她们都是些甜丝丝的友善生物，说话动听、举止乖巧，仿佛不知警惕与危险为何物，她们就像生活在乐土一般。仁王安保的魔女则是从血与火中锻炼出来的。”土蜘蛛嘀咕。
她还想说什么，便看到下面人群越聚越多。
“他们在前往赞格斯的广场。”赛博妖鬼从交通热力计算中分辨出信息，“一个叫奥托万的民意领袖正在发表讲话。”
“是的！奥托万！黑豹会的首领！他要带领所有黑人做点什么。”土蜘蛛来了精神，“我们得去看看，或者在宿舍里看转播。”
“我们去现场。”赛博妖鬼笃定地说。
赞格斯广场已经人山人海，广场地面上铺满均匀分布的巨型石砖，人们聚集在这，简直像一片漆黑之海，乌压压的分不清各自面容，他们身穿的衣服大多也是黑色，似乎是某种既定惯例，黑得都看不见个体特征了。
土蜘蛛在这里能发挥她的优势，她用强劲的两条后肢把自己支起来，再用两条前肢把赛博妖鬼举到高处，这样便能高出人群，勉强隔几百米看到正中看台上的演讲者。
在奥托万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青铜雕塑，刻着一个昂首挺胸的白人军官，他面貌威严，神态严厉。
“看啊……军阀基斯的雕像，赞格斯最有威力的人。”土蜘蛛看向那雕塑。
雕塑脚下站着奥托万，他是个身材宽厚、身穿正装、打红领带的光头，嘴唇很厚，正和旁边的助手们低声交谈。
他周围是多名身穿黑色豹形战甲的护卫，将奥托万与其他情绪激动的黑人隔绝开来。胖乎乎、温厚的奥托万与他身边的壮汉对比起来十分显著。
“黑豹会的会长奥托万，大数据推断他应该是一名身形魁梧、孔武有力的壮汉，这样才能统领一支暴力团体。现场观测结果却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敦厚胖子。”赛博妖鬼说。
“我刚开始也很诧异，黑豹会的成员全都是非常凶神恶煞的战争狂人，致力于跟基斯军阀作对，然而黑豹会的会长却只是个……文人，一个律师！”土蜘蛛感叹。
数据库显示奥托万现年40岁，他出生在赞格斯，被赞格斯原先的市长以专项计划送去高卢地区留学，获得高卢政治学院的律师学位，长期从事法务工作，后为洲际战略咨询公司工作，是企业战略智库的高级研究员，撰写过多篇讲述企业地缘危机的专著，以他的名义发行过多部杂志。
赞格斯被军阀冒险家基斯攻占后，奥托万便作为黑人们的代表长期活动。
稍事休整后，奥托万便向翘首以盼的公众们讲话。
“我可敬的同胞们！我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跟你们交谈，就在我背后，这可鄙的殖民者基斯的雕像下！我是故意站在它的阴影里的，因为我知道这就像我们整个种族都生活在基斯的压迫中一样！这种日子是不会长远的，现在是时候将我们从这种痛苦中拔升出来了！我们骄傲的种族，终会等到属于我们的正义实现！”他用浑厚的嗓音向公众们说出话语。
“噢噢！”
“奥托万！”
“黑豹会！”
“消灭基斯！”人们挥舞着拳头，声如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这样盛大的聚会至少吸引了超过2万多市民前来现场观瞻，实况转播也正通过电信号发往热树洲全境，让所有黑人们都感受到奥托万话语中的激励。
奥托万的一次又一次讲话深刻支持黑人们的崛起，每天都有更多人鼓起勇气加入黑豹会，从其他地方前往赞格斯，成为黑豹会的一员。
而黑豹会的宗旨也很明确。
战斗，直到把殖民者驱逐出去，一个不留！
第七百零九章 黄金之风
奥托万慷慨激昂的演说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虽然只是个外观敦厚、面目和善的律师，说话却相当有穿透力，他为人们讲述赞格斯的历史，鼓起他们对生命、工作和家庭的热爱。
“奥托万确实是现在黑人心中最优秀的领袖。”土蜘蛛瞭望着，“他有文化，这个奥托万……很少有黑人跟他一样好好学习。很稀有。”
“他的演讲技巧相当优秀。”赛博妖鬼能从声音的起伏中辨析出语调规律，合适的口音和腔调有助于增强说服力。
“黑人们都把奥托万当成自己的楷模，一个人才中的人才，也许就是奥托万能带领赞格斯的黑人们走向新未来。有他在，这里的人还是有希望的。”土蜘蛛仔细观察。
象征着智慧、理性和号召力，奥托万持续发表演说，令许多黑人热泪盈眶、或陷入深思。
赛博妖鬼观察周围，男男女女们都将目光投向奥托万及他身边穿着黑豹装甲的侍卫们。
黑豹会成员所穿的装甲外观华丽、质量完美，绝非热树洲本地所能生产，必然来自于洲际军工企业的设计制造。赛博妖鬼对其持续分析。
只要稍微回顾土蜘蛛那辆破车的设计工艺，便可意识到当地人的水准还不足以制作那么精美的战斗盔甲。即便技术图纸到位，工业底蕴也不足。现代科技门类庞大繁杂，只有知名军火公司有机会制作这么先进的盔甲。
“我听到你们的回音！我听到你们的共鸣在我的胸膛中，我变成了你们，而你们变成了我！”奥托万激动地说，似乎发生了什么让他感到格外振作。
奥托万在智慧与学识上有才能，他身边的护卫则各个披挂黑豹装甲，近乎超级战士。黑人们对此非常羡慕，他的威望也水涨船高，每次演讲都能聚集无数人观看。
待长达1个小时的演说结束后，奥托万便在黑豹护卫们的掩护下离开现场。
“军阀基斯没有来打扰他的演说吗？”赛博妖鬼被土蜘蛛放到地上。
“这里人太多了，他也不敢做什么，他也怕人们的愤怒吧。如果赞格斯人全体停工、停市，引得洲际资本不快，那基斯就完了。基斯只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而已。”土蜘蛛往回走。
刚走过一条街，他们便看到基斯的手下看守着街头，他们身穿军绿迷彩装束，命令所有人绕道而行，从广场上分流出的人群便被迫换路行走，乱哄哄的。
“封锁了那条街道……被基斯征用了。”土蜘蛛看到一些军车从中穿过，但来不及看，因为演说结束后的人流量太大了，她必须赶紧走开，免得堵在路中间，到时候只能用蛛丝机动。
赛博妖鬼则谨慎地跟踪着街道上的摄像头，观察其中详情。
“希望能看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赛博妖鬼和土蜘蛛藏在城市当中。
另一边，奥托万在结束演说后就走进附近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换乘一辆黑色高级轿车离开。
车上坐着一名相当年轻俊美的天使，他抚摸自己头顶的光环，奥托万的身形就变得半透明了，方便他开车带走奥托万。
“你听说赞格斯钻石矿场发生的事情了吗？”天使问。
“仁王安保公司的人跟黑火革新的人起冲突了……”奥托万低声说。
“我们本想借黑火革新之手抓住仁王安保公司内的叛天使，结果却失手了，因为对方之中有个格外奇怪的魔女，能够控制机器。”天使驾车开上街头，沿着被管制的道路前进，开向赞格斯一角。
下午的烈日炙烤着大地，车内的温度非常高，奥托万汗流浃背，频频用软巾擦拭自己。那皮肤苍白、满头金发的俊美天使则保持端庄，连一滴汗都不会出，就像机器人一样精密。
“呼……”奥托万喘着气，“仁王安保公司很强，有两名统御者魔女和一个天使，还有三个……凑数的战斗员？”
“按理说是可行的，我们控制矿工向他们发出信号，令黑火革新的人提前到位。结果不妙，反倒是你所说的‘凑数战斗员’中的一个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天使摇头。
“我太累了……”奥托万虚弱地说。
烈日、长久站立已经削弱了他的体能。
“你应该接受植入和改造，凡人。”天使用优雅的语气嘲讽。
“我怕疼。”奥托万害怕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