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自从微十月离开杜迁迁的一瞬间，杜迁迁就又变回了过去徐炀更为熟悉的那个样子。她在所有的事情中受伤和遇到麻烦，每次出任务不是撞一下就是挨一刀。愁容在杜迁迁脸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她知道自己已失去重要之人，而重聚之日遥遥无期，悲哀绕身而上，化作泪花不绝。
“也许你又能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出任务，而不是数钱。”徐炀告诉她。
“我还能做什么？”杜迁迁泪眼模糊地抬头。
“去嘉龙坡一趟，我们要组织一支队伍潜入那里，援救目前尚毫无音信的A40跟黄蜂。”徐炀点头。A40会这么长时间不回信，真是非常少见。
“我应该能做到。”杜迁迁回忆起她的变形魔力，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施展了，久到她几乎都忘了自己是一名魔女。
“还有微十月——不用害怕，微十月是一条龙，所以她也有贪欢享乐，性情乖僻的一面，就像所有其他龙一样。所以她未来也可能忽然回心转意，就在转瞬间，又决定回头找你。”
“我知道了。”杜迁迁心里有了定计，她擦去泪水，快步离开工作间。
凛音从旁边的房间绕出来，双手背在身后。
“所以她们闹掰了？”她好奇不已。
“很复杂。”徐炀只能这样总结，“虽然很奇怪，但一切都还有变好的可能……”
“人总会在生命中的某一刻干傻事。”凛音故作老成。
“走吧。”徐炀起身，“你已经完成了我交给你的所有使命，到你最后一课的时候了，经过这最后的训练，你将掌握希利斯之海的所有内容，真正成为一名希利斯之海的掌控者。”
凛音闻言，更是惊喜万分。
“走！”
第五百八十二章 逐出门外
乘兴而至，失望而归。
凛音尝试完成希利斯之海的训练，但出师不利。
最后一步比想象的难，因为没有数字心智，凛音在攻克希利斯之海的途中次次失败。
技术上她能领略大致内容，但她的计算速度慢如蜗牛，失误的次数多到她难以置信。
希利斯之海系统精密，不容人有丝毫失误，而凛音越失败就越着急，失手的机会也就越大。
看似即将成功，但她没有数字心智支持，对希利斯之海的完全掌控便遥遥无期。
日子一天天过去，凛音浪费了一次又一次机会。
每次退出后，她都会心虚地看向徐炀，他现在又戴上面具，难辨神色。凛音幻想那高深莫测的面具背后必然满是失望，对一名不成器的门徒渐渐失去耐心。
为此凛音只能在床笫之间寻求补偿，企图寻到那种在训练中无法企及的满足感。
徐炀对她来说是导师，是爱人，有时又是地位相当的朋友，可无论自己与他处于何等关系，凛音都不愿令徐炀失望。
然而到了第四天，凛音还是没能彻底驾驭希利斯之海。
那变动不居的数据单元几乎要把她脆弱的意识给淹没了。合格的控制者能够随意进出，徐炀无论深潜还是浮出希利斯之海都非常容易。但对凛音来说，它就像用胶水粘成的巨型沼泽，晦涩难测。
到最后她甚至产生心理阴影，再不敢深入希利斯之海的底部。
失败已经击碎了凛音最后的信心。最后一次尝试后，她从技术舱中爬出，满脸愧色，头晕目眩，快步往外走去，唯恐徐炀在后面喊住她。
“一段时间内都不能进行尝试了。日志显示你的神经细胞已经超负荷运作，恐怕又会产生风险。”徐炀一出来就只看到凛音的背影，他从技术舱内站起，不禁出声提醒。
“我知道。”凛音语气不安。
“出去吃点东西吧。”徐炀披上一件白色大衣。这一连串的不顺必然摧毁了凛音所有的信心，他得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关注这一系列沉重失败。
所有巨型企业都只在内部培养数字心智使用者，这便是最高壁垒，于普通黑客与企业黑客之间竖起牢不可破的高墙。
凛音从一开始就渴望达到技术的尽头，但没了数字心智这种关键之物，她的机会便显得渺茫，再多天资也无法超越技术规律的限制，算的慢就是算的慢。
她咬了咬嘴唇，低着头往外外走去，眉眼间满是遗憾之色。
隔壁游戏室里传来欢笑声，凛音放眼望去，便见小傻瓜坐在她的城镇模型旁边，与早先相比规模扩大百倍，若说之前是座铁路环绕的小村庄，现在则是一座五脏俱全的小城市。
如果驾驭希利斯之海也像玩玩具一样简单就好了。凛音暗道。
只见小傻瓜伸手放下站台与铁轨，将车厢彼此拼接一致，随后用镊子把整部列车小心翼翼地放上站台。
列车周围，私家车整齐地排列在停车场内，轨道工、乘务员与旅客在车站附近站立，小傻瓜还耐心拼凑了立交桥、快速路、公寓、快餐店和学校的完整模型，附近甚至还有几座用泡沫和塑料堆积的山体，用褐色颜料涂抹成型，其上贴满大片的塑料树木。
毫无疑问，若想拼出如此美妙完整的城镇，长期的坚持、执着与耐心必不可少，而小傻瓜绝不缺乏这些品质，在她的努力下，她已成为这座箱庭轨道模型的创世神。
凛音看得也走神了。
与其说这是玩具，不如说已进入了工艺品的层面，看到这，凛音不禁感到惭愧。何事不需静心沉气呢？来日方长，她缺少的或许只是一点点运气。
小傻瓜将列车摆放好，然后按下通电按钮，列车便在电机的驱动下缓缓往前移动。
它速度越来越快。
小傻瓜兴奋地站起来，看着自己的造物如何沿着她精心铺设的铁道进行前进，她站在箱庭外面，目光直落在列车头上。
速度加快、再快！
就像真正的火车一样，小傻瓜给足功率之后，电动模型火车的行驶速度也变得快极了。
车轮摩擦铁轨的声音相当响亮，框切框切的运行声也极其悦耳。小傻瓜呆呆看着顺畅运行的铁路模型，仿佛这便是她的最大财富。
小法洛莎一直在旁观看，就像白衣的幽灵一样。
她预先手里捏了几个小塑料人，当电动列车加到高速、直线飞驰之际，小法洛莎便飞速出手，将一大把塑料小人撒在列车前的铁轨上。
哐当！
列车迅速碾过那些塑料小人！
整齐的铁轮呼啸而过，将它们直接撞飞，全都被撞得变形！
远的直接飞出箱庭，落到游戏室的尽头，近的则落在较远的小房子上，在屋顶上翻滚，仿佛奄奄一息。
死伤惨重。
小傻瓜张大了嘴。
看到小人们被列车消灭，小傻瓜立刻身体往前倾，手哆哆嗦嗦地朝控制台伸去，但身体颤动得厉害，几次都没能顺利把操纵杆拉下。
凛音不得不走进玩具室，帮小傻瓜关掉电机，列车这才减速并失去动力，在铁轨上停下。
小傻瓜走来走去，把那些被撞飞的塑料小人捡起来，捏在手心里。
她把它们集中起来，捧在并拢的手心里，看着它们变形的样子，小傻瓜显得很是困扰，眼睛里失去高光。
“没关系，我会复原的。”小法洛莎温柔地看着小傻瓜。
一挥手，她释放回复之律将这些塑料小人全部恢复到完整模样。
“……”
“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速度哦。”小法洛莎柔声说。
小傻瓜把塑料小人们都放回玩具桶里，转头看向自己编制的箱庭铁道小镇，抓抓自己的头发，张着嘴。
这孩子要产生心理阴影了！凛音心头一紧。
自己的玩具居然变成了消灭小人的工具，遇到这样的事，哪个孩子能接受呢？
凛音思忖该如何安慰小傻瓜。
就在这时，小傻瓜转头看了法洛莎几秒钟。
紧接着，她伸手释放空气墙，两手往前一推，直接把小法洛莎赶出了游戏室！
小法洛莎给推出门外，神情剧变。
“喂！”小法洛莎拿手用力敲打空气墙，“放我进去！”
小傻瓜背对小法洛莎，接着玩玩具去了，看起来比之前更开心了。
“我也要玩呀！”小法洛莎试图往里进。
“我们快走。你以后可不能继续做那种事了。”凛音不认识小法洛莎，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玩的调皮小女孩，于是拉住她，牵着她的手离开游戏室。
小法洛莎垂头丧气。
徐炀这时候也整理好了行装，把随身之物带上，见凛音牵着小法洛莎，感觉她们关系不错。
“一起走吧，不过她不能离开尼斯托总部太远。”徐炀也牵起小法洛莎的另一只手，就像一家人出行一样。
他们经过走廊的时候，小傻瓜侧头望了一眼，伸手跟徐炀道别，但没有挥手，只是很酷地抬起一只手，好像示意“你们快走吧”一样。
经过工作室门口盘地酣睡的狼女，他们去外面转转。
尼斯托总部位于上京的古建筑区域，周围都是些低矮的老式贵族住宅，由于贵族势力全面消退，昔日住户已消逝不见，留下的宅邸只剩文化旅游和纪念的作用，继续吸引游客观光。
一些沿街的建筑还因拓宽道路之需而拆除了，它们的原址上如今盖起新的商业街，包括咖啡厅、居酒屋、拉面店和诊所和各类娱乐场所，它们都巧妙设计自己的装修，显得古色古香，与周围的旧时代建筑融为一体，让整片区域的景观仍能保持协调。
可即便作出这么多努力，这些店铺仍然门可罗雀。
当徐炀、凛音牵着小法洛莎走进一间小饮食店时，门口的迎宾机器人、穿着黑丝与束腰粉裙的侍应生以及明厨区域的做菜师傅都齐声欢迎他们，毫无疑问，他们是这段时间来的第一批客人。
被整家店的员工们看着，凛音感觉怪不好意思的。她打量着周围的装潢，立式白瓷花瓶、飞鸟纹屏风、暖光照灯、清酒壶与达摩不倒翁都相当精美，氛围感很棒。
徐炀则态度如常，为小法洛莎展示菜单。
凛音看着四周，当她的目光移到漆黑的悬挂式智能荧幕时，侍应生连忙将它打开，简直就像凛音用眼神操纵了那台机器一样。
只是新闻里播报的内容却不怎么美妙，凛音看着看着，眉头紧皱。
第五百八十三章 甘美滋味
新闻里播报的内容皆是些负面消息，“经济危机”这个词是被提到最多的。
出于裁员增效的策略，连电视媒体都已经广泛辞退人类员工，代之以合成人播音员。
为了便于观众接受，她们皆打扮得美貌诱人，语气甜美，每次新闻播报简直都像音声表演，给听众的耳朵来次完美按摩。
“……灾难性的危机已经遍及全球，泰西洲共同体最近发表月报，指出今年上半年以来，泰西洲的17500家公司平均辞退了旗下45％的员工，造成前所未有的失业潮。即便经济学家指出这会导致动荡加剧、无益于改善危机，但各企业还是一边发布安抚人心的公告，一边毫不留情地裁撤部门。犹如断尾自保，多项收益较差的业务已被切割打包交易，然而即便高挂市场之上也无人问津。由于失业人群极大增多，从艾斯巴尼亚、伊塔利亚到诺德兰、尤克兰尼亚，各城市都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交通停摆，工厂停工……”
合成人用最美好的声音缓缓披露经济危机的残酷现实。
凛音还看到下面飘过快速掠过的浮窗新闻，今年的人口增长率预计将达到-5％，按这个趋势，意味着人口将从100亿快速下降。未来10年内，全世界可能会每年减少1亿人口……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经济危机了。”凛音感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在世界其他地方，现在正有成批成批的公司人遭到清退，面临有生以来最大的麻烦。
“当‘经济危机’这个词上新闻的时候，说明它已经流行至少一年以上了。”徐炀的目光停留在菜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