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显而易见，要打败一个体系，不仅要在武力上将其击溃，更要在经济方面让它无法运行，而经济手段比武力手段更为有效。”
经济手段？天条院紫乃深感怀疑，尼斯托公司武力强大，但哪里有经济手段来撼动公司？
第四百六十七章 经济手段
“很难想象尼斯托公司能从经济方面撬动上京的其他企业。”天条院紫乃很好奇，“你们已经不可能发动第二次公司战争，否则就把自己放到了市民的对立面上。但你们如果不硬着来，还有什么办法？”
“最大的切入点是土地。”莉拉解释。
“土地？”
“我们要盖房子。倘若大多数居民都租房度日，惨遭现代地主剥皮吸血，辛苦产出皆被房东夺走；或者竭力购房，将未来几十年的劳动打包卖出，成为背负巨额房贷的债务奴隶，受银行与房产企业双重压榨。那么这个世界就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也是……新希盛失败后，希盛控制的大规模土地就是你们的了。”天条院紫乃眼前一亮，“城内城外都有，而你们有手段解决郊区的污染，把郊外变成允许居住的地方。”
“这是突破点，”莉拉指出，“我们将充分利用这些土地，新建至少50个‘尼斯托工业园’，把尼斯托公司的雇员增加30到60倍，同时将上京湾工业区迁徙与分散开来，降低上京对周围普通城市的虹吸效应。”
“让上京衰弱，而不是征服上京。”天条院紫乃恍然大悟，大计划。
“无疑，我们将创建大规模基础建设，让居民有更多选择，想得到体面的生活，不止有前往大城市一个选择，在他们身边就有工作机会和新兴家园。更重要的是，尼斯托公司会提供超过1000～2000万套廉价住房，提供配套基础建设，实现居者有其屋的目标，这一系列扩张也会提供大量就业岗位，使人们不必在混乱地带互相厮杀，允许他们找到固定工作，改善贫困问题。”
“兴建千万套住房……不管你们打算盖在哪，都会对上京的经济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天条院紫乃顿时想到可怖后果，“……基建反而是小问题，北部列岛太窄了，就算在郊外买，也可以在30分钟内抵达上京，享受上京的服务。而如果便宜房子放开供应，上京就失去吸引力。没人购买房屋，上百家房产企业都会崩溃，上京的地价会随之大幅下跌，房产交易员和投机者要完蛋，上京各公司资产大幅缩水，他们本来就陷入经济困境，现在更是受到致命一击！”
“是的，届时我们可以在这里看空中飞人。”
超级大建，大改造！
“这太可怕了！盖那么多房子……不只是北部列岛，其他海外重头投资上京房屋的公司也要完了，这会得罪多少人！”
“我们得罪的人有限，从这场改革中获利的人则无数，”莉拉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子住，他们的生活质量会上升多少？筑屋本身并不昂贵，只是与城市提供的服务和金融属性过度绑定了。我们必须让房产回到正常的居住属性来。”
“嘶……”天条院紫乃深感奇妙，时代变化如此之快，食利者一个个倒下，豪族，希盛的儿女们，现在是地产商。
“很难想象这个文明要永生永世依托畸形的房屋地价来从穷人身上赚取资金，而非以先进技术改善人们生活。”莉拉说，“这巨大的气泡和阴影，就由我们来亲自戳破，这场规模盛大的公司主义经济危机，便由我们亲自触发，这是对旧资本的重大杀伤。”
天条院紫乃明白这是一把尖刀，一口气挑破公司主义的脓疮。
每个人都相信上京的房子只涨不跌，所有金融机构与著名公司都与上京地产利益绑定，这也包括海外投资者，毕竟购地升值的套路屡试不爽，稍有尝试的人便无法自拔，故意忽略它对整个社会带来的阻碍。这也叫上京地价极度膨胀，整个社会被地产怪兽拖曳前行，其余产业皆黯然失色。
本世纪有史以来最大的泡沫，最终到了刺破那天，终于要把社会的这个大肿瘤给割掉，依附其上的上千家公司都得死绝，悬于普通人头顶的房价大山轰然倒塌。
“太奇妙了。”天条院紫乃回过神来，“尼斯托公司的军队对上京无计可施，但这釜底抽薪的手段却能让上京不断失血，企业崩坏！还能影响到海外投资者。”
“是的，”莉拉点头，“此外，待上京这些依托房产升值渔利的企业倒闭，尼斯托公司也能堂堂正正地收购他们，正式进入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亦即说是，支配上京大都市圈。”
“那就比京都无限全盛时期还强大！”天条院紫乃听得入神，“京都无限以前也不敢说自己能和上京的这些名门、地头蛇和地产公司全面开战，只是与他们互惠互利，不像你们能大砍大伐地改造，有魄力摧毁金融陷阱，不怕得罪任何人！这里每个人的家产都和房地有关，拼了命也要维持房价高企，绝不肯让自家的那头牛受伤……你们却想放干他们的血，兵不血刃地赢下所有。”
“租金下降、地价下降，从地产中松绑，居民生活改进，京都无限未来长期繁荣也有保证。”莉拉解释，“每个人都五点下班，卡有余钱，京都无限的业务才有销量，市民们必须每天精神饱满、闲暇时间充足、心情畅快、收入有前景、生活有希望，才能尽情享受文娱产品。”
每个人的新生。天条院紫乃频频点头。
“对啊，来漫展的人越来越少了，或者说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天条院紫乃感慨，“我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公司的问题在消费能力上面，合成人不会买东西，普通人也掏不出钱，而人们的钱都绑在了债务和房子上，社会死气沉沉，不知开拓与创新为何物，最终会遇到真正的大陨灭。这些都是漫画家反复画的题材，我在现实中连看都不敢看，你们却要亲手解决问题了。”
“我们精力有限，无法一口气推进所有计划。”莉拉坦白，“目前我公开的，也只是尼斯托公司一系列远大改造的一部分。事实上我们仍在成长当中，我们将团结越来越多人，聚合群力，在各个行业都增加底蕴，当我们的合作成员达到10万、100万、1000万、1亿，我们便有信心革新世界，引领整个文明摆脱公司主义，昂扬迈入下个时代。”
“还好我是魔女，有足够长的日子等我看到这一切发生。”天条院紫乃笑道，“我看过的漫画里，也有跟这一样壮阔的事情，真没想到。”
宏大叙事很有意思，不过天条院紫乃更想看上京各个地产公司的人轮番跳楼，此外她既然知道这层内幕，对她来说也是最大机会。
她又跟莉拉聊了一阵，随后就去喝酒，顺便见见合伙人。
“这是尼斯托公司的合伙人。”莉拉带天条院紫乃去找徐炀。
“您好，天条院小姐。我姓徐。”徐炀跟紫乃握握手，看到她红色外套里的纪念T恤，他记得尼德莱特的蓝光收藏里有这一部，“这是《骑士DIA》吧。”
“是的！敬你一杯，徐君！”天条院紫乃很高兴这里有懂行的人，她坐上吧台，享受美味饮料。
这些尼斯托公司的人真奇妙。天条院紫乃打量他们。明明卖掉所获的地产就能财富自由，功成身退，却还在这里努力扩大规模，去干预历史进程和世界潮流。
等他们大建完成，50个尼斯托工业园，工业产能爆炸，爆出5万台“锐卒”，还有核武器，杀戮之风，空舰，龙，征战魔女，科研魔女，稳稳的东半球一霸！
至于自己，只想把《Siphon！》赶紧动画化，一会得去看看狐狸头，使劲催稿，听说这俩没吃枪子，真是感谢不杀之恩。天条院紫乃往桌上一趴，用手指弹面前的圆口酒杯，淡银色的液体中飘出气泡。
在她旁边，莉拉不断收发信息，实际忙碌，显得疲惫，一会就要去充电了。
看着电量见底的莉拉，天条院紫乃深感同情。
“尼斯托公司现在还很缺乏人手吧。”她说，“缺乏那种方方面面都有知识、什么都能干一点的人来帮尼斯托小姐的忙，最好还是商业方面的人才，最重要是可信任的，徐君就是这样的人吗？”
“差点。”徐炀喝下半杯酒，“我的话，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还好有个朋友，正符合你说的这些条件，今天才刚回来。”
“带我去见见？”天条院紫乃来了兴趣，“谁？我刚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们在准备接机了。”
放下杯子，徐炀带天条院紫乃来到停机坪，过不多时，一架橘红色的穿梭机呼啸着降落在希盛神宫的中段停机平台上。
“我回来啦！”小岛叶子从穿梭机上跳下。
第四百六十八章 永恒的业主
叶子还是平，但比最后一次见要成熟得多，也更加开朗。
她脸上挂着笑意，将白色遮阳帽挂在黑色领巾后边，穿着亮白色的吊带背心衬裙就跳下来了，鳄鱼皮挎包斜挂在腰侧，脚踩一双藤编露趾凉鞋，光溜溜的，可以清晰看到脚趾上粉嫩的玫瑰色指甲油。
“终于回来啦！”叶子的目光中羞涩与欣喜交织，看到徐炀，又想到那些叫人喜欢的云雨之事，眼下顾不上太多，她立时就走上前去，想要钻进他的拥抱。
“天条院小姐一定很熟悉吧，这位是小岛叶子。”莉拉向停机坪走去，出声打断叶子的动作。
天条院紫乃还站在旁边看热闹，这时才回过神来。
“是，本间夫人的第十三个女儿。”天条院紫乃端庄地看向小岛叶子。
“失礼了。我是小岛叶子。请多多关照！”叶子在这场合要注重礼节，郑重地向天条院紫乃行礼。
“如果有小岛小姐来帮忙，尼斯托公司也会发展得更加出色。”天条院紫乃尚未把叶子当作自己人，自觉换上客气的语调，同时还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此次归来，是否有带上本间夫人的口信呢？”
“啊，是的，使命在身，妈妈托我转交消息，我带来了。”小岛叶子认真点头。
本间纪子的消息。光是想到这个概念都有些可怕。尤其她肯定不会放过占据希盛神宫的尼斯托公司。
“所以手术成功了？”徐炀沉思，然后发问，“她接受了上传？”
“是的。”叶子严肃点头。
通过意识飞升手术上传至网路空间，本间纪子彻底突破寿命限制，她将在未来继续支配希盛集团，步步恢复资产与力量。
“非常抱歉。我想知道，本间夫人的消息与北部列岛局势有关吗？倘若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听一听呢。”天条院紫乃客气地说。
已经没有余地留给开玩笑了，本间纪子！一听这名字，天条院紫乃感到那种无形的压力回来了。
她亲自经历过那个本间纪子统御一切的时代，与眼下这些小辈相比，她更畏惧本间纪子带来的巨大影响。
往日人们就对其心怀恐惧，说其心灵歹毒，由钢铁与机械铸造，现在遐想化为事实，她已达成机械飞升，在巨大设施中支配一切。
“来吧。”叶子心事重重，心情同样不安，好不容易回家的欣喜又一下荡然无存。
她的身份是母亲的使者，过去如此，现在依然。倘若没有母亲首肯，她又怎能安全离开近东、返回北部列岛。
天条院紫乃跟随他们在巨大建筑里穿梭，希盛集团留下的设计美学在各处都有体现，每座房间皆宽广明亮，走道四通八达，布局合理，以求高效、精准与完美，希盛神宫是座威严的建筑。一想到要在此地播放本间纪子的信息，就好像那个女人又回来发号施令一般。
她感到紧张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便还是决定说话来调节气氛。
“话说回来，”天条院紫乃笑着说，“尼斯托公司达成的成就真了不起，现在居然站到希盛神宫里来了，真是难得。”
“我一出生就在这里了。”小岛叶子说。
“……嗯……现在是你比较强。”天条院紫乃偏过目光。
走进一间空办公室，叶子在终端机前驻足。
“在这里。”她拨开仿生滑条，打开左肋下方的存储空腔，从中拿出一根散发紫色荧光的分离式数据芯片，“这是妈妈要我转交给你们的东西。”
徐炀在终端机上操作，设置隔绝运行环境的沙箱，然后才将芯片放入卡槽当中，以免潜在风险。
看那终端机运行时发出微微嗡鸣，叶子双手抱在胸前，神情凝重。莉拉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拿出充电线连接自己金属尾椎末端的充电口。她们皆一言不发，态度谨慎。
读取接近完成。
天条院紫乃一想到自己将听到本间纪子的声音便不寒而栗。
针对本间纪子的预案很多。天条院紫乃默默想着。
当初社长和狐狸头也是与本间纪子地位相当的棋手，借本间纪子的资本成长，从单纯的动漫公司发展成巨型企业，拥有自己的军队、空舰部队、研究机关与忍者大军。
可一朝失势，资产便纷纷被希盛收购与肢解，好似京都无限从未发展出这些势力一样，彻底化作新希盛的附庸，只留紫乃支撑着动漫、游戏与社区的核心部门，现在才好不容易重获独立。
双方的境遇眼下也是天差地别，一方在办公室中靠画画相依为命，另一方仍旧威势十足，而且寿命无限。
读取完成，终端机上的投影仪放出亮光，本间纪子的半身像从一台白色的增强现实机器中映出。
简直就像看着黑川加奈一样，这是本间纪子大约30岁左右的形象，梳着高高发髻，皮肤白皙，貌若桃花，身穿黑色正装，随时准备投入到工作当中。
即便在企业家里她也是最好看的。天条院紫乃恍惚地看着本间纪子。
她通过联姻手段团结那么多名门贵族，孕育出整个希盛家族，她曾在私下场合后悔自己不是魔女，但现在连这最后悔恨也被填上。远古魔女施展转化仪式，给了这头怪物永生。
鼓掌。
本间纪子先是微笑拍手，仿佛鼓励他们迄今为止的成就。
“恭喜。你们占领了希盛神宫。”本间纪子的虚拟形象发出半拟真的声音，简直就像她亲自回来了一样，这声音足以让小岛叶子露出苦恼的眼神，默默站到徐炀身后。
“您的儿女们不像您本人一样勇敢，所以他们失败了。”莉拉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向本间纪子。
“他们都很有勇气，只是缺乏必要的资源。”本间纪子说，“当然，他们把小偷放进了我的家里，这一点是他们最大的错误。”
“我们不是窃贼，希盛神宫是我们的战利品。”莉拉说。
“我很奇怪，你们竟会选择驻扎在希盛神宫。难道你们无法理解……自己正被5000万市民包围在非常狭小的地域当中吗？”
“夫人您自己就住在这里。”莉拉说，“您被那5000万人用仇恨的目光仰视都不感到丝毫畏惧，更何况我们呢？”
“营造希盛神宫前后花了15年。”本间纪子笑了，“我从它的地下层开始工作，慢慢往上迁居。人们在心底深处已将这里和我画起等号。而你们，什么都不是。”
“所以，夫人准备打回来占领希盛神宫吗？随时恭候。”莉拉说。
本间纪子抬手做了一个短促而有力的手势。天条院紫乃看了不禁哆嗦，50年前本间纪子在新闻通讯里就是如此，每要收购或彻底抹除某家企业时便会做出这样的手势。
“感谢那场仪式，还原了我的青春，允许我接受改造，意识进入更高层次。”本间纪子说，“现在我有无限的时间和无穷的精力来整治过往，修正错误。”
“……”
“你们将知道的是，”本间纪子的言语中暗含审判意味，“无论你们做出多少努力，这个世界都不会有丝毫变化。”
虚拟形象在机器上空闪了一下，随后彻底消失，芯片放映完毕，内容自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