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全是杀机。
大部分结构都遭到隔断和屏蔽，还有一股未知力量萦绕着整座船只。
她的感知魔力穿透信息层，并将一系列怪异信息全部携行返回，叫莉拉的机体迅速震颤了一下，她撞到身侧的墙壁上，意识芯片中填满异样图像。
燃烧的羽毛、高耸的盐柱、从天而降的火雨、从海中显现的巨兽、骷髅骑士与黄金天使……莉拉难以解读这些暴增的诡异信息。
莉拉意识到这并非针对自己感官的守护之举，而是船上超自然力量的可怖效应，想要摧毁所有观察者的心智。
“你想看到我的真实面容吗？”
莉拉读取到一阵幽鸣，一个盛装女郎站在无垠的微光当中凝视她。
她艰难地支撑自己的体态，以免摔倒，她的芯片里不断生成全新的冗余文件，所有图像和影音全都在疯狂地复制和传播，迫使她反复读取这些奇异图像。
这是通过观测和理解来传播的信息病毒。
人体病毒会自我增殖，计算机病毒会不断传播，信息病毒也一样，它们是“模因”，不断散播、感染并引发无尽回响的信息，意味着纯粹的混乱。
这种信息污染的制造者和传播者必然怀着无与伦比的恶意。
莉拉意识到，如果她继续观测海韵号，数据中心与自己的存储器都会超负荷。
如今，超自然的力量笼盖住了整艘船只，能够引发认知危害。
必须远离难视之物。
但又必须在海韵号靠岸之前派遣军事单位前去调查。莉拉暗道。这是巨型企业的船只，尚不能随意击沉，那意味着跟天枢制物全面开战，一定要弄明白船上是个什么情况，然后跟天枢制物达成联系。
“要求该舰缓行，检查该舰下层甲板。”莉拉发讯给港口的防卫军。
防卫军士官林宇点头，带3名B型合成人和3名防卫军登上一艘小型汽艇，靠近海韵号。
它配合港口防卫单位的要求，在进入集装箱码头之前，船身上亮起海事信号灯，示意它愿意接受临时检查，但海韵号并未完全停止，只是缓缓降速，允许检查舰靠近。
林宇操控着汽艇前进，回头看了一下小队成员，示意他们做好接战准备。
3名B型合成人“锐卒”能够提供大量火力支持，它们加载了大原市长主持修订的市民法令，坚决执行条例，将违法之徒逮捕，恪尽职守。
其他3名人类防卫军也是准军事化部队，他们身穿封闭式黑色装甲，在胸口加装陶瓷防弹插板，用金属避光面罩挡住面容，显得训练有素，是莉拉主导设计的冷酷装备，确保对犯罪有足够的威慑力，怀抱全功能主战步枪，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况。
等小型汽艇靠近巨型轮船海韵号，林宇带一半队员快速登舰，让另一半人在汽艇上等候。
莉拉数据中心内默默观测他们的一切，在莉拉的侦测中，整艘船都被一股奇异微光所笼罩，无法辨别真实信息，若用港口的侦察设备进行探测，整艘船则又笼罩在信息干扰装置生成的模糊帷幕里。
“汇报情况。”她命令。
“甲板上有一些合成人水手，都有天枢制物的工牌，没有异样。”林宇汇报，“我们现在往货轮内部移动，还没有见到船长。”
“让他出来。”
“船上的应答装置……嗯……我们在尝试，她们站在后面。”
莉拉看不到林宇所称的“后面”是什么，但她感到海韵号已经变成了一艘死船，死气沉沉，仿佛没有一个活物，这一切都显得怪异。
“继续汇报。”她说。
“这些货箱上都……贴着奇怪的符号，还有很多彩色粉尘，非常耀眼，我看能不能用执法眼镜记录下来——”
突然间，林宇毫无征兆地中断了通信。
他完了。莉拉联络小汽艇上的其他防卫军士兵和B型合成人。
“汇报情况。”她说。
“林队长上去了……我们不清楚。啊！他来了，他叫我们也上去，说是有紧急情况。”
“不要理会！迅速离开海韵号！”莉拉立刻下达命令。
“是！”
就在此时，整艘海韵号忽然加快速度，陡然间掀起巨浪，将小汽艇推得在浪中颠簸不已。
莉拉察觉到船上的防卫军士兵一个接一个失去联络，包括那几台B型合成人，就像一个个气泡被戳破一样失去声息。
海韵号缓缓靠在码头上。
港口等待离开的旅客们纷纷站起身，随着海韵号完全抵达，他们也总算找到一艘合用的船只。
船舷上出现一个黑影。
然后，他们一个个陷入彷徨状态。
“啊啊……”
“……”
“……”顷刻间，他们悉数变成行尸走肉，像成群木偶，动作整齐划一。
在莉拉感知当中，码头上足数720人已经全部变成空洞躯壳，行为僵硬呆板。而此时还不断有新的船只、车辆和人员正在进入安久市港口，它们全都会被死船上的神秘力量吞噬。
这艘死气沉沉的船会毁灭一切。
“请港口区域人员尽快离开！”莉拉将安久市港口设为禁入区域，立刻调遣更多防卫军士兵封锁港口，发布高级警报，阻止一切航行船只靠岸。
各家媒体也纷纷跟进消息。
“惊报！尼斯托公司深夜封锁安久市港口！”
“安久港恐遭恶意袭击！与天枢制物有关？”
“莉拉·尼斯托女士的最新命令：所有市民，无论出于任何目的，皆不得靠近安久港！”
徐炀在后半夜被惊醒。
“怎么？”他联系莉拉。
“一艘诡异船只抵达安久市港口。”莉拉说，“充满未知力量，我们必须做好接战准备。”
“召集会议。”徐炀皱紧眉头，“我们要在最短时间内解决。”
港口内，永歌正竭力装作自己遭到控制。
因为其他旅客正呆呆抬头，他也不得不抬头，看向船舷上那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艳丽女子，在她身边还站着一名盛装女郎，浑身笼罩在幻觉般的微光当中，令他无法看到任何实际景象。
“上船吧。”盛装女郎宣布，“你们都将加入圣域。”
永歌只能硬着头皮，摆出一副被操控的样子，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随意呼吸。
他是流动的意识文件，约同于机器心智，他知道身边其他人都已经遭到精神控制，所以他也只能低调行动，假装自己和他人无异。
“这些人类遇到了控制心灵的魔力……”噩梦程式在永歌心中低语，“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将永远无法挣脱。她们能瞬间杀死你，不要做傻事，我不想死在一个蠢货的意识当中。”
“住口。”永歌暗道。
该死的细田义行，如果不是他出卖自己，自己如今还在会津城当个逍遥的“技术专家”，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竭力模仿他人举止，跟所有人一并用呆板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上海韵号，整座货轮如今已成一座魔窟。
他们往后走去，忽然看到一个狼狈不堪的少女拼命从下层甲板跑上来，她脖子上挂着天枢制物的工牌，上面印着陆镜的名字，一边跑还一边冲他们呼喊：“不要靠近！”
她释出一缕七彩幻光般的魔力，把它当成护体屏障，随后扑向船舷，打算跳海求生，顷刻间，一声巨响在永歌耳边炸开，在他能分辨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那少女已经被盛装女郎抓住。
于是她的护身魔力被驱散，被迫转过头。
瞬间，少女也和这数百名旅客一样丧失心智。
“永远米莱雅。”她说。
第三百六十八章 海韵号
一艘死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安久市港口，迫使徐炀在凌晨2时去唤醒法洛莎，让她参与重要讨论。
法洛莎睡得深沉，需要恢复精力。徐炀沿途沉思。稍微让她知会一下就好了，得再让她休息一会，等自己和莉拉决出策略，再让她行动便是。
他推开黑檀木密室门，却见法洛莎早已苏醒。
她身披霓裳斗篷，独自坐在房间中央，那件斗篷让她看起来流光溢彩，反而令她原本的面容模糊不清。此时此刻，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高贵，形貌神秘惑人。
小魔女第一次见法洛莎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徐炀暗想。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体会到这种感觉。
成神真的让法洛莎发生极大改变。
自己还能跟以前一样对她吗？她会跟从前一样对待自己吗？徐炀原本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深信不疑，但法洛莎如今的神圣妆容改变了他的念头。
法洛莎站起来，霓裳斗篷上散发出来的神光也随之摇动，她是行走在人间的魔女之神，举手投足间挟有凌人贵气。
“我做了一个噩梦。”法洛莎说。
“什么？”
梦见徐炀有一天远走高飞。法洛莎默默想着。他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浪子，能够下定决心离开生活了二十八年的高阁九州，就算离开自己也只是他一个念头的事。
“没什么。”法洛莎摇头，“说说新闻吧。”
“敌人来了。”徐炀说，“你醒的很快……不多休息会么。”
“我的生理机制发生蜕变，”法洛莎说，“之后再补觉。”
她往前走，独自越过徐炀，不跟以前那样非要跟徐炀一起结伴离开，只是迈出轻快脚步，把徐炀留在原地。
她走得那么快，徐炀只来得及看到霓裳斗篷的幻光穿过自己的视线。霓裳斗篷是一件伴生神器，永恒流动的斑斓丝绸构成了它的主要材质，上面还缠绕着类似羽毛和叶片的装饰，这是七魔女认为最适合法洛莎穿戴的衣物，集成了她们对魔女之神的共同想象，如今看来，也极衬法洛莎。
法洛莎离开后，空气中还残留着她的气味。
徐炀跟法洛莎出去，她仿佛察觉不到徐炀的存在，幽灵一样独自走在前头，迫使徐炀不得不加快脚步。
“心情很差？”徐炀跟在后面。
“要我怎么保持平静？”法洛莎轻声说，“一群不速之客前来打扰我的休眠，我只想把他们碾成肉渣，让他们生生体会到剥皮拆骨的痛苦。”
“我不是指这个，你有心事。”
心事。法洛莎暗道。自己能有什么心事。她看着徐炀的双眼。成为魔女之神后，她的思绪更加精密，对这份感情也提出更高要求。
她想要徐炀毫无保留的爱，单一、偏执而近乎纯粹的挚爱，而非他那自由个性主导下的朦胧链接。
怎样才能让徐炀只爱自己一个人？这个问题恐怕找不到答案，他天然反抗所有命令，法洛莎的强制也不例外。法洛莎不想把自己的光阴耗在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上，于是她决定自愿承受这份永世矛盾。
“永生永世。”法洛莎自己也不知为何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词。
“什么？”徐炀不解。
“你惹毛我了，你害得我心烦意乱……”法洛莎转过身，“以魔女之神的名义，我要严厉地惩罚你，让你永生永世绝不离开我，听到了没有！”
“这算什么惩罚，我一直以来都是自愿陪你的。”徐炀早已习惯法洛莎的喜怒无常，只要顺她的意，她陡发的怒气便会渐渐消除，“一直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