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她对徐炀做过承诺，无论如何，她要成为自己。
这就是七魔女仪式的凶煞之处，不止法洛莎自己的固有心智遭到分割，其他人对法洛莎的印象也会出现。若是被分裂出来的幻影人格给覆盖，法洛莎就会失去自我。
所以她得耐心，慢慢梳理和吞噬它们，直到剩下法洛莎自己。
制造神力的代价如此之高，回馈同样无穷。最弱的次级神明就能施展与自己性质相符的神力，得到人们的尊奉与祭祀。一旦神力得到长足强化，便能升为半神，一如诸位远古神秘者。
永生、影响时空、预知未来，都是半神可以触碰的玄妙领域。
若想成为真正“神明”，具有最高权威与无尽智识，就必须利用神座，它又被称之为登神机器，目前就藏在法洛莎的灵魂当中，专为远古神秘者打造。
先前碍于自身实力不足，法洛莎还不敢现身与诸位神秘者进行利益交换。等完成登神仪式，拥有足够力量，她就能将神座碎片当做筹码，拿去交换她所需要的物资和知识。
眼下还是得先和幻影人格好好对决一番。
还好，法洛莎连日来不断培育自己的其他印象，故而多了好几个幻影现身，否则的话，必然只留下强大的“神性”，然后在登神过程中被神性所吞噬，化作非人的高深存在，不留丝毫人理。
现在她还有胜算，法洛莎的心理状况极其复杂，即便是最可怕的“神性”，也不一定能稳吃所有其他幻影人格。
什么才是真正的自我？怎样才能保持真正的自我？法洛莎将在这段时间辨明这些问题，然后彻底脱离自己的凡俗形态，开启真正意义上的超凡之道。
在霞光之外，魔女们聚在一起，面面相觑，她们不是很能理解法洛莎目前所处的状况，而且也无法提供任何援助，她们感到有些东西从自己的灵魂中被抽走，附加到法洛莎身上，并且形成链接，使双方的联系更加密切。
“来修筑难宫岛吧。”潘瑞伊见法洛莎进入深层冥想状态，于是对小魔女们宣布，“之前在这里已经放了一些建筑材料和补给物资，该把它们装配成型了。”
将难宫岛修建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庇护所！
“我们就一边盖房子，一边等法洛莎大人恢复过来？”102跑开。
“等她睁开眼睛，就会看到难宫岛焕然一新。”潘瑞伊望天，忽然很兴奋，“这里连气候都是固定宜人的，别提有多舒服了，最适合当一个度假小岛。啊，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疗养所！大洋上的小岛！”
魔女们各自散去，将成捆的建筑材料解包。之前已经派遣合成人劳工增筑过一部分，但只打了地基，现在她们要将预制建筑展开，把难宫岛变成一个与世隔绝的花园岛屿。
潘瑞伊则拿着弑神武器，以备不时之需，若是相位魔突破星之砂构筑的障壁，她就要把怪物们统统赶回墙的另一头。不过那概率极小，相位魔很少造访完全被稳固的领域。
这就是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吗？风间宫理暗暗感激。她抱着躺椅和帐篷来到难宫岛的沙滩上，海水面积不广，缓缓摇晃，频频撞击世界边缘的空间障壁，扬起水花，难宫岛全境就像摄影棚场一样拥有边界，打破此地的真实感，倘若集中注意力，还能看到障壁之外的茫茫虚无。
“看法洛莎大人变成那样，就好像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值得了。”杜迁迁走在风间宫理身后。
“这只是开端。”风间宫理没有回头，而是以斩钉截铁的语气确认，“我们也要很快地成长为更高等级的魔女才行，女皇等级的蜂群制造，女皇等级的变形魔力，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了力量，就能掌控一切。杜迁迁暗道。也一定会被更多人嫉恨，遇到更多敌人。
好在，如今大伙有法洛莎大人作为力量支持，有老板能够规划全局，有莉拉大人监控一切，未来事业定能继续扩张，走出一城一地，将影响力投射到全球范围。
以杜迁迁的位置和智识，还看不透整个世界的格局面貌，但她知道自己必须置身其中，把握机遇。
“新魔女评议会，是要名垂青史的。”杜迁迁低语。
她几乎一秒都没法在这与世隔绝的难宫岛待下去，她想回到现实世界，去享受力量带来的无上权柄，用魔力来获得超额收益，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可惜不行，现在她还得老老实实工作，直到法洛莎大人结束漫长仪式。
另一边，102把自动菜园给展开，小小的肩膀扛着两大袋营养土，将它们铺在栅格化的菜地框架当中。
难宫岛的自然环境极其特殊，除了不会下雨之外，基本就是永恒的温带无冬气候，所以只要注意浇水，就能培育作物，作为永续基地，自给自足。
“以后小小小魔女们可以来这里春游，”102给菜地撒种子，浇水，再把金枝放在当中，播撒它的自然之力，“还可以在这里捉迷藏，放东西，我们也会有自己的房间……”
101担忧地看着102，为了融入社交环境，102宁愿拼命工作来表现自己，这样必然劳心费力。但是101又说不出口，只能尽力帮忙，希望能分担妹妹身上的压力。
此外，既然暂时无法返回实金大厦，还有一件难为情的事……
101看着102，再看看自己，她们总是穿着非常贴身的黑色紧身胶衣，因为从前在黑火革新实验室就是这样穿的。
但是，作为幻光之子，她们在以常人3倍的速度成长，时至今日，已从原先的少女体态变得趋于成熟，于是这件胶衣的上径和下径变得过于狭窄，勒得不适，超级紧绷，一言难尽。之前在实金大厦里活动还没什么感觉，如今频频弯腰劳作，一下显得不方便。
这就是成长的滋味么？101暗道。
要是以后变得跟潘瑞伊那样高大有力，那就有点不妙了。
法洛莎大人可以释放浸透神力的大回复律，把自己和妹妹回复到数年前，倒是方便，毕竟以少女体态活动更加灵动。可如果妹妹想要保持大人的身形怎么办？自己变得又小又弱，而妹妹是那么的……
收住遐想，101沉心静气，回到增筑难宫岛的工作中去。
这里将成为她们的重要分基地之一，若解决了传送门的问题，那就会成为永续后备避难所，具有很高战略价值。
另一边，徐炀从传送门回到现实世界，随后便开始联络莉拉，他怀疑叶子在钟鬼町可能遭到威胁，因而需要联手分析。
“我们得留意钟鬼町的实时状况。”徐炀说，“叶子和本间纪子还被困在那。”
“新闻媒体都不敢实时靠近，”莉拉此时在外办公，如今也只是远程通信，“希盛防务公司宣布，本间纪子已经被变成了非人的存在，目前正在调兵‘围剿’。”
“轰炸自己的母亲吗？”徐炀沉思，“如果小叶子被抓住的话，恐怕会被审问，然后我们、法洛莎和仪式之间的联系都会被连根刨出。”
“主人，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莉拉汇报，“一旦卷入大规模公司战争，尼斯托公司目前的9000名雇员只能坚持1周。”
“……但愿如此，1周后法洛莎她们也回来了。”徐炀沉思，“所以就算被发现，我们也得先进行斡旋，减缓事态恶化的速度。”
他接入距离钟鬼町最近的网路基站，忙碌一番后，确实有所收获，截取到少量的战场广播通信。
徐炀发现希盛防务公司的军队正在疯狂攻击钟鬼町，整座村子被大量火药来回犁过数遍，可是他们却无法往前推进，被一个现实操纵者所拦住。
“妮露。”徐炀说出这个名字，“他们提到了妮露，她保护着本间纪子的安全，而且轻易地控制战场。”
“……”莉拉顿了下，“她就是杀害我的凶手。”
第三百五十章 月亮都市
妮露当初重创了莉拉，让莉拉被公司改造、实验，最终被拆分出售。这份仇恨刻骨铭心，所以莉拉对于击败现实操纵者有着执念。
“会有亲手复仇的那一天。”徐炀承诺，“务必要帮你报这一箭之仇。”
莉拉的芯片中不断读取支离破碎的回忆，这些覆盖着多重标签的记忆档案唤醒了大量情感链路的强烈反应，影响了她对自身其他模块的控制效率。
“她有三种魔力在身。”莉拉度过情绪模块的异常反应，开始冷静汇报，“地貌操作，真空利刃，以及能量擦除。她可以改变大片区域的地理性质，随意地制造和替换雪地、沙地、泥地、草地、岩地和人造地貌等；可以发射穿透力和破坏力极强的破空刀刃；还能瞬间抹除能量护罩，已验证的效果还包括让离子剑失效、熄灭火焰等，如果运用得当，也可以擦除人的生命能量，达成即死效果。现年140岁，统御者级别现实操纵者。”
“也只有本间纪子能请她千里迢迢前来护卫。”徐炀点头，“她们能全身而退了。”
到傍晚的时候，新闻不断汇报最新进展，给这一天的混乱划上句号。
果不其然，本间纪子逃走了。
她虽然无法杀出重围、回到上京，但还是成功等到忠于她的舰队抵达，目前带着叶子离开钟鬼町，来到了茫茫大海。钟鬼町随后就遭到战术核武器打击，如果她们稍慢一点，就会被核子烈火吞噬。
逃出生天后，她们将在海外重振旗鼓。
“还好吗？”徐炀利用秘密信道给叶子发消息。
“等到安全的地方再跟你通信！”叶子回讯，“我们现在要逃往近东地区。”
去近东？徐炀默默分析。
他们要到近东的大沙漠里去，那里有香料矿物，有一座布满死亡气息的黑色山峦。
这就怪了，因为近东天赐和本间纪子存在矛盾。徐炀暗道。
本间纪子的投资眼光太过惊人，早早布局创立伊弗伦公司，让它投资、经营和控制大批香料企业，对香料进行勘探和开采。全球香料90％来自近东，其中又有60％属于伊弗伦公司，为本间纪子提供延寿香料，同时给希盛集团提供巨大效益。
近东天赐屡次想要没收伊弗伦公司，拿回这六成香料，但忌惮希盛的军队，如今本间纪子和儿女的问题爆发开来，近东天赐绝不会错失良机，必要趁势吞并伊弗伦公司才是。
但本间纪子还是去了近东。徐炀思考。这是为什么？
——近东天赐提供的技术设备，他忽然想到这一点。近东人可以帮本间纪子完成更高水平的长生。是了，她也想和世界上其他富豪一样，把意识上传到云端备份，免得身死陨落。
全球范围内，能进行意识刻录手术的公司，大致分布在北部列岛、泰西洲、夏、新泰西洲、绿地市、近东这几个区域。
北部列岛和泰西洲目前有叛乱子女们的驻军，肯定不行。
夏正在和黑火革新准备战略决战，态势紧绷，并不安全。
新泰西洲在边境竖起高墙，长期封闭进出，在他们眼里，所谓高贵的本间纪子也是劣等外界生物的一员，恐怕不会为她开放边境。
绿地市是公司联盟最后的地盘，但正是以希盛为代表的资本集团摧毁了公司联盟的统治秩序，双方关系恶劣，所以本间纪子也不能去绿地市。
还是只剩下近东地区。既然选了近东地区，恐怕要把伊弗伦公司拱手相让。早前，伊弗伦公司的大笔股权被她送给了叶子，现在又掏出来送给近东天赐，等于从叶子身上割肉。
一旦叶子失去伊弗伦公司，她的境况会大幅恶化，但现在双方相隔万里，不知何日再度相见了。徐炀只能先把尼斯托公司打理好，售卖B型合成人赚取利润，慢慢维系运营，等法洛莎结束仪式再做计较。
晚些时候，徐炀去睡觉，很快被月火蒙德托梦。
“回应我，”蒙德说，“或者你也可以长睡，我并无强制力。”
“好久不见。”徐炀回应召唤。
“所以她开始登神了。”蒙德说，一边把徐炀带到了梦中的月亮上，到它宫殿的庭院中。
“我们准备了很久。”徐炀初次抵达如此玄妙绝美的区域，感到相当惊异，虽是梦中幻象，但他看见亭台楼阁玉白如雪，树花屋宇璀璨若星，皎皎月无晦，流水浮天辉。
蒙德在梦中的幻象是一个龙头老人，胡须垂下，带徐炀走过漫长石阶道路，往楼上走去。
“这是很危险的事。”蒙德说，“务必在她登神之后，带她来一趟我的月光花园，要真身亲至。”
“托梦有什么不同吗？”
“梦境是难以控制的，”蒙德说，“你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谈论重要的事情，谁知道我现在的身形是不是你的脑子幻梦出来的。你可以编纂我的话语，只要你集中精神。梦是你潜意识的反应，我只能提供一个引导的作用，证明我的存在。”
徐炀集中注意，果然蒙德的外形快速变化，声音也失真。他散去自己的专注力，蒙德的形象才慢慢复原。
“很神奇。”徐炀承认，“嗯……”
“你看起来郁郁寡欢。”
“很长的故事。”徐炀思念法洛莎。
“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麦喀被打碎了。”蒙德说，“半神的领域当中又增加了新的贵客，魔女之神。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到魔女这样尝试，每个时代都有。最强大的、最智慧的魔女，勘破历史的秘藏，找到施展仪式的方法，以至尊或者女皇级的魔力施展，找到七个与自己生命紧密相连的魔女……整个过程如此精密，不是法洛莎这顽童可以掌控的。”
“她很聪明。”
“你维护她，不会让她变得更加成功或者失败，只会让她骄傲。”
徐炀叹气。
自己的确为法洛莎感到骄傲，看着她身上如此多的变化，徐炀明白她走过了多长一条路。但是，不足为外人道。
“她很辛苦。”他说。
“我们教给了她太多知识，连七魔女仪式这样的稀世隐晦也被她学到手，”蒙德说，“利用她的记忆力，我们本来要把她打造成贯通古今的图书馆，替我们携带知识。那时候数据硬盘还没被发明出来。”
蒙德在阶梯上跋涉。
“我感觉……你们有些后悔？”徐炀跟上。
“是后悔，”蒙德说，“你瞧，她没有因为读了很多书就变得温文尔雅、知情达理。早在当初，我们把弑神武器交给她的时候，她就一副我们欠她东西的样子。现在也是一样，仿佛她才是世界的主宰，这种脾性最终会让她后悔。”
“月火”蒙德带徐炀来到它的房间，满墙摆满了服务器组、黑机箱和网路套件，大部分用的都是地面上50年前的产品，故而形貌硕大厚重，闪着不祥的红光，寓意故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