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她知道自己可以用魔力来复原伤损，但她决定接受改造。徐炀暗道。一切都变了。
“她用得还习惯吧。”徐炀问。
“太习惯了，比原装的还顺手，弄得她想把原先健康的左臂也切下来换掉，我说不行，她还没准备好。”崔俊友高声说。
“准备什么？”
“放弃血肉之躯。”崔俊友说，“义体改造不能急于求成，你得慢慢习惯，渐渐喜欢上这种感觉——健步如飞、刀枪不入，电流在体内涌动，视觉变得空前灵敏，每个器官都能被升级，从头开始代换自己那些原始的身体部位。你呢？你要不要继续改造？”
徐炀下意识检查他自己身上的义体，其实不多。
脑部的“数字心智”和右手腕的信号芯片，它们互相配合，连接他的神经，进行脑信号转化和数据收发工作。目前驱动程式和脑处理器都是较新的，尤其是“飞神4”处理器，大概还能用2年不被淘汰。
最后就是位于他脊椎深处的仿生电路集束，负责为其他植入物供电。
他望向自己的右臂，如果接受改造的话，也许存在益处，合金装甲、发射激光、增强记忆力和智慧、恒温、血液过滤、隐形立场、改善睡眠……但一个个零部件维护起来相当麻烦，最终会和崔俊友所说的一样，被迫在身上加装越来越多的植入物，以便植入物之间互相配合。
成为非人之物。
“好吧，我随时恭候，我先去干活了。”崔俊友见徐炀久久没回应，便结束通信。
徐炀摇摇头，他在自我改造这方面态度非常保守，毕竟改造是很难回头的，想把原生手臂拆掉换成机械臂不难，相关解决方案已经十分成熟。可若是用不惯机械臂，想改回人手的话，那就难办了，还要委托法洛莎来回重置。
根据监狱公司的报告，徐炀发现细田义行的态度截然相反，此人积极地接受多种多样的改造，无论正规的还是杂牌的都朝身上装，最终成功把自己改造成了一个技术杀手，能够在公司主义的钢筋混凝土丛林中生存下去。
细田义行出生于公司历100年，那时世纪净土系统还没有铺开，对公司人的监控较为乏力。根据他在监狱里的供述，他从12岁起便收听先锋主义洲际电台，聆听赛丽塔的理念，萌生出自由发展、为社会做贡献的意图，打算毕业后前往养老机构，成为一名义工。
他的父母都是希盛地产集团的编外建筑工，因劳累而罹患严重心脏病，欠下近60万贷款，可还是难逃病逝命运，债务代际传承，落到细田义行头上。
为了还债，他不得不终止学业，走上父母的老路，也成为了一名建筑工。
起初，他的父母是建筑工，公司的主人是神林熙美。
之后，他自己也成为建筑工，公司的主人则换成了神林九郎。
此等事情令其心态加倍扭曲，同时，他在一个不眠夜发现自己染上了和父母一样的心脏病，于是他又借了40万高利贷，接受义体手术，给自己换了一颗最便宜的金属心脏，最终逃离死亡的捕猎。
承担着终身无法偿清的巨额贷款，细田义行心怀无尽怨愤。
向企业家开火。
他铤而走险，找机会袭击了神林九郎，得手后便逃之夭夭，流窜在北部列岛各个都市，不停袭击公司资产，把获得的所有资金都用来改造自己，进一步强化自己的战斗力，给公司主义世界造成了累计1亿8千万资金的损失。
由于世纪净土系统铺开，细田义行于5年前落网，并最终在黑火攻城期间逃走。
神林九郎十几年前就被细田义行打成重伤，现听闻此等煞星脱狱而出，顿时闻风丧胆，除邀请尼斯托公司来保护他的婚礼之外，他还四面聘请雇佣兵去捕杀细田义行。
那么，得在希盛雇佣的杀手之前找到他。徐炀暗道。搞清楚细田义行的状况以及打算，方能完成这笔委托。
他是一团燎原烈火。徐炀又想起崔俊友的描述。处置不当的话会很麻烦，此事还需慢慢计较。
就在此时，徐炀收到山野早苗发来的消息，请他来看最棘手的幼魔女。
“就是这里……”山野早苗带徐炀来到11楼。
小傻瓜脸贴玻璃，仔仔细细观察着整个公司都市，光脚站在窗台上，一动不动。
“她怎么跑到这来的。”徐炀诧异。
“真的非常对不起——我相信她是沿楼梯走上来的，我也以为她不会离开幼魔女宿舍，还一直找不到她，”山野早苗语气中充满歉意，“让这么小的孩子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区域，请原谅我的失职！”
“很难跟她沟通吧。”徐炀道。
“对不起，我会努力学习的……”山野早苗神情畏惧，小傻瓜与她见过的所有病患与幼崽都很不同。
山野早苗走到小傻瓜身边，试着将她抱起来，小傻瓜却显得很抗拒，又出现那股气墙般的无形力量，将山野早苗往外推，山野早苗紧张地望向徐炀，不断道歉。
徐炀走向小傻瓜，因为之前在外面给小傻瓜喂过奶瓶的缘故，他很熟练地就把小傻瓜抱在了怀里，相对而言，她也没有多少抗拒，很自如地就坐到了徐炀的手臂上，对外面的天空指指点点。
顺着小傻瓜手指的方向望去，徐炀仰头，看到空气中漂浮着工业生产排出的大量烟雾，晚霞的光芒与它们交汇，形成五颜六色的彩光，像大团泼溅的斑斓颜料，在天空幕布上晕染开来。
“呱吧。”小傻瓜说，然后七手八脚地爬到他的肩膀上去，侧身贴近徐炀的兜帽。
“她似乎更愿意跟着您呢。”山野早苗松了一口气，“啊……对了，她这样站在您身上，会给您产生压力吗？”
“等有一天我的肩膀容不下她的重量，她自己会下去的。”徐炀说，“眼下，就让我带着她四处转转吧。”
“是，非常感谢……”山野早苗向徐炀鞠躬，除了小傻瓜之外，其他的孩子她都能应付。不过，她听说有个婴魔女睁开眼睛就会释放激光，那个她还没亲眼目睹过，不知会有多么棘手。
“叽。”小傻瓜指向餐厅的方向。
徐炀来到餐厅，魔女评议会的成员们免去了照顾幼魔女的劳累工作，回到原先在活动室一起快乐游玩的状态。
他给小傻瓜冲了奶粉，102好奇地走过来。
“她怎么不聪明的样子呢。”102说。
“等她长大一点，能接受植入物手术了，再试试改善智慧吧。”徐炀说，“你呢？你有没有试过用自己的魔力来强化自己的脑子，变得聪明一些？”
“说什么呢！我一直很聪明！”102，拳头硬了。
然而，102还是把徐炀的话记在心里。
102的魔力是部位强化，如果运转到大脑的话，确实可能起到增强脑力的作用。
半夜的时候，102就没好好睡觉，用力尝试拿魔力去强化自己的脑筋。
转动、转动……引导魔力在回路中涌动，穿过脖子，抵达脑门内部。
动起来吧，自己的智慧！
102越来越有灵感，一个又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
自己怎么这么聪明呀……102沾沾自喜。
一个想法掠过她的心智，引得她从床铺上猛坐起。
哎呀，自己被杜迁迁骗了99万！
第三百二十四章 搜索重犯
第二天一早，102就跑到徐炀那里长吁短叹。
“哎！”她重重地叹气。
“你想干嘛。”徐炀刚睡醒，还在泡咖啡、冲奶粉，小傻瓜躺在角落里，被他用毯子裹了好几层，用于保暖。
“就是这样那样……”102嘀嘀咕咕，怀着满心的不快，讲出她的顾虑，杜迁迁如何糊弄她刷卡买下了穿梭机，“铁壳号……”
徐炀把奶瓶放到小傻瓜身边，她睁开眼睛，坐起来喝。
“按公司章程，杜迁迁骗自己人，关小黑屋一个月。”徐炀说。
“诶！”102睁大眼睛，“那我不要。”
“公司章程可不是你说要不要就能搞定的。”徐炀说。
“早知道不跟你说了。”102转身，气鼓鼓地往外走。
“她干了坏事，本来就要受罚。”徐炀跟上102，“她利用你的善良，让你掏了所有的钱，自己却坐享其成。这是我们所不能接受的。”
“那铁壳号呢？”102茫然，“我们的大铁壳子。”
“是你的了，”徐炀说，“既然你全额买的，就归你一人所有。”
“但我是买给大家的。”102越说越难过，泪眼汪汪，“这样一来，我不就变成坏人了嘛，迁迁会讨厌我的。”
“让我们一件件把事情梳理清楚……”徐炀说，“你想不想留着铁壳号？”
“想！”
“你觉得它是你的私有物，还是咱们公司的资产？”
“呃……是公司的资产。”
“那搞定了，你跟我报销就行，就当是公司财政出钱买了一艘公司资产舰船，本不该由你掏钱。”徐炀交给102一张现金卡，给了她99万资金，“现在铁壳号是公司资产，使用权限则归属于魔女部成员。现任命102为铁壳号舰长，授予你全舰的指挥权，任何人想要用这艘舰船，都要经过你的同意。”
“是！”102挺直腰板，朝徐炀敬礼。
“嗯……”徐炀打量着102，“你们的身份可以注册为合法的了。”
“合法？”
“你们姐妹在公司联盟有两个未激活的身份，”徐炀解释，“而我们有了一个合法公司——新世界机关，可以帮你们姐妹重新注册身份，从此，即便遇上黑火革新的人，他们也无权将你们带走，同时也重置了你们身上的悬赏，哪怕以真面目示人也没问题。”
102有些吃惊。
“那你呢？”她说，“你的身份呢？公司人徐炀还能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吗？”
“恐怕很难了。”徐炀耸耸肩，“直到我们成长到和巨型企业分庭抗礼的地步，我才有摘下面具的那一天。”
“那我不要，”102说，“我不要什么好身份了，让我们一起当坏蛋吧！”
“……好的。”徐炀叹了口气。
“嘿嘿。”102握紧拳头，“那迁迁呢？迁迁是不是不用坐小黑屋了？”
“还是得惩罚，”徐炀道，“我让杜迁迁去戴罪立功，调查一下细田义行的状况好了。”
“她一个人会被打死的。”102吓一跳，“让我陪她去，就开铁壳号。”
“最好是隐蔽完成任务，”徐炀道，“如果到了要你出手的地步，说明我们跟细田义行翻脸了，此人很有战斗意志，不会善罢甘休。”
“那我更要陪迁迁出发。”102坚决地点头，“我要是吃枪子，还能活蹦乱跳，但迁迁会躺病床好几个星期呢！”
“那就……出发吧，保持联系。”徐炀点头，“我把相关资料发给你们。”
“耶！”102边跑边跳，下楼去了，同时叫喊着杜迁迁的名字，“迁迁——迁迁我们要出去干活了！”
101默不作声，从阴影中出现。她一看到102往顶楼去，大概就知道102想做什么，如今听完102和徐炀的话，心里的愤懑更是按捺不住。
“我又想把杜迁迁杀掉了。”101生气地对徐炀说，“为什么她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干坏事？还有潘瑞伊，她肯定知道会发生什么，就那样看着102去刷现金卡，却根本不干涉！这可是99万资金！”
“我明白……”徐炀点头，“杜迁迁很麻烦。”
101欲言又止，但她不想顶撞徐炀，只是偏过头去，眼带恨意。
随着时间流逝，徐炀发现双胞胎之间的差异愈发明显，101的双眼变得凶锐，仿佛要以此为利器，102的目光则越来越柔和，不带任何敌意。
至于杜迁迁的事，徐炀有自己的打算。
他越看杜迁迁越感觉看到很早以前的法洛莎，各种意义上的坏，有着纯粹、强烈的恶意。
但他还得观察。
法洛莎心底没有任何一丝善意，所以需要时时刻刻陪伴、引导，以免酿出滔天危机。而杜迁迁可能还有良知在怀，会随着成长而慢慢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