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第三百零四章 历史遗留
一定要在休息日关掉工作通讯。
桐野怜世的消息就这样打断徐炀的美好假期，他结束秘密通信，估摸A40此时已经走到鸣歌山脚下，于是转而给A40发去一通电话。
“你现在是一个人吗？”徐炀问。
“我的出厂设置告诉我，我是一个合成人，而不是一个人。”
“我说你有没有被跟踪，或者被监视、被追杀。”
A40看了一眼和自己结伴而行的白衣女，她既没有追踪自己，也没有监视自己，更没有追杀自己。
“没有。”A40回复。
“你在那边留意一个狐狸妖怪，叫七生结缘。”
“巧了，我在这遇到个女的，她让我帮她回上京，杀掉一个叫七生结缘的狐狸妖怪。”
“还有这种事？我是桐野怜世跟我说的。”徐炀不解。
“对对，我这边也是桐野怜世说的。”A40点头。
“你怎么遇上的桐野怜世？”
“野外。”
“先把她抓住试试。”
A40转头看不远处的白衣女，挥刀向她扑过去。白衣女惊叫一声，旋身化作一团黑雾，忽地散去，不被刀剑所伤，但依稀有一缕主魂飘荡，A40紧追不舍，势必要将敌手拿下。
徐炀得梳理一下目前的条件，好像出现了两个桐野怜世和两个七生结缘。然而他今天休假，故而不愿多花心思，只等A40先把它那边的怪女人拿下再做分晓。
A40加速直追，黑雾在阳光下似乎有所削弱，很快便无力再飞，变得凝实，如一团面糊摔在地上，不久又化作女子模样，皮肤苍白，身披素白衣裳，徒劳后退，伸手试图抗拒A40的斩杀。
“不……不要伤害妾身。”她说，“您何故如此暴躁？”
“老大，抓住了！”A40悄悄回复，“信号不好，不能发视频，她是个胆小鬼，不是真正的武斗家。”
徐炀准备了一个问题清单发给A40，让它逐一问明白。
A40把徐炀的吩咐细细记好，随后把白衣女扛在肩上，拖进远离道路的小树丛当中，找了个背阴的山坡放下。
“救——”白衣女哀鸣。
“你若是聒噪，我就把你细细剁成臊子。”A40恐吓。
“您不会真的对妾身动手……”
A40一刀下去，切断了白衣女的长发，满地青丝。
“下一刀是手筋脚筋！”A40说。
这合成人无法用常理交涉。白衣女缄默无言，任A40盘问。
于是，A40根据徐炀提出的问题，把白衣女的所有故事全都盘了出来，从前往后梳理，大致还原了过去发生的事情。
公司历3年，公司联盟调查团逼近常樱神社，准备将樱之魔女桐野怜世和大妖怪七生结缘一起捕杀。面对生命危险，她们决定互相帮忙，逃离神社，于是前往上京，隐姓埋名，同时画漫画来维持生计。两人协作的一系列机器人漫画开始流行。
公司历29年，她们创办京都无限动漫公司。当时公司联盟管理严格，公司需要人类社长来运营，桐野怜世便和七生结缘交换身份。由此，七生结缘扮演桐野怜世的角色，遮掩自己狐狸妖怪的身份。桐野怜世则利用七生结缘传授的妖术，放弃原先肉身，通过割头之法，披上公司人的面皮，扮演男性人类社长与七生结缘合作。
至今便一共换了8次头颅，每次都和七生结缘在常樱神社举行一次仪式，维持秘术，避免桐野怜世消散。
所以，京都无限发展至今，一直都是桐野怜世和七生结缘两人在背后操作的结果，一个魔女和一个狐妖，一唱一和，给彼此打掩护。
只是到最近，阎魔的降临才令桐野怜世后悔。
她意识到自己本应早日回归神社看守阎魔，故而决定结束一切，她故意激怒七生结缘，让自己假扮的社长秋田孝史在公众面前被杀，为京都无限的覆灭提供重要助力。
桐野怜世本身的魔力是万相，让人看不清自己的面容。
由于被七生结缘使用了狐狸妖术的缘故，别人怎么看都会感觉她像异常的狐狸，本来还有其他的相貌，也和狐狸的形象重叠了起来，成了百变之狐。
待A40把这些消息向徐炀娓娓道来，徐炀才意识到为什么杜迁迁那天变成“桐野怜世”后，会呈现出那么千变万化的狐狸形貌，因为她的变形复制了桐野怜世的万相魔力，这也意味着，其实杜迁迁变形成魔女后，也能一定程度复制出对象所使用的魔力。
徐炀眼中的桐野怜世则是原型美貌，大概和他的特殊意识观念有所联系。
这样说来，杜迁迁显然知道“桐野怜世”这个名字。徐炀暗想。而且在某个场合看到了桐野怜世社长伪装下的部分真实身躯，所以才能顺利变形。
“怎么了？”潘瑞伊问。
“狐妖的事。”徐炀沉思，“北部列岛所有人都被狐狸戏耍。”
社长是桐野怜世假扮，而那个戴狐狸面具的女子，从头到尾都是七生结缘而已。
如今事态就显得吊诡了。
桐野怜世被狐狸妖术影响，常态下是非常虚弱的黑雾，可以凝聚成女子形象，但不稳定。故而要返回常樱神社，取回自己当年在秘术中抛弃的身躯，附着其上，从而真正能在现世活动。
她想杀掉七生结缘，结束这一个世纪以来的轮回。
七生结缘则憎恨桐野怜世放弃她们二人迄今为止的所有事业，故而要追杀桐野怜世。原先是桐野怜世渴望建立公司，现在则由七生结缘苦苦维持它的存在。
这俩人玩得还挺大。徐炀暗叹。真可笑，北部列岛15座公司都市、4亿人，一直生活在她们的手心当中。
她们制作的动漫产业风靡全世界，叫许多人喜欢对着衣衫不整、身材魔改的动漫女孩冲刺，建立起覆盖游戏、直播、动画、漫画、手办等行业的万亿市场。一切都是因为狐狸和魔女，她们结伴下山，中途又互换身份。
“所以你手上那个是真桐野怜世，而和我联系的则是七生结缘。”徐炀告知A40，“问问桐野怜世，她还有什么能做的事，用于换自己一条生路。”
A40依言而行，桐野怜世神态自若。
“妾身能施展一个最古老的秘术，”桐野怜世说，“……运用樱之魔女的传承，将北部列岛的风与土之力召唤出来，授予最强大的岛之武士。一旦您协助妾身杀掉七生结缘，妾身就能完成这个仪式。”
“哦，我是合成人。”A40说。
“但同样能起效。”桐野怜世解释，“它可以创造出一身威武的宝具，足以使人百战不殆。”
“为什么你不先施展这个仪式！”A40追问。
“……仪式最核心的宝物常世之樱在七生结缘手上，”桐野怜世解释，“所以您必须帮妾身杀掉七生结缘。作为回报，妾身会施展仪式，召唤出宝具并授予你手。”
A40感觉不错。
“老大，我要继承力量，变成列岛洲的高手！”A40悄悄发讯。
“先去找匿名号。”
“哦。”A40调整了下任务优先级，把桐野怜世用绳子缚了，抗在肩上，折向鸣歌山，寻路往百佑神社去。
结束和A40这边的消息，徐炀又回去照顾小傻瓜。
桐野怜世和七生结缘的消息令他感到心烦意乱，大伙竟被戏弄如此之久！真是欺人太甚。
而她们作为希盛的代理人，又为希盛投资集团积累了无数财富。
“继续休息？”潘瑞伊问。
“当然。”徐炀让潘瑞伊好生照顾小傻瓜，自己下穿梭机到外面。
徐炀要散散心，看看其他人是怎么生活的。桐野怜世和七生结缘都活了超过150年，而眼前的自救者们年龄普遍在16～26岁之间，人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
他穿过一条狭窄的步道，越过几片混乱的灌木丛，循着声音走到那些狂欢的年轻人之中，他们坐在草坪上，男男女女都是天体，穿衣服被认为是冥顽不化的表现，尤其是徐炀这种遮得严严实实的，更不受他们欢迎，他们很明显地用反感的目光盯着徐炀，拒绝分享啤酒给他。
更多散漫、叛逆而消极的反抗者们在加入，在外围，他们追求摇滚、邮票和无节制的寻欢作乐，放弃对工作和资金的追求。有些人是因为断供，有些人是因为亲人在战乱中遇害，更多的人则是因为失业。
在结社深处、比较僻静的地方，人们皈依某种程度的开悟，提倡节食和最小化消耗，躺在地上，最大化接触阳光和露水，让身体的能量一点点消散，感受不到骨头和肌肉的存在，然后进入深层冥想。
第三百零五章 动工
徐炀蹲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在一处覆盖草皮的斜坡上，这里有很多人躺着在看智能荧幕。
结社里缺电缺网，这台荧幕架设在远处砖房顶端，播放着新闻节目。
这大荧幕是特意捐建的，有个身家200万资金的金融从业者，加入自救者结社之前，雇专人搭了这样一个平台，提前付了5年的维护费，这样一来，即便他散尽家产加入了原始结社，还是可以躺在草坪上消遣。
新闻正在介绍白象洲的一次清剿行动，若干架无人机掠过天空，向森林投放化学药剂，使叶片脱落，令游击队失去藏身之处。紧接着，大型对地攻击机便加入战斗，犁庭扫穴般消灭先锋主义游击队的营房，随后到来的则是更大规模的公司地面部队。
白象洲一贯施行种族姓氏制度，如今则演化为公司人、子公司人、临时工和非公司人四个等级，不在公司工作的人在各种意义上不可接触，只能做最卑贱的工作。
这样的社会割裂，而且矛盾丛生，利用白象洲巨企孔雀集团和崔斯坦集团的分裂，先锋派起事，旋即掀起了一呼百应的局面。
在白象洲，大多数村落和小城市都发生响应，在广袤的农业地区，体现为围攻企业子公司的总部，在城市里，则体现为各行各业的从业者拒绝工作，停工停市。
游击队的武装部队在9月的时候达到了16万人左右，但很快，临近地区其他巨型企业便协助干涉，使其局面一下变得被动。
流血引发了更大规模的愤怒，加上农业歉收、粮价上涨，白象洲的人们在饥饿中决定鱼死网破，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所以就有了目前新闻上的这一幕，孔雀集团和崔斯坦集团开始大量募集海外部队，执行近乎屠杀的大规模清理，以至流血漂橹。
“太不好看了——”草坪上的自救者中有个人喊起来，其他人也觉得如此，他们站起来打手势，于是远处屋顶上的那个荧幕换了个频道，开始播放金选营养膏的广告，内含有效肉类成分。
有人在演奏音乐，有人在大笑。他们喝酒喝的很多，在投票明日的额外配给时，很多人都选了酒。
他们都很高兴，至少要表面显得高兴。因为他们交出了一切才加入自救者结社，终归要想办法证明自己选择的正确性。
所以北部列岛的人们是有退路的。徐炀思考。因为有退路，所以还能混一混，安久市不行就去会津城，或者到自救者结社躺一躺，再不然就找个便宜的方法结束一生，安乐死合法高效，许多公司都提供这样的服务，他们会直接送药上门，帮忙核算财产，解决身后事，多数人没什么积蓄，但还是会在安乐死的时候把自己那仨瓜俩枣捐赠出去，回馈社会，或者全部送给家人。
徐炀看到几个人追逐打闹，爬一棵光秃秃的树，笑嘻嘻的，似乎很久没这么开心。这几个人早衰、秃头而肥，之前可能是某家公司的程序员。
人可以劣化为鼠，可以退化为猴子，可以在公司里被消耗掉所有体力，可以放弃生命。徐炀观察自救者结社里的新人，感觉人们的笑容背后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忧愁，一种系统性的忧思。他能理解这些人们的感受，对未来不确定、个体对体系无力反抗、生活的意义被消解，也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为什么而活，被虚无所缠绕。
徐炀在这里散了散步，最终因为他拒绝不穿衣服而被结社成员赶走，他回到紫风号。
“有人朝紫风号扔石头。”潘瑞伊说，小傻瓜跟个雕塑一样躺在她怀里。
徐炀检查了下机体外壳，石头是伤不了这台穿梭机的。
“谈生意。”徐炀开穿梭机回城里。
“不休假了？”潘瑞伊好奇。
“要做的事情有点多，”徐炀和潘瑞伊商讨，“如果要正面击败一整个巨型企业的武装力量，至少要何等规模的舰队？”
潘瑞伊愣了下，这可有点艰难。
“空天母舰是必要的，用来进行力量投射，搭载核武器和洲际导弹。”潘瑞伊很快反应过来，“一艘空天舰就能守住北部列岛，而且解决岛上的所有麻烦问题。有两艘，就能主动出击。”
“我们得弄一艘。”徐炀检查公开市场，有很多巨型企业正在收缩军事开支，所以要把老旧的空天母舰出售。
待售款式并不是最先进的，但对徐炀来说够用。因为魔女的强大可以补足舰船的落后，同时也没有任何损管和维修组比得上回复之律。
单母舰本身，不带任何战斗机、穿梭机和武器平台的话，价格是370亿资金。确实只有大公司才能买得起，徐炀现在连固定资产加上流动资金，大概有20亿身家，远远够不上空天母舰的门槛。
也有抛弃单独空天母舰的战斗力，构筑舰船集群的，也就是高阁九州的路径，使用工业化的大量战争穿梭机，不过那样耗费更大，需要有更加惊人的工业体系才能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