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的确，而且就是这种技术壁垒区分了大企业和中小企业。”徐炀同意，“其他小商场现在都已被搬空歇业，只有他们家能源源不断继续销售，最终实质性形成垄断。”
法洛莎思考了一会。
“如果是魔女的社会的话，”她说，“就很难看到这样大规模的物流输送环节，我们也能开启传送门，但我们既没有这种规模的需求，也没有这种规模的生产力。”
“是啊，所以科技文明还是很酷的。”徐炀说，“公司主义配不上现在这么先进的生产力，所以才会矛盾丛生。”
法洛莎轻轻点头。
“带她去吃早饭。”法洛莎往楼下走。
徐炀捏一捏小傻瓜的脸，发现小傻瓜几乎不会对外源性刺激产生反应，总是呆呆地看着周围，似乎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很难理解。
至少她还挺乖的，不会哭闹或者大喊大叫。唯一的问题是生活不能自理，徐炀把小傻瓜放在地上，换了一身行头，穿上白色风衣和白色瓷面具，以前都是一身黑加红的搭配，今天则彻底改头换面，等换好衣服再带小傻瓜出门。
他驾驶紫风号，设置到自动导航，然后专心于照顾小傻瓜。
徐炀从不相信自己能当好一个父亲，回避生育，也害怕被家庭所约束，像看护病人一样看护小傻瓜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极限，除此之外的事情，他力不从心。
沿途很多商铺都已歇业，因为他们的货品早被紧张不安的市民搬空，连家食杂店都没有。
紫风号的导航系统将他带到市中心一个街区的自动贩卖机，他抱小傻瓜下去，在贩卖机上买了一罐牛奶，然后坐在街边一个付费使用的长椅上，看周围人群来来往往。
这个街区围绕一个大型物流中心建立，是天极物流公司的产业，在徐炀头顶上，专业的快递无人机来来往往，携带货物穿梭于目的地与仓库之间，它们工作十分频繁，满足6百万市民的运输需求。
一半的快递工作已被无人机取代，另一半工作则交给人类，他们必须勇敢地携带货物进入治安差劲的街道，这些风险需要人类去承担，因为死一个人不算大事，可以就地雇人，而掉一台无人机就得从公司总部重新补充，十分麻烦。
徐炀和小傻瓜坐在一起，时不时给她喂一点奶，小傻瓜喝奶的时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十分迷惑，徐炀只能通过奶瓶的奶位下降来判断她是否真的喝了。
“出来玩有趣吗？”徐炀摸摸小傻瓜的额头。
“叽。”小傻瓜发出细弱的声音。
有人的地方就有先锋派、保守派和公司派。巨型企业的阴霾从城市中撤离，欢乐的先锋派青年人们崭露头角，他们都是些追求社会变革、态度积极的家伙，徐炀看到一大群喝的醉醺醺的年轻人，主要由大学生、市民军、失意者和搞艺术的人组成，坐在一辆大型货车上，欢声笑语着。
“开向自由！”他们这样大喊，准备前往自救者结社在郊外构建的反公司主义示范区，体验没有公司是什么感觉。
这辆货车开到半路就不得不减速，不少人冲它大吼大叫，货车随即被拦了下来。
市民们对车厢里一个胡须拉碴的中年男人指指点点，原来此人是个漫画家，被市民察觉到并拍了照，发到网上，读者们不允许他放弃连载的义务而去躺平，迫使他回到有网线的地方准备更新。
“本来每周一更看得好好的。你这要是走了，我们下周一的更新去哪补啊。”愤怒的市民如是说。
穷途末路之下，漫画家被他欢乐的同伴们扔下了车，匆匆忙忙跑回画室去了。
第三百零三章 新风貌
徐炀查了查现在的状况。
动荡年代催生出全新的动漫制作格局，京都无限失势后，它分布在各地的动漫制作子公司纷纷独立，并且谋求改革，精简运营规模。
由此，大批原先签约的漫画家结束合同，自谋生路。有些漫画家在绝境中激发了灵感，开始创作现实题材和黑暗题材的作品，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实际上，经此一役后，北部列岛被黑火革新的暴力所折服，民众倾向于彻底放弃战争预算，普遍出现去军事化的理念，各独立城市谋求避免战争，有着全力发展文娱产业的意图。
就徐炀看来，这不是个明智的做法，因为战争不是一方龟缩就能选择避免的，黑火革新尝到第一次甜头，未来还会继续发动军事入侵，为此他仍得筹措资金、发展生产，提高战斗力。
徐炀等着小傻瓜喝完牛奶。
“呱。”小傻瓜发出含混的声音，把空瓶子丢到地上。
徐炀把空瓶收进包里，一只手抱起小傻瓜，准备跟那群人去自救者结社的地盘看看。
“你被逮捕了。”响亮的声音从耳后响起。
徐炀听得是潘瑞伊的声音，就没怎么动弹。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快过来！”潘瑞伊笑嘻嘻地从后面抓徐炀，小傻瓜回头看了一眼，潘瑞伊顿时感到一股淡淡气墙生成，似乎在阻止自己靠近徐炀。
隔绝了敌意？潘瑞伊伸手试探。
“怎么？”徐炀察觉到什么东西不对劲，怀里的小傻瓜正在挣扎，好像要探身出去锤潘瑞伊一样。
潘瑞伊毕竟太强大，对空气墙一拳过去，直接把小傻瓜的魔力耗干了，小傻瓜的动作一下变得虚弱，靠在徐炀怀里。
“她有一种抗拒性质的魔力。”潘瑞伊拍拍小傻瓜的额头，“长大后她会保护其他人的。”
“希望如此。”徐炀观察潘瑞伊。
潘瑞伊怕被高阁九州的间谍抓住，所以做了十足的伪装。
她戴大檐帽、墨镜和迷彩口罩，穿一件卡其色短夹克衫，内搭白色紧身背心，徐炀看到这就没看了，因为那一对巨杯锁定了徐炀的注意力，以至于他看不清潘瑞伊其他地方穿的是什么。
若说杯数，还是潘瑞伊远大于一切，沉甸甸的，又厚重，两只手都抓不住。徐炀必须尊重小傻瓜，所以转移视线。
“公司人，往哪看呢！”潘瑞伊喜欢调戏徐炀。
“我们两个都是重犯，就还是小心点吧。”
“嗨，我机灵的很。”
“法洛莎不是让你来带小孩吗？”徐炀把小傻瓜递给潘瑞伊。
“今天我休假，不工作。”潘瑞伊把小傻瓜推回去，“什么叫工作生活平衡啊。”
“我也休假。”徐炀往停机场走去，“我们坐紫风号。”
一看到紫风号，潘瑞伊就眼前一亮。
“你这飞车也太酷了吧。”潘瑞伊对紫风号的酷炫外形感到着迷，这是最新款的商务型穿梭机，从外观到内饰都以奢华潮流为主，除战斗之外，各方面性能都达到顶级配置。
“有的开就不错了。”徐炀把小傻瓜放到儿童座椅上，她用尽魔力后就开始睡觉。
潘瑞伊跟进机内，往机舱后部的沙发椅上重重一躺，声音之大，以至于徐炀怀疑座椅会不会被潘瑞伊压坏。
徐炀往后看，只见潘瑞伊把一对白色高筒靴丢下，光着脚翘起来。潘瑞伊连日累月征战奔走，又穿厚重战靴与油光发亮的黑色裤袜，那味自然可想而知，给徐炀熏迷糊了。
“把鞋穿上。”徐炀吩咐，然后将机舱门关好。
“小气。”潘瑞伊重新把包裹黑丝的两脚伸入靴里，然后又摘下口罩，打开机舱后部的酒柜，拿出啤酒来喝，“你去哪？”
“自救者结社。”
“那地方一听就没趣，带我去个自动美容工坊，我要去毛。”潘瑞伊说。
“在这种方面特别的精致。”徐炀将紫风号开回会津城，地下都市这种小产业比较多。
他将紫风号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一家自动美容店，带潘瑞伊去屋里，待客机器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带着全套工具。徐炀在周围转了一圈，靠在穿梭机上看手机。
大概过了30分钟，潘瑞伊就神清气爽地出来了，炫耀般地给徐炀看自己光溜溜的小腿，然后是腋下。
“我早就想刮一次了，好难看的。”她说，“但是之前天天有各种鸡毛蒜皮的工作缠着我。”
“上来。”徐炀带潘瑞伊回穿梭机上。
小傻瓜这时已经醒了，坐在位置上不自然地流涎，徐炀帮她擦干唇边的唾液。
“好了，公司人。”潘瑞伊翘着脚，高筒靴一晃一晃，“现在去你说的那什么自救者结社吧，他们那有饭店不？”
“有你在感觉氛围都大变样了。”
“因为别人都把你当老板，”潘瑞伊向徐炀抛了个媚眼，“而我还是把你当成那个公司人，跌跌撞撞要跑路的样子。”
“一切都变了。”徐炀说，他让紫风号升空，往自救者结社的方向去。
“变了什么呢？你还是你。”潘瑞伊走向徐炀，摘下他的面具，解开他的风衣，去掉他身上的纳米背心，她的手指抚摸他的脸颊，徐炀感觉自己好久没有以真实面貌示人，此时感觉尤为殊异，有如梦幻。
“如果在停车场撞上你的一瞬间，你就把我逮捕，就没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了。”徐炀说。
“不知道，”潘瑞伊环绕住徐炀的背，“谁知道啊？真要这么算下去的话，要是当初我们都没有被生出来会怎么样？”
“我……”
潘瑞伊抱紧徐炀，他感觉自己要被软绵绵的大杯给淹没了。
“天下无双的潘瑞伊都听你差遣了，还有什么事情难办呢。”她说。
不久，她把徐炀松开，躺回到后面玩手机。
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不能当一个优秀的父亲，也不能建立一个家庭。徐炀暗想。他坐到小傻瓜身边，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对侧的机舱壁。
等紫风号到了自救者结社的地盘，俯瞰整片聚落，围绕着几座简单的铁皮屋，人们依托手头能找到的简陋材料建立了一个又一个毫无规划的住处，少量房车和皮卡也都被开到这里来。
即便穿梭机在高空，也能听到底下的人们又喊又叫，完全陷入一种单纯的欢快和迷狂当中。
去公司化……
徐炀把紫风号降落在距离这些聚落100米的空地上，抱着小傻瓜去里面考察，潘瑞伊看里面没信号，觉得很没意思，宁愿留在机舱里看手机。
这里是毒师主导建立的一个社区，离经叛道，主张革除城市和公司主义带来的所有弊病，她憎恨公司，并且拒绝在它的阴影下生存。
觅影目前就藏在自救者结社里，由于城市的治安被莉拉从头开始规划，觅影也就不继续在安久市以个体形式惩戒罪犯，受毒师委托，她在自救者结社里游荡，袭击和惩罚那些不守规则的人。
徐炀看到每个加入自救者结社的人都宣誓充分理解其理念，自愿捐出所有家当，把所有资金卡的现金都消耗掉，转化成实际物资，全都交给毒师，毒师则利用一个最便宜的人工智能来进行分配，确保每个人每日分到口粮，同时分到大致均等的物资。
交易已经退化到了以物易物的形式，因为大家都没有什么私有物品，所以有时候会饿一顿，省下点食物，用来跟其他人交换他们想要的小玩意。在这个阶段，女性的身体、男性的劳动力也是用于交换的重要资源。
整个自救者结社体现出一种非常原始的面貌，没有电力和网路，所以只能寻欢作乐，男女根据眼缘来搭配，伴侣也常常更换，这也就让婚姻不再存在。
结社目前还是十分团结的，最关键的是，他们会埋葬死者，给他们一个体面的地方死去，这一点就强烈吸引了许多上了年纪的人、残疾人和对生活没追求的人加入，他们将在这里过上一段时间安静的生活，然后迎接死亡。
徐炀抱着小傻瓜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两个问题。
一个是分化问题，由于自救者结社抹平了人与人之间后天的财富差距，于是先天的体能差距就变得明显，几个高高壮壮、年轻雄健的男人建立了结社里的话语权，选拔强者的方式一下回归到猴群模式，强壮的大学生比虚弱社畜在结社里有更高人气，播种频率更多，很快会建立起自己的家族。
另一个是生产力问题，他们生活在城市和垃圾场中间的近郊夹缝地带，只能进行原始的农业运作，尚不能进行工业生产，会长期处于窘困状态，属于边缘群体，连食物都成问题。
优点是成功实现了自我放逐，朝公司主义实现了一定程度上的非暴力不合作，是个无欲无求躺平的地方。
小傻瓜在徐炀怀里打了个哈欠，他把小傻瓜抱回紫风号上，潘瑞伊把手机放下，望着他：“下一站去哪？”
“等会。”徐炀的数字心智收到桐野怜世发来的消息。
桐野怜世仍然对京都无限有着掌控力。徐炀暗想。京都无限是收缩了业务范围，但还没有灭亡，所以她的消息还是得重视起来。
“您熟悉精明强干的雇佣兵吗？”桐野怜世发信问询。
“应该有不错的人。”徐炀想到A40在外游荡。
“妾身正在捕捉一只怪物，”桐野怜世继续发讯，“一只叫七生结缘的妖狐，她一路西行，往常樱神社而去。妾身上一批派出的人手，竟被杀尽，一无所获。”
狐妖吗？徐炀暗想。常樱神社的话，A40也在往那方向去，叫A40留意一下好了。
“是。”徐炀回信，“一旦有什么发现，立时通知你。”
“妾身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