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整个世界仿佛从风间宫理面前裂开，新工作环境带来的欣喜瞬间荡然无存，她往后倒在床上，整个身体无力地往后缩，鼻头一酸，自双眼中沁出泪水。手指间滑落了太多东西，尊严、命运和安全，她想努力抓住的许多东西都在崩坏。
她知道自己现在努力是有价值的，可是既来不及，也赶不上。
何时能摆脱弱小与无力带来的自责感呢？
令人绝望的是，她需要的还不是一点点力量，而是极其强大、能够改变现状的力量。
风间宫理虚弱地爬向床头，想把灯关掉，抬头就忽然看到102出现在自己面前，简直像瞬移进来的一样。
“102？”风间宫理困惑，“你……”
“我是101。”101纠正风间宫理的错误认知。
“双胞胎？”风间宫理诧异，“这又是……”
“我是来带你去见一个人的，”101说，“她是所有魔女的救主、保护人和神明。”
“她能做什么？装神弄鬼？”风间宫理语气不善。
作为科研魔女，她受不了太多虚伪的妄想，她想看到一切虚妄被精准的数字和公式解构，就像她们的生命正在被痛苦和无望所阐释。
“你去了就知道。”101将手按在风间宫理肩头，将她带入密室当中。
刹那间周围光景变幻，风间宫理发觉自己进入到一座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当中，她见过太多类似的手段，用黑暗来制造恐惧，那些秘仪团用这种办法来处置新进角色，迫使他们在慌乱和迷惘当中接受一切强塞进来的概念，叫他们失去分辨正误的能力。
原来如此。
风间宫理忽然明白过来。
就目前的状况看，尼斯托公司不过是公司包装下的一个以魔女为主的秘仪团，难怪每个人看起来都行踪诡异，像是怀着无穷秘密。这一点，风间宫理已经看得十分清楚了。
身为科研魔女，风间宫理对这一切都有足够的心理预期，她也知道自己不会被这种手段折服，因而表现得空前镇静，反而比之前还冷淡。
在她有机会说任何话之前，一只手伸向她的脸，手指擦去风间宫理的泪水。
烛光被101点起，光芒照耀下，风间宫理看到眼前站着一个绝美的魔女，看到她的瞬间，风间宫理便短暂地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倒不是说这名魔女气势如何骇人，也不是说她的模样有多令人胆寒，而是……她比风间宫理见过的其他魔女都更高贵，叫她感到自惭形秽。
风间宫理感觉魔女们和野兽们相似，都有着自己的爪子和勇气，但却被人类关进了牢笼当中。她自诩是野兽当中较活跃、较冲动的一批，时常对着铁栏杆又咬又抓，会强硬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但眼前的魔女已经超出了“野兽”的范畴，又回归了魔女的本质，彰显魔女们最鲜明的特征：超世拔俗。再有反叛精神的野兽也比不上一名真正高贵的魔女。
“你……您……”风间宫理艰难开口。
“我是法洛莎。”魔女将风间宫理脸上的泪滴拭尽，“心有不甘么？是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能力。”风间宫理咬紧牙关，“我没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的魔力是什么？”法洛莎接过101递过来的红酒杯，将它托在手中，同时用一种深邃的目光观察风间宫理，一半是审视，一半是好奇。
“你呢？”风间宫理深呼吸，保持理智，“我想先知道你的。”
“杀人，还有复原。”法洛莎轻声说，“我可以终结生命，或者逆转轮回，全都在我一念之中。我是灾祸的化身，世界的倾覆者。”
“你看起来……与众不同。”风间宫理抿起嘴，法洛莎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或者说是某种程度的冲击，从任何角度上看，法洛莎都超出她的认知。
“因为我跨越了凡俗世界的漫长光阴，”法洛莎说，“历史对我来说只是名词，我是历史本身，更是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总和。”
风间宫理释放出自己的魔力。
她的魔力是召唤出某种程度的光球，2个金色光球从她身后飘起，它们简直就像子宫中尚未成长、分化出肢体与器官的胚胎一样，具有种种原始面貌，尚辨别不出它们成型之后是什么样子。
“这是什么？”法洛莎观察。
“根据报告，是某种精神实体，还未诞生出自己真正的面目。”风间宫理解释，“但我感觉……与我很熟悉，像是我自己的分裂……可惜我的魔力太弱，什么特征都没有。”
“我可以让它们长大，”法洛莎说，“我可以让你的魔力进阶，让你从幼崽魔女变为下位魔女，那一刻，也许你能知道这些光球背后是什么东西。”
“魔力进化？”风间宫理一怔，“这是……这在历史上，也是只有……只有神能做到的事。”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101语气反感，仿佛不能理解风间宫理的迟钝，“她就是魔女之神。”
“那……我要做什么，才能换取此等恩赐？”风间宫理询问。
“说：‘我服从法洛莎，魔女之神’。”
风间宫理深呼吸，想到片桐爱，想到自己的一生，想到这日日夜夜的苦痛与煎熬，她对力量的渴望远超以往，她想要看着这个世界在她眼前崩塌，而这一切都需要魔力，需要她成为真正强大的魔女！
“服从？”风间宫理跪在法洛莎面前，“何止是服从！魔女之神！我愿意把我的灵魂交易给您！”
“很好。”法洛莎将手按在风间宫理头顶。
与星辰的联系得以建立，风间宫理已经做好了沟通群星的准备，只是缺少沟通的契机，如今这一通道得到开启与强化，大量魔力从风间宫理心头涌现，充斥在魔力回路当中。
长久以来的桎梏被打破，风间宫理抬起头，体内充盈着规模比之前强大数倍的魔力，她不禁抬起手，重新召唤出那些“光球”，光球的数量也从2个上升至3个。
3枚闪耀的光球，如今化作3个与她本人一模一样的身影伫立在风间宫理身边，伴随着她，目光空洞，风间宫理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意志与这些分离出来的“自我”密切连接，这3个分身完全成为风间宫理意志的下级分支。
“很有趣。”法洛莎看着眼前的一切，“是全新的魔力类型呢。”
风间宫理闭上眼睛，仔细消化自己所得到的新能力，其他3个分身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半晌，她们一齐睁眼。
不需要其他人，“她们”就是一个团队，心意相通。
“蜂群思维。”风间宫理忽然明白自己的真正能力，激动到颤栗，“……我的魔力是……‘蜂后’。”
第二百二十章 弑神之刃
魔女之神，能够轻而易举做到这样的事情？
在天穹背后，群星将力量投射到魔女身上，对公司来说，魔女的成长完全是随机而不稳定的，上位魔女往往就是她们的极限，统御者魔女就称得上是魔女中最强大的一批，再往上的“至尊”和“女皇”，在这个时代已经遥不可及。
然而，就这么一瞬间，风间宫理便完成了魔力上的突破。兴奋与激动的情绪交织在她心中，令她心花怒放，难掩喜色，对法洛莎的崇敬更是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您的恩赐令我感激不尽。”风间宫理单膝跪地，伏在法洛莎面前。
在她身边，3名魔力制造出来的“分身”也做出同样的动作，风间宫理能够轻易地与之达成精密的心理链接，它们完全复刻了风间宫理的意志和知识结构，是她本体的复刻，但又与本体毫无间隙。
“我喜欢看年轻的魔女找到自己力量的真实面貌。”法洛莎优雅地穿行在风间宫理的分身当中，“‘蜂群思维’吗？”
这些分身外观上散发着微微的金色光芒，法洛莎的手指可以轻易穿透它们的皮肤，本质上还是魔力聚合物，但却有自己的物理性质，在一定程度上作为实体活动。
“我能感受到……”风间宫理细细体验这种微妙的感受。
“我仍是我的一部分。”其中一个分身说，“并未制造出独立的生命来。”
“我们共用一个思想，每一个又都能独立思考。”另一个分身说。
“真有意思……”最后一个分身微微一笑，“我们共享着‘风间宫理’的知识和机能，但没有自主意识和独立性，分身从属于主身，各个分身之间则地位平等，唯一的目的就是处理和完善主身的意志。”
“所以这就像……蜂巢一样。”风间宫理望向法洛莎，“我的魔力可以制造出这些下级化身，有如工虫，为了我一人的目的而工作。”
风间宫理作为下位魔女，魔力还是不够，正在快速损耗，过不久这些分身就会悉数消散，此时已经像幻觉一样忽明忽暗，几同幽灵。不过，她相信自己能长期维持，毕竟她本来就有咖啡依赖，恢复魔力很快。
“那么，欢迎来到新魔女评议会。”法洛莎迎接风间宫理正式加入这个团体，露出慈悲的表情，仿佛迎接弃子归乡，“我们是古老评议会的灰烬重生，我们的目的是开辟一个崭新的世界。”
“完全没有拒绝这个地方的理由。”风间宫理环顾四周，将分身全部召回。
分身化作金色光球，回到风间宫理体内，瞬间，她感受到分身在分离期间的见闻、经历和感受全都累加起来，回归到她本体的知识结构上，在记忆上呈现融合。
她不由得暗自惊喜，若用于学习、研究，无疑能让速度加快3～4倍，她是一个魔女，亦是整个蜂群。
“你变得更强大，但你也将牺牲、流血、奉献，不是为了任何其他空洞的目的，”法洛莎轻声说，“而是为了整个魔女的复兴，为了魔女之神的崛起，为了让你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魔女。在我身边你不会缺少力量与智慧的赠礼，你所目睹的是新世界的雏形，而你是这个新世界的先驱。”
法洛莎的话语犹如圣咏，令风间宫理心悦诚服，只要法洛莎一个眼神，她便自觉跪在地上向法洛莎叩首，宣誓自己从身体到心灵的完全服从。
101将风间宫理带回到她的宿舍当中。
“好好休息吧。”101嘱咐。
风间宫理躺在床铺上，一遍又一遍回忆刚才那短暂仪式中的每个细节，魔女之神法洛莎给了她梦寐以求的力量，这种足以改变现状的魔力，令她心潮澎湃。
法洛莎展现出的力量已经令风间宫理完全认可，如果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为了所有魔女的复兴，那么她非常乐意去做。那样一来，不只是她，所有魔女都将得到救赎。
她不禁开始编辑加密通信，发给片桐爱。
“保持希望，小爱。”风间宫理简短地发过去，“我会把你从那里救出来的，我说到做到。”
另一边，法洛莎留在密室里，她坐在自己的席子上，旁边堆着仪式用具和金银器，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到这一刻，七魔女仪式的人选完全敲定，只剩下潘瑞伊的回归，然后法洛莎就能正式掠取魔女们的信念，成为一名下级神祇，开启通往神力的道路。
历史上，“女皇”们统治着她们各自的时代，这些最强大的魔女利用此类仪式来填补魔女与神秘者之间的鸿沟，最终在力量层次上能与神秘者一较高下，在神明垄断的世界中也能得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自她陷入沉睡至今，没有任何其他魔女做到这一点，亦即说是，她将成为千年来第一个成功执行七魔女仪式的存在，将饱受压迫的魔女带回到世界舞台上。
出棺之际的小小愿景，现在也正有力地迈向实现，法洛莎心满意足。
“没打扰到你吧。”徐炀造访密室，准备把叶子那边带来的神秘口信转交给法洛莎。
“你说呢？”法洛莎舔了舔嘴唇，“我正在靠近力量的本质。”
看到法洛莎贪婪的目光，徐炀心领神会，衣服一解，情投意合，稍事前奏，然后就开始打桩。
过去生活条件不好，法洛莎没怎么发育。随着徐炀孜孜不倦喂养糖分，的确变得更丰满了，能成为称职的众魔女领袖，至少在身材方面绝对位列首席。
过了半夜，法洛莎躺在席子上喘气，吐出舌头，单臂遮着眼睛，抬不起劲。
“我带了个人名来。”徐炀坐在旁边擦汗，“‘希露菲’，你有头绪吗？”
法洛莎猛地坐起来，一抖一抖。
“希露菲？”她有些吃惊，“什么意思？她还活着？”
“叶子见过她，让我把这个名字带给你，也许对方想和你达成某种接触。”
“她和我是同时代的人。”法洛莎裹起衣服，陷入沉思，“她也活到了今天，真糟糕，我还以为我是独一无二的，真想把她杀掉。”
“跟你有利益上的冲突么？”
“没有，反而还有合作的可能。”法洛莎叹气，“当年我把一个东西给她保管了，一把武器，堪称世界上最可怕、威力最大的武器，专门用来对抗神的利器。我怕被人惦记，就把它留给希露菲，纯粹是为了转移风险，没想到她还活着，那么武器应该还在她手里。”
“对抗神的武器……”徐炀想到缚神计划那场极其危险的战斗，狄尔奈和炎多的交战对整个世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是什么样的？”
“大概这么长的一把利刃。”法洛莎比划了一下，约1.7米长，“神秘者们强迫‘死土’莫利亚德交出它的爪子，那已经是非常致命的材料了，又加上异空间生命的脊椎，‘月火’蒙德亲自用月亮火焰将二者熔铸到一起，秘仪团的上千名仆人在黑壁山脉的底部工作，花20年时间将它锻造成型，用早晨7时海水顶端的泡沫加以冷却，最终形成了这把最可怕的武器。”
“所以我们要从希露菲那边讨回这把武器了？她是个什么样的魔女？”
“她过去跟我一起工作，是个安静、保守的人，”法洛莎揣测，“不知现在她有没有变化。如果我们想用绝对的力量打破现有的一切，我得将这把武器拿回来，可以说是一张重要底牌。”
听到希露菲这个名字，法洛莎真心怀念起弑神武器。
自己正是用这把武器杀了神明，制造出今天的秩序。法洛莎暗想。那么，也应当用这把武器来扭曲现实，将今时今日的一切混沌与不公斩开，用绝对的暴力重新杀出一条血路。
“那么，我也会让叶子那边留意希露菲的事。”徐炀做出判断，“如果直接见面的话，风险会很大，最好还是先去试探，免得引火烧身。如果我是她，我就会自己留着这件武器。”
他们又折腾了一晚，到次日早晨，法洛莎被填满，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临睡前对徐炀用了回复之律，让他继续生龙活虎，他睡的时间短，活力却丝毫不减，在法洛莎可爱的地方亲了一下，之后就走了。
徐炀前去探望风间宫理现在的状况。“蜂巢思维”，这魔力确实是世界首例，至少目前的档案库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