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时代的魔女 第166章

作者:小夕岁

“妈妈奖励了我太多东西,”她说,“无数的钱,我能真正独当一面了!”

“也就是说,你有机会继承希盛?”徐炀好奇。

“其实,谁来继承希盛都一样,”叶子望向远处,“希盛集团发展到今天,无论谁来当它的领袖,它都不会倒下,我们早已建立了一个经得起考验的组织架构,无论谁来管理,它发展的轨迹都不会有任何变化……这就是‘公司’。公司是我们所设计出来的最优秀、效益最强、最能适应这个时代的经济组织形式,任何生产与经济活动都离不开公司的介入,是人们需要公司,而非公司需要人。”

“那么,”徐炀揣测,“本间纪子挑选继承人有其他标准。”

“对,唯一的标准就是……变成她。”叶子转向徐炀,“公司已经有固定的章程和庞大的内部利益体系,到这份上,首席执行官本人的意志和智慧都无足轻重。妈妈需要的是跟她作风一样、习性一样的人,她要看着另一个自己接手希盛。”

“而你不会变成你母亲那样的人。”徐炀打量叶子,“我没见过本间纪子,但我打赌你和她有天壤之别。”

“是啊,但这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叶子朝车辆的方向返回,“我觉得,按妈妈的性格和作风去处理事情的话,留给自己的压力会变少。其实我还是希望妈妈能活下去,那样的话,希盛就会长存,整个世界也不会变化。”

“世界变化与否,不以一两个人的念头为转移。”徐炀走在叶子身边。

“为什么?”叶子转头。

“就和你刚才感叹的一样——这个世界真大。”徐炀说,“它太大了,所以一两个人的意志根本左右不了大势。”

“可能历史会证明你是对的,但现在你无法证明。”叶子说。

“我们会在有生之年看到答案的。”徐炀摇头。

“希盛集团也不是‘一两个人’,”叶子靠在车上,“我们光总部就有16.8万名雇员,世界各地的分公司里还有更多。”

这时候千葬音也已经回来,她刚才去附近城下町的商店街买了啤酒、烧烤和水果,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恰好端到他们面前。

“我的小小成就,”叶子打开一罐啤酒,“跟法洛莎是分不开的。”

“你的母亲同意了吗?她想不想变成魔女?”

“当然想,不过还在试探阶段。好在我可以进行规划,一切都在我掌握当中。”叶子解释,“……还有,我认识了一个有趣的名字,‘希露菲’,跟法洛莎有一定关系。你可以跟法洛莎提起这个名字,看看她的反应。”

“我记下了。”徐炀会意,“那么,你帮我们找的那个科研魔女的事,想必有所进展吧。”

“那当然。”叶子带徐炀回到车上继续,“现在她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另一边,京都无限的Z1研究所。

一纸命令改变了风间宫理的命运。

风间宫理曾经有着简单而幸福的家庭,直到在幼儿园被检测出魔力回路,她迅速被京都无限收编,与自己的原生家庭分割。

因为没有明显的魔力应用方向,她被归类为科研魔女,为了活下去,她被迫参加一系列复杂、艰难的学习与测验,接受成套的学术训练,最终等着被分到京都无限旗下的一家研究所。

“科研魔女”的存在,反映出人类对魔女最显著的结构性剥削。

一代又一代科研魔女为技术的发展赴汤蹈火,她们的姓名与功绩默默无闻,成果与效益被公司所强占。即便遭到惨无人道的虐待和奴役,她们还是用自己的生命探索出了血泪铸成的科研规章和制度规范,更完成了现今人类所拥有的诸多科技突破。

为了继承无数代科研魔女的研究成果,接过她们的研究进度,在她们铸造的技术进程上往前攀登,风间宫理渴望成为一名优秀的科研人员,她想在认真的技术研发方面获得一技之长,让自己的努力能够对这个世界产生有益的影响。

然而自己的梦也一寸寸瓦解。

她加入Z1研究所后便从事军工研发与设计,但这里的一切都叫风间宫理不适应。

公司制度下,研究所的效益与产品的市场化能力有关,那些先期试验成本高、市场化变现遥遥无期的技术都被束之高阁,能活下去的项目都是能实现短期效益的。

军工产品也一样,风间宫理渴望做有挑战性的工作,但目前保守的开发计划完全无法发挥她的才能,她感觉自己陷入了生活的怪圈,一辈子原地打转。

除此之外,不少科研魔女为了离开枯燥而痛苦的基础研发岗位,渐渐放弃技术追求,选择去发展个人形象以及吸引流量的能力。

烂到根子里,这是风间宫理对Z1研究所的最大印象。

即便是2级科学官,她也像动物一样被赶来赶去。

每天8点到岗,开始一天的工作,一套效益综合管理系统让她感觉跟坐牢一样,该系统实时监测她的面部表情、身体姿态和心理活动水平,只要这三项被综合判定为“摸鱼休闲”或者“心怀不满”,系统就会即时上报,叫她必须保持微笑、端正姿态、维系产出。

按12小时工作制,晚上20点下班。但所长将召开组会,持续2个小时,所有人都必须到位聆听,否则根本不知道明天要做什么,于是等回宿舍就到了晚上十点多,累得要死,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睡觉,没有余力去学习和思考工作之外的事。

一系列要求和规训,把她的所有同事都变作了一模一样的螺丝钉状劳动力,只有风间宫理还在一直上蹿下跳,到处碰撞。

她辱骂那些温驯的同事,顶撞上司,恶狠狠地用自己的方式拷打一切她看不惯的东西,像个带刺的炸弹,世界是怎么膈应她的,她就怎么膈应回去,用这种方式宣泄她的不平之气。

即便如此,风间宫理也走到了科研生涯的尽头。

第二百一十七章 风间宫理

随着京都无限势力衰退,Z1研究所发不出工资。

由于大量犯罪记录,风间宫理的工资已经被扣到月薪2100,可就算这点钱,上个月也没发,按所长的意思,风间宫理还得继续工作,直到她被其他公司收购,而这期间研究所也不会发钱,因为理论上她已经被挂牌出售,根本不算研究所的人了,成为免费劳动力。

她坐在工位上设计研究方案,两眼发直,打算饿死自己。

因为粮食短缺,后勤也开始坑钱,原先白色包装的便宜营养膏不再供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金色包装的营养膏,营养成分相同却贵了10倍。

只要低下头当狗就可以过上相对美好一些的生活,风间宫理瞪着眼睛看向实验室里的其他科研魔女,她们不少人选择和公司高层睡,换取生活的资源。她们善于钻营和调节人际关系,唯有风间宫理像个随时会爆炸的地雷,为了保护那点可悲的清高而拒绝一切。

眼球机器人夹着一张公司行政命令交给风间宫理。

“尼斯托公司,今日内到岗。”

她拿着这张纸,有些错愕,上面还印有清晰的联系方式,说明她已经被这家“尼斯托公司”买下,要求她即刻前往位于会津地下城90号公路外部的尼斯托工业园。

自己像商品一样被交易出去,变成这家“尼斯托公司”的东西了,风间宫理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请您在1小时内整理行李离开,您已经不再是Z1研究所成员。”眼球机器人提醒。

“去你吗的!”风间宫理一拳朝机器人干过去,把它砸得倒退了半米,它重新调整喷气口。

“您的无端暴力行为已被记录,世纪净土信誉分-10。”眼球机器人通报。

草!

风间宫理暗骂。

本来她的信誉分就是0分了,现在扣成负数,一出门就会被世纪净土逮捕!

无奈之下,她只能拨通小纸条上记载的联系方式,连通信都十分神秘,需要转2个不同的信号收发站才能接通对方真实的通信号码,明显是为了避免追踪。

“……您好,我是风间宫理,万分抱歉,”风间宫理态度有些弱,因为怀疑对方根本不会来接自己,“……由于某些事故的发生,我无法按正常手段及时抵达贵司,请问贵司是否有能力前来接我?”

通信的另一头是徐炀。

“噢,当然。”他接到风间宫理的电话,很是欣喜。

这可是尼斯托公司的第一名科研魔女,聪明、成熟、能够进行技术研发工作,可谓是未来长期计划内最重要的一环,弥补了公司最弱的部分。

挂断电话,此时的他已经在海边跟叶子玩到了上午,徐炀说出自己的方向,叶子也打算去办正事,于是跟徐炀告别。

“既然你要去接人,”叶子说,“我给你买一台新的穿梭机吧,我现在手头的资金翻了很多很多倍,怎么花都没关系。”

“那就多谢了。”徐炀点头。

由于局势动荡,各方面的监管在收紧。尼斯托公司的穿梭机都是军事方面的,如果一直开到上京郊外的Z1研究所的话,路上可能会遭到关注,要能有台商务差旅舰,在这种场合就好办多了。

叶子打开智能荧幕,接入最近的一家穿梭机交易商,看了看他们的待售商品列表,按价格从高到低排列,很快相中一辆豪华的商务穿梭机。

这是一艘“泷川”级穿梭机,由京都无限下属的载具制造商生产,外观大气,紫色涂装,摆脱京都无限传统穿梭机的单薄特征,具有令人心醉的外表,外形前卫,富有设计感,线条锋利感十足,具有相当高的辨识度,兼具实用性和时尚体验,售价699万资金,对叶子来说就是一点点零花钱,她想也不想就买了下来,送给徐炀。

过不久,这艘“泷川”级商务穿梭机便自动导航到叶子他们所处的沙滩上,比荧幕上显示的样图还要精美,在任何商务场合都能不丢颜面。

徐炀远程接入,调试完机体的全部参数,随后就准备开走。

“那么,我去接人了。”徐炀向叶子告别。

“下次还会再找你的。”叶子依依不舍,“你可别想着跟我十天半个月才联系一回啊。”

“慢慢来吧。”徐炀笑。

“你也可以随意开拓了。”叶子鼓励道,“我能提供的资金规模更大,放手做你想做的事吧。”

“多谢。”徐炀捏了捏叶子的小手。

千葬音护送叶子离开。

随后,徐炀绕着穿梭机转了一圈,把它命名为“紫风号”,这就是尼斯托公司旗下的第四艘穿梭机了,可以专门用于要求体面行动的场合。

他登机观察,内饰也足够精美,预赠了大批物资和贴心礼品,无论导航、灯光、温控还是人机互动系统都无可挑剔。

徐炀按风间宫理提供的地址,将穿梭机开过去,一边检查风间宫理的档案和履历。

她在Z1研究所内的科研效益是一等一的,技术能力无可挑剔,虽然犯罪记录惊人,但都是公司内部矛盾,无伤大雅。

开这辆穿梭机去接魔女,希望对方能看得上咱公司。徐炀暗想。可不能亏待了这么优秀的科学官。

另一边,Z1研究所内,风间宫理正站在研究所门口等待。

她感觉自己像个木头,倒霉透顶,随波逐流,提着自己的一小箱行李,将命运置于他人之手。她查到尼斯托公司的档案,注册资本1千万,区区一家中小型企业,靠贩卖铁矿原料为生,光是看到这几行消息就让风间宫理失望透顶。一家矿产公司能给她什么待遇?能给她怎样的施展舞台?到头来不还是像个无能之辈,平庸又痛苦地度过一生,永远无法发挥自己的真实水平。

现在她还不能踏出研究所一步,往外走就会被世纪净土系统拿下。

研究所里偶有其他人员与魔女走动,看到以刻薄闻名的风间宫理傻站在门口,不禁对她投去讥讽的目光。

风间宫理的确有汗流浃背的感觉,她手提着小行李箱,里面装着她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却感觉有千钧重。每一秒都让她感到煎熬,自己的后半生就这样被卖给了这家微不足道的尼斯托公司,她不知道自己挂牌成交的价格是多少,但她感觉自己很不值钱。

她站的时间够久,以至于引起闲言絮语。

“这不是那个风间吗?”其他魔女不禁打量起苦站在研究所门口的风间宫理。

“她怎么不走?”

“估计是她信誉码标红了,看她天天发疯,遭了报应吧。”

“不知道是什么公司把她买了下来,估计不是什么好公司。”

“北部列岛还有比京都无限待遇更好的公司?”

风间宫理努力让自己忍住,但她头一次有崩溃的冲动,她想倒在地上,这个枯燥无趣的世界每天都在扇她巴掌,逼她投降。

那么多人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掉了队,她毫不怀疑自己也将成为其中一员,认同努力毫无意义的观点,对着注定求而不得的事情强颜欢笑,自我安慰说应该学会放手!

——紫风号呼啸而至。

她听到穿梭机靠近的声音,转头便看到一艘外观夺目、让人印象深刻的穿梭机,是那种光看就知道一辈子不可能买得起的款式。

不少人也从工位抬起头,透过窗户,看向外侧停机坪里进驻的精美穿梭机。Z1研究所里,有些资历老的员工参与了对“泷川级”穿梭机的研发,只是自己凭工资一辈子也买不起一艘,他们不禁隔着窗户对它指指点点,谈到自己当初熬夜绘图付出的心血。

风间宫理将手攥了又攥,半是期待半是恐惧,这会是来接她的穿梭机吗?这真的会……

“您好,”徐炀通信给她,“风间宫理小姐,我看到您了,请上来吧。”

风间宫理猛地转向之前那些指指点点她的人,迅速朝他们竖起中指,一边竖中指一边快步朝穿梭机走去。

“等着吧!”她回头喊,“等着我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而你们只能跟耗子一样看着!”

风间宫理大步登上紫风号,舱门在她身后自动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