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夕岁
一旦希盛集团被摧毁，整个东半球的格局都会陡然变化，而从满地混乱当中，最强大的变革力量将一跃而起，成为新秩序的主导者，掌握分配资源的最高权限，重新塑造社会形态。
出租车一路沿着航道下行，徐炀望向窗外，只见每个人都面带微笑、彬彬有礼，说话极客气，世纪净土的监控系统设置在每个街区、走道与建筑物当中，扫描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实时标明他们目前的状态与身份信息，监控他们所携带的个人智能终端。
这时新言新语很派的上用场，在安久市，道歉大多都带着讽刺，讽刺则都是指桑骂槐。人们预先装了精密的语言过滤器，发表意见之前会先用脑部过滤器筛一遍，从绿色词库中选出合适的话语用来编纂词句，免得说出不该说的语句，落人话柄。
分化如此严重，现状和前景不容乐观，因此大多数人都选择在脑里装一个“娜娜可”系列植入物，“别难过，像娜娜可一样思考吧～”系列处理器能够强力屏蔽那些传播不快与痛苦的神经递质，只留下积极向上的美好情绪。
装了植入物而心情愉快的，为了躲避监督而满脸堆笑的，形形色色的笑脸人组成了安久市的大多数人口，直到“世纪净土”被全面下线那天，他们都会一直保持得体的笑容。
一直开回会津城，徐炀才看到那些熟悉的“正常人”。互相谩骂、大发脾气、吵吵嚷嚷、脸色阴晴不定，虽然满怀敌意，但他们给徐炀的感觉更像同类。晖城区仍然繁华且杂乱，葛城帮的地盘则安定不少，不少成员正在朝晖城区移动，组成战斗阵型，准备去压制和攻击不服管束的链锯天使帮。
为了将叶子准备的礼物分发给大家，徐炀先去了老崔的诊疗中心。
崔俊友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边准备给客户做植入物手术，一边对公司主义骂骂咧咧，最近各地都有反公司主义的活动爆发，他的心情不错。
“看看这网路上的最新趋势。”他给徐炀展示现在流行的标签，“‘不再工作！’”
#不再工作！
这样的呐喊也在社交媒体上流行开来了，人们不断揭示自己目前在工作中难堪的境遇，毫无预料的开除、在公司外没有用武之地的技艺、严苛的工作时长、惊人的健康损耗、0保障……面对这一状况，各地的人们不约而同，开始选择放弃工作，停止不切实际的追求，决定将生存条件降低到最小化，用最低限度的劳动维持生存，拒绝燃烧自己。
“然而人们还得过日子吧，不工作是不行的。”徐炀说。
“不工作，这就是最好的态度！”崔俊友的态度更为激烈，“谁给公司主义卖命谁就是我们的敌人！谁上一天班谁就是我们的死对头！”
“那你手下的义体医生学徒呢，”徐炀摇头，“他们如果翘班，你也会跳脚的。”
“那不一样，他们是我徒弟，徒弟当然要给当师傅的劳动了，这是天经地义。”崔俊友不以为然。
“我和叶子见了一面。”徐炀道，“她还记得你，给你准备了礼物。”
“那条毒蛇的后代？”崔俊友失声叫喊，皱紧眉头，“你会不会中了她的计策？被她策反？给我带了窃听器？”
“叶子送了你一件新衣服。”徐炀拿出一件全新的黑色外套，式样精美，牌子货，市价在5万资金左右。
“啧啧。”饶是崔俊友心里再多芥蒂，也对这件漂亮衣服爱不释手，这手感比他以前穿的地摊货好不少，他不缺钱，但也不舍得花钱买这么贵的衣服，如今终于得到一件像样的行头，叫他心情不错。
“不错吧。”徐炀觉得这衣服很适合老崔，多少让他像个正常人。
“衣锦还乡。”崔俊友把衣服放到一旁，“改天我得回新罗一趟了。”
“祝你平安。”徐炀把给尼德莱特的礼物也留下，“叶子送了尼德莱特一套黄金时代情怀动漫的蓝光典藏碟，你一会转交给他。”
“行。”崔俊友将光碟收下，“你小子也给我保重啊，摧毁巨塔计划和公司主义这条路，你绝不能掉队。”
“我命硬。”徐炀离开义体诊疗中心。
回铃木之泉，徐炀找到莉拉。
“莉拉，我见过叶子了。”徐炀道，“叶子给你准备了礼物，瞧。”
莉拉没说话，她先是仔仔细细打量徐炀，很快确认到高级酒店的床单味、小岛叶子味、酒味、皮革味、“酒神”牌香水味、异色费洛蒙气息，她不禁心里将小岛叶子列入最高敌对目标，表面上则若无其事。
“那她还真是有心。”莉拉收下叶子的礼物，是一条精美的金饰蓝宝石项链，衬莉拉的肤色与发色特别好看，她将项链戴上，相当动人，“叶子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当然，还有重量级的，给法洛莎的礼物。”徐炀将礼物带上，去见法洛莎。除此之外还有给李孝敏和罗西娅，以及给A40的，叶子对礼物准备了很久。
此时的法洛莎正在看着新闻里一系列异样报道，神采奕奕。
“看啊，徐炀。”法洛莎指指点点，“一切都变了样，战争狂热爆发，冰巨人在千湖电子辖区内被目击，不死鸟从火山中现身，每个角落神秘都在觉醒，它们开始行动了。”
“古老之物一个接一个苏醒？对我们来说，应该也是不错的机会。”徐炀道。
“当然。”法洛莎抬头，“我们去解救日之炎多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解救炎多
“解救日之炎多……”徐炀坐在法洛莎身边，看着智能荧幕里对各地灾难性事件的报告，“先看看最近发生了什么吧。”
最大的消息是冰巨人的苏醒，它们普遍生活在奥斯特兰地区，这块地域位于泰西洲北部，是个峡湾分布、冰天雪地的地方。公司联盟战胜魔女以后，采取措施根绝神秘，冰巨人一族也被特别组建的猎杀团体给追捕绞杀，大多数都被杀死，富豪们竞价回收其尸骸，作为稀有的收藏品，它们中首领级别的，能长到50多米高。
莉拉就是出身于奥斯特兰，这一消息引起了她的担忧。
“我之前所属的公司，‘千湖电子’，一直在戒备冰巨人。”莉拉靠在墙边，将双手抱在胸前，“我们特地高价购买了冰之魔女，尝试控制巨人的踪迹，将它们封印在冰寒深渊最底下……”
她目不转睛看着荧幕上的画面。
一条大裂谷中不断发出刺耳的爆破声，隆隆声响，犹如山崩地裂，即便心知肚明此事发生在上万公里外，徐炀也能感到强烈危机的发生。
压迫感十足，仿佛正在直面远古本身。
这座大裂谷正从底下崩坏，空前庞大的巨物正在发起行动，一只覆盖坚冰的大手突兀刺破缝隙，猛力向外探出，地动山摇，那拳头有大楼般宽阔，难以想象下方连接的身躯又是何等魁梧。
这只远古巨手打破裂隙后，谷中顿时出现密密麻麻的蛛网状缝隙，底下不断涌出大量身披雪白毛发、体态犹如坚冰的怪形生命，咆哮着朝两侧冲去，它们攀爬悬崖峭壁如履平地，丝毫不受阻碍。
裂谷两侧已经提前驻扎了大量公司部队，在无人机操持下，一切枪炮顿时轰鸣起来，机枪子弹、火炮、激光武器乃至等离子弹药都向裂谷中央投射。与此同时，无穷冰雾从远古巨手身边突兀腾起，声势惊人的雪风暴随之呼啸出现，气温骤降。公司派驻的魔女立刻做出行动，空气出现明显扭曲，巨人所召唤出的冰风暴开始改变方向，似乎有一名使用冰魔力的魔女尝试接管这股恐怖风暴。
战斗的结果尚未揭晓，现场画面就被切断，这是千湖电子公司今日刚刚对外公开的录像。
即便作为巨型企业，千湖电子公司也确认自身无法解决这项旷世危机，正在呼吁泰西洲其他公司进行协助，并请求公司联盟派遣“天驱协议”魔女部队进行控制。
“封印下面是个不得了的东西。”莉拉按了按额头，“这样下去的话所有东西都会崩毁的。”
“这种事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徐炀起身，“神秘事物，包括魔女们，都是在公司联盟鼎盛时期被收容和控制的，那时他们还能集结全球的人力物力。但公司联盟已经没过去那么强大了。”
“在列岛洲，”法洛莎神情认真，“古老神秘者只有一位——被称为‘日之炎多’的巨型生命。只要我们把它解救出来，它就会成为我们用来统治世界的助手。”
“是你统治世界的助手吧。”徐炀怀疑。
“我的，你的，不要分那么清楚。”法洛莎轻轻一笑，“我是如此爱你，我难道有东西不会与你分享？世界只是其中之一，甚至世界也不是最重要的，看看我们走到最后能执掌多少东西吧，生死、权力、群星。这个世界、这片陆地、现代科技，还有这一百亿人口，只是用来构筑伟大与永恒的基石。”
“执掌日之炎多确实是我们进一步行动的基础。”莉拉会意，“无论哪个远古神秘者获得自由，它们能做到的事情都不是魔女能相匹配的。”
“这样一尊生命怎么会听你的话。”徐炀沉思。
“我知道它的语言，而且认识它，所以就这样了。”法洛莎神情轻蔑，“再说，它很容易愚弄。”
“我也得学习如何与其沟通。”
“炎～多～”法洛莎夸张地说，“它能发出的音节有限，仅靠2个声音就能凑成它种族的所有语言。”
“炎……多。”徐炀记录下这复杂的音调变化，“炎……多？”
“炎多。”法洛莎总结，“它操持的口音能转录为我们所使用的音节，不过需要夜以继日的练习，我一个一个分解给你听就是了。”
法洛莎看着徐炀认真学习炎多之语言的模样，心里又感到一阵愉快，噢，亲爱的，多么小心谨慎的家伙，沉思炎多的语音，无非是担心炎多被她滥用，被随意驱使，拿去灭城灭世，屠杀人类像把热水倒进蚂蚁窝，所以他必须通晓如何与炎多沟通，免得炎多成为法洛莎的私有物。
这是徐炀不可动摇的行事逻辑，法洛莎不会放在心上。她想着和徐炀看星星的事，这项约定极有分量，不可随意淡化。他从那破地方把她救了出来，一直走到今天，漫长回忆已经铸成，有如一道锁链，每条链环彼此勾连，破碎其中一个，上下就无法连接，更无法用任何手段抹消，这是关联到一生的事情。
她仍然有着那些可爱的幻想，想把整个世界杀个空空荡荡，留下他们欣赏世界的废墟，全世界尽灭，只剩两个逃脱“收割生命”的活物，何等华丽的殊荣。
“这是叶子给你的礼物。”徐炀将一个盒子交给法洛莎。
“我一会再拆开吧。”法洛莎随意地将盒子留在旁边，她不需要礼物，富人能赠给她的只有黄金和珠宝，她见惯了，过去的王公贵族就是这么笼络法洛莎的，他们误以为财富能称量她高贵而混乱的心灵。
徐炀离开后，莉拉仍然留在屋里，她意识到必须得跟法洛莎好好谈谈了。
叶子的事，该死的小岛叶子的事情。
莉拉将门锁上。
法洛莎仍然温和地看着莉拉，她毫不怀疑莉拉又要对她的行径作出什么指责，然而莉拉只是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扯断，丢到床上。
“有第四者涉足我们当中。”莉拉严肃地指控。
“叶子？”法洛莎打开叶子送她的礼物，是一件上等礼服，在领口有黑色绣花，适合出席晚宴一类的场合，比法洛莎自己订做的古式礼服更加精美，“她送来了不错的东西呢，她知道我喜欢什么。”
“主人和她睡过了。”莉拉艰难地说出来，“你想想这有多可怕。”
“那不是……”法洛莎突兀站起来，然后又坐下，脸上换回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如果我要为此生气的话，首先得先把你杀了，不是吗？”
“主人对我做什么，与你无关。”莉拉说，“然而第四者涉足其中，不止让我蒙羞，也让你蒙羞。”
法洛莎的手轻轻抚摸叶子送来的礼服，这是信号，叶子希望和解。
她别想要。
“这是个机会不是吗？”她抬头，“我们三人，永恒的三人，不会有第四人。”
“不会有，也不能有。”莉拉宣布，“只要有任何一点苗头，我开枪，你用魔力，清扫出去。”
“是的，是的……”法洛莎用一只手轻扫另一只手的手背，“我有着正直、纯洁的品格和强大的力量，你有着无可指摘的忠心和恪尽职守的素养，没有其他女人在徐炀的生命中能达到同等高度。如果她们妄想逾越既有的界限，她们就得死。”
“虽然我不相信你有‘正直、纯洁’的品格，但其他部分说的不错。”莉拉向法洛莎敬礼，“尼斯托公司还需要我，恕不奉陪。”
“去吧，去经营这个徐炀用你名字命名的企业，他很爱你。”法洛莎斜靠在卧榻上，把扯断的项链还给莉拉，“……你不需要吗？”
“垃圾堆是它的归宿，有劳你了。”莉拉转身离开。
叶子……
要咽下去的哀痛又多了一份。法洛莎闭上眼睛，转移注意，神座的碎片仍然明亮，远古神秘者们正明里暗里不断发讯，试图探测它目前的状况。
她希望它们继续去征战、去杀戮那些公司人，摧垮这个秩序，留下满地尘沙与尸骸。
目前还不能吃掉炎多和森林之主，要拉拢它们，它们本身就有惊人的威势，然后还得加上法洛莎自己，只要她自己也通过七魔女仪式成为一名下级神，那就是一个无可比拟的三圣同盟，光是想象这一刻就让法洛莎心潮澎湃。
把日之炎多从笼子里……放出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缚神计划
叶子给李孝敏和罗西娅的礼物价值不菲，是晖城区的一间大平层公寓，叶子替他们付了360个月的租金。
徐炀把公寓密钥和租赁合同交给他们的时候，李孝敏不能更激动，他这段时间的工作主要就是帮尼斯托工业园开重型卡车，把开挖出来的铁矿石从工业园送到地下都市的接驳港口，兢兢业业。
“我一直想跟罗西娅要个孩子的。”李孝敏很热情，“但她一直很害怕，前辈，现在叶子给我们送了这么好的礼物，我也能说服她安心备孕了。”
“我猜，她有些担心孩子无法在这个阴暗混乱的世界幸福生活吧。”徐炀想了下。
“确实……当然有这方面的顾虑。”李孝敏咬了咬牙，“但一个孩子能证明我们之间的爱。”
“只有孩子才能证明爱吗？”徐炀恍惚间想到法洛莎和莉拉，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生育后代的。
“肯定的，”李孝敏煞有介事地说，“大家不都把孩子比作爱情的结晶么？还有，生了孩子后，人才会更负责任嘛。”
徐炀不由得感到一丝怪诞，孩子对徐炀来说无疑是极麻烦的存在，想要维系感情只能另寻办法。
“那么，当父母的，务必要为后代负起责任才是。”徐炀嘱咐。
“我会努力攒钱。”李孝敏兴奋点头，“前辈，等孩子出生，希望您能来看一看。”
“到时候一定通知我。”徐炀微微一笑。
作别他之后，徐炀去找A40，准备把叶子的最后一份礼物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