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第809章 军民汹汹,不能弹压,将奈之何?
“贼人受死!”
杨志手持家传宝刀,锋锐绝伦的刀光闪出,左冲右突,招招抢攻。
别说武艺略逊的欧鹏、马麟、陶宗旺等人,就连年龄虽小,但得鲁达看中的吕方郭盛,都完全招架不住,被打得节节后退。
“兀那青面汉子,欺负小郎君有什么能耐,我来会会你!”
鲁达双目怒瞪,一路冲到杨志身前,抡起手中的铁棒,就抽了下去。
“嘿!来得好!”
杨志夷然不惧,举刀迎上。
他虎体狼腰猿臂健,生得魁梧有力,脸上却有一大块青记,颇为丑陋,不得看重,以致于有了这等家世,又参加武举,还未得一个官品。
“所幸我的运气还是很好的,居然遇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此番擒拿贼子,建功立业,必然出人头地,光大门楣!”
兴奋若狂的杨志与鲁达战成一团,李彦负手立于丽景门上,大袖飘飘,俯瞰四方战况时,倒也关注了一二。
杨志不仅在后世被冠以老倒霉蛋的称号,其实在此之前不少水浒传的评价,对其观感就都不好,原因自然是杨志为了重新得官,先是贿赂各级官员,然后又巴结高俅,最后再帮蔡京女婿梁中书运送生辰纲,上了梁山后热衷于招安。
所以有人说他“于水浒则不愿一朝居,而梁中书十万金珠之赃物,则肝脑涂地,而为之护送于东京,冀达权相之门,乃祖令公在九泉有知,未必不引以为耻也。”
杨志表示:你了不起!你清高!徽宗朝的官场环境如此,不巴结奸佞又能如何呢?
至于热衷于招安,原著里有不少朝廷将领所以会上梁山,第一个关键原因自然是“上应星魁,意气相投”,第二个重要缘由,则是宋江对于被梁山打败的朝廷将领,都有招安的许诺和暗示,所谓“归顺之心已久,报效之志凛然”。
正因为知道落草为寇只是过渡,最终还能回朝廷当官,这些将领才会干脆的投效,否则如果一辈子当强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出身高贵的几人,显然不会愿意。
比如此刻正目光炯炯地观察着宫城局势的另外两位将领,关胜和呼延灼。
相比起杨志的匹夫之勇,埋头先登,这两位熟读兵书之人,就有了统帅指挥的模样,重兵法韬略。
但在派出三波试探进攻后,神情亦是变得越来越沉重,关胜开口道:“贼人士气高昂,准备充分,何相公命令我们在日落前必须夺回宫城,你可有把握?”
呼延灼沉声道:“若有攻城利器,或有一线机会,若无攻城器械,别说今日,恐怕再过数日,也难以取胜!”
关胜回头看了一下,浓眉皱起:“何相公所见不错,不能再拖延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呼延灼也发现了,皇城四周的街头,百姓越聚越多。
相比起直接受到异族侵略的北方,南方的百姓无论是没有这份切肤之痛,还是更加沉重的赋税压力,对于北方战事的兴趣都相对较少,但这发生在自家门口的又不一样。
一国的皇宫被占据,居然迟迟无法驱逐反贼,每个过路的百姓都观望着、议论着、传播着,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金陵都会知道,官家的皇宫被人霸占了一半,朝廷束手无策……
呼延灼抿了抿嘴,低声道:“没有别的办法,与杨志一般,强攻吧!”
关胜轻轻抚须,叹了口气,面对这么一个层层掣肘的局面,就算讨论再多,终究拿不出什么高明的战术运用,最后还是落在正面强攻上:“上!”
两人再不多言,关胜持偃月刀,呼延灼拿双鞭,纷纷抢上城楼。
“来得好!”
鲁达敌住杨志,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势均力敌,眼见再有敌方将领扑上,刘唐挥刀来战,截住关胜。
关胜丹凤眼中生出杀意,想要一拍胯下赤兔马,上前就是一刀,却无奈没有那个条件,只能迈开双腿一刀砍去,不料刘唐步法诡异,竟是后发先至,当头一刀劈来。
关胜祖传刀法,练的一身好骑术,马战功夫当世亦是排名前列,但步战就差了些,刘唐却恰恰是不通骑术的步卒,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却是斗得旗鼓相当,一头乱发飞扬,还略有压制。
相比起来,找上李俊和石秀的呼延灼的优势更大,李俊水性极佳,陆战稍差,石秀也被那双鞭逼得近不了身。
“‘佐命’,呼延灼来会你!”
呼延灼并不将这两人视作真正的目标,视线始终落在那位俯瞰皇城的大逆身上,寻找机会,带头突破重围,狂吼一声,扑将上去。
李彦看都没看他一眼,因为斜斜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闪过,唰的一刀就轻松将呼延灼逼开,露出丁润那颗醒目的大脑袋:“凭你也配惊扰前辈?”
呼延灼冷喝道:“丁判官,你昔日也是朝廷命官,岂能……”
唰!
话音戛然而止,丁润一刀挥至,险些将呼延灼的手削下来。
身为步战的绝顶好手,他的刀法就更加狠厉了,打得呼延灼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狠狠出了近来在兀颜光和完颜阿骨打手下吃的亏。
不远处的樊瑞本来都要出手,眼见这一幕,又退了回去,时刻有三个好汉看守着米粮和水桶,才是坚守的关键。
城墙上的混战没有持续多久。
杨志、关胜和呼延灼无疑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但一来双拳难敌四手,二来最强的“佐命”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半个指头,那股恐怖的压力却无孔不入。
无论是从信心还是勇气上面,他们都越打越是衰弱,最终被逼无奈之下,只有领着士卒退了下去。
“哈哈!逃命去吧!逃命去吧!”
“不能让贼人在宫中久占!不能啊!!”
皇城上下传来截然不同的声音,很快官兵再度发生攻势,在一场场针锋相对的较量中,太阳落山了。
看到第二个夜晚来临,无论是下方的官兵,还是城头上的众好汉,都觉得有些恍惚。
大宋的皇宫,皇权的象征,居然就这么被人占了一天?
“朝廷……原来这么弱了吗?”
当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气氛已经变得不同,恰在此时,李彦的声音响起,无比清晰地传遍四方,连远远的围观百姓都能听见:“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
“那是什么意思?”
城头上文化造诣朴素的好汉们一怔,面面相觑,下方的众多文臣面色剧变,而围观群众里面,倒是有书生秀才向左右解释起来:“这是汉朝十三将士归玉门的典故……”
那是东汉时期的一项壮举,耿恭等数百汉人英雄在孤城坚守,抵挡数万匈奴士兵整整一年,大汉朝廷在明知得不偿失的情况,也没有抛弃放弃,派兵将抵挡异族的英雄迎回的故事,可谓荡气回肠。
但用在这里,就是极度讽刺,关胜、呼延灼、杨志等将领气得面色通红,羞恼至极。
他们明明是忠君报国之士,如今却被比作匈奴蛮夷,换成以往,自可当成贼人的癫狂,一笑了之,置之不理,但结合高俅被冤的事件,还真的不能无动于衷。
更有甚者,之前堵在衙门前、大理寺前的抗议者们,也纷纷吸引过来,人群里不知是谁呼应了一声:“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
然后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一时间城头上下,都是这个高呼:“不为大汉耻!不为大汉耻!不为大汉耻——”
“军民汹汹,不能弹压,将奈之何,将奈之何……”
何执中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曾几何时,失去了燕云十六州的大宋,家中没有大门,只能坐视异族的劫掠。
现在,光复了燕云十六州的赵宋,将夺回大门的英雄下狱,然后内宅被攻破,几百个彪形大汉坐在里面,就是赶不走,还在高呼不为大汉耻。
言下之意,就是以大宋为耻?
不愧是宰相,这份理解很正确。
如果赵宋皇室的名望,有一个直观的曲线,那么从迁都南逃开始,它就开始快速下降,到了之前签订宋辽宝祐之盟,经过了一个较大幅度的猛跌,再到了将高俅抓捕入狱,又是一个巨大的跌幅。
但终究是有百年的统治积累,哪怕再糟蹋,也还没有透支到底。
直到此时皇宫被占,朝廷官兵束手无策……
这种疯狂下跌的速度,已经是垂直下落!
别说何执中脸色惨白,王黼都浑身颤抖,深吸一口气道:“何相公,这件事太大了,现在必须进宫请示陛下,除了官家外,我们谁都做不了主啊!”
“恐怕陛下也不会有什么决断……”
作为骤然提拔的宰执重臣,何执中这段时间也跟赵佶接触了许多,已经看出这位官家是毫无担当的脾性,并不奢望在这个危急时刻,能从对方嘴里听到什么好办法,目光闪烁着,突然喃喃自语:“虎项下金铃,何人解得?系者解得……能让贼人退去者,难道说只有大理寺狱内的那个人了吗?”
第810章 请高青天出狱劝退贼人,救救大宋!
大理寺狱。
高俅重枷在身,靠在墙边,精神萎靡。
肉体上的刑具负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赵佶置于死地的狠绝。
“我早该想到的,陛下乃九五之尊,我违逆了他,自然就再无昔日的情分……”
“早知听丁判官的劝,留在燕云,只要乡军军力不损,那样朝廷反倒不敢对我如何,甚至不会公然问罪,我又乱逞什么英雄呢?”
高俅叹了口气,心里十分后悔。
就怪收复燕云后太高兴,一时上了头,以为朝廷再怎么样也不会要他的命,才会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结果现在落得这么个下场。
“幸好林公子和丁判官都会护住我的家人……”
“但我还这么年轻……不是公务就是补习,连个妻子都没娶……”
“我真的不想死啊!!”
正默默垂泪呢,脚步声突然传来,高俅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来。
就见两个狱卒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那目光分明是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的,面色不禁一变。
“王御史有吩咐,直接将他带去风波亭,今晚就解决了!”
“可这高俅的生死,连寺丞都十分犹豫,我们真要做了,万一以后有个反复,恐怕担罪的就是我们了!”
“王御史是得了上意的,我们遵从了哪还会有错?何况真要命令下达,你我还是避不过,反倒得罪了权臣,这人在我大宋肯定没好下场的,动手吧!”
高俅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两个狱卒议论片刻,眼睛里就露出凶光来,朝着这边走来。
不过他们没有发现,阴影之中立着一道模糊的轮廓,隐隐有一袭道袍摆动,眼见两人准备动手,也飘了过来。
然而不待狱卒打开牢门,远处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次是一批人抵达,为首的正是宰相何执中。
这位老者一路近乎是不顾仪态地飞奔,当来到牢房前,看到高俅不仅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奄奄一息后,才长松了一口气,呵斥道:“是谁给高提举上这样的重枷?快!快将它解下来!”
两个狱卒面色剧变,一个赶忙去取钥匙,另一个开了牢门,来到高俅身边努力堆起笑容:“高提举,这些日子小的们有所得罪,都是……”
后面的话高俅没有听到,也懒得听,只是怔怔地看着何执中。
高俅不明白这位宰相为何会深夜来此,态度大变,身后不远处波动荡漾,一袭道袍的洞云子却是微微而笑:“定是‘佐命’前辈的手笔,贫道保护高青天的任务要接近尾声了!”
拿钥匙的狱卒很快返回,赔着笑解开了脖子上的木枷,高俅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手和肩膀,凝视着何执中:“对于我这位罪臣,何相公有话请直言吧!”
何执中本来以为他宦场历练,早就不会有异样的情绪,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尴尬,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
直到两位狱卒离开了,他又让门外看守的侍卫站远了些,才低声道:“高提举受苦了,关于你的定罪,老夫当时就是不同意的……”
高俅忍不住讽刺道:“原来何相公在朝堂之上,是为我据理力争的,看来是我消息有误,以致于误会了何相公!”
何执中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也不脸红:“高提举心中有抱怨,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无论是哪位功臣,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都要怒发冲冠,老夫当时也觉得义愤填膺,只是那时陛下都下不了台,老夫更不能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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