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但那位瞎编的文人,恐怕万万也想不到,后世就因为这本野史笔记,对韩琦恶感暴涨,本来想要吹嘘的人,变成了众人厌恶的对象。
而韩琦自己对于狄青的回忆笔记反倒多是赞美,两人之间也并无矛盾,结果因为别人编造的故事背锅,也是够惨。
可如果将视角抽离出韩琦和狄青两个人,看向文官和武官两大集团,那故事就显得有几分真实了,毕竟野史笔记也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时代的特点。
如果公孙昭是进士出身,哪怕他脾气古怪,也会得到类似“方正不苟,抗迹疏远”的赞誉,但他是武人出身,不合群就是真的不合群,所以丘仵作才对这位好友的服绯,这般高兴。
别说丘仵作,就连李彦都愣了一愣,向太后什么水平啊,哪有破案前升官的道理?
想到这位满手好牌能打稀烂,李彦暗暗摇头,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怀念一下武则天,收敛情绪后,也予以恭贺:“恭喜公孙判官了,但你此时穿上这身绯袍,压力却是不轻啊!”
公孙昭抱拳,郑重地道:“此番多亏林兄指点!”
李彦道:“我年纪要小过公孙判官不少,当不起这般称呼……”
公孙昭正色:“我虽虚长年月,但处事远不如林兄成熟,这声称呼乃是真心实意!而得林兄之助,服此绯袍,也当不负朝廷重托,缉捕凶犯,揭露真相!”
丘仵作听他将后面两者并立,就知道这位的斗志更加昂扬,喜色消退,暗暗叫苦。
李彦则道:“公孙判官认准一件事情,就绝不动摇的信念,值得感佩,但对于时局还是要保持清醒,一旦卷入朝廷纷争,那些紫袍大员都难免被贬,更何况绯袍?”
“你要做的,很可能是揭露一个丑闻,做一件许多人认为不该为之的正确之事,就更要徐徐图之。”
“如你这般实干的官员,若是能多一些,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更要保护好自己!”
公孙昭愈发信服,更敬佩于对方的心态:“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林兄是如范文正公一般,忧国忧民的大才!”
李彦被勾起回忆,笑道:“范文正公的《岳阳楼记》,我是从小就熟背全文的,也希望能成为真正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人……行了,这样就有互相吹捧的嫌疑了,还是打住吧!”
丘仵作趁机舒了口气:“你们再说下去,我都感觉自己愈发显得格格不入了!”
三人露出轻笑的表情。
稍加放松之后,神色又郑重起来,李彦道:“回到案情上面来,请丘孔目详述一下案情进展。”
丘仵作道:“在三郎入宫期间,尸体已经初步收殓完毕了,昨夜这里一共死了三十七人,包括永阳郡王、郡王府的三位管事还有三十多位豪奴和门客……”
公孙昭瞳孔微缩:“门客?”
丘仵作点头:“不错,永阳郡王从小就喜爱舞刀弄枪,府上也养了不少门客,个个操练枪棒,打熬筋骨,强振气血,都有不俗的武艺,平日里也为郡王办事,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昨夜也正是这些门客死伤最为惨重,几乎正面与凶手交锋的,全部被杀,只有几人偷偷藏身,才逃过一劫,真是贪生怕死!”
丘仵作语气颇为不屑,毕竟门客平日里得主人收留供养,关键时刻就该为之搏命,这不仅是江湖中的认知,朝廷官吏也是这般看的,现在那些人虽然逃得一命,但名声也彻底臭了。
公孙昭道:“将幸存的门客带过来。”
很快,五位门客被带了过来。
他们个个牛高马大,身材魁梧,但此时却垂头丧气,畏畏缩缩,眼神都不敢与人对视。
公孙昭皱眉,觉得不会有多少收获,询问道:“你们描述一下凶手的特征,任何方面的线索都行。”
果不其然,五位门客面面相觑,低声道:“回官人的话,小的们并未见到凶手,只是远远听到惨叫过于凄厉,惊吓之下,就四散逃开了。”
公孙昭冷声道:“没有面对面见到,连声音都没有听到吗?”
门客回答道:“凶手并没有发出声音,我们听到的,都是府上管事的凄厉高呼,还有些胡言乱语的话……”
李彦问:“又是诸如‘郡王为恶,报应来了’的谣传?”
门客点了点下巴。
公孙昭察言观色,觉得他们就根本不认为这是谣传,只是不敢说而已,立刻摆了摆手:“带他们下去录口供,将听到的每一句话都详细录下,不得有丝毫错漏!”
眼见门客被带下,丘仵作头疼地道:“凶手如此肆无忌惮的杀人,居然连一个提供线索的证人都没有,实在是太可怕了!”
公孙昭却道:“不,凶手已经露出了破绽。”
同时李彦也道:“线索已经出现了!”
两人对视一眼,公孙昭道:“林兄先说?”
李彦道:“我这里有三问,或可理清此案脉络。”
丘仵作心想林公子就是有风度,公孙昭也正色道:“请问。”
李彦道:“首先,凶手有几个人?”
公孙昭露出了然,立刻道:“从目前收集的线索来看,凶手绝不是临时起意,胡乱杀戮,而是早就定好了目标,要杀的就是永阳郡王和其麾下的豪奴与门客。”
“这点从普通的婢女和姬妾,凶手都没有出手杀害,还用一种奇怪的声音领着她们四散逃开,也能证明。”
“不过门客没有尽数被杀,留下了五个活口,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凶手人手不足,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碰到这种贪生怕死,见势不妙就躲起来的,也就放弃了搜寻。”
“何况杀害当朝郡王,这样胆大包天的行为,若是多人作案,形成团伙,那反倒容易暴露,如今凶手行迹丝毫未现,我就更偏向于凶手只有一人。”
李彦点头微笑,又问道:“其次,凶手是为了复仇而来吗?”
公孙昭深感两人思路的一致:“如果从上面所见,凶手应该是很有原则的杀戮,更像是报仇雪恨,只诛恶人。”
“但自始至终,无论是姬妾还是门客,都没有听到凶手说过一句话,倒是不知用何手段,让其中一位管事说出了恶有恶报之类的言语。”
“根据这点,我做出判断,要么凶手患有残疾,口不能言,要么就是凶手十分冷静地遮掩着自己的形迹。”
“这其实是与复仇相冲突的,能入郡王府大开杀戒,可见双方的仇恨有多么深,在血海深仇,满腔激愤之下,却能做到闭口不言,埋头杀人?不是完全没有这样的可能,但太难太难了!”
“所以我推测,凶手的动机,应该不是复仇,所作所为是要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永阳郡王是为恶后遭到报应,才被杀害。”
李彦露出笑容:“公孙判官果然见微知著,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凶手的武艺有多强?”
公孙昭眉头扬起,这种契合感真的太舒服了:“林兄所问的,正是我所想的。”
“平心而论,我也算自小喜好枪棒,后来在师父的调教下习武有成,但让我翻入郡王府,这般大开杀戒,也是办不到的,那些门客绝非易于之辈,何况他们还能向外求援!”
“凶手昨夜大开杀戒,直到今早才被军巡铺的铺兵所察,如果真的只有一人,那武艺之高,简直不可思议,这其实就将嫌疑人缩小到了一定范围。”
“独来独往、智勇兼备、艺高人胆大的人,在江湖上不会籍籍无名!”
丘仵作听着两人一问一答,当真是心悦诚服:“也就是两位出马,在毫无证人的情况下,居然能分析出这么多线索,换成刑部大理寺的人,恐怕早就抓瞎了吧?”
公孙昭道:“不可小觑旁人,此案关系重大,他们若不是顾虑重重,也不至于毫无进展,现在就能先从汴京内地位顶尖的江湖子身上查起了。”
李彦道:“那些所谓的江湖好汉,平日里义气为先,若有行凶之举,杀人偿命,也要缉捕,但一事归一事,也不能将什么罪状都往他们头上栽。”
公孙昭脸色微变,低声道:“林兄是担心刑部和大理寺,为了速速破案,胡乱抓人?”
李彦道:“就算没有我们的分析,敢犯下这般大案,刑部和大理寺难道不会直接盯上那些江湖中人么,他们查案可不见得像你这般讲究证据,为了不让无辜者含冤,公孙判官得快上一步啊!”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阴沉下来,乌云密布的天空,嘴角微扬:“就当下一场及时雨吧!”
第534章 江湖好汉的救星就有了!
大相国寺。
蒋老汉在听到郡王被杀的消息后,脸色剧变,连片刻都不敢迟疑,赶忙对着手下道:“速速收拾行李,去外州避一避。”
手下一群蹴鞠表演的汉子围了过来,闻言面面相觑,有不少人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七嘴八舌地道:“近来争抢场子的人越来越多,可让不得!”“是啊,我们这一去,想要再占住地方,就不容易了!”“哥哥为何如此急切,不就是死了个人么,与我们何干?”
蒋老汉瞪眼:“这次跟上回能一样么?上回死的是向八,只是个豪奴贱籍,若不是闹开来,谁又理会?这次可是朝廷的郡王啊,你们是不是昏了头,想挨杀威棒了!”
杀威棒三个字一出,众人打了个激灵,赶忙去收拾行囊,准备跑路。
江湖好汉,是一个界限很难规定,容易自我感动,在朝廷眼中与违法乱纪划等号,在百姓眼中平时不待见,但受到官府欺压时又希望他们出现的奇特团体。
关键在于,这群人口袋里的油水,往往不少。
所以但凡出了大事,甭管跟江湖子相干不相干,官府都会出动,先抓了再说。
如果银子知情识趣,自动飞到官差的口袋里,那就是无罪。
如果银子灵性不够,还在自家钱囊里留存,那一百杀威棒就要打下来了。
那还是寻常的案子,如今这种泼天大案,恐怕银子通灵也没用,万一上面抓不住真凶,为了维护朝廷的颜面,大宋的威严,那必然是要有替死鬼的。
地盘没了可以再争再夺,命就只有一条,在汴京这个地界,又不可能跟官府明面上对着干,那剩下的路,只有风紧扯呼。
所以蒋老汉当机立断,带着一群兄弟,收拾好钱财,直接撤离了大相国寺。
刚刚来到汴京大街,就见原本争夺过地盘的对头,也汇入人群中。
双方遥遥对望,互相点点头,颇有几分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你们也跑路了啊?
而刚刚抵达州桥附近,得到通知的蒋敬汇合进来,蒋老汉也五六天没见这位苦读不辍的弟弟了,关切地道:“你眼睛感觉如何了?”
蒋敬振奋地道:“自从得了林神医的医治,我眼疾已是好了许多,科举有望!”
蒋老汉满含期待:“你若能中进士,那当真是光宗耀祖,我也不必操持贱业,回乡享福去也!”
蒋敬顿感压力,咬牙道:“请大哥放心,我一定高中!”
蒋老汉刚要开口,突然看向前方,面色剧变:“不好,是刑部的差役!”
众人立刻停步,混在人群里,偷偷往城门处观望。
然后他们很快确定了,刑部居然已经出动了,这个速度简直前所未有。
其实很正常,谁都有压力,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们,起初更是不知道公孙昭会傻乎乎地挺身而出,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因此他们考虑的,首先不是缉凶,而是如何兜底。
于是乎,三方默契地分配,刑部权势最大,看好了人流量最大的朱雀门和崇明门。
大理寺看在望春门和丽景门,开封府衙的几位推官,没有去向范纯礼报道,则守住了阊阙门和宜秋门。
以汴京的人流量,他们不能也不敢封住城门,所做的只是想要抓住一批在汴京稍有名气的所谓好汉,后面就能交差。
蒋老汉由于平日里结交众多,擅于助人,口碑不错,就是出头鸟,而远远看着那虎视眈眈的差役,他立刻对着身后的弟兄打出手势,众人麻溜地转入小巷,身后却又传来惊怒的叫声,看来是另一伙人没看清路数,直接被抓了个正着。
避开麻烦后,蒋老汉叹了口气:“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也是为了攒些家财,不再过这般日子,偏偏不能如愿啊!”
蒋敬道:“那郡王之死固然闹大了,但我们兄弟找个藏身之处,还是不难的吧?”
蒋老汉想了想道:“要以防万一,你现在就出城,我们倒也罢了,你是读书种子,将来要考进士的,万不可被刑部差役抓到……”
蒋敬面色立变,怒声道:“大哥这是说得哪里话,若无你供养,我昔日哪有钱财入书院读书?我若抛下你们走了,与禽兽何异?”
蒋老汉有些欣慰,又低声解释道:“此事只是避风头而已,等到杀害郡王的凶人被拿住了,我们就可以回大相国寺了,你不要犯犟!”
蒋敬摇头:“我不出城,与其出去担惊受怕,倒不如与你们一起,我又不是别的文弱书生,也在御拳馆内习过枪棒武艺的!”
蒋老汉无奈地道:“习过武又能如何,你难道还能……”
说到这里,他眉头一动,脸色猛然剧变:“不好!御拳馆的周总教头恐怕有难!”
蒋敬神情也变了:“不会吧,御拳馆的匾额,可都是神宗皇帝亲留,官差也敢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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