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武后道:“伱们嫡子的身份来自于我,如果那时先帝听从上官仪谏言,那他们的日子就与鄱阳王之流差不多了,你五哥已经当上圣人,可以大度,他们却是不愿的。”
长公主听得似懂非懂,武后也不多言,目光微微闪动。
正在思索怎么改变目前的地位,就听到一个声调难听,语气迟疑的声音响起:“臣来晚了,还望太后恕罪……陛下恕罪……诸位大王和公主恕罪!”
武后扭头一瞧,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
因为一身紫袍的武承嗣站在不远处,讪讪地看过来。
在场全是相貌俊朗,仪容出众的人物,偏偏这位卑微得就像小厮,点头哈腰,满脸讨好。
武承嗣其实也不想讨好,他甚至不想来,但身为周国公,又是太后的侄子,按照规矩是必须前来等候圣人子嗣出生,以便第一时间做出恭贺的。
结果李弘都没有回头看一下,眼不见心不烦,李贤觉得跟这种相貌不端,仪容不整的人在一起,也是奇耻大辱,眼见武承嗣要挪过来,立刻呵斥道:“一边去!”
武承嗣面孔涨红,按照年龄,他可是众皇子的表兄,现在也继承了国公之位,这份轻视未免过分,却又不敢据理力争,唯有眼巴巴地看着武后。
武后恨不得亲手将这群废物杀个干净,可惜圣人偏偏不杀,嘴唇抿了又抿,强压住火气,摆了摆手道:“你站到一旁。”
武承嗣乖乖站到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也确实没人在意他了,正在这时,屋内传来裴皇后痛苦的呼声:“啊——!!”
李弘紧张得脸色发白,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双目紧闭,口中喃喃低语,不断向上苍祈祷。
老天爷没有在这个时候,跟这位从小饱受病苦折磨的唐皇开玩笑。
里面痛苦的叫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道嘹亮的啼哭声就响了起来。
李弘大喜过望,长松了一口气。
生产毕竟是女人的一大难关,虽说裴皇后身体好,但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此时孩子顺利出生,至少意味着没有发生最坏的情况。
接下来就看是皇子还是公主了。
别说他心怀忐忑,众人一起拥到门前,面容各异地等待着。
时间在这个阶段变得无比漫长,其实也就半刻钟,大家却觉得整整等了半个时辰。
终于。
屋门开启,一大批人欢天喜地涌出来。
看到这个表情,答案就已揭晓。
为首的奶娘将包在襁褓中的婴孩,捧到李弘面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一位皇子。”
李弘看着婴孩,浑身僵住,喃喃低语:“朕有后了!朕终于有后了!”
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李弘满是压抑不住的狂喜,更是恨不得手舞足蹈。
可惜病弱的身体,不支持他像祖父太宗那般带头跳舞,只能小心翼翼看着皱着脸皮的孩子,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众人同样看着这位集万千期待于一身的新皇嫡长子,神情隐隐有些复杂。
尤其是李贤,午夜梦回之时,他也生出过奢望。
毕竟皇兄从小身体就不好,之前与太子妃成婚好几年了也没有子嗣,万一有个万一,说不定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就能轮到自己。
但此时目睹皇子的降生,他也释然了,真心实意地祝贺道:“恭喜兄长!贺喜兄长!”
李显和李旦本来就没什么想法,笑嘻嘻地道:“恭喜兄长!贺喜兄长!”
长公主则想要伸手去抱抱,又有些害怕,还是缩了回去,开心地道:“兄长大喜啊!”
武后淡然看着,脸上带着应有的笑容:“恭喜陛下了!”
武承嗣眼见众人都恭喜完了,才细如蚊呐地道:“恭喜陛下……”
根本没人理他,都在看着皇子,而孩子不能吹风受寒,很快又被宫内最有经验的乳娘抱了过去。
直到此时,李弘双腿发软,险些瘫倒,李贤一把扶住他。
“好……好了……”
李弘缓了片刻,终于恢复过来,入屋看望皇后。
奶娘将皇子抱在榻前,裴皇后的视线一刻不离自己的孩子,见李弘进来,才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陛下!”
李弘握住她的手,眼眶一红:“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婉儿之前一直陪在裴皇后的身边,见了就识趣地准备离开,不料李弘唤道:“婉儿,让你师父进宫一趟,朕想让自己的儿子,拜他为师。”
婉儿怔住:“陛下,皇子刚刚出生,想要启蒙还要过好几年,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李弘微笑道:“不早不早,先将师徒名分定下,元芳能把你教得这么好,本身又是为国为民,文武全才,能让皇子拜一位天下最好的师父,朕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婉儿嘴角一咧,心想你要是知道我们师徒是怎么分配教学的,就不会这么说了,你这是增加我的工作量啊!
不过她仔细琢磨一下,又觉得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毕竟这可是圣人的嫡长子,只要不发生意外,就是妥妥的太子,未来的唐皇,师父应该会自己来教的。
抱着这个想法,婉儿离开大明宫,一路骑着小马驹来到内卫,不出意料地在练武场找到李彦,禀告了事情。
“陛下能得皇子,真是可喜可贺,但皇子连名字都还没起,定下师徒名分未免过早。”
李彦闻言也愣了愣,然后慈祥地看过来:“不过婉儿啊,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是师姐……”
婉儿俏生生地叹了口气,心想我就不该有丝毫侥幸:“长姐如母,我懂的。”
李彦欣慰地笑了:“不愧是我的好弟子。”
第385章 朝着地上的神仙发展
洛阳。
韦承庆和韦玄贞在仆从的簇拥下,走在川流不息的街头,明显能感受行人的兴奋之情。
此次圣人带百官再至东都,入主紫微宫,可不比上次关内大灾的不得已而为之,毫无疑问,接下来的洛阳,将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中。
天下之中,也是天子坐其中。
对于京兆韦氏来说,这自然不是一个好消息,尤其是想到先帝在时,都没有办到在常规的时期,直接将政治中心东移至洛阳,更是心头不安。
当然,这并不代表李弘比起李治更厉害,相比起政治手段,两人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只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李治花了二十多年时间,将关内士族连打带压,李弘继位后,在治国大政上,几乎沿袭先帝,进一步削弱关中本位的影响,嗣圣这个年号还真没选错。
对于关内高门来说,他们既不喜欢激进的天子,比如杨广继位后,与当太子时判若两人,最后把天下折腾得民不聊生,关陇集团也受到巨大打击,但也不喜欢如此沉稳的天子,一板一眼之间把皇权抓在手里,以致于世家腾挪的空间越缩越紧。
当然,由不得他们不喜欢,现在的圣人极受拥护,韦氏叔侄走着走着,前方甚至传来欢呼声。
“今日唱名,陛下恩赐诸士子进士及第!”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科举放榜了,还是唱名放榜。
历史上正常的唱名,要到宋朝由官家一一报出新科进士的名字,称之为唱名。
而现在则是礼部官员,在高高竖起的皇榜边上,反复喊出新科进士的名字。
这待遇自然比不上天子金口,但一声又一声的题名,已经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被点到的士子更是昂首挺胸,满是荣耀地接受恭贺。
韦氏叔侄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聆听。
不多时,韦承庆冷哼一声:“山东和江南这下得偿所愿了!”
今科贡举是第一次糊名,可以说得到了各州有心之人的关注,如今进士科放榜,录取七十三人,其中出身关内的士子只有四十人,剩下的山东士族占了二十一人,最少的江南士族也有十二人入榜。
这种比例其实是正常的,二馆六学聚集天下名师,所拥有的师资力量终究不是地方可比,哪怕山东士族再会考试,在目前的大环境下还是比不过,所以公平竞争下,关内士族历年积攒的优势依旧会确保他们的人数最多。
可落差感就是这样来的,以前进士科九成是他们的人,如今只剩下一半,随着时间的推移,比重说不定还会变化,这就难以接受了。
而韦玄贞更看重如今礼部放榜的方式:“以前放榜是在礼部贡院,现在直接移到皇城之外,与民同贺,接下来还要聚众游街,是在抬高科举出身的官员荣耀啊!”
这个年代的进士高中,还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偏偏士子又重声名,这种被人人簇拥的感觉,连韦玄贞看着都颇为羡慕,加以分析:“有此一遭,也是不枉多年苦读,恐怕以后科举入仕的士族子弟,会越来越多。”
韦承庆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沉下:“如果科举入仕的官员增多,门荫和其他方式入仕的官员,升迁之路将更加困难。”
韦玄贞道:“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才学之士自有骄傲,谁又愿意落得个靠祖辈恩荫的名声呢?”
韦承庆皱眉:“老夫自然不可能排斥族内上进自强的风气,一个世族想要存世悠久,才流辈出是必须的,可门荫的优势也必须保持,如果人人都靠才学,我关内士族的优势就愈发难以维持了。”
这话很露骨,但也很实在,所谓特权,就建立在不公平之上。
世家最强盛时期,无疑是魏晋时期的上品无寒门,只要有个好出身,傻子都能身居高位,等到了唐朝正式实施科举,已经大大削弱了特权。
所以五姓七家那种出了众多宰相的山东高门,权势不容否认,但真的没有后世想象的那么夸张,世家一再衰弱,到了唐时已是外强中干,否则也不会被一波推平。
韦氏叔侄自然不可能有那等远见,他们是想到如今关内年轻一辈的浪荡无为,米虫众多,暗暗叹息。
世道越是公平,高门的腐朽就越是无法掩饰。
两人沉默片刻,却又下意识地将目光投注到一位被众士子簇拥的官员身上,韦承庆问道:“那是何人?”
韦玄贞道:“苏味道,字守真,此人文采富丽,素有才名,高中状元,被裴侍郎召为女婿,现在已是中书省主书,在士林中颇有声名。”
韦承庆眼睛微微一亮:“裴侍郎的女婿,哪一科的?”
韦玄贞低声道:“苏守真高中状元时,裴侍郎并无任何偏私,直到过了吏部铨选后,才正式结亲的。”
韦承庆没抓到把柄,不禁有些泱泱:“河东裴氏家风严谨,如今一门三裴,真是显赫啊!”
所谓三裴,是指原凉州都督,后任兵部尚书,现迁中书令的裴思简;
吏部侍郎,内卫阁领,洮河道大总管,即将班师回朝的裴行俭;
还有就是左金吾卫将军,同样是裴皇后之父,身为国丈的裴居道。
京兆韦氏固然显赫,但一直想要进入政事堂为相,之前投靠武后也是这个目的,结果不仅没得到宰相之位,还连累了好几位刺史罢官获罪,可谓大败亏输,现在眼见一向低调的裴氏声名大振,韦承庆的语气里免不了有些酸溜溜的。
韦玄贞则道:“陛下接下来要开漕司,设立诸路转运使,小侄以为,这个职务很适合叔父。”
韦承庆抚须道:“不错,漕运之责日益重要,这漕司看似是新部,却能把控各地州县,内卫阁领老夫主动放弃,这漕司就不能错失了。”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有些幸灾乐祸:“不过近来江南之地又不太平,听闻流寇作乱,区区几个折冲府根本无法剿匪,圣人招了来仆射去问了好几次话,看来也头疼得很呢!”
韦玄贞皱了皱眉,觉得江南乱象不是好事,毕竟之前关内受灾时全靠江南米粮救济,刚要引开话题,就见到前方人群骚动,然后一队囚车押了过来。
韦承庆和韦玄贞立刻紧张起来,立于原地不敢动弹,直到囚车近了,听到喝骂哭泣,才从行人痛恨的声音里得知,这些要行刑的是牙婆人贩。
囚车里面,尚宫姐俨然在其中,脸上满是恐惧,又有几分解脱。
尚宫有姐妹两人,妹妹在长安太极宫前被问斩,姐姐则在洛阳内狱里,与丘神绩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如今也正式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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