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对于洛阳城内之前出没的贼人,金良图是很上心的,每晚加班到实在疲惫不堪,才依依不舍的交上鱼符,回家休息,就希望真能被自己碰到贼人,或者发现线索,立下功劳。
于是乎,当麾下心腹回来禀告时,他期待不已:“怎样了?这两人是不是与之前的贼子有关?”
心腹道:“应该无关,而是家中不宁,我收买了几个下仆,据他们所言,这两人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前夜晚上还传来惶恐尖叫。”
金良图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来是家中出了事,怪不得这几日如此恍惚,他们去衙门了吗?”
心腹语气低沉下去:“没有,我等新罗出身的不受待见,恐怕去了衙门也得不到解决,何必多此一举呢?”
金良图听了有些兔死狐悲,想了想道:“李机宜让我对三韩苗裔多加照顾,既然金汉林和金三光家中有事,我也该关心关心,午后去他们宅邸拜访一下吧。”
心腹小心翼翼的道:“长史,今日不加班么?”
金良图露出烦躁:“我等如此勤恳,一片赤诚,又有何用?到了时辰,换了班后,直接走!”
话虽这么说,但当他带着三两心腹,真的与正午准时下班的各部官员,一同离开皇城时,回头望向这个整日奋战的地方,心头也是空落落的。
收拾了心情,金良图走在洛阳街头,看着由于太子和百官到来,比往日更加繁华的景象,眼中又露出深深的迷醉。
在洛阳生活哪怕一天,就绝不可能再愿意回去新罗!
按照骨品,他也曾是五头品,在贵族里居于中上,但与大唐的生活根本没法比。
“我是大唐人,我要在大唐功成名就,争得属于自己的位置!”
金良图骑在马上,默默为自己鼓劲,突然看到一个熟人匆匆而过,开口唤道:“朴医师。”
朴医师停下,转身见了后,赶忙过来行礼:“金长史。”
金良图询问:“你不是三光府上的医师,怎的出来了?什么事情要你亲自去置办啊?”
朴医师面色微变,干笑道:“买点药,买点药而已。”
金良图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见他神情如此紧张,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买药也不必朴医师亲自出门吧,药童不能代劳吗?莫非你家阿郎生了重病?”
金三光身体健康,朴医师怕他去查验,只能选了个金良图不方便见的人:“倒不是阿郎,而是夫人……”
此言一出,金良图脸色顿时沉下,厉声呵斥:“胡言乱语,若是金三光的夫人生了病,需要你亲自出门买药吗?”
新罗女性地位卑微,看病很少有医生愿意,由于需求太大,后来发展出医女,渐渐的又变为医妓,一方面为女性贵族看病,一方面为男性贵族全方位的治疗。
金三光的夫人如果生病了,朴医师是不会去看的,而是要让婢女传话问诊,开出的药方也是婢女去抓了熬制,根本不会用心,也不可能亲自去接上抓药。
朴医师意识到自己说了个很蠢的谎言,还要再辩解,金良图已经大手一挥:“把他抓起来,给我好好审问!”
半个时辰后,心腹快步来到金良图身边,耳语了一番。
金良图先是怔住,反复确定后,嘴唇颤抖起来,一滴泪水甚至缓缓从眼角滑落:“我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终于等到了……!”
第296章 尽收武后智囊团
立行坊。
李府。
这里是卫国公府在洛阳置办的产业,位于城北,离皇城不远不近,作风颇为低调。
李彦这几日也很低调,上班往练武场一扎,到了午时准点下班,一切遵循长安故事。
不过有时回家太早也不好,每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送礼的、送诗词的、请赴宴的、想要入府拜访的,林林总总,请帖堆得比人都高。
李德謇年纪大了,留在长安没有过来,好在卫国公府上不少管事仆从跟了过来,李彦交由他们。
大部分都是回绝的,小部分回个礼,极少部分才见一见。
即便如此,府外也有一排长长的马车等待,就是希望在他下班的时候撞个运气。
李彦对此见怪不怪,昔日李敬玄府外的场面比这还壮观,他年纪轻,许多年长的拉不下脸,否则要更夸张。
不过这回的客人,李彦却是主动迎出。
远远就见苗神客快步上前,俯身拜下:“李机宜大恩,下官无以为报!”
李彦立刻扶起他:“苗佐郎,你我也是老友了,何必如此?”
苗神客清瘦了许多,甚至有些形销骨立,眼眶一红:“要的!一定要的!李机宜此举乃是再造之恩,下官不敢欺瞒,原本我等都生出辞官归家之念了……”
李彦看着这位北门学士,心想若不是我的出现,你们现在可风光了。
历史上北门学士六人组,风光了近二十年,直到武则天登基前夕才被清理掉。
而自从李彦入了长安,武后的路就变得不太顺,连带着智囊团也是苦兮兮的,居然都生出辞官不干的念头。
每年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就为了一官半职,北门学士出身寒门,家世并不高,能到这一步更不容易,逼得他们想要辞官,可见外界压力有多大。
直到太子有意给榜一世家赐予宅邸,同时也为中下层官员安排在洛阳的住处,而北门学士六人组赫然在榜,一切才变了。
上位者的赏赐,从来不仅仅是赏赐,还是政治信号。
就好比弓氏,为什么能在短短数十年间,拥有如此煊赫的家世,正因为当年营建洛阳时站队成功,得李治嘉奖,各方知道这个家族入了圣人的眼,才借势膨胀了起来。
此时太子将北门学士六人组纳入分房名单,也是明确的信号,苗神客等人的路立刻宽了。
这份宽容,让群臣的态度都隐隐转变。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人情味,而非薄情寡恩之辈。
李彦扶起苗神客,带着他入座。
苗神客再度感谢后,取出了一本奏章,有些忐忑的道:“这是我等所拟的《建言八事》,望太子殿下能够采纳,先请李机宜过目。”
李彦摆摆手:“我非东宫官员,给太子殿下的奏章,我从来不过目。”
苗神客紧张的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原本我六人想一并入府拜访的,也是心里没底,才由我先来……”
李彦见他颇有几分语无伦次,知道这位确实需要一些信心,颔首道:“过目就不必了,请苗佐郎略说一二吧。”
实际上他也挺好奇的,《建言八事》所说的是哪些,毕竟这可是给太子的敲门砖,北门学士必然是绞尽脑汁。
苗神客振奋了精神,将奏章收起,直接道:“第一,劝农桑,薄赋徭。”
李彦颔首:“此乃王道,与民休戚,只要落于实处,都是极好的。”
苗神客接着道:“第二,给复三辅地,免除关中地区的徭役。”
李彦赞同:“此次关中受灾太严重了,理应给关中百姓减轻负担,便于灾情后重建。”
苗神客顿了顿,缓缓的道:“第三,省功费,免力课。”
李彦目光一亮:“好,我早就认为力课不妥!”
“官员诸多福利,岂会缺少那点役力?力课所设,多为剥削百姓!”
“早年贺兰敏之就是如此,那时我没办法奈何他,如今若能免去力课,也是一大快事!”
这话是真情实意,也为定下基调。
正是为了让北门学士知道,一旦改投太子,侧重要发生变化。
果然苗神客领会到了,太子所为和武后不同,立刻表态:“我等一定忠勤王事,善治民生,为百姓安居,为万民乐业!”
李彦不信口头之言,他要看的是实际行动,点头道:“接着说吧。”
苗神客道:“第四,宫城不兴土木,禁止浮巧。”
李彦想了想,恍然道:“太子殿下不是铺张之人,但百官与万民不知,此事颁布,也能让天下人见到殿下节俭,以做表率,确实考虑得周到。”
苗神客道:“第五,广言路;第六,杜谗口。”
李彦眉头一动:“第七,第八呢?”
苗神客又露出小心之色:“第七,京官八品以上,益禀入(增薪);第八,百官任事久,材高位下者,进阶申滞。”
李彦沉默下去。
听上去,这是为了整顿吏治,让有才华的官员更加得以任用,不让那些贪官污吏得高位。
但这其实就是北门学士的老本行,想要协助太子,对付高门士族出身的世家官员。
哪怕这个年代的寒门并不寒,李彦也希望出身寒门,有才华的士子,能够得到应有的待遇。
因为只有寒门机会大了,老百姓才更有上升的机会,阶级的固化才会进一步消除。
但不是现在。
李彦稍稍沉吟,并不直接否决,反问道:“苗佐郎是进士出身,早年是在长安二馆六学进学?”
苗神客苦笑道:“我等哪有福气入二馆六学,都是在州县学馆内学习的。”
李彦颔首:“太宗于各州设立学馆,就是让更多百姓能接受教育,只是许多学馆的博士,敷衍了事,误人子弟……”
他至今还记得,凉州学馆那位博士对于颜体的忽视,要知道自己还是学历史的,穿越回古代也算是专业对口,结果酝酿了三个月,博士连个名字都懒得问。
这事记一辈子。
苗神客倒是深有感触:“州县学馆的博士确实良莠不齐,我是偶遇名师点拨,否则科举定然无望。”
李彦道:“若能改变天下州县的教育偏失,寒门人才方得上进,此事难为,任重而道远!”
苗神客明白了,赶忙道:“是我等操之过急了……”
李彦也不把话说满:“太子殿下当前所重是灾情,朝廷当务之急,先将关内灾情彻底平复,让百姓休养生息,死者已矣,我们能做的,是让生者的日子过得好些。”
苗神客起身,真心实意的一礼:“下官明白,多谢李机宜!”
他已经准备,回去跟其他五人商量,将《建言八事》修改,完全以民生为主。
李彦起身还礼:“能有诸位大才辅佐太子,也是社稷之福,望诸位成为治世能臣,名留史册!”
历史上武则天成为天后时,颁布的《建言十二事》,正是北门学士群策群力的结果。
其中多了不少内容,比如要王公以下都要学习《老子》,让官员的母亲去世后,也得服丧三年等等。
前者是为了利用道家所学,进一步冲击男尊女卑的儒家所学,后者就是明摆着提升女子地位,进一步巩固她的天后之位。
私心重归重,但其他十条归纳起来,也是富国强民,善用人才,笼络百官的良策。
武后在天后的时期,对现有地位较为满足,在牢牢抓紧权力的同时,治理国事还是可以的,后来有个新的目标,想当女皇帝,国事民生又向权力让步了。
现在能收了办事效率极强的北门学士,为赈灾救民更增一分力量,就没有白费了他的一番心血。
苗神客心定了,振奋离开后,管事们又开始整理新的拜帖和请帖,将需要关注的挑出来。
李彦则给小黑和鹰儿喂食,看着小黑乌溜溜的眼睛不时朝边上看,揉了揉它的脑袋:“你想婉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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