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太子询问:“弓氏是否在皇城脚下的坊市内,有多座府邸?”
李彦想了想回答道:“确实有多座府邸,不过臣只见了两座,均是一等一的豪宅。”
太子道:“这些府邸都是父亲昔日赐予,此次弓氏大罪,理应收回,我准备将它们按照劝分之功,赐予此次灾情内有功的臣子,元芳以为如何?”
李彦稍稍思索,问道:“殿下之意,是单纯的赐予这一次,还是将之变为约定俗成的规矩,以后臣子都能得赏赐?”
太子露出赞许之色:“元芳知我,百官初来洛阳,也需定居,虽然许多官员在城中都有宅院,但也有些久在长安的官员,需要另寻住处,我准备借此机会,与劝分结合。”
“你那时说过,劝分制度需要奖惩,不可一味的强夺世家米粮,现在各地望族分成五等,劝分之后拿出不同数量的粮食帮助赈灾,对于你说的那种‘榜一世家’,就该给予实质性的好处,洛阳的府宅是不错的选择……”
“比如京兆韦氏此次献粮甚多,理应列入一等,赐光道坊府邸一座。”
李彦露出笑容:“殿下英明!”
京兆韦氏献粮,是被武后逼迫,现在太子将之正式列入榜一世家,予以安抚,标准的又打又拉,至于京兆韦氏能不能守得住榜一大哥这份“荣耀”,就是另一件事了。
在目前的世道下,对高门大族确实要如此,必须得压制,不可放纵,也不能一味杀戮,否则上位者痛快了,倒霉的是地方州县。
和平年代治国,首重安定,与民休憩,不乱折腾,在大局安定之下,再去改变社会不公。
太子的性情温和,没有李治和武后那般狠绝,正胜在这份长久安宁。
提到房子,李彦倒是有了想法:“我大唐官员待遇很好,我在凉州解褐入仕的时候,就了解过除俸禄外,还有种种福利,倒是没有直接分房。”
“而高门士族,哪怕如弘农杨氏那般的海内名宗,各房分支之间也是极不均衡,有些生活困顿的小房还不如寒门富庶,我相信来洛阳最需要住房的,也是这类人。”
太子恍然:“元芳的意思,所分的府宅,优先照顾低品官员?”
李彦点头:“出身高门士族的上层官员重名,榜一世家就是最好的激励,光道坊的豪宅予他们合适。”
“五品以下的官员重利,殿下仁心,可适当给予照顾,分城北的宅院。”
“还有寒门子弟,比如曾经的北门学士,也可稍加安排……”
太子目光微微闪动:“元芳此言有理,北门学士得母亲看重,也是因为他们确有真才实学,为国效命,若是闲置,未免可惜。”
挖武后的墙角,真是件美事。
能自己挖的,李彦就自己上,比如他麾下的都是武周时期众臣,而如北门学士这类已经尝过宰相权力的天后心腹,不可能投靠他,就交给太子挖。
关键是此举也能让以前心向武后的官员,转而向太子靠拢,太子欣然道:“这也是元芳查清了弓氏的罪状,若无弓氏的府邸,此法最初就不可行。”
两人相视而笑,李彦又正色道:“殿下,弓氏在洛阳经营数十年,根基深厚,尤其是漕运……弓氏如今已有了退回汴州之意,漕运需另有重臣监督。”
太子道:“漕运关系重大,不可操之过急,元芳举荐何人?”
此次为太子入主洛阳彻底铺平道路,稳定漕运大局,论功行赏,李彦的这份自然最大,太子之意也是让他安排人。
李彦却不准备这么做,漕运明面上的控制权太敏感,他正色道:“臣举荐一人,左金吾裴将军。”
旁边安静坐着的太子妃闻言愣住,眨了眨眼睛:“我阿耶?”
左金吾卫将军裴居道,正是太子妃的父亲,也做过宰相,后来武则天登基那一年被清理掉。
而那个时候太子妃早去世了,历史上太子死后一年,太子妃就跟着他去了,被追赠敬哀皇后。
成为武则天儿媳妇的,就没有好过的,唯一后期享福的韦皇后,前半生也是过得惶惶不可终日。
只是现在太子妃还沉浸在有孕的喜悦中,生活过得美滋滋,骤然听到她父亲的名字,反倒推脱:“我阿耶恐怕难以胜任,他是武将,粗人一个,管不了这个……”
李彦心想你回去跟你爹说这话,看他不把你吊起来打,太子倒是明白其深意:“元芳之意,是闻喜裴氏?”
李彦道:“裴氏门风肃正,行事低调,又能人辈出,可为重任。”
外戚不能过度掌权,也不能一点权都没有,有关漕运之事,裴居道就算不胜任也没关系,他后面还有裴氏。
再加上此次兵部尚书裴思简清查军田一案,等到目前被任命为洮河道大总管的裴行俭,彻底稳固了吐谷浑局势,班师回朝,裴氏就基本绑到太子身上了。
有了这个基础,李彦再讲重点:“殿下,裴尚书此次清查军田被侵,颇有成效,理应再接再厉,为在外征战的大唐军士作主,令三军效命,没有后顾之忧!”
太子缓缓点头:“此事不易,但也只有裴公能胜任了……”
裴氏的好处也别想白拿,进了阵营就要去干这最得罪人的活计,而毫无疑问,侵占土地最多的还不是弓氏,是关内士族。
如此一来,各方势力也能达成新的平衡。
太子赞道:“元芳天资英才,怪不得父亲当时对你出将入相,甚是期许,你现在已经在做宰相之责了!”
宰相的职责其实就是平衡各方势力,当年李敬玄之所以得李治看重,除了早年是侍读出身外,也是因为他协调各方,令朝局平稳,后面是自己膨胀了,屁股歪到山东士族那边去了,才越来越不被李治所喜。
李彦此时所言,确实是宰相所为,不过他只是高屋建瓴,做出指导方针,至于到了实际操作,立刻推辞:“我才疏学浅,年纪尚轻,难以服众,还要多多历练。”
太子:“……”
弄了半天就是不想干活呗?
合理的计划是一回事,具体操作起来是另一回事,千头万绪,各种艰辛。
李治为什么需要武后,武后为什么每天要干八个时辰啊,就是这些琐碎的工作量巨大。
太子看着李彦红光满面,精神奕奕:“元芳,你也多多受累……”
李彦心想我十七岁就开始干宰相的活了,那嫉妒若狂的臣子还不群起攻之,一起把我撕了,但借口要找得完美:“殿下,我资历不足,勉强为之,反倒不美。”
太子想了想他的年龄,也叹了口气:“确实,你要是再年长些该多好……”
李彦准备溜了,立刻把女徒弟抬出来:“这些日子婉儿很想念殿下和太子妃,尤其是太子妃,她老是念叨着。”
太子妃果然上当:“那你快把她带过来啊,我也可想小婉儿了,事情谈完了就快去吧!”
李彦看向太子,太子无奈之下道:“元芳,你去吧!”
李彦拱手行礼:“殿下,臣告退了!”
说罢,眨眼间没了人影。
直到太子领群臣正式进入皇城,太子妃才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被放了鸽子:“小婉儿呢?”
第294章 荣誉大唐人
“禁军身上有血腥味?”
李彦倒不是故意放太子妃鸽子,而是婉儿发现了线索。
婉儿皱着小鼻子,反复确定之后,点头道:“是的,那两人身上确实有股血腥气味,我刚刚经过时,就觉得很浓烈!”
李彦嗅了嗅,却被其他各位味道混杂在一起,并没有觉得多么清晰。
不过他相信徒弟。
因为相比起他追求六识皆开的全面道路,婉儿在初开鼻识后,就一直循着特定的路线,锤炼这股劲力,不断增强鼻识的嗅觉感官。
这也是唯识劲的一种修炼方式,将一识修炼到深厚的境地后,再去开启下一识。
婉儿没有深厚的练武根基,选择这样的路线是很明智的,而此时她所看向的禁军,也有些特殊。
那群人似乎被孤立,缩在边道,不敢靠近大道。
李彦想了想,领着婉儿主动走了过去。
为首的禁军见了立刻迎上来:“李机宜!”
李彦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外族,平和的道:“宿卫皇宫,你们辛苦了。”
禁军受宠若惊:“万万不敢称辛苦,我等愿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
李彦道:“不必如此紧张,禁军戍守皇宫,不仅是太子殿下,百官的安危也系于你们身上,近来东都有贼人出没,你们知道吗?”
禁军道:“知道,我等近日来彻夜巡逻,就是防止贼人偷入,绝无懈怠!”
李彦打量了他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禁军大喜,又有些自卑:“卑职姓金,名良图,没有字。”
李彦听了这个名字,问道:“你是新罗人?”
金良图脸色微变:“卑职是唐人,户部入了籍的……卑职是唐人!”
听他反复强调,李彦颔首:“那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是新罗王早年派入我大唐的质子……”
金良图松了口气,赶紧解释:“卑职麾下倒是有两位新罗质子。”
李彦眉头一扬:“哦?带来让我看看。”
金良图返回,呼喝了几句,后面恭谨垂首的禁军抬起头,其中两个人出列,往这边走来。
金良图的相貌上与唐人并无区别,只是大唐官话说得还不流利,带着明显的口音,而麾下的禁军一抬起头来,相貌特征就十分明显了。
大部分都是圆圆的头,扁扁的脸,眼睛紧张的眯起,更显狭长。
相比起来,走过来的两位禁军倒还有些贵族气度,身材高大,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成长起来的,到了近前行礼道:“金汉林/金三光,拜见……拜见李大人!”
婉儿轻轻拉了一下李彦的袖子,示意就是这两个人。
实际上他们单独出列后,李彦也闻到了,两人身上确实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他们的神情也颇有些不安,眼神不断向两侧游离,不敢与之对视。
李彦道:“为何如此拘谨?”
金良图连连使眼色,金汉林和金三光深吸一口气,用更怪异的官话道:“请大人免我们的罪……我们还不会说唐话……我们没有礼貌……”
李彦的表情顿时冷淡下去,看向金良图:“你很不错,只是这手下,未免有些见不得市面……也罢,都是三韩苗裔,你要和他们互相照顾。”
金汉林和金三光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去,金良图则脸色大变。
他是荣誉的大唐人,哪怕曾经是三韩苗裔,现在也成为了高韩,哪有与这些新罗人互相照顾的道理?
李彦的态度变化,更令他十分难受,斜了眼两个丢人现眼的下属,暗暗后悔刚刚不该多嘴,神情僵硬的应道:“李机宜教训的是,我一定好好督促他们,绝不再失礼!”
“去吧!”
李彦摆了摆手,三人心思各异地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带着婉儿来到一边,李彦想到弓嗣业蓄养的死士中,以高丽遗民居多,冷哼道:“若是平日里,单凭血腥味还不能判断出什么,但现在结合种种线索,这群新罗人与刺客来往的可能性就不小了,如此看来,还真有可能是新罗在背后弄鬼。”
婉儿另有关注点,嫌恶的低声问道:“师父,那两位质子是新罗王的儿子吗,一国王子,怎么长得那么丑?”
李彦乐了:“你还是个小颜控,倒也是,我大唐官员相貌都太端正了……”
“不过这两人不一定是金法敏之子,新罗派出的人质时,不仅要国主自己的儿子,还有重臣的嫡长子,如此质子的方式才更具诚意,他们很可能就是重臣之子。”
婉儿恍然:“怪不得是禁军宿卫,新罗很弱小吗,连大臣的嫡长子都要送过来为质?”
李彦摇头:“恰恰相反,新罗在东北已成独大之势,春秋公在时,这个小国还算恭谨,到了金法敏继位,就开始谋短利而忘大恩,对我大唐颇有不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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