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只要是尚且完好的城镇，都是如此，州府之类的大城，更是一眼望不到边，几乎把外面的建筑都给淹没了。
但这样的聚集，却不见丝毫热闹。
放眼望去，饿殍满地，遍地疮痍，麻木而肮脏的面孔在视线中摇曳，随时可能轻飘飘地飞向天空，再也落不回地面……
落叶归根，这些人连死，都没法死在家乡了。
“此番大震，前所未有，死伤难以估量！”
“该怎么救这些百姓……该怎么救呢？”
海瑞在《治安疏》里面，已经反复强调过百姓的凄惨，可真正见到了，那触目惊心之感，又岂是笔墨能够描述一二，这些日子日思夜想，都在苦苦思索解救之法……
诛杀贪官，整顿吏治？
迟了！
那是正常时期所做的事情，如今各地焦头烂额，官吏忙碌不堪，这个时候举起屠刀，只会让局势愈发混乱。
海瑞出京时，也曾经想当一柄光芒万丈的利剑，澄清玉宇，一扫阴霾，但到达灾区现场后，马上意识到那样的念头不切合实际，所以将北直隶的管辖，交予信得过的首辅胡宗宪。
现在抵达关中，这曾经的龙兴之地，如今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再通报京师显然是不成，必须行使钦差的权力，整顿各地资源，最大程度地救治灾民。
可说易行难，至少从他一路上所见所闻，根本不知该怎么下手，因为没钱没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先让城中大户、各地寺院出面，多施粥米，让灾民安定下来，予河南喘息，再将江南米粮调集……”
“你若苦思冥想，只得此法，是会让我失望的！”
正在这时，一道听起来稚嫩，语气却颇为成熟，透出一种奇妙反差感的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此时已然是夜深人静，朱四朱七正在外间休息，海瑞也被惊了惊，立刻喝道：“谁？”
然而他的声音没有传出，只是在心中回荡，对方则接着道：“每逢灾年，人命皆是贱如草芥，尤其是一文不名的百姓，你一路所见，城镇外皆有粥棚，却非善心，仅仅是朝廷担心这些饥民流亡，变成流民，动乱天下，威胁到统治罢了……”
“所以朝廷要给灾民一丝希望，施粥无疑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让灾民朝着城郭聚集，不会散落各地，酿成大乱。”
“但此法有一致命的弊端，灾民聚集，死伤也将聚集，天气渐暖，疫病势必爆发，到时候不仅仅是城外饿死的，城内的百姓也会被感染疫病，十室九空，死伤更为惨重！”
海瑞听到一半，身体为之一震，到了最后更是沉默下去。
有些事情说白了，并无什么稀奇，但捅破这层纸的一刹那，还是极为震撼的。
正如海瑞上《治安疏》，亦如此时的声音揭破朝廷赈灾策略的倾向：“朝廷此法为镇灾，却非救民，两者之间的取舍，你看透了么？”
海瑞深吸一口气。
他确实被点醒。
赈灾，镇灾，一字之差，天地之别。
事实上历朝历代的赈灾，大多都沦为镇灾，百姓死伤无所谓，不引起大规模的动荡，才是朝廷的重中之重。
而救民，则是保存百姓为重，尽可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对于两者的选择，海瑞几乎毫不迟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得存，社稷自能安定！”
声音毫不意外：“那就去做吧，我相信你能办到。”
海瑞当然会竭尽所能，但即便他有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心情也不禁有些低沉：“想来真有阴曹地府，枉死之城，也难怪冤魂诸多，孽苦超度！”
声音反倒透出欣慰：“看来你明白了，超度亡魂孽苦，是有意义的，若无坚诚之心，岂能历经苦难波折，取得千秋真经？”
海瑞微微颔首：“还未请教？”
“合适之时，自会见面。”
声音最后丢下一句，沉默下去，海瑞自然不知，贴身收藏的奏疏中，正有一道虚影的轮廓从中升起。
依稀间可以看到，那是一位面容刚正，一丝不苟的男子，又有着胸怀天下，为国为民的气质。
天下第一疏，器灵治安！
求万世之安！
对于自己的缔造者海瑞，它默默陪伴，有着崇敬之心，好似孩子敬爱父亲，又如弟子尊敬先生。
而作为新生的灵族，它则闪烁着智慧的灵光，出谋划策，加以引导。
目的是借助关中灾情，让另一位同伴诞生于世。
就在海瑞坚定信念，以救民为主之际，同在长安的百草厅内，正在督促伙计熬制药剂的陈景琦，打了个哈欠。
医者父母心，从坐镇京师，指挥各地，到亲临前线重灾之地，这位陈家老号的当家人毫不后悔，也幸得昔日的李天师编撰了那本足以传世的医书，百草厅在他的坐镇下，已是活人无数。
只是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疫病估计还是要控制不住了……
疲惫之余，陈景琦没有发现，桌案上的《本草纲目》无风自动，书页微微翻动间，流转出一道盈光。
第1295章 熟悉的套路，这回变成偷偷放神仙下界
“好孩子……”
真武玄岳。
李彦同样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孺慕之情，从刚刚苏醒的器灵中生出，不禁露出微笑。
《本草纲目》是在天师时期牵头，合众医师之力，编撰出的一部比起历史版本更加完善的医学著作。
是身为李时珍，用心去完成的一件大事。
不仅严格考证不同朝代的差异，还将前人许多臆测的内容反复验证，再加上深入浅出的描述，为的就是让医学的门槛降低，世间的庸医变少，良医变多。
毫不夸张地讲，《本草纲目》自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流芳百世，得大功德，在此基础上蕴化出的灵性，自然非同小可。
此时灵光流转间，不仅敏锐地察觉到李彦这位缔造者，本草之灵的气息还扩散出去，如同孩童板好奇地探查着这个世界，灵动而纯粹。
当方圆百里那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灾民，落入灵觉探查中时，本草又露出悲悯之意，一股虚化的灵性力量，弥漫开来。
“咦？”
距离最近的陈景琦率先感到精神一振，只觉得这段时间的疲惫大大减轻，而后周遭所有救治灾民的百草厅成员，都感到不同程度的恢复。
他们有些惊奇，有些信佛崇道的还拜了拜。
莫非是神佛保佑？
“很好！”
李彦则暗暗点头，颇感欣慰。
相比起兜率宫内的众灵，对于“始祖”死心塌地，一心想要颠覆三界格局，他点化出来的这些灵族，则潜移默化地偏向人类。
而本草之灵刚刚苏醒，尚且弱小，帮助医师之后，显得有些疲惫，重新收缩回书页内。
但静候了短短半个时辰后，又恢复精神，再度探了出来。
这一次，它帮助了更大范围的医者后，突然朝着一个方向，露出了隐隐的敌意。
“那里是地震的中心……华州？”
李彦的第七识遥观。
从高空俯瞰，那片地区十分醒目。
本该平整的地面，突起作山阜，塌陷成沟渠，千沟万壑，触目惊心。
单从这一幕，就能想象出地震的晚上，地面颠簸荡摇，无数屋舍顷刻坍塌，睡梦中的人们毫无防备，葬身于地底的惨状……
毫无疑问，那里正是受震最为严重的地区，震中华州。
关中大地震的重灾面积，据后世不完全统计，大到二十八万平方公里，已经比起一般小国都要大了，但它又称华州大地震，因为地震的最中心就是华州，位于后世的陕西省渭南市华州区。
现在本草瞄准的位置，就是那里。
“地震源头，也孕育出了一股天然的灵性？”
以李彦目前的境界，立刻察觉到，地震的源头中，同样有一股极为隐蔽的灵性潜藏。
不是外来者，而是与整片山川地脉融合为一。
“山神么？”
“不，和现有的土地山神都不一样，土地山神是鬼仙得天庭所认可后获得的神职，此灵则是山川地脉的本体……”
“灵族的规模正在悄无声息的壮大！”
李彦观察片刻，心头有了数。
这个消息无疑不好，但也不算坏消息。
原本的三界局势，是一片沉寂，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朝着深渊稳定地滑落。
如今藏于幕后的祸患逐渐显露，至少能让目标变得明确。
比如这个地灵。
相比起治安的一视同仁，本草的医者仁心，这个地灵如同这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刚刚诞生的灵性，就充斥着暴虐、凶残和混乱。
在这样的地灵影响下，势必会余震不绝，影响长达十数年……
“让取经团队出手，清除掉地震之灵？”
“在灵族的关注下，这件事无法悄然进行，还得用些手段。”
李彦考虑完毕，神念一动。
两道光辉闪过，金刚和七星受招，现于座下，齐齐行礼：“圣君！”
李彦掌心摊开，一缕光辉浮现出来，直指华州：“此乃新生地灵，灵族又添一员。”
两者一喜，再看地灵气息，更是有些惊异：“此灵颇为不同……”
金刚率先道：“伴随着‘始祖’苏醒日的接近，这莫非是复苏的天地之灵？”
七星接着道：“圣君妙手，果收奇效，地灵苏醒，大业将成啊！”
李彦没想到两位如此激动，但从寥寥数语间，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对于灵族的意义。
目前为止，灵族无论是法宝，还是建筑，都是由器物中诞生，这华州地灵是首位已知的，山川地脉所诞生出的灵性……
看来灵族的苏醒也有阶段性。
第一批是器灵。
第二批是天地山川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