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符
卢象升听了这话点点头，他同意孙传庭的看法，李朝生此人，胸怀天下，在大义上，从来没有亏欠的地方。
也许他真的能看出自己是想坑他一批火器，但是他真的会为了大义装作不知道，把武器给自己。
想到这里卢象升不由苦笑道：“没想到有一天，我卢象升会成为赖账的小人，而坑的却是心怀天下的英雄。”
说到这里卢象升看向孙传庭道：“老孙，你对李朝生怎么看？”
孙传庭听了这话拿出白子下在棋盘上道：“天下枭雄，多的不说，这天下早晚是他的，没有人抢得过他。”
卢象升听了这话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也许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大明弊端太多，积重难返，你我虽然竭尽全力，可是依旧回天乏术，若是换了天，百姓的日子能好过一些吧。”
孙传庭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道：“会吧，可惜那时你我看不到了，作为前朝旧臣，在新世界没有你我立足之地，也许将来，咱们还有可能跟蓝田对上，那时候，在未来的史书之中也许会记着，前朝余孽，卢象升，孙传庭与帝斗，不敌，枭首悬于旧京，城墙之上，哈哈哈……”
听了这话卢象升摇了摇头，下了一颗黑子道：“也许那之前，我已经死在建奴刀锋之下了。”
“那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啊。”
孙传庭说着，紧跟着与卢象升下起棋来。
时间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经混，一盘棋完事，就到了中午了，这时厨子也准备好了酒席，在卢象升的帅帐之中，卢象升接见了蓝田使者，一个蓝田书院去年毕业的新生。
蓝田使者身穿一件蓝色的儒生袍，看到座位上是大明最有军事实力的两位统帅依旧不怯场，施了晚辈之礼之后道：“晚辈李德明蓝田秘书监实习秘书，见过二位大人。”
看到使者自报家门，二人都是笑面如花，丝毫没有一方大员的觉悟，热情的招待秘书落座，毕竟二人这时有求蓝田县，更是在心中想着坑蓝田一把，这时候谁还高傲的起来啊，赶紧把姿态拉低，如此才好操作。
不然良心会痛的。
李德明见二人这个样子倒是不吃惊，毕竟来之前，县尊曾经亲自召见过他，言说了此行的一些关键。
他是李家亲族，算是李朝生的侄子，他的父亲是李朝猛的亲哥哥，所以他也算是根深苗正的蓝田亲族。
不过这小子跟他叔叔比起来，还是比较不错的，最起码学习成绩很好，去年毕业的时候，是以蓝田政治学院第三名的好成绩毕业的，毕业后就被蓝田秘书监要走了，直接成为实习秘书。
蓝田亲族在蓝田还是有优待的，尽管这个优待不大，但是还是有的，因此在蓝田那群高层眼里，一个人能否得到重用，人品，才能，出身都是要考虑的。
是的，就算蓝田如此开明，可是在政治层面依旧改不了看出身的这个陋习，不过唯一跟其他封建守旧派系的区别是，蓝田出身只是占据第三位。
第一位是人品，这个人品行不端，蓝田是绝对不会用的，其次看才能，如果此人才能出众，就算出身不是那么根深苗红，但只要不是敌对势力派来的特务，都是可以获得重用的。
但是如果两个人才能差不多，用谁都行的情况下，出身就很重要了，因为如果是出身蓝田李家本族，他背叛的概率就比别的出身低得多。
毕竟他如果是李家亲族，自己的家人，朋友，全都是李家的人，这时候他去背叛，那他就瞬间成为孤家寡人，甚至连父母都没法再认了，这对一个人来说背叛的成本就大得多。
所以这样的人忠诚度更加可信，因此蓝田派系中，亲族派一直很壮大，有人会说老李家一个山沟里的家族能有这么多人才吗？
答案还真的挺出人意料的饿，因为这人才还真的挺多的，原因很多，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老李家是第一批被李朝生用现代教育方法教育的人，李家小学堂也是全蓝田第一间小学堂，因此当当初那一批从小学堂毕业的人长大之后，就成了现在蓝田各行各业的中间力量。
其实人与人的差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有很多人才能很出众，可是却一辈子埋没在山野之间，就好像当年刘邦起事的时候，一个泗水亭，出了多少后来的开国名将，萧何县中小吏，樊哙杀猪的，周勃出殡的吹手，夏侯婴，等等一群人，那一个不是不起眼的小人物。
可是给他们换一个舞台，那就成了开国大将，或者是一代名相。
这就是舞台的重要性，再看蓝田汤沟镇李家，李朝龙农民，李朝虎马贼，李朝猛还俗的和尚，李德珍李德宝，猎手，李朝文，连秀才都没考上的书生，郭宝，杨书白，落地的秀才。
这些人放在正常的历史轨迹之中，也许连个名字都留不下来，可是当李朝生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舞台之后，他们就成了优秀的军事将领与行政者。
而且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就向汉人的耻辱，败类范文程，在盛京的时候，以前就是个落魄的秀才，连当官的资格也没有，可是到了满清，瞬间就成了足智多谋的大汉奸，满清第一汉人智囊，大明之患。
而且这还不是个例，向李自成，张献忠，以前就是大头兵，可是当风云际会之时，他们就会化身为龙，成为大明的送终人。
所以陈胜吴广那句话说的很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平台，机遇，这才是一个人能否成功的关键，就好像雷布斯那句话，站在风口，猪都会飞。
何为风口，那就是在正确的时候，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也许你能力不出众，但是选对了路，终归会有回报的。
“来，李先生坐。”
卢象升很客气的招呼李德明坐下，李德明看着卢象升那假笑的样子，想起了李朝生临行前说的话。
“小子，紧张吗？”
“有点，毕竟要去见的是卢象升，卢阎王。”
李朝生哈哈笑道：“别紧张，卢象升这个人吧，假正经，为人过于正直了些，脑子也不会拐弯，所以你不用怕他，见到他之后，你只要不卑不亢就可以了，他会主动向你献媚的。”
“啊，县尊，这，他向我献媚？”
李德明不敢相信，李朝生哈哈笑道：“当然卢象升所谓的献媚，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卑躬屈膝，他应该会对你假客气，你到时候只要沉住气就行。”
“假客气，为啥假客气啊？”
李德明问李朝生，李朝生听了这话呵呵笑道：“他想坑我。”
“坑您？”
李德明不解的看向李朝生，李朝生哈哈笑道：“是啊，这混蛋想要黑吃黑吞了老子的货，但是老子岂能让他得逞，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到时候你让他把这份战争借贷书签了就行，其他的你随意表现，只要你告诉他你准备好了他需要的军火，你就是指着鼻子骂他，他都不会跟你翻脸的。”
“为啥？”
“他欠我的。”
李朝生意味深长的说道。
想着李朝生的嘱托，李德明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脸上带着笑容的卢象升，不知为何这个笑容看起来好假。
这位卢大人应该平时不跟人假笑，这笑容真的好生硬啊。
李德明想着，而卢象升这时笑道：“来，尝尝，行军打仗没什么好吃的，就做了点腊肉，还请不要介意。”
李德明听了这话看着卢象升道：“卢大人客气了，饭一会儿再吃，咱们先谈正事吧。”
“哦，好，好。”
卢象升满口答应，一旁的孙传庭白了卢象升一眼，你现在的表现好反常啊，你不怕对方看出破绽吗？
而李德明这时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卢大人，此次我前来是奉了县尊之命，前来给卢大人提供借贷服务的，本次我们给卢大人准备一批火器，其中包括手榴弹三千枚，另外还有火药一万斤。”
“在哪？”
听了李德明的话，卢象升的眼睛都瞪圆了，发财了，发财了，三千枚手榴弹，一万斤火药，足够自己打一场富裕的追击战了，以前卢象升追过去跟满清鞑子战斗，胜率大约在百分之十，那么现在胜率直接飙升到了百分之四十。
而且就算不能胜，有了这些火药垫底，卢象升也不会输的太惨，甚至可以抢回来大批百姓，因此这不由卢象升不激动。
李德明白被卢象升炯炯的目光看的有些受不住了，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文书道：“东西就在路上，卢大人只要签了这份战争借贷条约，东西自然会送到大人手里。”
“战争借贷条约？”
卢象升不解的看着李德明，李德明把文书递给卢象升，卢象升接过看了起来。
内容很简单，大约就是蓝田向卢象升提供借贷服务，一共是三千枚手榴弹与一万斤火药，而卢象升需要做的是在自己合理范围之内，帮助蓝田进行发展，其中包括商业，且不限于商业。
说白了，就是官商勾结那一套，卢象升对此倒是没什么，反正这一战打完，自己死亡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到时候一个死人的合理范围，也许就是地府了吧，如果蓝田要在地府开拓业务，卢象升愿意帮忙。
不过卢象升看着看着，突然眉头一皱，指着一个条款道：“这，怎么回事？”
第507章 卢兄此去，千古流芳
卢象升指着一个条款询问怎么回事，李德明一看，这是条款倒数第四条，其内容大意是，如果卢象升被罢官，没有偿还债务能力时，蓝田有权要求卢象升进行肉偿~
“这个肉偿？”
孙传庭看了这个条款也微微皱眉。
卢象升这时面色也有些怪异，李德明看到这里表情也微微有些好笑，因为他刚开始看这个条款的时候，脑袋里也跳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在县尊召见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曾经询问县尊：“县尊，何为肉偿？”
李朝生进行了解释之后，李德明听了苦笑道：“县尊这样一个肉偿啊，可是你这里这样写会让卢象升误会的，甚至引起不适。”
听了这话李朝生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不适应，哼，他姓卢的起了坏心眼就要接受惩罚，老子就是故意恶心他的。
“县尊你这样做，不会让卢象升产生逆反心理，到时候就算签了合同，也不履行吗？”
李德明这时不解的看着李朝生。
李朝生反而笑道：“德明啊，你是个聪明人，你说这一纸条约，对一个一心寻死的人有多大约束力？”
李德明听了这话愣住了，不解的看着李朝生道：“县尊何意？”
李朝生这时不回答而是笑道：“当一个人心存死志的时候，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东西能约束的了他了，别说这一纸条约，就是法律，甚至这些封建士大夫最看重的圣旨都不行。”
“啊，县尊你的意思是，就算卢象升签了这条约，他很可能也不会履行？”
李德明看着李朝生问道，李朝生微微点头，笑而不语，李德明听了这话道：“那县尊咱们这买卖岂不是赔了？”
李朝生闻言哈哈笑道：“赔是肯定赔不了的，咱们花几万两制造出一批火器，就能消灭成千上万的鞑子，这对咱们怎么说都是赚的，咱们蓝田不缺这几万两，但是咱们汉人是真的缺成千上万的鞑子来偿还血债，另外我让卢象升签这一纸条约，也不是为了真的让他还钱，我是要用它救卢象升一条命。”
“啊？”
李德明不明白了，李朝生笑道：“听说你是政治学院第三名的成绩，那你们老师跟没跟你讲过，封建士大夫的执念？”
李德明想了想道：“愚忠？”
“没错，像卢象升这样的自认为是忠心耿耿，一心为皇帝的愚忠士大夫，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而且越忠诚，越顽固，因为他们的思想已经僵化成了一根筋，甚至已经给自己洗脑了，他们有的时候，甚至明知道自己是错的，但是却依旧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是他不明白利弊，而是自己把自己架在那个高度了。”
“这时候想要让他们改变思想，那只能重新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哪怕这个理由很荒诞，但是也足够他们迈过这道坎。”
“卢象升就是个很愚忠的人，他可以殉国但是没有一个理由给他，他绝不会苟活，相比较而言，洪承畴这个人就不错，他的个人操守就不如卢象升，如果被逼到一定的份上，他会选择苟活下去，而不是为国殉葬。”
李朝生抬头看看天，颇为感慨的说道：“但是我还是喜欢卢象升这样人。”
李德明听了这话心中了然，自古帝王爱忠臣，李朝生喜欢卢象升不奇怪。
李德明把脑海里这乱七八糟的想法驱赶出去，这时看着卢象升那张不解的脸，这时指了指条约最下面一行小字。
注：本条约规定的肉偿，仅包括以劳动为蓝田服务创造价值的行为，不包括任何违背公序良俗的不健康行为。
“卢大人这里写的很明白了，意思就是说，如果你被罢官了，还不了蓝田百姓的血汗钱，那么你就需要为蓝田百姓进行劳动偿还债务，直到你偿还清债务为止。”
听了李德明的解释，卢象升一愣，紧跟着看向李德明，总感觉这条约是在给自己下套啊，想到了这里，卢象升看向一旁的孙传庭，孙传庭表示这事跟我没关系。
卢象升想了想，反正自己得到了这批东西是要跟建奴拼命的，到时候自己可能命都没有，既然命都没有，那还还个球，就算这合同设置的陷阱再深，还能追着自己到地府还债吗？
因此现在重中之重是先把蓝田的火器搞到手，等东西到手了，不论怎么操作都有空间。
想到这里卢象升直接大笔一挥，签了。
看着卢象升三个字落下，李德明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任务完成，而卢象升更是直接：“火器什么时候到。”
李德明道：“今天下午。”
听了这话卢象升道：“那你慢慢吃，我还有事。”
卢象升说完就不管李德明了，转身跑去军事地图旁，孙传庭也起身，对李德明道：“你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