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你、你干嘛这么看我?”郡主被他严厉的目光看的全身不舒服,别扭的后退了几步,然后又还是因为心中过于害怕,立马又回去搂住了他的手臂不肯再松手。
“你出来之前……五公主可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没?”萧千夜压低了语气,已然察觉到一丝异常,胧月歪着脑袋看着他,想了想,嘀咕道,“给了我她的公主令,说是免得我半路被赶回来,我都跟她说了不需要,反正禁军的守卫也不敢拦我的路嘛!可是阿姝姐姐还是硬塞给我了。”
“公主令……”萧千夜眼神可怕,假装漫不经心的道,“给我看看。”
“哦。”胧月郡主听话的取出公主令递给他,那是一枚小巧的金令,刻着五公主的名讳“姝”,即使是他这样对术法一窍不通的人此时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公主令上面附着强大的灵力,像一道无形的守护之墙,足以抵挡魔物的侵袭。
“带好它。”萧千夜冷哼一声,不动声色的将公主令还给胧月郡主,一直冷漠的眼神也更加凝重起来,五公主竟然也参与其中!
为什么,就算五公主因为断足之事憎恨自己,为什么会利用和她一贯交好的胧月郡主!这种时候故意把郡主支出去,让她不得不“路过”星罗湖,然后被里面的鬼手抓进来身处险境,既然如此心机深重,又为什么还要刻意给她一个可以防身的公主令?让她涉险,又不想她送命吗?
愤怒不知从何而起,让他全身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胧月郡主察觉到这一丝微妙的变化,手下意识地握紧,喃喃问道:“你怎么了?你的手好冰啊,是冷吗?”
萧千夜触电一样的抽出了手往后退了一大步,迅速地回过神来,他感觉不到冷,身上的冰凉是情绪受到影响之后,凶兽会产生的本能。
“不用这么躲着我吧……”胧月郡主委屈巴巴的,只是牵了一下手而已,这个人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萧千夜没有理会她的唠叨,做了个手势示意郡主紧跟着自己,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卞城王殿的更后方走过去,两侧都是紧闭的牢房,因为是建立在水下,整个室内都是浓厚的潮气,青苔爬满了墙壁,甚至从腐烂的尸骨里钻出,混合着产生一种奇妙的气味,萧千夜凝望着紧闭的牢门,门锁还好好的在上面挂着,甚至里面用来锁住犯人手脚的铁链都没有松开,可是人却凭空不见了?
“啊!快看,有楼梯!”胧月郡主眼睛一亮,差一点就兴奋的冲上去,“千夜你看前面,我们可以出去了!”
顺着郡主手指的方向,在卞城王的最里面有一道幽深的楼梯,应该是作为云梯的备用,看起来是许久没有人走过了。
萧千夜却犹豫的停下了脚步,他不走,郡主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边,也不敢说话催促。
这个楼梯很长,每一层都有照明的烛火,一直延伸到他视线看不到的深处,极有可能是直接贯连全部的八十一层,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到公孙晏口中的“十殿阎王”,以防止出现无法预料的凶险,如果此时浪费时间先把胧月郡主送到安全的地方,再等他折返之后,情况或许会变得更加无法控制!
在这种节骨眼上,他显然不能继续这么耗下去!
他的心底不经意的闪过一丝奇妙的情绪,脑子里一些破碎的画面凌乱的浮现。
在冰川之森的无尽森林里,那只古代种为了救一个普通的圣盲族女人,放跑了为害千年的魇魔,他的的确确在那一刻犹豫了,可最终做出了和本能完全相反的举动。
可是如今想起来,一个人的生命和数万人的安危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吧?若不是他当年一时心软,魇魔早在当时就会被诛杀,也不会有这接下来的几千年危害。
星罗湖附近连同缚王水狱内部都是不见人影,这些人极有可能已经全部被“十殿阎王”吸食殆尽,如果现在先救郡主,就会有更多的人为此丧命。
“千、千夜……”这一刻胧月郡主似乎在他眼里察觉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心里的不安喷涌而出,让她毫不犹豫的再次抓进了对方的手臂,“你不要丢下我……好、好不好?”
胧月郡主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抬头,正巧撞上对方那双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惊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金银双色瞳孔,眼下还有冰火双重咒纹!
那一瞬间胧月像看到了陌生人一样惊恐的推开他,呼吸急促,豆大的冷汗瞬间爬上额头。
萧千夜微微翻动手上的沥空剑,透过纯白的剑身也在看着自己特殊的双眸——他的眼睛会在不受控制的时候转变为凶兽独有的冰蓝色,也会在瞳孔的最深处隐约透出冰火双色的特殊纹理,但是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接呈现出帝仲独有的金银双瞳,冰火的咒纹也是第一次直接出现在他眼睑下方!
公孙晏曾经说过,十殿阎王一直处在失败无法且运转的状态,这一次忽然成功一定是有夜王协助,而自己已经身处距离它非常近的缚王水狱内部,是因为受到上天界同修的影响,让骨血深处的战神之力也开始逐渐显现了吗?
“郡主……”萧千夜持剑冷笑,眼神冷酷,然而转身又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我送你先出去。”
话音刚落,萧千夜狠狠的皱起了眉头,甚至一下子用力扣住了自己的额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在说什么?这分明不是他想说的,为什么会忽然脱口说出这种东西?
“真的吗!太好了!”胧月郡主松了口气,开心的扑上来一把抱住他,有一种奇妙的恍惚感。
萧千夜无动于衷,左手臂上的灼伤开始微微做疼,脑子里赫然响起帝仲熟悉的轻笑声,让他无法拒绝。
“走吧,沿着楼梯先上去。”他随即拍了拍郡主的头,指着楼梯无奈的说了一句。
“嗯嗯!”胧月郡主开心的小跑,忽然脚下一阵晃动,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随后整个缚王水狱开始剧烈的摇晃,伴随着“咔嚓”一声重响,两人所站的地方赫然开裂!
“郡主!”萧千夜眼疾手快提着胧月的衣领往旁边掠过去,但是他的脚尖每踩过一片地砖,开裂就紧跟而至,随即,整个卞城王殿全部塌陷,萧千夜将郡主护在怀中,在脚下失去落足点往下坠去之时,手上的剑光瞬间砍过砸下来的巨石,耳边混合着汹涌的水流声,缚王水狱如同一只张开了血口盆牙的巨兽,正在竭尽全力的将两人拽入深渊!
第一百一十二章:实验室
一路下坠,不仅仅是卞城王殿,连更下方的其它大殿都在一起塌陷,碎石和水流混合着,杂乱无章的朝两人砸过来,萧千夜只能一只手将胧月郡主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持续不断的挥剑,越往下反而越明亮,不再是上层昏暗的烛火,而是更加耀眼清晰的白色光线,他的目光赫然扫到了一处安全的落点,借力踩在一同下落的断壁残垣上,然后朝着那个方向极尽全力的大跳过去。
在落地的一瞬间,仿佛体力被耗尽,萧千夜步伐微有混乱,头顶上依然有破碎的墙体砸落,他再度转动手腕,剑光劈过的一刹那,有一束更强的灵力凭空而起,直接将快要砸到头顶的巨石粉碎!
萧千夜惊讶的转身,冷汗自额间不受控制的流下,在他身后是一条更长的甬道,白色的灵光仍是直接封印在墙体中,在上层缚王水狱整体塌陷的这种时候,只有它依然毫发无损。
他不由得想起来上一次来到这里时,典狱长庄漠曾用自豪的口气告诉过他——缚王水狱自七十层往下有强大的术法保护,它牢不可摧,绝对无法被破坏。
果然如他所言,所有砸下来的东西都会在接近这里的瞬间被粉碎。
萧千夜神色复杂,默然俯下身扶起惊魂未定的胧月郡主,在这种地方带着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丫头,对方是摆明了又想让他分身乏术!但是眼下除了继续往前走也根本没有其它的退路,缚王水狱是水下大牢,而御剑术无法在水中飞行。
“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胧月郡主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感觉周围的温度已经不再寒冷,反而是透出一种让人舒适的温暖,潮气散去,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萧千夜没有回话,沿着这条甬道一直走的话,应该就是所谓的永生术实验室,他所达到过的最深处也仅仅是七十一层用于存放资料和狱卒们休息的地方,真正的试体是从第七十二层开始。
走不过多久,甬道的尽头处出现了巨大的空地,比上层要宽敞不少,这里没有囚室,一排排高大的书柜整齐的摆放,在每一排的最前列刻着奇怪的符号。
“咦……书房吗?”胧月郡主探着脑袋,正在奇怪缚王水狱的大牢里怎么会有如此庞大的书房,萧千夜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的那一排书柜前方,刻着一个他有点眼熟的标志——外围是一个圆圈,中心一个正三角,最里面写着数字“玖”,正是他在冰川之森遭遇伏击时,那些失败品身上的标志!
萧千夜大步走过去,从书架上挑起一本带着那种标志的册子,认真的翻阅起来。
胧月郡主见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的难看,也好奇的凑了过去,踮着脚往他手里的书册里偷看,喃喃自语:“第七万九千批试体汇报册……这是什么东西呀?”
“别说话。”萧千夜严厉的骂了一句,拿着书册的手赫然收紧,眼眸忽地雪亮,郡主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发出声音。
“第七万九千批试体汇报册,计二十人,挑选各地体格强健之男子试药,仅一例失败暴毙,剩余十九人,转交暗部二次试药。”
转交暗部……萧千夜静静盯着这四个字,果然那些追杀者是暗部的人,只是这书册中的提到的二次试药又是指什么?继续往后翻,他发现书册的记载并不详细,除了出身年月和姓名编号,几乎没有更加有价值的信息。
萧千夜随手换了一本,果然这一本也只是记录了最为基础的信息,就连试药试的是什么药都没有记录在册,他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早在八年前他进来调查私事的时候,典狱长庄漠也仅仅是允许自己在这一层的书柜里随意查看,所以他当年只是调查到了师兄确实有个幸存的弟弟名为“天释”,更加具体的东西都还是在北岸城之时从风魔口里得知。
风魔是明溪太子所建,又有黑白通吃的公孙晏辅佐,确实是有办法深入到更加不为人知的地方。
“更详细的东西,应该还在下面吧……”萧千夜自言自语,绕着复杂的书架转了一大圈,也在心底暗暗计算,已经有七万九千批试体的汇报册了,若是按照每批二十人来算,岂不是有超过一百五十万人成了实验品?
想到这个惊人的数字,萧千夜只感觉胃里有些恶心,难怪北岸城死伤十万帝都高层一点都没放在眼里,单单这个水下牢狱就已经埋葬了一百五十万条血淋淋的生命!
而且飞垣全境类似缚王水狱这样的大牢还不止一个,除去最负盛名的“天之涯”,其余三大境也有各自囚禁罪犯的地方,并且统一由典狱长庄漠管理。
他的眼睛继续转向最后方的楼梯,心底竟然有些奇妙的兴奋——再往下是他未知的世界,是这个帝国,最黑暗隐晦的秘密。
他大步往楼梯走去,胧月郡主大气也不敢出,赶紧跟着他,下层的楼梯非常长,但是每一阶都很明亮,萧千夜一步一步认真的记数,直到第一百八十层阶梯处才看到七十二层的大门,门是碧落海的海魂石特制,自上至下足足锁了三道,两人走到门前,萧千夜伸手试探了一下,发现门是锁住的,他转了转手腕,对郡主道:“你往后退远一点。”
“哦。”郡主小跑蹿回到楼梯上面一点的位置,只见沥空剑的剑身白光暴涨,他将所有的力气击中在右手,沿着三道锁用力劈下。
海魂石的大门在这样的重击下也仅仅是裂开了一道缝,不愧是海底最坚硬的东西!萧千夜收剑上前,抬脚又是一踹,这一脚的力道比方才的剑气还要猛烈,瞬间就将这个牢固的大门破出一个洞,胧月郡主倒是没有察觉到他脸上微妙的变化,开心的扑上来,她弯下腰从洞口往里面打探,眨了眨眼睛:“咦,好像是棺材……棺材竖起来了?”
萧千夜还没注意到郡主的喃喃自语,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刚才那一脚的力量——在双眸变成金银双色之后,他就感觉到身体里汹涌着来历不明的巨大神力,原本只是想着试一下,结果真的一脚踹开了海魂石的大门?
“千夜,里面好多棺材啊!”胧月郡主又惊又怕,萧千夜这才凝神注意着门后方,警惕的握紧剑灵走上去,依然是在一片明亮宽敞的空地上,数百具透明的冰棺竖立着,里面的人穿着带编号的囚服,被浸泡在神秘的液体里,双眼被特制的眼罩蒙上,口、鼻、耳插着细管,这些细管是从地下伸出来的,各种色泽的不明液体正在涓涓不断的流入身体中。
萧千夜弯腰检查,拽住了细管,拉不动,被固定的非常牢固,似乎是连接着更下层的实验室。
他沉吟不语,风魔的调查里曾经有过这样的记载,除去从各种途径炼制的药物以外,还需要辅以祭品生魂,生魂,即是指新死的魂魄,在其未曾涣散之时用恶毒的术法捕获,会带着如死灵般强烈的憎恨,侵蚀人心。
原本缚王水狱炼制的药物就异常狠毒,再加上生魂这种东西,也难怪大多数的试体根本承受不住几次实验就会自内而外彻底毁灭。
萧千夜眼神凝聚,不由得想起了风魔给他看过的那一本关于天释的囚册,如果按照册中所记载的那样,天释当年也正是被囚禁在这一层,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非人折磨。
“师兄……”在这一刻,一贯对自己的已执行任务毫不在意的军阁主心底蓦然升起一丝愧疚,天释曾在这里苦苦求生了十八年,从六岁到二十四岁,从孩童到青年,他终于等到了重见天日,可以和失散多年的兄长再次相见的那一天,而自己不但没有给他任何的帮助,甚至在北岸城穷追不舍整整一个月!
即使是最后将他还给天澈,也仅仅只是觉得那个人没救了,没有缚王水狱特制的安魂丸,他不可能活过四十九天。
天澈……师兄还活着吗?他化蛟之后是无可逆转的,昆仑山真的有办法能救他,救他弟弟吗?
萧千夜长时间的沉默,时至今日,昆仑山依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对他而言,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阿潇还不知道吧……如果她知道了这些事情,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对自己吗?
他不敢想象,担忧自心底控制不住的蔓延,紧握剑灵的手逐渐用力,然后又无奈的一点点松开,抿紧了嘴唇——不行,虽然这一瞬间他疯狂的想毁掉眼前的试体,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天释从缚王水狱逃脱之后曾因为药物的作用一度失控暴走,他是个完全没有任何武学基础的人,可是那种瞬间爆发出来的邪恶之力也让自己都感到有些棘手,如果此时一时冲动致使这么多试体失控,那就是前狼后虎,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凶险。
萧千夜揉了揉眼睛,脑子有些混乱,他一一扫过眼前这一排竖立的棺材,挨个检查,不同于之前遇到的那群追杀者,这里的每一个试体都有自己单独的编号,编号越靠前,对帝都的价值越大,在每一个冰棺的旁边都用小牌子刻着名字、种族和年龄,一直走到第十一个的时候,萧千夜赫然停下了脚步,眼里露出担忧的光。
胧月郡主感到一种无名的恐惧和压抑,整个大殿里药香弥漫,那些棺材中沉睡的人闭着眼睛,甚至还有对外宣布灭绝很久的异族,他们栩栩如生,挂着微笑,宛如在做着一个长睡不醒的美梦,但是这样的场面在她看来又是如此的诡异!
“没、没有了?”胧月郡主是一直寸步不离的紧跟着他,顺着他的目光再往前面望过去,她发现编号前十的棺材全都是空的。
萧千夜猛然蹙眉,神色复杂,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一十三章:故友
走过这十具空棺,在七十二层的最里端又是一条漫长向下延伸的白色甬道,胧月郡主犹豫不定地站住脚,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问道:“我们还要继续往下走吗?”
“反正也上不去。”萧千夜知道她害怕,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但是眼下又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郡主紧皱着眉头将嘴巴嘟起,看起来又委屈又害怕,是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萧千夜无奈,只好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就在他们一前一后踏入甬道的一刹那,墙壁里的白光刺眼的闪烁了一下,胧月下意识的抬手用衣袖遮住眼睛,感觉耳边有什么东西贴着脸颊飞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发现萧千夜的金银双瞳毫无影响的直视着正前方,但是眼睑下冰火双色的咒纹竟然在发光!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空气开始变得湿冷起来,不再是开始那样让人舒适,有微弱的风混杂着些许腐烂的臭味,从对面吹过来,然而萧千夜依旧只是若无其事的牵着她往前走,甬道是环形的,在绕过两个弯之后,类似七十二层的宽敞空地才再度出现,胧月郡主松了口气,转眼又瞥见前方横放着一排排楠木棺椁,顿时头皮发麻不敢再动。
剑灵开始剧烈的颤抖,不由自主的剑光暴涨。
萧千夜示意她站着别动,然后一个人大步上去检查情况,七十三层的土地不是地砖,铺了一层淡红色的土壤,上面种满了叫不出名字的藤蔓,满地都是野草野花,乍一看倒有点像个奇妙的花园,这些深绿色的植物将楠木棺椁层层裹住,触角一样的枝条伸入棺椁内部。
他靠近一些,冷冷看着棺椁里面躺着的“人”,伸手试探了一下鼻息,是活着的,体温尚存,皮肤柔软,只是完全没有意识,而藤条的触角是直接扎进了五脏六腑,像是在以这些人为食。
连续走过几个棺椁,这里的试体不仅仅是异族,也有很多普通的人类,男女老少都有,似乎也印证了缚王水狱挑选试体是真的很随心所欲,而试药的结果也完全是因人而异。
他赫然想起之前在丹真宫,乔羽宫主在给他用特殊的止血药时,曾经看似随意的说过一句话——“这可是几千个无辜的人,用身体换来的试药结果。”
萧千夜目光一点点收紧,也难怪同一种药物需要靠几千人同时尝试,只有在大多数人身上试验过有作用的药物才会被留下来,供皇贵们使用。
他用沥空剑挑断一根藤条,人的血液混合着绿色的植物液体一起流了下来。
萧千夜弯下腰尝试拽出这些东西的根部,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藤条的触手和上层的细管一样,其实也是直接从更深层的地方生长出来,直接扯的话会直接折断,无法真正触及到根部。
他不由得抬头观察七十三层的顶端,头顶雕刻着一轮巨大的弯月,有类似月光一样的光芒倾泻而下。
这种光芒带着一种神秘的静谧,似乎能让人的情绪也因此变得舒适。
萧千夜在这一刻莫名停下脚步,衣摆在特殊的月色下无风自动,他的眼色慢慢凝聚,警惕的注视着周围,楠木棺椁内部齐齐发出咔嚓咔嚓的诡异声响,在里面沉睡许久的“人”扭动着僵硬的骨头坐了起来。
“啊!啊!!!死人……死人活了!”胧月郡主立马就吓的花容失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萧千夜扑过来,死死地抱住他,将头埋入怀里不敢再看,她的举动瞬间就吸引了试体的注意,所有人都朝着这个方向歪过脑袋,他们的嘴巴在轻轻合动,声音低哑,带着含糊不清的沉吟。
地上的藤条触手也跟着动了起来,试探性的往两人的脚边靠近,萧千夜手上剑光如电直接砍开一地的藤蔓,护着胧月郡主后退了几步。
同一时刻,有低笑声自幽深的地底传来,这个声音带着一种震慑力,竟让棺椁中的试体停下了正要爬出来的动作,整齐的又躺了回去。
“奚辉……”萧千夜已然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用力握紧剑灵,他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是想做什么,语气里流露出焦急,对着虚无质问道,“既然刻意引我至此,又为什么阻止试体攻击我?”
夜王在最深处古老的法阵前,神色复杂却期待的凝视着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恐怖阵法,他的声音足以穿透整个缚王水狱,也丝毫没有顾忌周围两人脸上瞬间扬起的惊愕,旁若无人的笑道:“帝仲,你从来不是我的敌人,时至今日,我依然视你为同修故友。”
“同修故友?”萧千夜冷冷重复他的话,心里也在做着自己的盘算,丝毫不动容,“堂堂夜王,想见我何必这么拐弯抹角,拿个小丫头做筹码?真的不像样。”
“哦……”夜王这才微微瞥过身侧,目光忽然凝滞了刹那,他分明只是一个透明的魂体,但是这一眼却看的庄漠和慕西昭背后发凉,甚至连呼吸也因为紧张而中止了片刻,然而他很快又挪回了目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淡淡的道,“那是有人自作主张,可不关我的事,一定要说的话,骗个小丫头进来也不是为了你,他们以为你身边的那位姑娘一定会随行,有个人很想对付她……”
“大人……”庄漠慌忙的打断夜王的话,不等他再次开口,面前的灵体散出猛烈的冲力,逼着他们连续后退了几大步都无法站稳脚步,夜王的眼睛是不屑的,淡声提醒,“你们没资格打断吾,再有下次,人头落地。”
庄漠用力咬牙,脸色依然冷定,他此生阅人无数,但是第一次直面传说中上天界的夜王,他才终于察觉到那是什么样的一种俾睨天下!
可是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神”,为何会对一个年轻的军阁主称呼为“同修故友”?果然如陛下推测的那样,天征府和上天界真的有关系!
萧千夜的神色有些恍惚,自然明白夜王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怀中的胧月郡主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她不知道萧千夜此刻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只是那样的语气让她不寒而栗,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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