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而日神东皇现身的那一刻,他被对方凝固在了法术之外,看着东皇和帝仲两位曾经的同修在咫尺之间相视而笑,他听不见声音,身体也无法动弹,但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一种浩然之气,是惺惺相惜的故友在做最后的诀别。
时光如梦,他却仿佛依然活在梦里。
第1091章:星沉
云潇惊奇的打量着神殿,这是另一种感观上的金碧辉煌,内部的石柱、神像都是以白色为主,却有极其温柔的金色光芒如水般倾泻而下,就在她感觉一切都如此静谧美好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极轻极淡的冷哼带着不快不合时宜的在耳边响起,一时分不清刚才的声响究竟是从哪里传出,云潇只得小心的抓着萧千夜的袖子不敢轻举妄动,对方的眼睛从开始就一直看着日神像,目光一沉低声开口:“既然愿意让我们进入神殿,为何不现身相见?”
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和谁说话,但是话音落地的刹那间,整个神殿的光真的开始摇曳起来,仿佛一道看不见的门悄然开启,随即脚下一空似乎坠入了更为隐蔽的空间深处。
“咦……”被眼前景象吸引,云潇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上、上天界?”
地宫的原名为“天殇宫”,是以开国皇帝的封号命名,下层是月神之力创造出来的永夜,上层则是流转着浅淡日光的极昼,除了没有繁星璀璨的黄昏之海,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是上天界的缩影。
“地宫整体是一个巨大的镜月之镜,它的轮廓是仿上天界的雏形建造的。”萧千夜拉着她边走边解释,回忆起上次进入的场景,这地方有历代圣女灵魂所化的日侍者驻守其中,虽然地宫看着近在眼前,实则距离完全无法推测,然而不等他们走出三步,脚下又是微微一晃,一条玉色的光带从远方延伸过来,直接带着两人进入了地宫深处。
有主人亲自接引,萧千夜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前方摆放着的棺椁,开国皇帝明箴的魂魄和从前一样安然的斜靠在上面,似乎早就在等待两人,微笑着转过了脸。
云潇心中一动,他的眼眸是皇室特殊的浅金色,只是相比明溪少了一分权谋多了一抹和蔼,真的有种初升旭日的温暖。
“棺椁……”云潇呆呆的看着他,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你是、你是这座流岛的开国皇帝?!”
明箴帝浅笑点头,倒是极为温和,宛如邻家兄长。
作为一个并不了解飞垣历史的外人,此刻的云潇不由产生了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仿佛沧桑的历史化作浩瀚的洪水一瞬间在眼前奔腾而过,让她情不自禁的往前踏出一步想要看的更加清楚。
“休得无礼!”同一时刻,相同的冷斥再次响彻整个地宫,一支金色的小箭从远方迸射而出阻拦了云潇的脚步,顿时周围的空气也豁然凝滞,本能让她毫不犹豫的退步,掌心的长剑顺势落下直接挥手还击,“叮”的一串清脆的撞击声之后,又是数道金色小箭从不同的角度又快又狠的射出!
“阿潇!”萧千夜自然知道这其中原因,不等他将云潇拉回身边,棺椁边上的影子无声无息的拉着他变换了位置,明箴帝饶有兴致的笑起来,并不阻止妻子的行为。
短短数秒的交锋,云潇已经察觉到来人实力深不可测,她隐藏在无数的光晕里,能利用金光拉射出带着锋芒神力的小箭,好在自己手上长剑是西王母神器,红梅幻化的花瓣精准的抵挡住每一轮的进攻,再将冰雪直接打穿光晕逼着对方不得不抽身挪位,终于,那抹手持长弓的影子暴露在视野中,随手勾起金光对准云潇再度射箭,她冷静的后撤一步,手腕连续转动以七转剑式回击。
“嗯……功夫不差嘛。”明箴帝托腮看着,竟然还悠闲的赞美了一句,笑眯眯的转向萧千夜,“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一塌糊涂?哎,你们两个做师兄的,对小师妹的要求太高了吧。”
“你偷听?”萧千夜这才想起来之前和天澈调侃说的话,面露不快,明箴帝摆摆手,看着妻子还在激战的身影微微一笑,感叹,“原本我们已经是死去多年的冥灵,于情于理不该再次插手后代的事情,可自从你取走那份血液之后阿莹就一直很不放心,所以在几年前明溪回来祭祖的时候偷偷在他身上留了些法术,正好他手里的玉扳指又有分魂大法,这才意外听到了你们的闲谈。”
“既然听见了,你就该清楚我们为何而来。”萧千夜低声提醒,明箴帝不急不慢的摆摆手,“你们是来找阿莹了解无根之人的吧,放心吧,这件事危害到飞垣的安全,阿莹不会隐瞒你们,但是在此之前,她有心结未了。”
萧千夜蓦的抬起头来,发现对方的目光隐有哀伤,保持着非常和蔼的微笑,语调却放低了下去:“虽然留下了法术,但我们不能离开地宫,否则就不能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活着’,地宫也会自我们离开的那一瞬间起彻底毁灭,阿莹坚持要这么做,即使灰飞烟灭,她也想再一次保护自己的后裔,呵呵……我没有阻拦,好在这几年国泰民安,倒也没什么麻烦需要我们出手,就是明溪那孩子,实在太为难你了。”
“他是君我是臣,他若是能当个明君,哪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萧千夜的神色有几分迷惘,沉默了一会才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并不合适的话:“这就是书中所言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母?”明箴帝笑了笑,“勉强可以这么说,阿莹……阿莹一直很想见一见她,因为你为了救她,堵上了整个皇室的未来,万幸的是你赌赢了,否则现在的飞垣应该已经成为深海废墟了吧?”
两人同时望过去,女人的战斗丝毫不比男人逊色,眼见着危险的剑气随时都有可能破坏地宫,阿莹手上动作一变,她身边的几束金光仿佛有了生命逼着云潇不得不继续后退,随后她再发一箭直接将云潇逼出地宫后自己也大步跟上,地宫之外是如烟如雾的水墨色世界,日侍者听到主人的呵斥从虚空中凝聚而出,几万根金色光箭对准中心的女子齐齐射出!
“阿潇……”萧千夜情不自禁的想追出,明箴帝悠然的按住他的肩膀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笑了起来,“女人打架你也敢插手,真是年轻没吃过亏吧?”
“史书记载你只有一个皇后,怎么好像对女人打架很有经验的样子?”被对方脸上的孩子气逗乐,萧千夜竟然毫不示弱的反驳一句,明箴帝歪着头,嘴角泛起一丝弧线,回道,“你不也只娶了一个妻子?”
话音刚落,云潇手中长剑已经燃起了汹涌的火光,剑气纵横连续的砍断光箭,立刻指尖勾起火蝴蝶扑向日侍者,很快水墨色的世界被赤红覆盖,数万年冰冷的地宫第一次出现炽热,开国皇后眼神复杂地望着云潇,一时间似有千万种情绪同时涌上心头,但她还是轻轻扬起了下巴,不急不慢继续进攻。
“阿莹可厉害了。”明箴帝的嘴角挂着那抹不变的笑容,眼中却是极为宠溺的光芒,“政权建立之后,第一批武将就是她亲自训练的。”
“再厉害也打不赢阿潇。”莫名其妙较起了劲,萧千夜本来还想出去帮忙,这会也干脆和他并肩站着观看起来,她们是在地宫外战斗,但他的眼睛却能清楚的看到每一个交手的瞬间,普通的日侍者显然敌不过火焰的灼烧,但地宫特殊的灵力也让云潇微感不适,两人不相上下难解难分。
地宫的本质是一个巨大的镜月之镜,作为地宫之主,开国皇后自然可以任意控制内部的一切,只见鏖战中的两人大跳掠入空中,长剑撩动着火光,同时风雪大作险些击穿对方的冥灵之躯,而随后脚下地形悄然骤变,再等两人落地竟然已经来到了忘川边缘,云潇心中一紧,仿佛察觉到身边的大河有几分不同寻常,阿莹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目光一凝轻叱一声,手上长弓也顺势变幻成法杖,她拨弄着忘川的河水,唇齿微合似乎念起了什么古老的咒语。
明箴帝的神情有些微微变了,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又恢复常态,一脸平静地望着妻子。
河水荡起奇妙的涟漪,被火焰影响临时退去的日侍者整齐的朝着开国皇后的方向虔诚跪拜,呢喃之语传入耳膜的刹那,云潇只觉意识出现大片的空白,身体摇摇晃晃不受控制的往河边走去,越靠近忘川,心中一个模糊的轮廓就越清晰,高大威严又带着慈爱和包容,那个身影隐约浮动,偶尔如晴空旭日光彩照人,偶尔又如高空明月温柔沉静,让她沉沦其中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试图能得到哪怕一点的回应。
有一种爱,超越生命,不顾一切。
阿莹继续挥动着法杖,原本无形无质以灵力凝聚而成的长杖此刻却沉重的让她倍感吃力,无根之人的法术“星沉”正在湖面上一点点展示出属于云潇的开端和终结——金色的影子抬手从心脏勾出鲜血,轻轻的吻落给予神力灼烧成世间最为炽热的火种。
这是一切的开始。
阿莹跳到水面上,法杖点在大星的位置,就在她想继续法术之时,金色的剪影豁然睁开了眼睛,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掐断了星沉之术,阿莹冥灵的躯体剧烈的一颤跌入忘川,整个地宫第一次发出天崩地裂的震动!
萧千夜脸色顿变,他身边的明箴帝却沉默不语看着一并落水的云潇——这股力量来势汹汹,若非手下留情,刚才那一秒应该就能将整个地宫摧毁!
有什么人……一直在看着她。
第1092章:秘密
萧千夜来到忘川河边的时候,云潇已经恢复了神志狼狈的从水中跳出来,同时明箴帝的身影一掠而过将落水的妻子扶起,两个女人不甘示弱的对视着。
忘川的河水本是灵力构成,此刻却一滴一滴宛如真实的水珠从她衣襟上滑落,每一滴都模糊的呈现出属于她的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反常,云潇提着剑气的一跺脚,无视了对方尊贵的身份较劲的争辩:“你使诈!我看你功夫不错才想和你过几招的,不仅用法术变换位置,还企图蛊惑人心?”
阿莹喘了口气,星沉之术被强行终止之后她的躯体隐隐作疼,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彻底涣散,那股未知的力更像某种严厉的警告,好在身边的丈夫温柔的搀扶着她传递灵力,这才让她快速恢复过来,她看了一眼面色严厉的萧千夜,又悄悄看了看身边已然恢复微笑的丈夫,识趣的避开刚才的事情,顺着云潇的话冷哼:“学艺不精输了就是输了,怪我使诈?谁规定打架必须真刀实枪,不能临时转变用法术的?这么不会变通,输了也不奇怪。”
“你……”云潇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赌气又道,“再来,不用法术是顾忌你的冥灵之躯,既然这么不知好歹,那再来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大言不惭,来就来。”阿莹也是大方的应战,两个女人一言不合又是一触即发,明箴帝这才笑呵呵的按住了妻子,又冲云潇眨了眨眼睛,“先别急着打架,等把正事解决了,你们单独出去打好不好?”
他一边说话一边给萧千夜使眼色,但萧千夜的心思显然还在刚才忘川河面呈现出来的景象上,眼前有一瞬间的缭乱,随即又涌起了一种伤感的情绪,金色的剪影从心口取血亲吻点燃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种奇怪的心悸之痛。
“不好!”两个女人同时拒绝,一人长剑抖动着剑芒,一人弓弦再度拉紧。
萧千夜和明箴帝一人按着一个,隔着遥远的时光,毫无关系的两个女人竟然呈现出相同的光彩照人,帝王乐呵呵的率先松手,他去世的时候只有三十六岁,年轻的容颜神韵夺目,在忘川河特殊的灵力反照下更是宛如傍晚的霞光,微笑着转向萧千夜提醒,“地宫是亡魂的安睡之地,若是产生波动就会影响到时间的流逝,上次你进入地宫和阿莹打了起来,看似只有短短的一刻钟,实则外界已经过去一月有余,如果现在她们继续打起来,哎,可能又要耽误好久。”
“一个月……”云潇转过来看着他们,明箴帝点点头,叹道,“上次不是我和阿莹放你们进入地宫的,是我的父亲、日神东皇为他打开了地宫,早知如此顺利,当时就该让他带着你一起,也就不会又遭遇黑龙偷袭,徒生事端。”
云潇下意识的按住心口,虽然火种不在身上,她还是能隐隐感觉到那种特殊的温暖,忽然意识到开国皇后对自己如此不喜的原因,她这才心虚的收起了武器,偷偷瞄了一眼阿莹。
“哼。”阿莹瞥见她的神色,忍不住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眉角轻微跳动,嘀咕,“那份血液原本是要用来救明溪的,当时我一点也不想救你,我恨不得一箭把他赶出去……”
“阿莹。”帝王阻止了妻子的话,阿莹虽是个草根出身的平民女子,但毕竟是和丈夫一起白手起家,创造了箴岛辉煌历史的开端,眼下自然能从丈夫看似轻松的言语里听出严厉,她收起弓箭作罢,“算了,你毕竟改变了明溪的命途,否则按照星沉之术的显示他活不到现在,虽然过程凶险坎坷,好歹结果是好的。”
明箴帝拉着妻子的手,不再旧事重提,眼中掠起了几分好奇道:“阿莹,你很少和我提起你的故乡,抚仙故里和无根之人,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阿莹低着头,很久才回答:“无根之人起源悠久,具体时间已经无法追溯了,我族确实是从巨木中诞生,出生后的十年依赖白水里的蜉蝣为食,十年后身体成熟,单靠蜉蝣无法满足生命的需求,只能被迫离开并且无法再次返回。”
明箴帝认真的听着,这是他们携手同行,相濡以沫的岁月里也极少提起的往事,他知道妻子心中始终对故乡有一种难言感情,是不舍、是担忧,是无法对任何人提起的某种谨慎。
他从一开始就明白这其中必定隐藏了什么,但还是愿意给她最大的包容,从不主动问起。
阿莹的头更低了:“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生物’,从巨木中诞生、靠蜉蝣为食,无论这是什么,但决不可能是人。”
明箴帝浅浅笑着,身边的女子却不可自拔的陷入了情绪的低潮之中,史书对她这位开国皇后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那倒不是她想要故弄玄虚,而是她的出身来历,是一件连她自己也倍感疑惑的事情,她不能、她绝不能因为这些离奇的过往抹黑丈夫,他是如此的优秀,怎么能有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怪物妻子!
那一年她以星沉之术看到了丈夫的未来,她心如刀绞的守着在而立之年倏然间衰弱下去的男人,即使束手无策,她也想和他共赴黄泉。
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须要抹去自己的疑点,给他留一个光辉伟岸的形象,他是开国之君,是星沉的起点,是璀璨夺目的帝星,是记载在史书上、将被后世永远铭记,最为光辉耀眼的那一笔。
她用尽毕生的灵力,将自己留在箴岛上的一切足迹彻底消除,她陪着丈夫来到大湮城,在他溘然长逝的第二天拉着他的手与世长辞,从此只留下了“帝姬”的称号和“阿莹”的闺名。
时间辗转数万年,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在他面前说起这些最不愿提起的过往。
“你就是你,我唯一的妻子。”明箴帝轻声低吟,语气却铿锵有力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阿莹深吸一口气,看见萧千夜也有几分心神不宁,继续说道:“我族确实有一个非常神秘的传说,据说在白水深处生活着一只蜉蝣王,它汲取白水的神力,看似朝生暮死,实则是在反复获得新生,每一次的蜕变都会让自身的力量更为强大,可惜白水浩瀚无边,幼年的无根之人根本无法潜入探查,成年之后又必须离开,所以传说的真假也无从考究。”
云潇奇怪的嘀咕:“蜉蝣王?蜉蝣都有王了?”
阿莹不置可否的点头,认真的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在旅行的过程中曾偶遇过一位族人,他和上天界的帝仲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当年两人谈起蜉蝣王的传说,帝仲大人似乎隐有担忧,说是这种‘朝生暮死’的能力更像是一种远古失传的恶毒禁术,可惜抚仙故里无迹可寻并不在上天界的管辖范围内,大人对此也不甚了解,你们现在调查的那个解朝秀若是我族之人,也许他真的会和蜉蝣王有关。”
萧千夜回过神来,短暂的分心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乏倦之色,不解的问:“这个传说很古老吗?”
“嗯?”阿莹不知他为何这么问,想了想才道,“应该算吧,毕竟我也算是很古老的人了,怎么,难道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知道这个传说了?”
萧千夜托腮沉思,心中仿佛有些线索又无法串联,自言自语的道:“你们族内的年轻人确实只和我提了蜉蝣一事,并未提起过还有蜉蝣王的传说,他不像是故意隐瞒,那就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了。”
阿莹张了张口,无奈的苦笑:“也不奇怪,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谁也不知道现在的抚仙故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而且无根之人本就数量稀少,离开故乡之后就如无根的浮萍随遇而安,我们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同族之情的概念,更别提这种虚无渺茫的族内传说了,不过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既然怀疑解朝秀和无根之人有关,这或许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多谢,解朝秀一事我原也有些头绪,既然有相关的传说,调查起来应该会方便很多。”萧千夜对她拱手作揖,云潇连忙学着他的样子认真说道,“也谢谢你们愿意救我。”
帝后沉默不语,云潇抓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上前一步用力握住阿莹的手腕,身子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下次,下次我们再好好比试一番。”
“下次?”阿莹眉头紧蹙,被对方过分热情的神情惊住一时没好意思抽回手,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她,皱眉回道,“你当地宫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旅游圣地吗?”
云潇瘪瘪嘴,觉得皇后所言有点道理,但又有些奇怪的不甘心,让她迟迟没有松手。
帝王则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和蔼,但是这份里和蔼带着一分威严,虽然唇边却还是笑意盈盈,语调却让人心中一凛:“既是国泰民安,就该让亡灵安心沉睡,若非必要,无需再来。”
话音刚落他轻轻挥手将两人送出地宫,等到沉寂的世界再次恢复成水墨色,阿莹按捺不住的拉住丈夫的胳膊认真说道:“夫君,刚才击碎星沉之术的那股力量似是从天外而来,绝非人间之力……”
他伸手搭在妻子的唇心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望着她:“阿莹,这不是你我能干涉的事情,从今往后,不必再提。”
第1093章:线索
离开地宫之后,两人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堆大漠沙虫群中,黎明的光已经开始稀稀疏疏的洒下,这是沙虫们最喜欢的进食时间,它们的目标则是数米之外一支惊慌失措的商队,来不及搞清楚眼前危急一幕到底怎么回事,萧千夜几乎是本能的提剑冲出,过往的峥嵘岁月刹那间在眼底飞速流逝,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当初那个怀揣着荣耀和梦想的少年郎,沙虫四下逃窜,又被锋芒的剑气直接砍碎砸入沙土中,没一会金乌鸟巡逻的队伍闻声赶到,多年不见,带队的战士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眼前人,惊喜的跑过来打了招呼。
云潇负手站在一边凝望着他,他在认真的和巡逻的战士说话,侧脸迎着朝霞熠熠生辉,从面庞到衣服都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很快他就收剑走了回来,淡淡笑了笑:“是送货去嘉城的商队,这几年有舒少白坐镇飞垣,四大境的魔物被他震慑收敛了很多,不过他一离开,这群家伙又开始蠢蠢欲动不安分,还是得多安排些人手加强巡逻才行。”
“好厉害啊。”云潇根本就没听他的碎碎念,双手握拳放在胸口露出一副崇拜的模样,还故意拖长了语调夸赞,“好厉害啊,那么多沙虫几剑就全消灭了,不愧是我的师兄!”
这么多年虽然他的剑技在军中早就被传的神乎其神,但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这般直白又浮夸的赞扬还是让他脸颊一红,没等他反应过来,果不其然耳边又听见云潇使坏的笑声,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吹捧,萧千夜按着她的脑袋用力晃了几下,故作镇定的骂道:“少花言巧语,几条大漠常见的沙虫而已,这要是都打不过岂不是丢人?倒是那家伙果然和明溪一样,不把我们送回大湮城就算了,竟然直接扔到魔物群里,真不愧是一脉相承。”
“嘻嘻,人家就是心如明镜才会直接把你扔到这里来救人的好不好,确实是一脉相承的祖孙嘛,眼睛尖得很,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的软肋。”云潇帮他整理着衣襟上的褶皱,小声感叹,“你每次和他们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特别的明亮,虽说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我看你还是乐在其中的嘛。”
“举手之劳罢了,哪有什么软肋。”萧千夜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解,云潇憋着笑应和,“是是是,我的师兄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人抓住软肋揪小辫子嘛!”
她一说话,旁边金乌鸟巡逻的战士不由都笑了起来,气氛变得有几分尴尬,萧千夜轻咳一声,戳着云潇的额头骂道:“别嘴贫了。”
几个战士清扫完魔物的躯体,用沙土就地掩埋之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事,连忙又道:“少阁主,昆将前两天还去了侯爷的府上找您呢,不过侯爷说您不在他就回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您,军营不远,要不您一起过去?”
萧千夜略一思忖,心中默默松了口气,毕竟地宫的时间本就和外界不同,只是过去两天倒没什么问题,但是他转而又有些奇怪,年宴结束之后他是和昆鸿一起回来的,有什么事当时不说,非要等到了阳川才想起来?
“那就一起过去呗,反正我们也要回大湮城和侯爷辞行的。”云潇主动拉着他的手一口应下来,几人一起返回位于大湮城外的军阁驻营地,很快昆鸿就收到消息回来了,他还是那般古铜色的面容,大漠的风沙磨砺出沧桑的棱角,一看见萧千夜就搭着他的肩膀往内阁里拉,边走边道:“你们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前脚把你们送到侯爷府上,第二天我过去人就不见了,又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阳川这种地方,哪有什么逍遥快活?”萧千夜被他逗笑,仿佛是有些怀念过去的生活,他的目光微微感慨的环视着熟悉的房间,时光倥偬而过,眼前的一切却一如从前,昆鸿龇牙笑着,回道,“那年你帮着青阳从靖城到曙城,又千里迢迢的赶去柳城救人,还在嘉城把袁大爷打成重伤,那些青楼、格斗场和风味菜馆难道不算‘乐子’?”
“少开玩笑了。”萧千夜嘴上责备,还是忍不住笑着摇头叹了口气,“我听说这几年上头对阳川的大刀阔斧的整改,应该没有人敢像从前那样无法无天了吧?”
昆鸿给他倒了杯水,瞄了一眼外面的天空,抱怨的回道:“人是收敛了很多,不过魔物还是我行我素呀,那东西又讲不通道理,以前的阳川被五蛇垄断,他们的商队我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干的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意,不想理的时候纯当没看见也就过去了,现在不行了,现在阳川的商行被镜阁统一管理,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了,就刚才你救下的那只商队,他们就是从大湮城往嘉城送货的。”
萧千夜转着水杯自言自语的回道:“早知道你的人在附近,我不用出手好好看着就行了,正好看看这几年你们有没有偷懒。”
“偷懒?”昆鸿勾肩搭背的靠过来,故作不满的骂道,“你可真好意思说,墨阁给你放了半年的长假吧,到现在你都没回来恢复巡逻的工作,那条商路是去嘉城的必经之路,金乌鸟每天得在上面来回飞个几十次盯着,本来就不用你出手,我记得你以前也经常在那一带巡逻除魔的,现在怕是连路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这待遇古往今来独此一份,没有第二个人有过。”
“咳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千夜被他一句话堵得呛了口水,云潇帮他拍着后背连连给昆鸿使眼色,昆鸿不明所以的抓了抓脑袋,笑眯眯的道,“大清早的还没吃饭呢,好妹子,你能不能去厨房帮我拿点大饼过来?出了门一直往前走,多拿点,大漠的伙食比不上城里,先垫垫肚子
吧。”
云潇奇怪的看着两人,总觉得昆鸿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故意支开自己,她也没问就干脆的点头找他指的方向小跑过去,昆鸿这才认真的转过脸看着萧千夜,低道:“少阁主,年宴上我和宸曦聊了几句,他和我提起五鼠的旧事,五鼠本是打着五蛇的幌子一群乌合之众,这几年别说是东冥了,就算是在阳川也没见他们再敢打着“五鼠”的招牌出来招摇撞骗,不过既然提起来,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这事好几年了,而且是交给镜阁去处理的,所以我记不太清楚特意等回来翻了旧案才准备去找你。”
昆鸿从旁边的架子上找出卷宗翻看着,又道:“说是幌子,其实五鼠和五蛇之间私底下还是有不少生意往来的,要不然那种地头蛇也不会容忍他们打着自己的名号胡作非为了是不?这一部分的生意链被镜阁一锅端了之后还抓了不少人,你还记得帝都城里的那家潮汐赌坊不?那是鸠城雷老四的产业,他涉嫌杀害叶小姐和三郡主,连同手下一批小弟被查了个底朝天。”
他抽出其中一张递给萧千夜,指着上面的名字解释:“这个人叫雷电,据说是得到了雷老四的赏识一开心收了他做义子,于是趁热打铁为博他欢心干脆改了名字,他就是五蛇和五鼠的中间联络人。”
“雷电?哼,倒是个有意思的名字。”萧千夜随口接话,一边翻看着卷宗一边问道,“故意支开阿潇和我说这些,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昆鸿小心的看了一眼门外,还是不放心干脆直接走过去关上了门窗:“阳川的大牢沉沙海不远处就是禁军暗部的地下基地,高总督死后被他的亲信摧毁,导致大多数的记录丢失,但是我们从这个人的身上搜出来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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