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你怎么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吧!”云潇埋怨的责备了一句,赶紧小跑着冲过来,院子里的风雨太大了,短短几秒钟就吹的两人淋湿了半边身体,萧千夜忍着随时会涣散的神志呆呆看着她,可是即使隔着几步的距离他都无法看清楚那张魂牵梦绕的脸,想说话,声音被阻断在喉间,想阻止,身体又无法动弹,直到对方低着头气鼓鼓的拽住他的胳膊强行拖进房间直接扔在床上,又塞进来一个温热的手炉自言自语的说道,“现在是六月,哪有人六月就要抱着手炉睡觉的,你先将就一晚上,明天我出去买个新的回来。”
他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生怕一个分神就会再次陷入沉睡,艰难的发出了模糊的声音:“阿潇……”
“蜡烛怎么熄了啊……”云潇一边拿着干毛巾帮他擦去了脸上的雨水,一边奇怪的看了一眼紧闭的窗子,她感觉不到床榻上的人正在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争夺,想过去的点灯的时候又是突兀的惊雷吓得她一哆嗦,萧千夜借机抓住了她的手腕,云潇转过脸来,有些抗拒的甩开他,飞速的帮他盖好了被子就默默退到了旁边,小声嘱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别走……别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萧千夜终于挣脱了喉间的束缚清楚的发出了声音,他触电般的跳起来,虽然一步站起就因松散的骨骼而摔倒在地,还是不顾一切再次站起来冲到了云潇面前,前后不过三秒的时间,意识像夏日的水蒸气轻飘飘散在空气里,让他的眼前一片迷茫,出现蝉鸣般空旷的声响,只有本能还死死的按着她的肩膀一动不动。
云潇吓了一跳,好像有些反应过来,搀着这个随时都要倒下去的人,欣喜的问道:“千夜……你醒了?”
“快走……”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云潇那张才扬起笑容的脸就从视线里彻底的消失了,仿佛重新坠入了无间地狱,周围空旷而死寂,只有他破碎的神志如暗夜里的萤火漫无目的的摇曳着,他绝望的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唯一的火光,瞳孔里映出的却是帝仲冷漠如霜的容颜,站在他的位置上,温柔的抱住了那个他最想抱住的人。
那个一直在他背后默默给予支撑,给他帮助、教他武学的男人,如今却成为拦在眼前最难翻越的高山。
“千夜?”云潇奇怪的又喊了一声,终于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帝仲从片刻的失神中恢复过来,不动声色的抹去身上的血渍,又在转身的同时挥袖将书桌清理干净,重新点起桌灯里的烛火,他疲惫的拉过轮椅瘫倒下去,再定睛的时候,云潇的脸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蹲下来担心的看着他,小声问道,“他又昏过去了吗?”
帝仲点了点头,神色依然淡定,只是说话的语气变得极为虚弱,仿佛还未从那场激烈的战斗中缓过来,气若游丝的笑了笑,安慰道:“看来丹真宫的药还是有用的,我还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帝仲的眼眸不动声色的阴郁了几分,还是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习惯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瞥见她神色里小小的担心和失落,虽有不快,还是忍着情绪故作平静的试探道:“虽然他的理智并不稳定,但能醒过来是好事,再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兴许就能恢复了,对了,他刚才……都和你说什么了?”
“让我别走,又让我快走,自相矛盾的,他到底什么意思呢?”云潇瘪瘪嘴小声嘀咕,心神不宁的回忆着刚才的画面,下意识的抓了一下被他捏的隐隐作疼的肩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格外的违和,他苏醒时候的表情分明写满了恐慌,仿佛是试图想告诉她什么,帝仲的手微微握紧,一丝复杂的神色爬上了眉梢,接道,“他本来就神志不清,说的话自然前言不搭后语,不必放在心上。”
云潇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说话,此时的她神情呆滞,显然还对刚才的一幕还心有余悸,帝仲慢悠悠的舒了口气,指着被扔在了地上的暖手壶,笑咪咪地看着她扯开话题:“快捡回来给我看看水漏了没。”
“哦……”云潇呆呆应了一声,发现盖子真的已经松开,里面的热水也洒了一地,她尴尬的抓了抓脑袋,听见帝仲略带讥讽的笑,“还好没抱着睡觉,要不然就全洒床上了。”
云潇晃了晃空荡荡的暖手壶,忽然眉间微微一沉,心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猜忌一闪而逝,但她很快就收敛了情绪,笑容满面的转过来直接将空壶塞到了帝仲的怀里,他奇怪的看着这个忽然坏笑的女人,不知道她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云潇眼珠一转,搓了搓手,竟然搓出一团小小的火苗托举递到他眼前,美滋滋的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水很快就会凉,盖子拧不紧还容易洒了,不如把我的火焰装到壶里,这样你就可以每天抱着暖和身子,再也不需要一直麻烦的烧热水了!”
没等帝仲拒绝,火苗钻入壶中,云潇不由分说的按着他的手,认真的嘱咐:“带在身上,不许扔了。”
他淡淡的笑着,这哪里是怕他冷,这根本就是放只眼睛,无时无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吧?但他其实根本也不在乎,只要不是像之前那样直接将皇鸟的火种放到他的身体里,一点点火苗的力量还不至于被云潇察觉到其中隐情,他神色淡淡随手就收入怀里,宠溺的回答:“好,我保证一直带着,一秒都不会离身,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云潇正好也在看着他,那样一如从前和蔼温柔的目光,仿佛一刹那就能搅碎心中微微燃起的猜忌,甚至让她脸红的低下头去,嘱咐了几句之后灰溜溜的跑了。
帝仲平静无澜的坐着,她的信任如一面光洁的镜子,映照出的却是自己最为阴暗的轮廓,原来这么多年他自以为是的正直骄傲,也会在一个女人面前以最不堪的方式土崩瓦解。
第八百八十一章:无计可施
六月的天越来越热了,一到下午就会传来让人困倦的蝉鸣声,帝仲一个人在院中的紫藤花架下坐着,他低头微笑看向怀里抱着的暖手炉,古代种的冰冷体质即使在烈阳下也不会感到热,但是竟然可以被她的火温暖产生舒适的感觉,但他知道这个暖手炉的真正作用,除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还能帮助受伤的身体一点点恢复,加上每天装模作样的喝药,这几天他是真的觉得筋骨灵活了不少,连气血都畅通起来。
再这么下去,那家伙或许可以慢慢好起来吧……明明在自己的身边,她还是一心一意照顾着别人。
帝仲阖眼呼出一口气,这抹火苗非常的敏感,在他第一次想故技重施损坏五脏六腑的时候就曾察觉到温度微微一提,为了不被她发现,他不得不放弃了这种自残的行为,即使不继续破坏,他依然能稳稳控制着神力不让身体好转,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眼见着六月将尽,云潇也忍不住烦躁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连那只养在角落的金崇鼠仿佛都能感觉到主人的不快,老老实实的缩了起来。
七月的第一天,当明溪在墨阁批阅完奏折,一抬头看见萧奕白满面忧愁的走进来,有些意外这个人会主动来墨阁,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是在为什么事情烦心,明溪摇头笑了笑主动起身走向更深处的小房间,给他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弟弟到底什么情况,还是清醒不了吗?”
萧奕白心神不宁的接过茶杯,握在手里越转越快,直到杯子里的水甩了一袖子,明溪才不耐烦的一把抢了回去,低声骂道:“上次听乔羽说了他的身体情况,正好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我就借机给他放了两个月的假,要是还不见好转,我岂不是要重新找借口,再拖延两个月?”
萧奕白没好气的抬头看着阴阳怪气的明溪,担心的叹气:“那天晚上千夜从天守道回来之后和云潇发生了争执,或许正是因为这件事惹怒了帝仲,他才会忽然出现在春选会场,直接夺下了千夜的意识,我以为他们只是闹点矛盾而已,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帝仲和千夜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我知道他是千夜身后默默给予支持和帮助的人,无论是碎裂之灾爆发之初屡次出手救他于危难,还是雪原决战孤注一掷的斩断上天界特殊的命魂羁绊,没有他,飞垣将会面对更加困难的绝境,千夜也根本撑不到今天,可是、可是现在……”
“争执?”明溪拉了张椅子悠闲的坐下,看似淡定的喝了口茶,忽然眨了眨眼睛凑过来笑咯咯的问道,“之前为了处理极乐珠的烂摊子我一直没时间问你,他们到底是起了什么争执?连城外卖糕点的甜品铺子都传的神乎其神,说萧阁主每天掐点过去买祖洲的酥奶茶,还说阁主夫人喝了之后特别满意,不仅皮肤变好了,气色也一天比一天精神,现在城里的女人们都抢着去预定,连阿莹前几天都差人过去买了,给我也捎了一份。”
“奸商的话你也信?”萧奕白又好笑又无奈,明溪轻扯嘴角缓缓开口,“到底是什么争执能把帝仲惹生气?他连夜王都出手对付了,不至于一点小事就翻脸吧?”
萧奕白轻咳一声,脸上因尴尬而有些微红,支支吾吾的暗示了一番,明溪张了张口,眼睛里泛起了一丝不可置信,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一脸凝重的看着他:“那属实是有点过分了,怪不了帝仲生气。”
“他也没有立场生气吧……”萧奕白护短的为弟弟辩解了一句,明溪没好气的瞪了过来,骂道,“那是他们三个人的事情,你也没立场插嘴。”
萧奕白干脆利落的闭了嘴,换了话题,脸色更加凝重:“春选结束的那天你在万罗殿设宴,白小茶在我们家过生日,后来他和卓凡一起回来,当时大家都喝了点酒,有些东西就没在意,然后……”
“然后什么?”看见他一瞬严肃的脸庞,明溪处惊不乱的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担忧,萧奕白低着头,眼里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很久才低声说道,“天征府有镜月之镜的法术残留,至少有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莫名消失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在房间里,云潇已经睡了。”
明溪的心底咯噔一下,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瞬间开始剧烈的起伏,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一个取而代之的男人,面对梦寐以求的女人,那消失的半个时辰会发生什么?他被自己的想法吓的倒抽一口寒气差点惊得跳起来,反而是萧奕白摆摆手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接着说道:“不过我看云潇似乎没什么反常,帝仲也开始对她保持距离,毕竟是那么高傲被尊为神的男人,应该不会犯和我弟弟一样的错吧。”
“哦?你也这么相信他,竟然觉得他不会这么做吗?上天界不仅有凝固时间的镜月之镜,有独立空间的间隙之术,有消磨过去的血荼大阵,甚至还有篡改记忆的两生之术,想必类似什么干扰感知的术法也不罕见吧?毕竟有句话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明溪毫不客气的打断萧奕白的话,抿着凉茶慢条斯理的提醒,“你弟弟的身体是不是至今一点好转都没有?我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生气惩罚了,根本就是想直接取而代之了吧?”
萧奕白面色凝重,他竟然也会有一刹那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信任,虽然很快就被帝仲悠然自得的笑容搅得有几分窝火,低道:“云潇也很奇怪,她太相信帝仲了,明明那天她吃下九穗禾之后伤势就有了立竿见影的好转,可是这两个月以来又一点进展都没有了,我现在担心的不仅仅是千夜,云潇身负浮世屿皇鸟的火种,那是全世界最强的自愈能力,为什么她的伤会止步不前?唯一的解释就是帝仲不希望她好起来,只有这样,她才会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留在他身边。”
明溪皱起了眉头,这其中复杂的隐情他一瞬就能理解,就算是数万年被尊为神,上天界最初始的那颗本心也只是人类,空白多年的感情世界一旦出现色彩,换了谁都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吧?
萧奕白烦躁的抓着脑袋,近乎绝望的向后仰倒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我很感谢帝仲曾经对千夜、对飞垣的出手相助,可我就这么一个弟弟,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消失却只能束手无策。”
明溪张了张口看着面前这个心神不宁的人,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和上天界扯上关系的事情就是麻烦,说起来云潇就一点察觉都没有?要不你提醒一下试试?”
萧奕白脸色无可奈何的苦笑:“云潇不会怀疑帝仲的,帝仲对她而言从来都是最特别的一个人,那是一种……近乎痴迷的崇拜。”
“崇拜吗……”明溪嚼着这两个字,眼眸闪烁,“她对帝仲到底了解多少?”
“那不重要。”萧奕白淡淡回答,“那是她数千年以来自行幻想出来的一个近乎完美的人物,当这个虚无缥缈的人以真实的状态走入她的生活,又以绝对强大的实力一直帮她爱她保护着她,你觉得这种情况下了解还有什么用?”
明溪沉默不语,萧奕白重重的扶额,呢喃:“千夜对他也有类似的感情……其实最开始他是提防着帝仲的,慢慢的又对他极为信任,这次他肯定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否则不至于如此。”
在他无计可施的同时,天征府已经悠然踏入了一位不速之客,仿佛某种心照不宣,蚩王笑呵呵的走入后院,帝仲嘴角微扬的笑就是在看清他的一刹那抿成僵硬的直线,两人针锋相对的互望了一眼,云潇才顺着帝仲的目光转过身去,风冥大步上前用力按住她的脑袋晃了晃,打着招呼:“这么快又见面了,小鸟。”
云潇微一失神甩开他的手,一看到蚩王那张阴阳怪气的脸顿时后背一寒莫名其妙就冒出来冷汗,没好气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风冥被她一句话呛住,瞄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又扫了一眼帝仲冷哼道:“亏我还好心特意过来看看你的伤势,态度这么差……”
“你来干什么?”帝仲打断他的唠叨,语气比云潇还显不耐烦,风冥脸一黑斜斜瞥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反问,“你说呢?”
帝仲看着好友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眸中渐渐笼上了一层阴郁的色彩,仿佛刻意回避着什么,他缓缓地伸出了手摸了摸桌案上的茶水,找着借口说道:“潇儿,给客人沏壶新茶过来。”
云潇不乐意的嘟了嘟嘴,抓了张椅子对他指了指:“将就着喝呗,正好放凉了还能解解暑。”
“快去。”他催促了一遍,云潇哼了一声,还是听话的跑开了。
风冥憋着笑,美滋滋的看向黑着一张脸欲言又止的帝仲,故意拉长语气说道:“何必客气,要不是某些人食言没去找我,我也不至于大老远亲自跑这一趟,我看你玩的挺开心,该不会已经忘了那天我说的话了吧?”
“我没碰她。”帝仲低头轻语,风冥冷哼一声,看着他微微闪烁的眼神讽刺般的说道,“我又没问你这个,不必此地无银。”
两人尴尬的对望着,风冥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复杂的表情,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荼蘼花啊!上次不就和你说过了,无言谷内西王母留下的书籍中有过相关的记载,你不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吧?”
帝仲紧蹙着眉头,那天晚上是他此生第一次醉酒,瘫软的身体让理智也跟着混乱成一锅粥,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他当时到底都说了什么东西?!
第八百八十二章:飖草
风冥揉着额头感到一阵阵的疼,靠着椅子发起唠叨:“幸亏我亲自来了,要不然你准备继续在这里玩多久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两个月了吧,刚才我一按住她的脑袋就发现了,你果然还在用金线束缚着她,亏得是个对你没有一点防备的傻子,要不然这么久了真就完全察觉不到反常?你也差不多可以见好就收了,别真的被她发现,虽然她一副傻乎乎不太聪明的样子,知道真相还是会难过吧?”
帝仲抱着手中的暖手炉,固执的道:“没有什么见好就收,我说了,不会再让他醒过来。”
风冥这才看清了好友脸上那抹若即若无的笑,立马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认真质问:“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他不加思索的回答,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是一种专注热烈又略带狠辣的目光,让人陌生到后背发寒。
风冥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余光瞥见云潇已经端着新沏好的茶走了过来,她倒是和从前没什么区别,虽然被看不见的金线束缚身体之后伤势愈合缓慢,但毕竟是在帝仲的身边被他寸步不离的看护着,气色反而比从前好了不少,现在的她更像一个需要保护的普通女人,也难怪自己的好友会沉迷在这种氛围里无法自拔,一时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蚩王只能尴尬的微笑着抿了抿嘴。
帝仲的表情是平静的,仿佛他就是这间大宅子的主人,随手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问道:“荼靡花有什么结果了吗?”
“荼靡花?”没等风冥回答,云潇听见这三个字立马好奇的凑了过去,问道,“是上次提过的烈王大人上次提过的那种可以治疗毒瘾的荼靡花吗?”
“是,也不是。”风冥接过那杯茶,纵是心底百感交集也只能将刚才的话题作罢,顺势回答,“准确来说是一种极为类似的仙草,因为它不是人界的东西,所以意外流入人界之后也没有人知道它真实的身份,只能根据外形猜测是一种颜色罕见的荼靡花,但其实不然,无言谷中的古籍记载它的学名应该叫飖草,生长在扶桑树下,扶桑树生在六界彼岸的交界处,据说是上通神界,下达冥府,扶桑树两两同根,它的果实呈赤色,九千年成熟一次,果实掉落之后被下方仙草吸收成为飖草,所以飖草也是双生并蒂,集六界特殊的氤氲之息可产生极强的致幻性。”
“六界的交界处?”帝仲暗自吃惊,六界之说渊源深远,据说早在上古时期就彻底分离,相互之间既无法贯通,其内法则也是独立存在,六界有六界的规矩不能一概而论,哪怕是人类最为普通的认知换了其它境界也未必行得通,但若是在交界处,所谓法则就会变得极为模糊,这种地方多半虚无缥缈可遇不可求,终焉之境便是其一。
风冥托腮沉思,接道:“关于扶桑树的传闻有两种,一说是在东海之上,二说是在大荒之中,无论哪一种都像天方夜谭一样不好找,但内谷有一些记载倒是吸引了我的兴趣,无言谷的由来,是西王母巡游昆仑山之时偶至一处幽寂雪谷,感其景致无双令人惊叹无语,故而赐名‘无言谷’,又因谷内神力充沛,派遣座下女仙镇守。”
“按照书中所述,在女仙姐妹尚未反目成仇的时候,她们也曾经和睦相处走过很多地方,而在某一次的巡游归来之时,幼妹身上就携带了那种飖草,当时姐姐只以为是妹妹喜欢,便没有多问任由她在附近种植,直到幼妹因嫉恨姐姐而出手刺杀,当时她曾在佩剑上涂抹了飖草的汁水,这才令修行更深的姐姐受伤产生强烈的幻觉、幻听一时不敌而落败,熟不料此事惊动了西王母,王母勃然大怒,将她挫骨扬灰,镇压于天池水下。”
“而她当年种植飖草的那片土地其实并未被毁去,因为她将飖草种在了咸池边缘,都说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传说中的仙草竟然也是如此,而日出於暘谷,浴於咸池,如此重要的地方纵是西王母也只能作罢,为了不让这种致幻成瘾性极强的仙草危害一方,西王母将真正的咸池隐于天地间不复踪迹,并派遣了神界的守卫‘希有’驻守其中。”
帝仲安静的听完所有的话,轻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低道:“也就是说飖草可能至今仍生长在昆仑山的某处?”
风冥倒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喝了口茶,瞄了一眼正在认真思考的云潇,忽然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好笑,于是轻咳一声调侃起来:“只是猜测罢了,毕竟西王母隐去的咸池没人找得到,而且那地方有神界守卫,某些家伙来历不明的家伙还是要离得远远的,别为了摘个仙草把自己搭进去才好……”
他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瞥见帝仲阴沉的脸,立马尴尬的收了声,好在云潇也没注意到两人眼神的交汇,反倒是满脸期待的追问:“那是不是只要找到飖草,就能有办法医治毒瘾了?”
风冥点头又摇头,提醒:“紫苏也曾找到过关于飖草的部分记载,虽然是双生并蒂的仙草,但是如何才能让其花叶成长出红色仍是未知,只能说可能有用,可以尝试。”
“真的会在昆仑山内吗?我小时候经常溜出去玩,没有遇见过种着仙草的地方呢……”云潇自言自语的嘀咕,忽然望向帝仲,双手一拍开心的说道,“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我看丹真宫开的药对你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起效,正好飞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了,不如我们先回昆仑山,一方面能看看师兄师姐,一方面又方便调查飖草的踪迹,顺便还能帮你治疗身上的伤,一举三得,好不好?”
帝仲没有回答,似在思考,风冥耐心的看着两人,他自然清楚萧千夜无法苏醒的真正原因,但当着云潇的面他又不能多说什么,毕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很久之后蚩王还是无声叹了口气主动帮他解围说道:“你们先不要着急,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在昆仑山隐居几百年了,附近的山鬼我都很熟,先让我回去打听一下,若是有结果你们再过来也不迟,眼下……”
他顿了顿一时没找到借口,尴尬的笑了笑,眼珠咕噜一转想起来紫苏托自己带给云潇的月白花丸,连忙拿出来递给她,嘱咐道:“九穗禾眼下是没有了,厌泊岛被煌焰击毁后这也是最后的月白花丸,你好好吃着不要浪费,先管好自己身上的伤要紧,我看他气色也好了不少,再休息一两个月,应该就能恢复了吧。”
“真的吗?”云潇接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蚩王,又僵硬的扭头看着帝仲,垂头丧气的道,“我都煎了两个月的药了,可千夜就醒过来一次,话都没说完就昏过去了。”
“哦,他醒过?”风冥心中一惊,转头追问,“什么时候?”
“一个多月前了。”云潇感到有几分烦躁,却又不得不按捺住不耐的心情,风冥不动声色的望向帝仲,见他还是平静无澜的握着茶杯,眼底一点起伏也没有,就连开口说话的的声音也没有一丝情绪,抬起眼眸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他是醒过一次,能醒……说明没有大碍,放心吧。”
这句“放心”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风冥皱着眉没有接话,他其实能看出来帝仲想彻底压制着萧千夜很难,但是那个人想夺回控制权应该更难才是,虽然帝仲这几年教过萧千夜很多东西,但他的实力仍然远在他之上,加上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被他控制着伤势不让好转,甚至还有刻意破坏的痕迹,这种情况下那个人是怎么冲破他的控制苏醒过来的?
过度的争抢会损伤 精神,如果谁也不肯退步,多半要两败俱伤。
仿佛是有些担心,风冥沉吟许久还是极为僵硬的开口:“小鸟,你再照顾他一个月,如果情况不见好转……你就带他来找我。”
帝仲微微勾起嘴角,虽然没有说什么,眼里是显而易见的不快。
风冥转过脸干脆不去看他,和云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就在这时萧奕白从墨阁返回,一进门他就看到了紫藤花架的人,一瞬的震惊之后萧奕白才想起来这个人就是隐居在无言谷的蚩王风冥!
萧奕白的心头一跳,大步上前,风冥歪着头看着他,立马扬起笑脸开朗的打了个招呼,乐呵呵的道:“我们见过一次,你比那时候气色好多了。”
“谷主。”他恭敬的行礼,风冥却摆了摆手顺手扯了张椅子,笑道,“这么客气干什么,我才是不请自来才的好不好?”
“谷主……”萧奕白欲言又止,不自禁的看了一眼风冥身边神色从容的帝仲,所有想说的话顿时就凝固在了唇边,眼眸也立刻就被黯然代替,风冥微微笑着,他自然能猜到对方的心思,无奈的弯了弯唇慢慢倒了一杯茶主动递过去,“我已经和这只小鸟说好了,让她再帮忙熬一个月的药,若是你弟弟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就让他们去我那里,至于其它的事情,你也不必太担心。”
萧奕白意外的看着他,他的脸上依旧笑意浅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言自语的补充,像是提醒:“反正担心也没有用……是不?”
“我们就不能现在去无言谷吗?”云潇不甘心的凑过来,风冥忍不住抿嘴浅笑,偷偷瞄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帝仲,找着借口拒绝,“不急这一时,苏木是和我一起过来的,紫苏不放心墟海那两只蛟龙,特意嘱咐他带了药过来盯着,你们也多少关心一下那对姐弟的死活嘛,他这次只带了一个月的药量,正好等他用完了再说吧。”
说完他就看见云潇不开心的嘟了一下嘴,把他逗得直想笑又不得不忍住,最后转向帝仲,语重心长的提醒:“你也好好养伤吧,别把自己搞的一团糟才好。”
帝仲面色沉静,丝毫看不出半点情绪,唯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也不看几人。
第八百八十三章:漫步
蚩王离开之后,日子看似平静的过去,但帝仲的心底清清楚楚,好友口中的“一个月”,与其说给他时间考虑清楚,倒不如说是看穿了他的勉强而好心提醒,他越来越清楚的听见耳畔传来嗡嗡的鸣响,越来越多的感觉到视线突兀的陷入模糊,神志会在每一个分心的刹那间出现短暂的空缺,他越想压制,反抗的力量就越加强悍。
一晃眼到了七月中旬,当帝都城的天空再一次密布起厚重的积雨云,风声、雨声、雷声交织在一起贯穿着情绪,帝仲用力扣着额心,感觉身体如一片浮游开始摇摇曳曳,他终于忍不住扔开了一直抱着的暖手炉,烦躁的站起来走出房门,暴风雨扑面而来的刹那,他在雨中仰天闭目,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而他心中的某个角落,仿佛也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快速崩溃。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狠地砸在身上,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天空,一时雷声轰鸣震耳欲聋,走廊上的白色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终于让他迷离的神志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帝仲的目光阴郁如深海,身体已经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抬手轻轻拂过,风铃……那是之前从风家带回来的东西,是他母亲嫁人前悬挂在闺房前的那串白色风铃,逝去多年的灵魂担心的萦绕在空气里,虽然无形无踪,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周围有一束极其温柔的目光,让他不忍直视的低下头去,荡起一抹淡淡的神力止住了所有的声响。
神志终于清醒过来之后,帝仲用力甩了一下头,然后才看见走廊上披着衣服走出来的云潇,她往敞开的房间里望了一眼,看着被扔在地上的暖手炉,迟疑了片刻之后只是小跑过去捡了回来,拍了拍灰重新递给他,但这一次帝仲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挥袖将暖手炉甩到了书桌上,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走回房间,拉过靠椅疲惫的瘫坐下去,低道:“我不冷了,先放在旁边吧。”
云潇点起了烛灯,看着微弱的火光下映照出来的那张疲惫的容颜,不知为何感到心底一阵莫名的哀伤,她罕见的拉了一张椅子紧挨着他坐了下来,小声问道:“你不舒服吗?”
帝仲笑了笑,沉默了好一会才平淡的开口问道:“你是问他,还是问我?”
云潇紧张的攥着手,他的脸上还挂着雨水,苍白的短发凌乱的贴在脸颊上,在橙色的火焰照耀下显得格外憔悴,她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问你。”
简短的两个字像温泉一般流入他的心底,温暖着被暴风雨吹的冰凉彻骨的身心微微一怔,更让他原本昏暗无光的眼眸剧烈的闪烁了一瞬,笑呵呵的接道:“嗯,雨天总是不太舒服……潇儿,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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