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186章

作者:榭依

萧千夜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这对一唱一和的父女,他们完全不像是来干正事的,根本就是沉迷其中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店家钻进去,难怪云潇自小性子活泼好动不按常理出牌,经常干出一些让他目瞪口呆匪夷所思的事情,师门的长辈也都玩笑说她和她娘没有一点像的地方,果然是全部遗传了凤九卿!

云潇见他不说话,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酸溜溜的说道:“难怪这么多年不来找我,原来是在这种地方和漂亮花魁共度春宵。”

“我没有。”萧千夜不敢太过大声引起注意,又怕她是真的闹情绪不开心,闷闷瞪了一眼凤九卿,见他捂着嘴扭过脸去假装不知道,又连忙拉着云潇的手解释道,“我上次不就跟你说过了,那是她想骗我,我中途醒了就走了,根本没有什么共度春宵,你不要听帝仲乱说。”

云潇瞥了他一眼,看他是真的紧张自己,这才笑吟吟的抬手勾了一下对方鼻梁,心满意足的道:“我就逗你玩呢,看把你吓的,好像心里真的有鬼一样。”

萧千夜怔了一下,脸上一红,凤九卿自己也是个男人,哪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心里有没有鬼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这几年的酒局应酬肯定是少不了,毕竟当年皇太子看重天征府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看这靖城里几家厉害点的青楼,你应该都去过吧?那顶层的几位花魁小姐,多半也早就看过,是不是?”

萧千夜是半句话都不想在和凤九卿扯淡,索性将云潇拉回自己身边,也不让她继续跟着凤九卿到处乱看。

三人继续沿街找寻,萧千夜暗暗沉思,确实在靖城这种地方,女人的人身自由受到严厉的管制,一旦染病一定会被毫不留情的抛弃,只有能为店家招揽钱财的女人才有可能破例,而这样的人其实也不算太多,毕竟每天都有年轻漂亮的姑娘被人贩子拐卖进来,商品更新换代的速度远比治病快得多,如此推算的话,天尊帝口中的靖医苑应该也是来历不小,否则又有何德何能在靖城立足?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如果真的是这么有名的医馆,他没理由不知道才对,从来都没人跟他提过“靖医苑”这个地方,这又到底是为什么?

一直走到这条街的尽头,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都是神色疑惑的互相张望了一会,凤九卿迟疑了片刻,皱眉问道:“看来是不在这条街上,靖城的街道复杂,全部走一圈怕是一晚上都走不完,要不……”

他忽然看向云潇,沉默了片刻,又尴尬一笑:“要不你装病吧,我们也好找这里的店家问一问。”

云潇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也对,总比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强,那我就……”

两人一起看向萧千夜,萧千夜被他们一眼看到深深呼吸,虽然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嘛,但脑门已经不由自主的渗出细汗,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云潇偷偷笑了一下,踮着脚绕到他身后,直接就整个人扑到背上,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开心的笑着:“快带我去找大夫吧,人—贩—子。”

“哪有人贩子带着拐卖来的女人去求医的?”萧千夜抱怨的骂了一句,没等他把云潇从自己背上拎下来,凤九卿却又笑呵呵的按住了他的手,半开玩笑的说道,“萧阁主,靖城的花魁你大多都见过吧,那我问问你,论容貌论才情,你觉得和你最近见过的女人相比如何?”

没等他回答,云潇用手指绕着他的耳根幽幽念道:“我觉得自己也就比凤姬姐姐和青依姑娘差一点吧,稍微打扮一下不会比你的柳飞飞差很多,是不是?”

萧千夜怔了一下,凤九卿是精神奕奕,神充气足,补了一句:“当爹的都这么好看,女儿肯定不会差,是不是?”

听他这么直接又不害臊的夸赞,顺便还夸了一下他自己,反而云潇脸颊一红,感觉自己有些得意过头了。

萧千夜被这对父女堵得无言以对,但也立马就反应过来两人的真实含义,云潇本就是皇鸟后裔,论容貌若真的是被人拐卖至此,那一定会卖出个天价,被当成花魁一样培养!

“咳,我们也就别乱晃了,直接点,就去最高的那家试试吧。”凤九卿抬手指了指,萧千夜想了想,扭头对背上的云潇无奈的说道,“你装病就装的像一点,进去之后别乱动,一定抓着我别松手,听明白了吗?”

“好。”云潇斩钉截铁就接下了他的话,头一歪,假装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广漠楼

继续往那座九层高楼走过去,萧千夜疑惑的发现人群有几分莫名的骚动,几乎所有人都兴致高扬的围着这座楼,好像是在等待什么盛大的节目。

凤九卿已经先一步凑过去,这里名为广漠楼,确实是目前靖城规模最大的风月之地,但远远望过去,他发现楼内的客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反而是大批的人拥挤在楼外,将整个广漠楼围的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人见缝插针的摆起了桌椅,提前放上了酒水。

凤九卿看着奇怪,拉过旁边的人询问起来,那人满脸潮红,惊讶的说道:“你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那可真是运气好了,我听说这广漠楼的花魁华蓥小姐要给军阁朱厌军团的守将蔺青阳献舞呢!全城都围过来想沾一沾蔺将军的光,好欣赏华蓥小姐的绝世舞姿呀!”

“你说什么?”萧千夜惊呼脱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凤九卿连忙按住他,把他往身边推了推,这才继续堆着笑脸好奇的问道:“这是刮的什么风,广漠楼的花魁特意为军阁的蔺将军献舞?”

“咦……”对方眨了眨眼睛,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长叹,忽然贴了过来,挨着凤九卿的耳根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绘声绘色的说道,“这位公子是不是外地人呀?军阁自阁主叛逃失踪后,一直都是无人管理的混乱状态,反正帝都那边也不重新任命,我估摸着军阁要不了多久就该原地解散算了,那这蔺将军借着职务之便,和华蓥小姐来个共度春宵什么的,也不过分是吧?嘿嘿,真让人羡慕,当官的就是好。”

“这不可能,青阳不可能……”萧千夜被他一席话听得脑门冒火,云潇本来趴在他背上装睡,这会察觉到他全身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生怕他一会控制不住情绪又要节外生枝,连忙重重咳嗽了几声,假意睁开了睡眼朦胧的双眼,赶紧打断他的话,可怜巴巴的问道:“这、这是哪呀?”

那人听见声音,好奇的歪过头往后面看了看,像发现了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瞅了瞅云潇,再瞅了瞅萧千夜,最后又望向凤九卿,他自己脑子里转的飞快,想的也是些只有在靖城会发生的事情,然后睁大眼睛偷笑起来,暗暗拽了一把凤九卿的袖子将他拉开几步,笑眯眯的道:“喂,这姑娘咋回事?”

凤九卿是立即就心领神会,也学着他的样子用衣袖稍稍捂住了嘴,压低声音解释道:“那姑娘是我从海外拐过来卖的,看她生得俊俏美丽,想来是能卖个好价钱,可惜身子不争气,这几个月来染上咳疾不见好转,我听闻靖城这有一位名医开了一家靖医苑,就寻思着过来碰碰运气,若是能治得好,转手卖了也方便,若是治不好,就丢在这随她去了。”

“哦哦哦,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对方的眼睛一直盯着云潇看的不停,嘴里想也不想的说道,“是不错,能卖个好价钱的,但是那靖医苑古怪的很,你没权没势人家不一定会收治的,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个意见,你去广漠楼找管事的泉姨,她应该有办法的。”

“她现在也在里头吗?”

对方连连点头,脑子里已经在幻想菲菲,咧嘴笑歪的嘴回道:“在的,肯定在的,蔺将军一会可是要亲自来广漠楼,泉姨肯定得出面招待,你要找她就抓紧,估摸着她看在着姑娘长相的份上,还能抽空见你,这要是能卖给广漠楼,不仅公子能大赚一笔,以后我们也能远远的饱饱眼福呢。”

凤九卿不动声色的打探到最重要的情报之后,默默给萧千夜使了个眼色,萧千夜虽然还在担心蔺青阳之事,但眼下也只好一手拉着云潇硬着头皮跟上凤九卿,他们的衣着其实都很普通,好在凤九卿那张迷人的脸很快就吸引了楼内女人的注意,倒也不想这么快就把他赶出去,三人顺利进入广漠楼之后,很快就有眼尖的人发觉了异样,一个中年女子偷笑了一下,扭着腰热情的迎过来,她暧昧的扫了一眼凤九卿,又看了看后面的云潇,用扇子捂着嘴偷偷笑着,低道:“公子这边请。”

女子带着三人来到旁边的小房间里,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不知为何明明身边都是自己人,她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背后一阵阵恶寒。

“开价吧。”那女子直接坐在了旁边的靠椅上,一句客套寒暄的废话都没有,直接将云潇上上下下看了几遍,露出满意的笑,萧千夜是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下子被她问住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凤九卿毕竟是见惯了三教九流的人,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拉了一张椅子和女人面对面坐着,真的摆出来一副好好好谈价钱的架势。

云潇倒吸一口寒气,偷偷往萧千夜身后藏了藏,心中暗暗犯嘀咕——这个不靠谱的凤九卿,他不会真的想把自己卖了吧?

凤九卿其实已经瞥见女儿毫无底气的神情,虽然心中暗暗好笑,面上还是那副世态炎凉的模样,直言说道:“您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泉姨吧?实不相瞒,那姑娘是我拐来的,可惜路上不慎染病,几个月不见好转,看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说不了几句话就咳个不停,实在煞风景,大家都是生意人,我也不能占您便宜让您做赔本的买卖,我想先带她去瞧瞧病,若是能治好,再谈价格也不迟。”

“哦?你倒是讲义气。”泉姨一下子就对这个人改观起来,哈哈笑了几大声,忽然抓着他的手像老相好一样叙起旧来,“我见过的人贩子太多了,别人都是想方设法瞒着病,嘴上吹的天花乱坠,恨不得立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这种主动提出先治病再讲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凤九卿也是乐呵呵的笑着,反手握住泉姨的手温柔的在掌心揉搓起来,脑子却是转的飞快立马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他指了指云潇,拉过泉姨小声的说道:“我也算是走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了,这姑娘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好看的,讲实话,要不是她病着,我是想留给自己享用的,嘿嘿。”

“所以……您这是想借我的手,给她治好了留给自己?”泉姨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凤九卿的额头,不怀好意的骂道,“那我不是血亏,广漠楼又不是做慈善的,我给她治好了病,你又不肯卖给我,我岂不是一分钱都赚不到,不行,不行。”

凤九卿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呵,泉姨说的是,治好了让我先快活几天,女人这种东西嘛,一旦到了手,总是玩着玩着就腻了,到时候我便宜点卖给您,如何?”

“这……”泉姨迟疑了一会,轻轻摇着小团扇在心底飞速计算着利弊,隔了好一会才悠悠叹道,“这位公子,我也不和您绕弯子,她这张脸若是换个华贵点的衣服,戴些金银珠玉,我是有办法把她捧上天的,咳……我问你,她的第一夜还在不?”

“额……”忽然被问到这么隐私的问题,就连凤九卿也是不由自主的尴尬了一下,好在他反应很快,立即掩饰过去,点了点头,泉姨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说话也越来越露骨,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狂喜,又道:“你干这一行应该就清楚这一行的规矩,那东西能卖出多少钱想必您心中也有数,真的要留给自己?那可是血亏,为了个女人,没必要,不如……等她治好了病,直接卖给我,我给您在涨五成的价,怎么样?”

他们两人就在那你一言我一语正儿八经的讨价还价起来,云潇在旁边听的满脸通红,这可是她亲爹啊,他到底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她是紧张的不行,一直死死拽着萧千夜的袖子一秒也不敢松懈,这两人都是她最亲密的人,可她还是在泉姨锋芒的目光注视下冷汗直冒,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是真的有人被人贩子拐卖至此,听到刚才那些毫无尊严的话,心里会有多绝望多无助!

萧千夜也是听的头皮发麻,军阁只负责处理在城中滋事的人,对于他们内部的买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势之间的利弊是相互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没有上头的明确命令,军阁也不会过度插手,他知道这其中一定充斥着无数不能见人的肮脏交易,但是能令人作呕到如此地步,也实在出乎意料。

这一刹那,萧千夜的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不知为何想起靖城事变,当年那座夜月阁也是这样奢侈糜烂的九层高楼吧,那个美丽孤独又无力挣脱命运的花魁也是这样端坐于顶层,嘴角含笑,眉眼却只剩冷漠的看着脚下灯红酒绿热闹非常的城市,心却被严寒覆盖永远不会融化。

忽然间,泉姨和凤九卿已经达成了共识,两人心照不宣的击掌,然后泉姨才整理着裙摆走过来,萧千夜本能的将云潇护在身后,泉姨瞥了他一眼,也不急,缓缓说道:“这样吧,一会我让人带你们去靖医苑先给这姑娘看病,若是能治好你们再回来谈价格,但我们可说好了,治不了的我也不要,治得了嘛……嘿嘿,第一夜得留给我拿去拍卖,公子也想分杯羹的话,每年给你一次免费,再想要的话,价格再商量。”

凤九卿眯着眼睛,真就一副老道的人贩子模样,也不再说什么直接点头同意了。

泉姨心满意足的哼了一声,没等她出去喊人进来,门口一个小丫头急匆匆的就冲了进来,她也没看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一副要急哭的模样抓住泉姨就准备跑,泉姨毕竟还是上了些年纪的,被她这么一拉脚下一崴险些摔倒,气得她一巴掌扇了过去,骂道:“干什么呢!想摔死我?”

小丫头被她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本来还能忍着哭腔,这下直接坐在地上哭起来:“泉、泉姨,不好了,华蓥……华蓥姐姐她摔死了!”

“什么?”泉姨一秒变了脸色,脚也不疼了腰也不痛了,也不用丫头拉她自己就冲了上去。

凤九卿不动声色跟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大堂内的气氛已经有些不对劲,广漠楼的姑娘们脸色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只有几个年纪稍长的还在镇定的安抚客人。

“好像出事了。”凤九卿低低说了一句,退回房间想了想,低道,“再等等,外头不对劲。”

云潇本来就紧张的不行,这一下更是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凤九卿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知道是自己刚才和泉姨的对话吓着了她,连忙解释道:“你别怕,我就是随便糊弄她一下,等找到靖医苑和天尊帝的人联系上,我保证靖城没人敢动你。”

“嗯……嗯。”云潇心虚的点点头,不得不说凤九卿刚才的表现逼真的让她后怕,萧千夜也才是眉头紧蹙,嘴里忍不住嘲讽了一句,“你很懂行情嘛。”

“喂。”凤九卿脸庞一沉,没等他反驳萧千夜的话,只见泉姨连滚带爬的从楼上又跑了回来,跌跌撞撞的冲进房间,她大步窜到云潇面前将她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又看了十几遍,瞪大眼睛问道:“会唱歌不?”

“啊?”云潇还没反应过来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愣神回道,“不、不会。”

“跳舞呢?”

“也不会。”

“那你会啥?”泉姨莫名其妙的问着,云潇倒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见她急的不行,连忙脱口,“我会……剑、舞剑。”

“舞剑?舞剑……”泉姨自言自语的叨念了几句,一把抓住旁边的凤九卿,嬉皮笑脸的说道,“公子啊,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江湖救急,先把她借我用一下,价钱……价钱我再给你提一提,你要想自己快活,那一年给你再加两次、不,再加五次,这样行不,把她先借我一晚?”

凤九卿不动声色的握着拳,早在刚才的一瞬间就已经偷偷用灵术看到了顶楼发生的一切,他笑眯眯的看着泉姨,这个生意人变脸果然是比翻书都快,刚才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跟他讨价还价,这会已经点头哈腰的就差给他跪下了,他装摸做样的想了想,轻咳一声:“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得在旁边盯着。”

“行行行,我让人给你们备两个位置。”泉姨长长松了口气,已经伸手来拉云潇,凤九卿暗暗牵过女儿的右手,用灵术将她的白骨掩饰住,又用特殊的方法传音给她,“没事,你跟她去,我就在旁边保护你。”

云潇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凤九卿,轻轻点头。

第三百三十四章:另有隐情

萧千夜原想立即就跟上去,凤九卿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低道:“别急,楼上出事了。”

他是等泉姨匆匆忙忙的拉住云潇连走带跑的冲上楼之后才悄悄将房间门关好,掌心“噗嗤”一下飞出一只火蝴蝶,凤九卿凝视着那只蝴蝶,眉头微蹙解释道:“那位花魁小姐死了,马上蔺青阳就到了,她们正急着找人代替呢。”

“死了?”萧千夜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那你还敢让她们带走阿潇?”

“应该……是自杀。”凤九卿神色凝重的看着他,掌心的火蝴蝶也随之散去,化成淡淡的轻烟紧跟着云潇的方向悄无声息的追踪过去,凤九卿走到桌子边上,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简单的画了起来,又示意他过来看,接道:“方才我已经仔细检查过广漠楼,九楼往上还有一个露天的舞台,是请了技师专门设计,边缘可以像翅膀一样向外围展开,一共有八片,完全伸展的时候范围可以足足扩大一倍,今晚的花魁本是要在那里献舞的,如果不出意外,她会依次跳过八个翅膀,最后回到中心,中央舞台前方是中空的,有一个活动式楼梯,她会从那里走下来敬酒,只有坐在九楼最尊贵的客人可以在那个位置欣赏,她就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萧千夜满脑子都在担心云潇的安全,凤九卿见他心不在焉的听着,立马用力敲了一下对方的脑门,骂道:“让你先别急,别自己先慌了阵脚,华蓥是这广漠楼的头牌花魁,那条路她不知走了多少遍,怎么可能这么重要的日子忽然摔下来?我听那里的小丫头哭诉,据说是她自己走上去,说是要最后练习一次,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他越说萧千夜越糊涂,其实广漠楼上层的舞台他是见过的,为了更好的观赏花魁献舞,的确是刻意提升了高度以便能看清八片翅膀,若说发生意外其实也不奇怪,但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自己跳下来?

再联想起蔺青阳此番匪夷所思的举动,萧千夜的心里是越来越急,凤九卿也在托着下巴沉思,思来想去仍是毫无头绪,索性甩甩头说道:“泉姨拉着潇儿是去救场的,毕竟华蓥可是整个靖城的头牌,一般的女子还真的取代不了,你放心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既然人家答应给我们留位置,不妨上去一起看看到底在搞什么鬼。”

萧千夜点点头,这种时候也不由他继续迟疑了,两人立即往九楼赶过去,果然此时的舞台虽然早已经搭好,但宾客用的桌椅却只在正中间摆了一张,整个九楼看不见几个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姑娘们神色慌张的匆匆而行,凤九卿拉着萧千夜往靠边的角落里坐好,没过一会,楼下传来一声吆喝,泉姨闻声而出,还没来得及整理被汗水弄污的妆容就立即笑盈盈熟练的迎了过去。

凤九卿手指一勾,将前方的屏风稍稍挪动了位置,更好的掩饰两人的位置,他好奇的往那边望过去,只见泉姨陪着标志性的笑,身后领着个年轻的男人一步一哈腰的往楼上请,两人看起来像是早就熟识,嘴里一直喋喋不休的在说着话,虽然年龄看上去差了几十岁,可那人还是毫不介意的一会摸摸脸,一会捏捏鼻尖,就好像在调戏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一样。

“你认识不?”凤九卿想起萧千夜曾经的身份,下意识的用手肘推了推他,萧千夜紧咬着牙,低道,“认识,叫赵集,上次天尊帝提起的那个留鹤楼就是他姐姐赵雅开的,是个仗着雅夫人权势,在靖城为所欲为的流氓。”

“哦?”凤九卿顿时来了兴趣,没等他再说什么,赵集停下脚步,往身后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然后拱手做出请的手势,萧千夜警惕的望过去,瞳孔也在这一瞬无意识的放大,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看到的人,是蔺青阳,真的是蔺青阳!

怎么回事,军阁的正将,竟然和一个地痞流氓一起深夜厮混青楼?

难道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是因为他叛逃之后军阁混乱无主,蔺青阳也借着官位开始胡作非为?

不,这不可能,萧千夜甩了甩头,蔺青阳是最早一批跟着他的人,八年前进入军阁,因为出身阳川,就被安排在阳川驻守,是朱厌军团的正将,负责靖城、曙城及周边绿洲的治安,一直以来都是敬业克己,是个难得的寒门贵子,甚至他五年前大婚还邀请了自己,四年前有了第一个儿子,两年前又有了女儿,他儿女双全,和妻子相濡以沫,军中经常有人羡慕的跟自己抱怨,说希望有一天也能像蔺将军一样生活美满,事业有成。

到底怎么回事……萧千夜越想背后越是冷汗不断,只见蔺青阳依然是身着军阁的制服,象征朱厌军团正将的徽章好好的别在肩头,赵集将他引至最终前排的中间位置之后,竟然是紧挨着他一起入席,周围的家仆们跟在后头伺候着,广漠楼也开始将最精致的菜品依次端上。

“好像没有别人啊。”凤九卿是没想那么多,一直在暗暗观察周围的情况,虽然广漠楼外围早就人山人海,但是最佳的观舞位置上其实只有蔺青阳和赵集两人,泉姨虽然是老练的在招待客人,但脸上的表情明显还是有些紧张,一边给赵集斟酒,一边还在想着到底要怎么解释华蓥忽然身死这件事。

赵集倒是没看出来泉姨的异常,他给蔺青阳倒满酒,站起来敬酒,果然地头蛇的笑都是藏着刀,虽看起来是恭敬非常,但隔着这一段距离萧千夜都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蔺青阳只是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赵集,这一眼极为冷漠,但他还是接下了那杯酒,一饮而尽。

军阁有严格的禁令,副将以上级别除去年宴、庆功、家遇红白双事,否则一律滴酒不沾,他这一杯已是违规。

赵集皮笑肉不笑的也是跟着喝了一杯,这才向泉姨挥手问道:“蓥蓥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是贵客来访,连妆都要化的更久些?哈哈,蔺将军到底是和我们这种没文化的小人物不一样啊。”

“啊……这、这个……”泉姨尴尬的笑了笑,广漠楼虽然是靖城最大的青楼,但是势力远不及隔壁的留鹤楼,她和雅夫人也是旧识,那女人背后的东西她多少心中也有个数,此时听见雅夫人的弟弟赵集这么说了,泉姨也不敢继续隐瞒,只好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贴着耳根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

赵集愣了一下,眼珠一斜望向泉姨,这一眼看的她冷汗直冒,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滑落,连忙补充道:“集爷您放心,我这已经安排了更好的,保管您还有将军都能满意,嘿嘿,嘿嘿。”

赵集心中不快,顿时有些失望,但他更多的是一种奸计落空的失落,语气也越发不耐烦起来,冷道:“能和蓥蓥比吗?蓥蓥和蔺将军……那可不是一般关系呀。”

“她怎么了?”蔺青阳虽没听见两人到底都在说什么,但也从中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无意识的脱口追问,这一问赵集乐呵呵的笑起来,泉姨心里拔凉拔凉的,她一早就知道赵集这小子故意逼着蔺青阳来广漠楼,当着全城的面邀花魁献舞绝对是另有所图,但眼下听两人对话,似乎蔺青阳和华蓥一早就认识?

这可怎么办,本以为临时送上门个大美人能赶紧救个场,这要是完全不是长相的事,她就是个仙女别人也看不上啊!

“哎……来都来了,泉姨就让新人也表现表现嘛。”赵集没有回答蔺青阳的话,反而是态度一变开始为泉姨找台阶,泉姨连连点头,对着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只见广漠楼顶的灯火瞬时全部熄灭,巨大的白色羽翼开始向外伸展,楼下毫不知情的游客们已经按捺不住发出阵阵尖叫,纷纷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彩色天灯放飞。

凤九卿看着忽然从楼下徐徐升起的天灯,感慨的讥讽了一句:“好热闹啊……这架势,根本就不像是惧怕碎裂之灾的人嘛,要不你抓紧点,别磨磨蹭蹭找借口给他们拖延时间想办法了,也好解决了飞垣的事情,跟我一起去调查墟海和浮世屿?”

萧千夜正在全神贯注的盯着蔺青阳,完全没有听见凤九卿都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他自讨没趣,也就闭嘴不说话了。

此刻的云潇正不知所措的被一群小姑娘们扶着从房间里慢慢走出来,泉姨把她拽到原本华蓥的房间之后,这些人就手忙脚乱的她身上里里外外套了十几层华丽的衣裳,现在她脑门上顶着十几斤重的饰品,转一下脖子都好像要被压断,还被一直提醒要笑不露齿,走路不能踩着衣角,头上琳琅满目的步摇还不能脱落!

她有些后悔,她现在宁可绕着靖城走三圈去找靖医苑,也不该跟着不靠谱的亲爹跑到这种鬼地方来,现在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她到底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又到底是要做什么事情,完全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剑、剑呢?”身边的小姑娘其实也是一脸惊恐,泉姨拽着这个陌生女人扔进来之后就简单的嘱咐了三句话——“换衣服、化妆、再给她找把剑。”

“剑?对了,剑呢?”她这一提醒,周围一下子全慌了,广漠楼是青楼妓院,一群靠取悦男人为生的女人,上哪去临时找把剑?

几人面面相觑,但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一直搀扶着她的小姑娘双手合十,也不知道是在对什么人祈祷,然后孤注一掷的望向云潇,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就假装……假装自己有剑,反正动作是一样的,其它的、其它的客人自己会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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