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风冥扫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大步走出了房间,在和萧千夜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甚至还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原本箭弩拔张的两人也不知在这一瞬达成了什么沉默的和解,萧千夜直接走到云潇身边,似乎并未被刚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影响,而是淡声劝道:“快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回去见师父,我就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云潇哪里还有睡意,她斟酌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没敢起身,只好默默点点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多想。
风冥和帝仲并肩走在湖边,风冥是略带后怕的抚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毫不掩饰的抱怨起来:“好友啊,刚才你可真的是差点吓死我,我都在想如果你们动起手来,我要怎么样才能在你的手下保住无言谷的镜月之镜,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跟个孩子闹别扭,真不像话。”
帝仲随意的笑着,看了一眼湖中西王母的神像,忽然问道:“他们俩在我眼中才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先不提这些,好友,你可有办法让我在昆仑境内一直保持神裂之术不散?”
“你不离开无言谷,就能一直维持。”风冥毫不犹豫的接话,帝仲知道他的小心思,不由低声笑了起来,“我要出去,不过也不会走很远,也就是从山脚,到山顶而已。”
“喂,你知道昆仑山多大吗?从山脚到山顶又有多远吗?”风冥白了他一眼,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你是想要在他师门也保持这幅模样吗?昆仑一派位于山巅,那里本就有浓郁的昆山清气,你想要的维持神裂之术不散倒也不是很难,只不过不会像这里这么清晰,能力也会受到影响……所以,你跑去干什么?”
“过几天等五公主他们到了,肯定会先回昆仑一派吧。”帝仲挑着眉提醒好友,半开玩笑地说道,“当然,你要是愿意直接放五公主进入无言谷,那我就不用亲自跑一趟昆仑了。”
“你……你做梦!”风冥一时哑言,他本就没打算放五公主进来,这会被帝仲挑破,连忙挤挤眼睛笑嘻嘻的回道,“那苗疆祸星是你带回来的关我什么事情?我只要把无言谷闭门谢客,他就不可能找进来,昆仑一派武学繁杂,你本来就该带着五公主先去那里想想办法。”
“我就是要想办法,所以才问你能不能维持神裂之术不散啊。”帝仲一下子又把话题带了回去,风冥被他绕的有些头疼,眨了眨眼睛,不知如何接话,帝仲抬手指向湖中神像,主动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无言谷的神力源自西王母,西王母曾经滴血入湖,又以身立咒,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感觉湖中神像有些不同寻常,莫非这才是此地神力的根源所在?”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风冥无奈的摇摇头,俯身撩起湖水,只见湖面上妖艳的睡莲微微一颤,抖动着花瓣缓缓展开,睡莲的花蕊在夜中散着迷人的火光,一下子将整个湖面点亮,眼前的湖水顿时烟波浩渺,与此同时,神像手握的权杖受到感应,顶端的白色宝石也随之亮起,风冥继续说道,“内谷记载权杖上那块玉石就是传说中的白环玉玦,相传西王母曾以此玉相赠一位明君,倒是一段美谈。”
“借我一用。”帝仲直言不讳,风冥想都没想,也一口拒绝,“不行。”
帝仲托着下巴想了想,语气一转,继续哀求:“好友,你看萧千夜方才看我那副敌视的眼神,如果我继续依附他,多半要被嫌弃死了,你将这块白环玉玦借给我,我就能在昆仑境内保持神裂之术不散,怎么着也得等他不那么排斥我,我才能继续和他共存吧……”
风冥看着他一本正经说着歪道理,冷哼道:“这有什么难的,上天界想要篡改一个人的记忆也就分分钟的事情,你立马就能让他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顺手将云潇的记忆一起改了,这样你喜欢的人就能轻而易举的对你死心塌地。”
“这……不好呀。”帝仲目光幽幽,紧盯着神像手中的权杖,风冥倒是满不介意继续说道,“有什么不好的,上天界这种事情干的还少了?飞垣为什么会遗忘曾经那场大屠杀?无非就是被血荼大阵直接抹去了记忆,多方便啊,我们屠戮全境,到最后依然被视为神明。”
“我又不是奚辉。”帝仲淡淡笑了,显然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说道,“只是借用而已,我又不是不还你了。”
“不行就是不行。”风冥毫无商量余地,眼睛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果然在他话音未落的瞬间,帝仲的残影已经入鬼魅一般掠至神像面前,就知道这家伙索要不成定要直接动手,风冥毫不犹豫的点足追出,掌下青色漩涡再起,暴雨青竹直接从掌心抽出,霎时间湖上掀起惊人的雨帘,隐有竹叶的清香在鼻尖荡起。
帝仲矫健的避开剑锋,毕竟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修,彼此之间都太过了解,只见他绕着神像转了一周,挥手击退眼前水墙,眼见着剑尖就要触及白环玉玦的瞬间,又是一道剑气挑开他,逼着他不得已后退了几步。
风冥笑吟吟看着他,两人其实都没有动真格,只是点到为止,他口中丝毫不留情面:“多年不见,退步了嘛。”
帝仲无奈的闭闭眼,再睁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眼睑下冰火咒纹赫然烧起,风冥心下一惊,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帝仲的残影只是轻轻掠过湖面,暴雨的幻象就被战神之力搅碎涣散,黑金色的神力自他为中心荡起惊人的波纹,逼着风冥不得以退到了湖边,看着他从权杖顶端安然无恙的取下白环玉玦。
风冥垂目看了一眼手里的剑,冷冷自嘲了一句:“死剑就是不行啊。”
帝仲握着那块白玉,感觉身体久违的出现了一丝温热,再一转身,发现脚下赫然出现一个有几分眼熟的漩涡。
风冥在湖边镇定自若的看着他,咧嘴笑了笑:“好好商量我或许还能考虑也一下,你非要硬抢,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话音未落,帝仲脚下的漩涡荡起奇妙的吸力,他在瞬间意识到这是什么术法之后,脱口惊呼:“好友,别——”
那句话还没说出口,风冥轻轻握拳,好似瞬间将什么东西收了起来,与此同时,帝仲被脚下的漩涡直接吞噬消失在湖面上,白环玉玦从他手中掉落,在坠入水中的一刹那又被风冥指尖的灵力托起重新放回到权杖顶端。
再等帝仲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关入了一个纯黑的世界,他像漂浮在虚空里,放眼望去尽是黑暗。
帝仲尴尬的咧咧嘴,果然是太久没有和上天界的同修交过手,对他们最擅长的东西都变得极为生疏,“间隙之术”,这是来自上天界最为厉害的一种空间术法,一旦被关入其中就会阻断和外界的所有联系,这里的时间流逝完全由施术者控制,若是自己的好友愿意,是可以直接把他关在这里面几百年不放出去,而对外界而言,或许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但这种术法和神裂之术、镜月之镜一样,只能在神力极为充沛的地方才能长久维持,而无言谷,无疑就是除了上天界以外,最合适的地点。
没过一会,从四面八方传来风冥的嘲笑声:“还抢吗?”
“不抢了,先放我出去。”帝仲无可奈何的叹气,风冥也并没有为难他,他翻开手心轻轻一抛,掌下的漩涡往外散开,帝仲在间隙中敏锐的捕捉到这一丝微凉的光,连忙纵身跃出。
他出来之后,还是不甘心的看着权杖顶端的白环玉玦,嘀咕道:“真的不借给我吗?”
风冥只淡淡的一瞥,哼道:“你帮我除掉水下幻魃,这东西直接送你都行。”
帝仲认真想了想,这才正色问道:“水下的幻魃之灾,昆仑一派知情吗?”
“知道,但没什么办法,只能尽量不惊动它。”风冥沿着湖边走了几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心情也因这句话跌入谷底,提醒道,“帝仲,水下幻魃本是西王母座下弟子,也是历经万年遗留至今的魔物,和那些时不时来上天界挑衅的家伙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我是真的很担心,如果被它逃脱会祸及整个昆仑山,这么多年我一直留在这里,或许也有这些顾虑。”
帝仲的神情微微有些异样,眼中神色也有些迷惘,上天界从来都是矛盾的,他们既可以肆无忌惮的征服杀戮,成为天空的霸主,又会在漫长的时光里,将自己放在神的位置,去忧虑天下苍生。
许久,帝仲眼中含笑,淡道:“此事我也有责任,等明天见过掌门,我也会一起寻找除去水下幻魃的方法,在此之前……”
他神秘的指了指客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中,压低声音说道:“在此之前麻烦好友帮我照顾潇儿。”
“嗯?”风冥奇怪的蹙眉,不解的追问,“她不是也要回去吗?你想把她留在我这里?”
“她现在回去,青丘真人一搭脉,有身孕之事就瞒不住了。”帝仲无可奈何的摆着手,嘴里念叨起来,“她母亲云秋水当年返回昆仑之时虽然也是怀着身孕,但毕竟是成了婚有了家,她什么也没有,一个女孩家大老远跑去海外寻一个八年杳无音信的心上人,还带着身孕回来,就算我知道昆仑一派并不特别注重世俗,但……我不想她遭人非议。”
“哦……”风冥倒是极为意外他会这么说,漫不经心接话,“又不是你的孩子,你还……”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对方眼里锋利的光芒堵了回来,风冥暗自好笑,连忙改口:“也好,青依很喜欢她,正好做个伴。”
“还有之前跟你提过的药……也麻烦好友留心准备一些。”
风冥顿了顿,认真的问道:“你真要这么做?”
“你知道这是必然的。”帝仲也极为认真的回答,面上愈发清冷没有丝毫犹豫,“无非就是我、或者萧千夜谁来动手而已,你总不会觉得以潇儿的性子,会自己喝下去那种药吧?”
风冥没有再回话,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百八十四章:云顶之巅
这一夜本该无眠,但到了破晓时分,云潇终究是抵不住身体的疲惫沉沉睡去,萧千夜小心的摸了摸她额头,将被子往上提了提,这才轻声走出房门。
果然他一出来,就看见湖对面的石桌旁,帝仲和风冥都是彻夜未眠,但依然神采奕奕,见到他出来还站起来远远的挥了挥手。
上天界的人本身并不需要依靠睡眠来休息,自他开始慢慢融合上天界的武学之后,身体对疲惫的感觉也越来越模糊,想到这里,萧千夜迎面走过去,此时天光乍破,清冷的日光透过无言谷虚假的天空投射在粼粼湖水上,映照着西王母神像格外庄严。
“她睡下了?”帝仲指了指客房,萧千夜点点头,接道,“我该回去见师父了。”
“哦?”帝仲和风冥互换了神色,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于是笑道,“这么说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你也想把她留在无言谷?”
萧千夜意味深长的看着谷主,这个人他幼年之时见过,但是根本就不长这幅模样,记忆里应该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已经有了半头白发,可眼前的无言谷主丰神俊朗,英俊高大,一颦一笑带着惊人的神力,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再想起上天界之人的容貌也可以随心所欲变换,他倒也没有很惊讶,拱手道:“谷主既然是上天界之人,自然是修为精深,远非常人所能敌,保护一个女人应该不在话下吧?阿潇此时留在您身边,要比回昆仑更加安全。”
风冥被他莫名其妙夸了一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容和蔼,温和地回道:“你小时候我见过,不爱理人,嘴巴不像现在这么甜呀,怎么着,难道是被这家伙影响了吗?”
他深深看了帝仲一眼,笑咯咯的拽了一把身边的好友,帝仲一把推开他,没好气的道:“别嘴贫。”
话音刚落,帝仲身影一晃就来到萧千夜身边,低道:“你不介意我这幅模样跟你一起回去吧?那家伙不肯将白环玉玦借给我,到了昆仑之后我可能会变得稍微涣散模糊一些,应该不会吓着人吧?”
萧千夜冷定的看着他,回道:“你最多也就是像个鬼魂罢了,他们见惯了孤魂野鬼,不会怕你。”
“呵,那就好。”帝仲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像对昨夜发生的不快已经抛之脑后,指了一下虚假的天空,继续说道:“我可以送你直接回去,想必掌门也早就在等着你了。”
他在说话的同时,自身体中心出现奇妙的光晕,瞬时包裹着两人往昆仑之巅坠去,萧千夜感觉身体变得轻如鸿毛,好似每一寸骨肉都不复存在,身子一轻四周狂风大作,他知道那是上天界的光化之术,之前也有尝试使用过,但只能维持短暂的数秒罢了,而眼下身处神裂之术中的帝仲却依然能运用自如!
帝仲在他耳边轻轻叹气,想起了一些事情,说道:“等这次事情结束,我要另外教你一些东西,我那位好友擅长一种间隙之术,外界的一瞬在术法中可以延绵百年,正好能弥补你缺失的时间。”
“缺失的时间?”萧千夜不解,帝仲只是淡淡解释,“你才多大?修行之路没有捷径,我能教你,也要你有命去学才行,人类的生命不过匆匆百年,就算有我在旁边一直帮你,你能掌握的东西仍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是间隙之术很危险,你若是迷失其中无法自拔,直接在里面被困个百年、千年也不是不可能,你想清楚,我是不会主动出手救你的。”
“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萧千夜一时被他触动,心里却咯噔一下如坠深渊,紧咬着牙质问,“你不是想夺回阿潇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教给我那些东西?”
“哼。”帝仲没有否认,双眉紧皱,“那是以后的事,毕竟现在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不管我愿不愿意,现在都必须帮你。”
“你……”萧千夜一时语塞,心中无名的怒火更甚,真的是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言以对,帝仲对此反应却像全然不知,更不把他的不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萧千夜,就算我能和你分离,也永远不可能再是曾经的我了,我的力量一分为三,一部分在你体内,一部分在你兄长萧奕白那里,最后这一部分才是残存在意识中,除非我杀了你们兄弟,否则,我永远不再是上天界的战神。”
帝仲忽地人影一闪,已站他面前,嘴边有淡淡笑意,低声道:“你觉得我会过河拆桥,杀了你们吗?”
萧千夜愣了一瞬,他看起来是在笑吟吟说着漫不经心的话,但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带着致命的危险,让他不得不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许久,终于还是一字一顿严肃的回答:“你不会。”
“为什么?”帝仲好奇的反问,萧千夜沉吟半晌,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垂目固执的重复了一遍,“你不会。”
帝仲略一思忖,问道:“你是不是把我、把上天界想的太善良了?”
萧千夜面色一沉,心中本来就郁闷无法发泄,听他这么说,立马反驳道:“夜王可不善良。”
“他?哦……我若是告诉你,我不过是另一个夜王,你还会这么想吗?去往上天界的路并非一帆风顺,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我也屠戮过很多生命,这才终于站到了顶端,其实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帝仲的目光是凌厉锋锐的,像提醒,更像是警告,“我失踪九千年,这么漫长的时间都没有人胆敢轻易挑衅上天界,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
萧千夜紧咬牙关,沉默着,这样的答案他或许知道,但却不愿意说出口,帝仲深深叹了口气,主动接道:“因为我只是‘失踪’,就连我的同修都不敢擅自对外宣称我死了,我一死,上天界就会迎来新的风暴,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帝仲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低问:“昨夜的话你应该都听见了吧,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找潇儿吗?”
萧千夜迟疑着,帝仲低头看向下方越来越远的无言谷,冷冷道:“如果她对我没有任何意义,那不需要我亲自动手,我的同修就会有一万种方法逼着她主动放弃体内火种,你或许不爱听这种话,但她必须依附我,才能保证安全,毕竟只有皇鸟血脉才能控制火种,一个下落不明的澈皇,一个坐拥炽天凤凰的凤姬,最后一个半死不活的云潇,换了你,你会挑谁下手?萧千夜,你记好了,上天界永远都是你的敌人,或许……也包括以后的我。”
“所以你现在教给我这些,是为了对付以后的你?”萧千夜与他目光对视,帝仲嘴角一动,欲言又止,萧千夜却替他说了下去,“上天界是我的敌人,却是你的友人,所以你才不得不像现在这样自相矛盾是不是?”
“先管好你自己。”帝仲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不置可否,萧千夜还想再争执什么,身边蓦然飘来一阵淡淡清雾,昆仑之巅的至纯清气迎面吹来,一下子让他混乱的思绪出现短暂的空白,再定睛,山门已经隐约浮现在视线尽头,帝仲不再多言,拉着他一起翩然落地,自己也是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云顶之巅,清风寡雾,那般壮阔的建筑神奇的悬浮在半空中,清澈的水流宛如银河贯穿其中。
一瞬间感到心中掀起剧烈的震荡,萧千夜一步上前,满眼都是无法掩饰的狂喜,然而下一步又无意识的停住,半晌无法挪动脚步,胸口莫名开始隐隐作痛。
那一年初到昆仑,他曾壮志满怀,饱含理想和荣耀,而如今再踏师门,他并没有成为幼年期待的那个自己,反而与之完全背道而驰,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逃犯!那些悬浮在山巅的宏伟建筑依旧如初,映照着初生的朝阳熠熠生辉,也像当年一般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那一年,他固执的映着阳光,目不转睛的盯着云顶之巅的昆仑。
如今,他却愧疚的低下头,不敢直视那般直入人心的璀璨光芒。
帝仲见他久久不动,索性上前推了他一把,把手放到他的肩上,微笑道:“呆着做什么,到门口了还不敢进去?”
萧千夜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跳,脸庞上有一层淡淡的紧张,没等他动身,只见从山门处急匆匆跑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看见他还呆呆辨认了好一会,这才兴奋的扑上来,嘴里喋喋不休的喊起来:“萧师兄!真的是你回来啦!你还记得我不?”
萧千夜认真在脑中想了想,那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圆嘟嘟的脸庞上透着机灵,见他久久没有回话,拉长语调失望的道:“你不记得我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哼……”帝仲冷不防的走到他身边,反而是他迅速从记忆里想起了这个人,提醒,“你是当年鹿吾山捣药的那个小娃娃?一晃眼都这么大了,难怪他认不出来。”
萧千夜这才惊讶的低呼一声:“你是当年那个小药童,凌、凌……”
“凌波。”帝仲忍着笑帮他打圆场,这个小娃娃当年面黄肌瘦,因为天生体弱才被家人送到昆仑修行,一直住在青丘真人的鹿吾山,由于云秋水和云潇都需要定期去青丘真人那里取药,久而久之也和他一回生二回熟,没想到时隔八年再相见,他变得圆嘟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是个命悬一线的病秧子。
萧千夜连忙避开了对方的目光以掩饰尴尬,他自从返回飞垣之后事务繁多,又疲于应付各种朝中的勾心斗角,对师门这些小辈师弟也早就记不清了。
“咦,云潇师姐没有和你一起吗?”凌波往他身后探着脑袋张望了半天,疑惑的问道,“唐师姐说你们是一起回来的,特意让我过来等着云潇师姐呢,怎么她没和你一起?”
萧千夜微微蹙眉,他口中唐师姐是青丘师叔的大弟子唐红袖,如果师叔外出,云潇的病就是由她接手诊治,此时应该是得到他们提前返回的消息,这才派了凌波过来等着。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不远处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凌波,先别缠着你萧师兄,师父在习剑坪等他很久了。”
萧千夜全身一震,抬头就看见前方笑吟吟的人影,那是仗剑峰白厉道长的亲传大弟子舒远,按照惯例也是穿着一身昆仑弟子常用的白袍蓝边,抱着一柄细长的剑灵,又主动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望着帝仲,好奇的说道:“萧师弟身边这位是何贵客?”
帝仲笑嘻嘻的搂过萧千夜的肩膀,使坏说道:“我吗?我也算他半个师父,对他那位昆仑的师父,也很好奇呢。”
“喂。”萧千夜嘴角一抿,正要反驳却被帝仲暗中扯了一下,低道,“我没说错吧,你手上古尘……都还是我送你的。”
“哦?”舒远一脸惊诧,虽是心中疑虑,但终究没有去究根问底,俯首作揖礼貌的道,“贵客远道而来,也快请进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师徒试炼
昆仑山脉连绵千里,举目尽是皑皑雪色,昆仑一脉历史悠久,但到底是何人在此开山立派竟然无迹可寻,门下弟子虽多以剑术修行为主,但历经漫长的时光,汇聚数代先人的心血,也渐渐分化出医术、阵法、星象之类的分脉,到如今,昆仑也不再如最初那般隐世清修,不求独避风雨外,更多的弟子愿意下山周游,救济苍生。
习剑坪是普通弟子平时切磋修行之地,位于六座巍峨的雪峰之间,是一处悬浮于空的巨大平地,下方层云叠翠,云海浩荡,举头只剩苍蓝的天空,六条银河般的泉水贯穿其中,形成一幅壮阔瑰丽之景,而在六峰的更上层,则是青白色莲花状的高台,名为步莲台,是每年弟子试剑之所,昆山清气从六座步莲台中心如烟如雾向外弥漫,一直扩散到更远处的四大主峰。
萧千夜远远看着这熟悉的景色,心中竟然久违的涌起当年的年少气盛,双眉紧皱,用力握住手中古尘,情不自禁的大步踏前,在视线的尽头处,习剑坪中心翩然而立着一位白袍道人,依然是用简单的木簪将白发挽起,身背剑匣,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萧千夜却依然能感觉到师父眼中那种严厉,让他脚下如绑千斤重石,每迈出一步都格外沉重。
此时的习剑坪本是日光清潋,掌门姜清长袖一挥,剑匣应声开启,只见一柄长剑环绕着淡淡的紫光,顺时引得高空风云变色,狂风大作,隐隐竟还有龙吟之声贯穿耳内,白袍道人面带微笑,周身仿佛环绕有一层清澈的光,缓步踏出,手中长剑顺势指向远方弟子,冷声低喝:“来!”
萧千夜脚步偏转,大步跃上习剑坪,昆仑之巅的天变得有几许阴沉沉,脚下云海翻腾汹涌,让人喘不过气来,他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恩师,只见对方脸色带了几分笑意,自身剑灵看似轻轻握在掌心,但以气御剑在身后凝成七把灵力之刃!姜清身不动,指尖微微一勾,引得天空赫然一声雷鸣,气剑如风卷残云,出手竟是昆仑的七转剑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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