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云潇点点头,转头说道:“你先去等着,我去外面接娘和师兄。”
“我去吧……”萧千夜毫不犹豫的脱口,云潇却早已经一溜烟的跑开了,他略显尴尬的瘪瘪嘴,客栈的伙计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直上下打量着他手里的长刀,边引路边不停的回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惊讶的说道:“客官,您这把刀都快齐肩长了,一直就这么拿在手里不嫌累嫌麻烦吗?”
萧千夜一丝苦笑浮在唇边,转了转古尘的刀柄,无奈的回道:“是很嫌弃,可是没办法。”
伙计其实根本也没听懂他的意思,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让他识相的选择了闭嘴,不对客人的隐私过度打听,他笑呵呵的带萧千夜到二楼雅间,里面早就准备好了茶水,伙计冲他笑了笑,转身就飞速往楼上跑去。
萧千夜心中莫名紧张,之前听看到昆仑来信,说是派了四大峰主之一,仗剑峰白厉道人门下弟子步飞昂前来,这个人他倒也不是不认识,比他还要早入门几年,昆仑一派素来长幼有序,就算他是掌门亲传,步飞昂在辈分上依然算是自己的师兄,只是几次弟子试剑他都败在自己剑下,两人的关系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箭弩拔张起来。
昆仑除去掌门,四大峰主门下都有各自的弟子,其中又以仗剑峰、论剑峰专精剑术修行,但是自云秋水之后,论剑峰下再也没有新收弟子,因而这数十年来昆仑一派专修剑术的弟子大多出自仗剑峰,但只要是昆仑弟子都会在后山习剑坪切磋武艺,就算是出自不同峰主门下,事实上相互之间也都早就熟识。
据说掌门早些年云游四海之时,如果遇到有缘人也会传授一些剑术,但真正收在门下亲自指导的就只有他、天澈和云潇,因此就算长幼有序,事实上他们三人在一般弟子心中的地位也远胜其他人,如果能在弟子试剑中力力拔头筹,那无疑会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步飞昂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那些年一直不死心挑他做对手,倒真是一个屡败屡战,严苛律己之人。
坦白说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对手,甚至在返回飞垣之后,由于飞垣本土对剑术、刀法的培训极少,反而让他难逢敌手,有些寡然无味。
没过一会,萧千夜的思绪被门外轻到无的脚步声打断,他手中莫名一紧,一回头就看见迎面走来那身熟悉的白衫蓝边,来人目光雪亮锋芒,手持一柄昆仑剑灵,在他三步开外冷定停步,纵是多年未曾相见也依然一瞬间就认出了他,步飞昂先是微微一顿,随即便以师门礼仪先拱手俯身,开口也还是如曾经的器宇轩昂:“萧师弟,好久不见了,我奉掌门和师父之命,特意前来在此等候。”
萧千夜反而不知所措半天没有接话,一时还不适应这样的身份转变,步飞昂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这个师弟的事情他一早也就听师父提起过一些,当时是听得他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置信,但这两日在海悦阁,他私心找了一些海外之人打听,这才知晓一海之隔的飞垣确实发生了某些惊人的惨变,而所有人提到师弟的名字之时,都是一副谈虎变色,恨不得亲手诛之的厌恶表情。
他不得不相信,一贯“当以慈悲济天下”的昆仑一派,的的确确是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人物。
这个多年未见的师弟将象征昆仑弟子的剑灵扣在腰间,手里握着的却是一把修长的黑金古刀,让他又熟悉又陌生。
步飞昂的脑子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此行毕竟是掌门亲自吩咐,或许真的另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脸上凝重的神色也才稍稍放缓,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去哪了?”
话音未落,云潇银铃般的笑声已经从门外传来:“在你背后呢!”
云潇和天澈并肩走来,指了指楼下说道:“步师兄先别急,我娘说要先带五公主去房间里休息,毕竟她腿脚不便,此次舟车劳累多时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她让你先和我们随便聊聊,等她安顿好公主就会过来。”
步飞昂往门外退了一步,果然楼下的伙计们已经在帮着抬轮椅,云秋水扶着一位消瘦病弱的女子,看起来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他眉头一蹙,再看笑嘻嘻的云潇,忍不住训斥道:“师叔也是舟车劳累,你怎么还让她亲自照顾个病人?这种事情,难道不该你主动吗?”
“我也想帮忙啊……”云潇嘟嘟嘴,暗搓搓瞅了一眼萧千夜,嘀咕道,“可五公主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啊。”
步飞昂哪里知道她们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以为这个自小不按常理出牌的师妹一定是哪里惹得人家公主不高兴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云潇额头,虽然嘴上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眼里的光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云潇是早就习惯她那几个嘴硬心软的师兄,丝毫不见介怀,也不理他直接跑进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又索性往椅子上一靠,念念有词的说道:“步师兄,我娘没有带剑灵,我的剑灵又被人骗走了,还好你来了,现在六个人三把剑灵,刚好可以用御剑术回去。”
“你的剑灵被人骗走了?”步飞昂本来已经坐到她对面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听见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一蹦而起,“你再说一边,剑灵被骗走了?”
云潇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垂着脸点了点头,步飞昂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放低声音说道:“云潇,掌门现在可在山上等你们呢,你回去怎么解释?”
“我、我……”云潇本来一路上都在为这事苦恼,想了好多个借口想要蒙混过关,这时候面对步飞昂都有些心慌慌,再想起师父脑门冷汗不住渗出,连忙一把抓住身边天澈的手,哀求道,“好师兄,等回到昆仑你帮我劝劝师父,他一贯最喜欢你了,你让他老人家别生气嘛,青魅剑我一定会拿回来的!”
天澈懒懒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师妹素来是有事就来缠着他,没事立马就去找萧千夜,连秋水师叔都对这个女儿束手无策,想到这里,天澈只觉得心中好笑,故作严厉的轻咳了几声,接道:“这我可没办法,多少弟子想得到剑灵的青睐都没这个机会呢,你倒好,这么轻易的就被人骗了去。”
云潇拉下脸来,嘴里还不肯罢休的狡辩着:“也不是很轻易嘛,那个朱厌会一些奇怪的术法,当时你们又在帝都无法脱身,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将青魅剑交给他束手就擒……”
“你别跟我说,你回去跟师父说。”天澈打断她的碎碎念,毫不客气的反驳。
云潇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生气的哼,步飞昂尴尬的看了看两人,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这时候云秋水安顿好五公主终于过来,步飞昂赶紧礼貌的起身问好,云秋水笑了笑示意他不必多礼,她从门外走来已经听见了几人的对话,这会看着正在生闷气的女儿,无可奈可的拍了拍她的脑门,低声训道:“现在知道心虚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我这么不远千里的过去找你,你倒好,先是掐断了唯一能联系的冥蝶,好不容易平安脱险,也没见你关心一下自己的娘,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呀,你这还没嫁人呢,就已经泼出去了吗?”
“娘!”云潇脸一红,撅起嘴来,云秋水偷笑着打量着女儿的神色,心想着要是再说几句她就得立即翻脸,情不自禁的笑叹:“你这性子不像我,倒是真的和你爹……”
话音未落,云秋水脸庞一僵,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云潇见母亲神色不对劲,连忙出言安抚:“我怎么就不像您了,连师父都说我是被您惯坏了,和您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云秋水望着手里的茶,有些心不在焉,云潇连忙对天澈使了个眼色,天澈无奈的出来打圆场,将话题转移说道:“师叔,御剑术虽然可以携带两人,但是五公主毕竟腿脚不便又没有御剑基础,若是让她和我们同行,恐怕这一路身体是吃不消的,我想掌门师父应该是等千夜很久了,不如就让他和阿潇先回去复命,我和步师兄陪您和公主,路上走慢一些也不急。”
“嗯,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云秋水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将刚才的情绪埋于心底,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千夜,认真嘱咐,“千夜,你师父等你很久了,你就先回去吧。”
萧千夜抬了抬眼皮,原本五公主对他多有芥蒂,又和云潇不和,他们先走的确是眼下最合适的方法,他只得顺从的点点头,又反复思量了一会,认真的道:“师叔,师兄,五公主既然腿脚不便,我想让天征鸟跟着你们,不管怎么说她坐在鸟背上总比站在剑灵上稳妥一些。”
云秋水迟疑的看着他,仿佛有多疑惑,问道:“倒是也可以,那只鸟其实是昆仑的栖枝鸟吧,我知道它跟了你很多年,但是跟着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云潇抢过话,胸有成竹的笑起来,“娘,你忘了我可以和它说话的,我一会就去找它谈谈,大鸟性格很好很乖,一定没问题。”
云秋水这才想起来女儿身上天生的异能,再想起此次飞垣之行见到的凤姬,她非但没有半分轻松,反倒更加焦虑不安,隔了许久,又发现眼下没有更好的方法,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百七十七章:御剑行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萧千夜轻轻走进云潇房中把她喊起来,云潇揉了揉还没怎么睡醒的双眼,翻了个身开始赖床,嘴里嘀咕抱怨着:“这么早就要走了吗?再睡一会好不好?”
萧千夜注意到她脸上的细汗,伸手探入被褥中,果然发现也是一样有几分潮湿,不由皱眉问道:“烈王给你的药还剩了多少?如果不够了,我就让帝仲先带你去厌泊岛。”
云潇赶紧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脸庞涨的通红,她利索的就穿好了衣服,然后暗搓搓的摸了摸腰间的药囊,好在从帝都逃出来之后还算平静安稳,烈王给的药她省着点用眼下也还剩了两颗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再想起这些药原本能撑三个多月,这会才过去一半时间就已经所剩不多,云潇还是堆笑故作镇定的道:“够呢够呢,说好了要先回昆仑,你可不要打歪主意,你是不是害怕见到掌门师父,这会又在找借口想溜?”
“要溜我就不来喊你起床了。”萧千夜随口接话,云潇捂着嘴偷笑起来,继续说道,“你好久没有这么闯进来喊我起床了,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以前喊我去习剑坪上早课一样。”
萧千夜莫名感到脸颊一热,但是想起两人如今的关系,立马反驳道:“我本可以直接睡在这里,是你说担心五公主,要我保持距离的。”
云潇本来已经在洗漱,听见他忽然这么说话,恨不得直接把脸浸入盆中好缓解血液中的炽热,萧千夜在她背后看着她有些僵硬的动作,又好笑又无奈,说道:“师叔没来的时候,你责怪我还不改口,后来她来了,你又拦着我不让我说破,阿潇,你是不是在故意为难我?想考验我?”
“哪有!”云潇豁然抬头,一双眼睛闪闪躲躲,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那、那毕竟五公主也在嘛,你当年抗旨拒婚搞得人家到现在都心怀怨言,又是你在军阁秋选上失手误伤害的她被迫截肢失去双腿,于情于理,我也得顾忌她的感受,就算……就算我们有、有夫妻之实,但你又没有娶我,暂时不改口也很正常嘛。”
“歪理。”萧千夜低低骂了一句,其实真要让他改口他也未必能喊出口,这会云潇自己阻拦,反而让他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云潇麻溜的收拾东西,迅速收拾了个包袱,尤其是萧千夜送的那条长裙,真的是小心翼翼的抚平折好,最后才再放进了包裹里。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云秋水也已经起来了,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就让他们赶紧先回去复命。
云潇恋恋不舍的抓着娘亲的手,一直反复叮嘱她这一路要注意安全,云秋水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这些话本来是她想要对女儿说的,这会忽然被她抢了先,反而让她有些不太习惯了,几个月不见,女儿的性子还是那般不按常理出牌,但隐隐约约中确实多了一分稳重,想必这一趟飞垣之行必是吃了不少亏,多少也该有点长进了。
三人一起走出海悦阁,海港城市的清晨虽然温度有些寒冷,但街道早就人声鼎沸繁华非常,云潇见母亲打了个寒颤,便让她留步别送了,萧千夜将沥空剑抽出,剑灵浮在半空中瞬间就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他并不想惹人耳目,加快语速向师叔道别,然后小心的拉住云潇让她靠在自己后背上,御剑术腾空而起,像一束白色流星划破苍蓝的天。
眼中的人群在渐渐变小,直到完全看不见之后,萧千夜放慢御剑术的速度,伸手抓住云潇认真的说道:“你站稳一点,我可没有师兄那么稳健。”
“呀!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嘛!”云潇咯咯笑着,两人对视一眼,云潇刮着他的鼻梁,感慨的叹道,“你还不知道吧,以前想学御剑术,必须先得到自己的剑灵,剑术到达一定造诣才能学,现在可不一样了,大多数弟子入门满三年后,各自的师父就会将御剑术教给他们,虽然用的也不是昆仑的剑灵,但是勉勉强强还是可以飞过两三个山头吧,你想知道原因吗?”
萧千夜摇摇头不知所以,他坠入悬崖的那一年已经入门十年,但是对于御剑术也只算是个初学者,加上回到飞垣之后又极少使用练习,眼下其实是早就已经生疏,根本不敢掉以轻心,云潇偷偷看他,揉了揉眉心故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那可真的是托你的福,你在当时的弟子中已是剑术的佼佼者,竟然还能失足掉下悬崖!后来师父、师叔就决定将御剑术提前传授,万一再有人掉下去,也好能自救嘛!”
萧千夜面面相觑,一时无语不知怎么接话,云潇捂着嘴笑个不停,这一笑反倒把他愣住,呆呆脱口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失足掉下去的,是因为大哥出了事,我和他血脉相连,受其影响才会掉落悬崖……”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咳。”云潇顺着他的话应和着,忽然呛了一口风,用力咳了一声。
萧千夜紧张的转身,他只是脚下稍稍一歪,剑灵便是一个剧烈的转弯,吓的云潇一把抱住腰,骂道:“你技术不行就不要分心了!”
萧千夜本是个争强好胜之人,被她训了一句心中有些不服,但一转念又想起她是个有身孕的人,赶紧稳住脚下剑灵再次放缓速度,云潇顿时感觉到身边的风都变得悠哉起来,连忙提醒:“飞的这么慢,你是想在路上再墨迹一个月,然后和娘他们一起赶到吗?”
“快也不行,慢也不行,你想怎么样?”萧千夜无可奈何的抱怨了一句,心一横直接说道,“我们不能连夜赶路,天一黑就下去找地方休息。”
“那会耽误好几天的。”云潇急忙否定他的提议,萧千夜不由分说的摇头,严厉的看着她,“不行,你得按时休息。”
云潇张了张嘴,原本是紧紧抱住他的腰,这会忽然垂目低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剑灵本就细长,她这一退半只脚踩空险些从高空摔下去,萧千夜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下子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好在本能胜过理智一瞬间又将她拉回自己怀里,两人同时抬眼正巧目光撞上,云潇的脸从腮红到耳根,用力咽了几口沫,犹豫不决的说道:“我……我有件事情想、想告诉你。”
萧千夜眼神一凛,见她表情就知道她想要说的话,虽然自己一早就已经知情,但毕竟云潇的身体情况太过特殊,他不得已只能装聋作哑,云潇认真的看着他,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幸福,一只手轻轻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说话的每一个调都好似要飘起来:“我……我有孩子啦,我们有孩子了。”
她说完话喜滋滋的踮了踮脚,萧千夜本就是个不擅长掩饰的人,此时竟然只是机械一般点了点头,发出一声“嗯”。
云潇奇怪的看着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特殊的身体,心中全是不解,有些失望的说道:“你怎么这么冷静……你、你不开心吗?”
“不是。”萧千夜立马回神,满脸无辜赶紧摆手摇头不知所措的否认,那副紧张的模样立马就让云潇喜笑颜开的原谅了他,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诉你,好几次想说都被你个木头脑袋打断,其实我一直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对付上天界,一直想找理由陪着你,哪怕死缠烂打也要跟着你,反正你心软,我假装求一下你就会答应我吧?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意外说来就来了,这样我就不能乱来了,只能好好在昆仑等你。”
萧千夜点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几个字,脑子里瞬间闪过千万个复杂的念头,无数个可能发生的结果让他心乱如麻,凤姬的叮嘱,帝仲的警告,此时都像无形的诅咒一般萦绕耳边。
“千夜。”云潇已经在直视他迷茫的双眼,发现他那副神情淡淡的,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喜悦之色,云潇神色一凝,温声问道,“你不开心。”
她倏然松开他的手臂,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好似连身边的风都变得凉飕飕起来,萧千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收起那副异样的神色,但他还没开口就被云潇低低打断:“我知道你不会开心,所以一直也没敢告诉你,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根本不可能保住这个孩子?”
萧千夜一时语塞,直视云潇迫切的双眼,喉间如烈焰燃烧般干涸,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真相,不知道能否告诉她结果。
云潇微微睁大了眼,其实从他一言不发的模样中就能察觉一切,但她还是不甘心的忍着哭腔,强自镇定:“你说话啊,你骗骗我也行……你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两人相视无语,云潇的神志却在这种沉默中一点点濒临崩溃:“我真的是没用,自你发现我身上血统排斥会产生剧痛之后就再也没碰过我,现在连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也保不住,我真的是没用,我真的是没用。”
她口中反反复复只剩这一句话,萧千夜见她身上不受控制的冒出火焰气息,连忙一步上前将她用力揽入怀中,云潇只是深埋着头一动不动,头重脚轻精神恍惚,仿佛心内最后的一点希望终于消失,任凭眼中泪水无声无息断线般滑落染湿他胸前衣襟,萧千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嗓子发干,说不出一句话来,沉默许久,千言万语只是凝固成两个字:“别怕。”
云潇在他怀中用力闭眼,这两个字像无形的压力,不仅没让她放松分毫,反而心口一堵无法呼吸,她在厌泊岛之时就已经从帝仲口中知晓两人的交易,他愿意牺牲自己未来所有的时光,永生永世受困碎裂阵眼,而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将自己从必死的宿命中拯救出来。
自己又能为他做些什么?那日意外见到溯皇记忆,是否又在冥冥中提醒她什么?
云潇抬起头,发现他正在紧张的看着自己,脸色铁青中透出苍白,她擦了擦眼泪在下一个瞬间破涕为笑,依着他的胸膛淡淡说道:“我不怕,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
萧千夜不知她为何转变如此平静,但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再惹她伤心,只能紧紧拥着她,忽地摇头笑起来,满面自嘲。
第二百七十八章:坠崖
再过几天,剑灵越过高山大河,终于能隐约看见远方熟悉的巍峨雪峰,萧千夜心中感慨无限,想起他幼年时初次见到这么绵延万里的雪山之时,他满眼只剩惊喜,顾不得疲惫的身体,丢下一直照顾他的商队就兴奋的冲了过去,昆仑脚下曾有不少躲避战乱的旅人,时间久了,他们也在这里扎了根,接待一些慕名而来的访客。
犹记得那年在山下雪寨子里,有一对憨厚老实的中年夫妻,他们见到远道而来的孩子也十分喜爱,不仅给了他温暖的酥奶茶,还乐呵呵的跟他说了好多好多关于山上的事情,他们将昆仑一派视为神仙的弟子,告诉他若想要上山求学,必须心诚的自己沿着山路走上去,若能通过山路中各种阻碍和考验,到了半山就会有专门接应的弟子前来迎接。
那时候他才八岁,照顾他的商队是受父亲嘱托,哪里敢让他一个人去走那么危险的山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回去无法交代,怕是这辈子都别想继续做生意了,于是那群商人偷偷的跟在他身后,既不敢太靠近被发现,又不敢离得太远让他走失,他心里其实很烦那些人,但每次想把他们骂回去对方又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讨好脸,殊不知这种待遇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他却从来没有珍惜过。
如今再想起那些往事,萧千夜嘴角勾起无可奈何的笑,他其实连那条用于试炼的山路都没有走到头,师父好像一早就算到他会来,已经提前让弟子下来接他,他从飞垣到昆仑,历经山海,却一点挫折也没有遇到过。
云潇靠着他的后背,这几日一直都有些闷闷不乐,此时看见昆仑雪峰已经近在眼前,心情才终于好转一些,或许是因为连续赶路,她的脸色显然有些苍白憔悴,萧千夜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连夜赶回去太辛苦了,山下有不少雪寨子,我们找地方休息一晚上,明早再回去吧。”
云潇本想拒绝,毕竟此时天还是亮堂堂的,直接以御剑术回去的话多半后半夜就能到了,但她才想开口,剑灵调转方向已经开始下降。
到了夕阳西下之时,金色的余晖在雪峰之巅闪闪烁烁,真的有种宛如人间仙境的错觉,萧千夜蓦然抬手用袖子遮了一下眼睛,这束明晃晃的夕阳带着某种莫名的情愫,一下子让他恍恍惚惚感到一阵胸闷气喘,眼前泛起大片黑影,耳鸣也不合时宜的充斥双耳,仿佛时空错乱般,竟然瞬间又勾起他坠崖当时的景象!
“千夜,你怎么了?”云潇敏锐的感觉到身边人有些不对劲,她才抓住他的手想看看怎么回事,脚下沥空剑骤然失去控制,两人脚下一空一起往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云潇顾不得管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自行先稳住剑灵的剑身,但是这一坠已经直线摔落数百尺,萧千夜痛苦的按住额头,瞳孔变得失焦,云潇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控制剑灵快速找了一处平坦的山腰落地,她小心的摸了摸对方的脸,发现他原本早已经冰凉的身体微微发热,喘息也越见急促无法控制。
云潇束手无策,又急又惊,那一年他坠入悬崖是因为萧奕白发生了变故,这种时候突然又出现了类似的情况,难道是身在帝都的大哥又做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云潇赶紧从他怀中掏出萧奕白给他的那个家徽,只见徽章上穷奇冰蓝色的眼眸微微发亮,还发出细细的冰裂之声。
萧千夜用力深呼吸,好不容易勉强缓过这口气,他一下子坐起来从云潇手中抢过家徽,眼里的光变得恐怖起来,就在刚才他失去意识险些让剑灵坠落的那一瞬间,身体的某处涌出撕心裂肺的疼痛,这种感觉年和当年坠崖前际如出一辙,果然没过一会,从家徽里幽幽传出萧奕白熟悉的声音,问道:“千夜,你还好吗?”
“你……你又干什么了?”萧千夜被他一句话气的脸色发青,但刚刚缓过来的身体还是僵硬到无法动弹,家徽上穷奇的眼睛里折射出一面光镜,萧奕白看起来仍是在封心台中,明溪就在他身边,看见光镜之术亮起来才淡淡扫了一眼,萧奕白在对面抱歉的拱手笑了笑,连忙解释道:“之前夜王来解除了我身上部分的夜咒束缚,但是他依然没有解开分魂大法的灵力回转,眼下高瞻平几次私会二皇子,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只能尝试强行和分出去的魂魄重新联系上,不得以下手重了些,影响到了你……”
萧千夜不得不冷静下来先认真思考大哥的话,目光也一点点凝聚在明溪手里一直戴着的玉扳指上,神色凝重的问道:“然后呢,你成功了吗?”
“嗯,能稍微感觉到一些了。”萧奕白点点头,有一丝欣喜从眸底流过,他似乎还没察觉到弟弟现在身边的景象有些不对劲,言语中还乐呵呵的说道:“不过还是没有之前那么敏锐,夜王说了,每毁去一个封印地,就会解除一部分的夜咒束缚,我自己也能慢慢调息加快恢复,你不必担心我,对了,算算时间你们也该到了吧,你这是在哪里?”
“你问我在哪里?”萧千夜冷哼一声,竖起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拜你所赐,刚从御剑术上摔下来,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半山腰里休息。”
“呃……”萧奕白尴尬的咧咧嘴,背后的明溪忍不住捂嘴偷笑,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他瞒着我偷偷让慕西昭把那个家徽给你带去,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快暴露,谁知道刚才下手太重影响到了你,他担心你出事,不得不在我面前开了光镜,我自认为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他如今还这么提防着我,真让人难过。”
萧奕白听见这话,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光镜,不让他继续和弟弟说话,又赶紧关心的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样,还能使用御剑术吗?”
萧千夜环视一周,这里是一处避风的山腰,地势勉强还算平坦,但是距离昆仑一派究竟有多远,那必须得重新以御剑术回到天上观察清楚才能判断,但眼下他的身体又僵硬到无法控制,再使用御剑术多半还得掉下来,想到这里,萧千夜不快的瞪了一眼萧奕白,有气没地方发泄,冷然骂道:“你就别虚情假意的关心我了,上次害我坠崖,这次又差点把我摔死,你是不是一定要给我找点麻烦才开心?”
萧奕白听着他喋喋不休的抱怨,郑重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嘴皮上还是笑意潋潋:“对不起嘛!”
萧千夜还不及回嘴,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小姑娘声音,凑着脸就伸到光镜前面,好奇的嘀咕道:“咦,你这是在和谁道歉呢,平时可没见你这么谦虚过……啊!萧、萧千夜!”
那头的尖叫声刚脱口,萧奕白顺势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萧千夜神色一冷,这个小丫头竟然是前任白教的教主飞影!?
萧奕白看到弟弟瞬间阴沉的想要杀人的脸庞,连忙抢话解释起来:“那个、你知道的,我现在是被囚禁在封心台,星罗湖外围安排了驻都部队,还有朱厌和慕西昭轮班看守,明溪担心我孤身被困封心台,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这才将飞影调了过来,她虽然有些毛手毛脚的,但毕竟会些白教的术法,能堤防着朱厌。”
萧千夜想了想,虽然对飞影本人并无半点好感,但是她不仅仅是白教教主,还是罕见的灵羽族后裔,确实是对付朱厌的好办法。
“哼……哼哼!”飞影本就和萧千夜不和,这会见面本想远远的骂两句,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萧奕白堵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从鼻腔里发出一连串的哼唧声,萧奕白才害得他从御剑术上摔下来,要是这会飞影火上浇油,恐怕弟弟得气到发疯,他赶紧伸手摸了摸光镜,语速飞快:“你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再回昆仑,我就不打扰你了,哦,对了,帮我向弟妹问好,嘿嘿,嘿嘿。”
他一边嬉笑,一边眼疾手快掐断光镜,萧千夜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此时更是阴着一张脸,真的是又气又不好发作,云潇倒是被这样的兄弟俩逗笑,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总会担心大哥的安危,萧千夜这才回神,见她盯着自己笑个不停,不由脸颊一红,逞强着想要站起来,说道:“这里太冷了,你有身孕,不能在野外风餐露宿,走,找个雪寨先住一晚。”
上一篇:重生大时代之1993
下一篇:超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