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他就是个江湖骗子,他的话你也敢信?”萧千夜走回云潇身边,还是不放心的伸手探了探额头,感觉这会又不像方才那般烫了,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云潇又拉着他坐下,瞬间收起笑脸换上了一脸愁容,一只手抓着他的手紧张的放到自己腹部,凑到他耳边低低的说道:“月事……好像迟了。”
萧千夜一时反应不上,看她的神色忽明忽暗一副羞涩模样,目光交错的刹那,她的眼睛里流光潋滟,他的脑中僵了一瞬这才恍然大悟,心却突然沉了下去,一把扣住云潇的双肩,紧张的道,“真的?”
云潇见他眼里竟是焦虑多过欣喜,心底隐隐做痛,顿时就觉得索然无味,紧紧抿着嘴唇思忖一会儿,勉强浮起一个淡淡的笑,用手指勾了勾对方的鼻尖,笑骂道:“当然是骗你的,看把你吓的,话都不会说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千夜怕她误会,又不知如何将心底的担忧说清楚,云潇本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不过是一时兴起又想逗他开心,这会见他一脸暗伤的模样才意识到是自己过分了,连忙紧挨着他坐好,认真的掰过他的脸解释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我以后不和你乱开玩笑了,放心吧,月事还早着呢。”
她脱口而出的“放心”两个字像一支利箭直刺萧千夜心怀,他又怎么不想和心爱之人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帝仲的提醒此时就像噩梦一般萦绕耳边,让他久久的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云潇紧紧咬着嘴唇,虽然瞬时眼中含泪,但又不敢表现出分毫,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没话找话的说道:“你呀,快去帮江楼主准备晚饭吧,一直在人家这里白吃白喝,总要搭把手吧?”
萧千夜心不在焉的点头,也根本没听见云潇在说什么,只是让他出去,他就提着古尘像丢了魂一样走下楼。
江行泽看他失魂落魄的从楼上走下来,又想起他刚才那么不客气的把自己扔出门外,不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索性别过头去懒得看他,谁料萧千夜直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张了张嘴又半天没说话,反倒是让他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兮兮的坐直身体,主动不计前嫌的赔笑道:“怎、怎么了?你们是吵架了,还是她又不舒服了?”
“有件事想问楼主讨教一下。”萧千夜在斟酌着说辞,江行泽难得见他这么客气,仿佛没听懂,脸上神情有些茫然,萧千夜顿了顿,明明大堂里没有外人,他还是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女人的月事,正常情况下会、会推迟多久?”
“啊?”江行泽脱口而出一声低呼,尴尬的咧咧嘴,“呃……这个,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萧千夜神色焦急,显然两个大男人在此讨论女人家的隐私之事实在有点不像话,江行泽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了一会,转了转眼眸,索性往他身边挤了挤,小声道:“以我在幽凰楼那几年的经验来看,若是月事一直很准时,一般推个四五日就该留心了,若是推个十天半月,多半就是有喜了。”
江行泽掩面而笑,从这几日两人亲密的举动他就能猜出他们的关系早就不同寻常,只是他并不知道云潇身上的负担,这会听见萧千夜忽然问起这种事情,嬉皮笑脸的问道:“萧阁主是不是要有好消息了?正好眼下陛下松了口肯放你们回昆仑去,就别再带着她四处奔波劳心伤神了。”
萧千夜的神色却依然冷漠如霜,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开心,江行泽吐了吐舌头,心里直嘀咕,想继续说的话也只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沉默许久,萧千夜轻轻叹了口气,望向江行泽,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楼主不必放在心上,阿潇看我刚才对楼主态度恶劣,这会赶我下来帮忙做晚饭呢。”
江行泽皮笑肉不笑的听着,这明显只是客套话,萧千夜这种出身帝都的豪门权贵,他怎么可能会做晚饭?但他心思微转,理了理衣衫站起来,立即使了个眼色抬手指指后厨,顺势接话:“那正好,今下午那场暴雨导致城中内涝严重还未退去,这会天色又快黑了要出门买也是不太方便,就劳烦萧阁主帮我打打下手了。”
萧千夜尴尬的看了他一眼,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真就接了他的话,只能不情不愿跟着江行泽一起往后厨走去。
江行泽哼着小曲乐呵呵的跑到后厨,这几日小秦楼闭门谢客,给楼里的伙计、厨子全都放了长假,花小霜是个做事马马虎虎的小丫头,他又不好意思喊云潇和萧千夜两人帮忙,很多事情无奈之下只能亲力亲为,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萧千夜落到自己手里,他立马就在心底暗暗计划要怎么捉弄一下这个天天冷着脸的家伙。
因为下午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眼下后厨里只有昨日剩下的东西,江行泽拖着下颌摇头晃脑的想了又想,掀起旁边的水缸盖看了看,忽然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说道:“萧阁主,您说人鱼族到底是人还是鱼呀?这水缸里还有一条活鱼呢,我要是现在把它宰了做成晚饭,一会秦霜姑娘看着会不会不太好?”
萧千夜阴沉着脸知道他是在没事找事,江行泽偷着笑,手里的动作干脆爽利直接捞起来活鱼就放在了刀板上,他卷起衣袖提着刀转向萧千夜,嘴里还在嘀咕:“萧阁主会杀鱼吗?”
“你自己杀吧。”萧千夜别过头去不看他,江行泽不由笑了,眨眨眼睛更是口无遮拦的闷声说道:“一条鱼罢了,您该不会对鱼还下不了手吧?”
萧千夜转了一下手里的古尘,低头淡淡回道:“你真的要我动手吗?”
江行泽瞥见他手下蓦然闪过的刀光,尴尬的吐了吐舌头,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杀鸡焉用牛刀,杀鱼焉用古尘!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吐吐舌头,不敢再贫嘴,望着手里的鱼,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又扔回了鱼缸里,笑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毕竟有人鱼族在,当着人鱼的面吃鱼实在不好,不好。”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江行泽也不好太过使唤他,只是让他端个盘子递个碗,再瞅瞅时辰差不多了,笑嘻嘻的擦了擦手说道:“我再把这点心热一热今晚就能凑合着吃饱了,多谢萧阁主帮忙了。”
萧千夜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就转身离家后厨,等他走到院中之时,只见头顶掠过一丝火光,直接坠入了云潇的房间。
一眼就认出那是独属上天界的光化之术,带着罕见的火焰气息,萧千夜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那应该是凤九卿所化,立马加快脚步回到冲小秦楼。
第二百六十二章:不期而遇
凤九卿从光化术里缓步化形走出,看见女儿正伏在桌上打盹,她身着一身艳丽的火色长裙,倒是有几分她姐姐凤姬的模样,一下子就将他的回忆勾到遥远的过去,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没等他轻手轻脚的从床上拿起毯子,房间门被人一把用力推开,砰的一下直接把云潇吓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云潇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因为是被突然惊醒,这会脸色一阵红白,她还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突然多出来的凤九卿,只是定睛一看发现推门而入的人是萧千夜,这才抱怨的跑过去敲了一下对方脑门骂道:“你干什么呢?不是说了让你去帮楼主打打下手准备晚饭嘛,这么快回来,你该不会是想偷懒吧?”
“凤九卿。”萧千夜紧张的把她按在自己身边,指指床边正一手提着毛毯一角尴尬苦笑的凤九卿,云潇低呼脱口,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从帝都回来,你娘不放心你,所以我来看看。”凤九卿识趣的放下手里的毛毯,走到窗边靠着窗淡淡笑起,他看似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圈这间房,又看了看床边衣架上整齐的挂着两人的换洗衣服,最后一个锋利雪亮的眼神毫不客气的望向萧千夜,但他还是忍了一下没有直接说穿,而是转向云潇继续说道,“和你们在东冥分别之后,我就去帝都城找了你娘,但是她那时候已经被天尊帝限制了行动,我本想直接带她走,偏偏她一会担心天澈,一会担心明戚,说什么也不肯跟我走,哎,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副倔强的性子,非得气死我才开心。”
凤九卿虽然嘴上抱怨着,但言语里不知为何带上了一分慵懒的笑意,好似这样的结局本就是在意料之中,又慢慢说了下去:“天尊帝手上竟然有追踪灵凤族的引游盘,他以日冕之剑暗示我去找他,反正你娘也不肯跟我走,我就想着去会一会天尊帝,看看这位年轻的帝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提起引游盘,云潇心虚的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凤九卿打量着女儿的神色,淡然一笑,其实早就猜出了这其中的关联,接道:“他是为了能将先皇后从镜月之镜里救出来,我告诉他以先皇后目前的状态只要镜月之镜一破必死无疑,他沉默着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将镜月之镜交给我,让我帮他母亲结束这种永恒的痛苦。”
凤九卿揉了揉眼睛,嘴角泛起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定了定神才接道:“我知道他是个心狠之人,但对自己也如此,倒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云潇用力环着萧千夜的胳膊,喉间苦涩不已,想起不久之前还在封心台见过的帝王,他是那么云淡风轻,那么运筹帷幄的将事态一步一步引导至自己计划好的轨迹上,并没有对先皇后之事表现出半点哀伤,如今忽然从凤九卿口中听闻此事,反倒是让她一个局外人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痛,凤九卿沉吟许久,似乎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轻咳一声,说道:“除此之外他最在意的事情不过是夜王大人对萧阁主的态度,毕竟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如果还是不能得到夜王的信任让他放松警惕,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话音刚落,凤九卿望向女儿身边那个一脸沉静的人,拱手而揖,郑重其事地说道:“万幸的是,夜王大人并未起疑心,虽然还是命令我要跟着去往其它三处封印地,但他本人对萧阁主应该是信任的。”
萧千夜听到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本东冥的死伤数字如此惊人就是因为大多数人并没有提前撤离,恐怕这其中的缘由不仅仅是对上天界之灾将信将疑所致,明溪和凤姬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人,对如此灾难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甚至没有竭尽全力的让百姓和异族信服,对于掌权者而言,他们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自己的臣民,只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东冥是整个“碎裂”的开端,是夜王最为关注的“首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天尊帝跟我提起了萧阁主兄长的一些事。”凤九卿见他久久不语,也不等他接话自己又继续说了下去,“说是身体状况一直令人忧心,以寻常之术怕是难以为继,那时候我就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其它打算,生怕他会对秋水不利,便一直在帝都附近暗暗观察,后来又见他的人带走了潇儿,我还在考虑要怎么带着这么多人全身而退,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放你们离开了。”
凤九卿百思不得其解,萧千夜却没好气的质问道:“你既然见到他们偷袭阿潇,竟然束手旁观无动于衷?”
凤九卿眨眨眼睛,唇边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毕竟不是上天界的人,光化之术若是自己使用,确实足以日行千里,但是要带上他人,最多只能从帝都城里逃到外围荒地罢了,皇城附近的荒地眼下都有重兵把守,就算是我也很难全身而退,而且对我而言,妻子确实比女儿重要一些,我自然是要优先救秋水,救潇儿,那是你的事。”
“你……”萧千夜被他的歪理怼的无言以对,云潇赶紧按住他,尴尬的笑了笑,嘀咕道,“他说的也没毛病,换了我,我也会扔下他先去救你,因为我跟你更熟嘛!”
凤九卿是毫不在意,毕竟他对云潇这个从来不管不问的女儿真心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只是念及妻子,又不能真的在这种时候撂手不管,于是抬起头凝视着两人,问道:“所以你们在封心台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天尊帝不是轻易松口之人,能让你们全身而退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吧?”
萧千夜冷哼一声,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又抓紧机会焦急的提醒:“你来的正好,我大哥的身体越来越糟糕,如果继续被夜咒束缚下去,只怕等到碎裂的封印和阵眼完全的打开,他自己就要不行了,夜王与我既然是合作关系,我已经如他所愿解开东冥奉天泉眼的封印,他是不是也该表明诚意,至少让我大哥少些罪受?”
“也对。”凤九卿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点了点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奇怪的道,“按理来说这种事难道不是该帝仲大人亲自去更有说服力,为何不见大人踪影?”
“他……他不在。”萧千夜想起神眠之术里的帝仲,担心之色溢于言表,凤九卿仔细观察着他眉宇间细细的变化,再想起东冥之时那个人曾强行以神裂之术化形围杀恶灵,应该是本就不堪重负的神识雪上加霜,他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安慰道,“等我回去会帮你转告夜王大人,大人近日一直在黄昏之海借由海之风恢复神魂,加上东冥之事心情大好,应该不会拒绝吧。”
“等你回去?”萧千夜皱眉望着他,显然一分钟也不想这个人多留,低道,“先生难道还准备在此多住几天?”
“我在等人。”凤九卿笑嘻嘻的,小心打量着萧千夜的神色,见他和云潇互换了神色,立马又抢话接道,“你娘还要多久才能到?”
云潇嘟了嘟嘴,没想到凤九卿会主动问出这个让她不安的问题,用力绞了绞手,面露忧容,这几日她一直利用分魂大法和云秋水暗中联系,得知几人眼下正由叶卓凡和慕西昭同时护送走官道来北岸城,不过由于五公主之前落水染上风寒,总是走不了多久就要停下来休息,这么一路耽搁下来,恐怕原计划的七八天还得往后再延三天。
他们虽然心里着急生怕这一路再生变数,但是毕竟还得依靠商船才能回到中原,无论如何也只能先忍了这口气,只要云秋水那边报平安,两人就不动声色的继续在小秦楼等着。
凤九卿见她迟迟没有回话,也仿佛明白了几分,双眉微皱暗暗猜测:“难道是在等夜王先来解了夜咒束缚才肯放人?天尊帝性子谨慎,只怕是萧奕白的问题不解决,你娘一行人根本就到不了北岸城。”
“他会反悔吗?”云潇本就一直担心这事,已经在心里压了好几天,如今听凤九卿这么直接的挑明,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凤九卿笑着安慰道,“罢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向夜王大人禀明此事,免得你们好不容易能返回中原又要突生变数,我且等你姐姐到了聊上几句就走吧。”
“姐姐?”云潇刚刚松了一口气,一听这话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凤九卿遥遥望了一眼海平面,面上不动,淡淡说道,“她比我还要早到一些,不知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我一直看见炽天凤凰在碧落海上盘旋吟语,好似是在和什么东西说话一样。”
云潇箭步冲上来,心中充满疑问,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虽然下午才下过暴雨,这会明月高悬,映照着海面波光粼粼。
萧千夜也担心的望过去,之前在东冥万佑城,凤姬曾以三翼鸟暗中告知云潇可以去月牙泉找她,只是事后突发意外让他们不得以走了远古天路,再等到破坏奉天泉眼之后,境内三江已是天翻地覆不复存在,只怕如今的月牙泉也不再是曾经那个人间仙境。
自己之所以能堂而皇之的进入禁闭之谷不被察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地的神守水墨不在,如今想来那应该也是被凤姬刻意找借口支走了。
萧千夜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凤姬急于想救地下的古代种,但是以她这样的身份从东冥不远千里赶过来找他们,会不会太醒目了?
没等他想明白这其中复杂的关联,海面上的火光像流星一样朝小秦楼坠来,从敞开的窗子直接飞入房内,悄无声息的落地化形。
第二百六十三章:寄生
炽天凤凰在落地的一瞬间化成一柄流火状长剑,凤姬的发梢上还沾着海水,连飘扬的裙摆此时也都还是湿漉漉的。
凤九卿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这个女儿,眼神一敛,又默默转向云潇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坦白而言,虽然两人身形相似,眉宇间的神态也确实有几分姐妹的风采,但是凤姬面容更加清冷傲贵,气质更为压迫让人紧张,而云潇自幼得到师门的宠溺,一双水灵的双眸清澈潋滟,机灵里藏着小女生的娇娆,即使同着红裙,但一人冷艳,一人热情,倒像是两种极端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这身艳丽的火色长裙穿在两人身上却又各自惊艳,毫不违和。
凤姬冷冷扫了一眼凤九卿,理都没理他直接走向云潇,先是抬手探额,然后又下移到胸口,立马就感觉到她身上的灵凤之息混乱不堪,夹杂着来自外族人的气息,她微微蹙眉,一双严厉的眼睛不怒而威,云潇被她一个眼神看到心虚,下意识的往萧千夜身后躲了几步,凤姬见她这幅模样心里已明白大半,她嘴上没说什么,心底暗自叹气。
“咳咳……若寒,你怎么来了?”凤九卿觉得略有尴尬,他对凤姬虽谈不上有多愧疚,毕竟曾经联合全族让她被百万怨灵撕啃致死,在她踏着凤火涅槃重生之后做所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剿灭了全族,如今自己和凤姬虽然勉强有了同一个目的,但还远远没有到达能冰释前嫌的地步,因而每次见面凤姬都是直呼其名,根本也不把他当成父亲来看待。
气氛尴尬的沉默起来,四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开口。
门外不合时宜的响起轻快的脚步声,花小霜鼻子里哼着小曲,也没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她探着头对云潇摆摆手,大声招呼道:“云潇姐姐,楼主喊你们下去吃晚饭呢!”
话音未落,花小霜吃惊的看着房间里另外两个人,他们一人斜倚在窗边,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另一人紧蹙着眉头,好像对这种突然的打扰极为不满。
“啊……”花小霜愣愣的发出一个字,情不自禁的捂着嘴后退了几大步,也不顾得礼貌不礼貌,直接伸手就指着凤姬惊呼,“啊!凤、凤姬大人!是活的……活生生的凤姬大人!”
凤姬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虽然知道对方并没有恶意,但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让她有些不快,不免一笑:“活的?不然还能是死的吗?”
云潇赶紧拽住花小霜,笑呵呵的打圆场:“对,晚饭,你们大老远的过来一定饿了吧,先下去一起吃点东西吧。”
凤姬面色沉静,不耐烦的脱口:“我不需要吃东西也不会死。”
凤九卿暗暗好笑,但他立马跟着添油加醋了一句:“我也是。”
花小霜面面相觑,看了看云潇,又看了看凤姬,这两人的面容如此神似,可是一开口就让她感到了天差地别,半天没敢作声。
云潇看着自己的姐姐和父亲,本想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箭弩拔张的气氛,没想到这种时候两人说话的风格又是出奇的一致,倒是真心有那么一点父女的感觉了,她啧了啧舌,求救一般可怜巴巴的望向萧千夜,萧千夜本来也就不饿,又急着想知道凤姬此行到底是何目的,索性直接无视了云潇眼里的哀求,脱口道:“我也不饿,你让楼主先吃吧,不用等我们……”
话音未落,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用力拧了一下,云潇气鼓鼓的瞪着他,紧紧咬着嘴唇,要不是有凤姬和凤九卿在,真的恨不得现在就骂死这个楞木头。
“呵……”凤九卿看着云潇,满脑子都是妻子的影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也想稍微缓解一下尴尬,于是跟着走过来拍了拍萧千夜的肩膀,笑道,“吃个晚饭也耽误不了多久,你不饿,潇儿饿了。”
萧千夜面上也微微变色,迟疑的望向凤姬,谁料她嘴上不屑一顾的冷哼,竟然也跟着一起走了出来,性情分明像是变了一个人,淡道:“也好,一家人难得吃个饭,再推辞倒是我不懂事了。”
云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大堂,江行泽本来已经准备动筷了,这会看见两个气宇非凡的人走过来,一时没缓过神,愣愣问道:“这、这二位是……”
“是凤姬大人!”花小霜赶紧鸡贼的对江行泽连使眼色,但她自己也是奇怪的望了望凤九卿,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云潇赶紧在桌上新添了两副碗筷,和两人解释起来,心里叫苦不迭,她本来想借着一起吃晚饭缓和一下气氛,谁料凤九卿和凤姬一人一边坐下之后反而气氛反而更加让人紧张,江行泽暗搓搓的端着碗想溜,花小霜一把又把他拎了回来,紧张兮兮的道:“你别跑,你跑了我怎么办?”
话音刚落,秦霜从楼上慢慢走下来,她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才准备向云潇道谢,这一眼瞥见饭桌上的凤姬,吓的花容失色,半天不敢再靠近。
“人鱼族的……”凤姬意外的看着她,凤九卿也跟着举目一看,不由啧道,“哦,是那时候被关在水球术里的人鱼姑娘啊,怎么搞到现在才被放出来吗?”
秦霜一时只注意到了凤姬,这下听见凤九卿的声音也忍不住瞅了一眼,她在水球里的时候因为是隔光、隔声、隔温,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间见过自己,只是眼下看他虽是一副神态自若的表情,但和凤姬清清冷冷的容颜竟然有几分惊人的相似,再转而望向云潇,发现这三人同着红衣,身上的气息都是逼人的灵凤之息!
秦霜害怕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云潇赶紧站起身,笑呵呵地过来牵住她的手坐下,劝道:“这是我姐姐和、和……”
她瞥了一眼凤九卿,显然还是不愿意用那个称呼,凤九卿无奈的笑笑,主动介绍道:“这是我两个女儿,虽然她们都不认我。”
凤姬依然是对他冷若冰霜,除非万不得已根本不会和这个人多说一句话,她的目光始终游离在秦霜身上,隐约察觉到这种异族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于是淡淡问道:“人鱼族并不罕见,但若是细细分类,也有近百种,你具体是哪一族的?”
秦霜神色焦急,语气紧张,但她更像是害怕什么,一直会无意识的盯着门窗看。
凤姬转了转眼眸,虽然是笑吟吟的将目光望向了萧千夜,但再开口也不知道到底是要说给谁听,开门见山的道:“东冥五帝湖底奉天泉眼的封印被破坏后,整个禁闭之谷被严寒冰封,就连我借着凤火护体都很难再次深入探查里面情况,原本三江自高处坠落后汇聚五帝湖,眼下也已经是完全干涸,东冥境内的数千条水系,如今还能见到清水的,不足百条。”
萧千夜紧抿着唇,见她神色闪烁似乎还有更为重要的信息,便一直忍着不出声等她继续说了下去:“我让空寂圣地、禁闭之谷的两位神守将这百条水流就近引入城镇,以方便当地灾民解决燃眉之急,但是总有那么几条水不受控制,一直往更深的地底流入,我私下里进入查询,发现对面似乎隐隐藏着另一处古怪的空间,入口有古老的封印之术阻拦。”
此语一出,萧千夜立马就反应过来,而秦霜的脸色瞬间苍白,原本故作镇定夹着菜,手指微微轻颤一抖掉落在桌上。
凤九卿若有所思,无所顾忌地看着秦霜脸上赫然出现的奇怪惊恐,笑呵呵的也不说话。
凤姬用手指轻巧着桌面,虽然秦霜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但萧千夜一脸冷定根本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之色,不由眉峰微蹙,低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关于墟海的一些事?”
秦霜的手剧烈颤抖,终于连筷子也握不住。
“墟海?”凤九卿何其聪明,即使凤姬并不想理他,但他还是主动接话说道,“据说墟海只是一个统称罢了,它真正的原海不知所踪,而分散在各地的土地都叫‘墟海’,这些特殊的海依附流岛而生,虽然和流岛互不往来,但如果依附的流岛毁灭,墟海也会一起毁灭,所以流岛对墟海而言,就像寄生的母体,只不过这个寄生物平时是无害的罢了。”
凤姬冷哼一声,也不知是赞赏还是嘲讽:“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果然是跟着夜王,眼见也更加开阔了吗?”
凤九卿淡淡笑着,也不为自己辩解,继续说道:“墟海这种东西嘛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所以当它们察觉到依附的流岛即将到达寿数毁灭之时,就会主动脱离为自己找寻新的寄生母体,想必是此次东冥巨变波及墟海之人,他们察觉到飞垣的危机,准备跑路了吧?”
“哼。”凤姬虽然不屑,但也默默认可了凤九卿的话,接道:“这倒是被你给说对了,我与墟海之人有过一次接触,在千年之前箴岛坠天之际我就知道墟海的存在,但是自箴岛坠天落海,这么多年以来墟海之人没有再出现过,我以为他们应该早就放弃飞垣另寻他处去了,万万没想到竟然还隐于飞垣某处,当真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而且墟海在脱离依附的流岛之时,会从中掠取大量的资源为己用,你说他们平时是个无害的寄生虫,关键时候就是反咬一口的心腹之患……”
“不是这样的!”没等凤姬将话说完,秦霜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豁然站起打断她,义正言辞的指正,“我知道凤姬大人是飞垣的救世主,但、但墟海之人并不像您想的那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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