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榭依
第一百六十六章:借刀杀人
太安静了,明明银杏树的叶子被风吹得不停晃动,声音却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屏障阻拦在外。
屋檐下,冥蝶的翅膀扑扇着微弱的绿光,借着蝴蝶的眼睛,远方也还有人屏息静气,紧张的盯着眼前即将到来的一切——像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曾经不可一世、运筹帷幄的一代枭雄,在此时此刻也宛如一场可笑的虚梦。
高成川是平静的,眼神从凝重逐渐转向放松,不知为何闭目一笑。
总督府里鸦雀无声,被人刻意撤走了守卫,一直用来监视他的术法也悄然发生了变化,让外界的声音无法穿透分毫,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今夜的自己孤立无援走向灭亡。
错了,是不是从他决心辅佐明泽称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错了?
皇太子明禄虽然也是可用之才,但为人过于功利,不肯轻易放权,皇五子明宗无心政权纠纷,一心只喜爱游山玩水,皇六子明德优柔寡断,对家庭朋友过分关照,只有皇四子明泽是当时他最为看好的一位,却也是最离经叛道的一位,他的确有着足以俾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对人对事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原本就深得先帝喜爱。
权衡种种利弊之后,他最终选择了暗中辅佐明泽,朝中那些鼻子比狗都灵的大臣们也都很快站队,不过几年时间,先帝就已经有了废太子之心。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明泽在一次途径泣雪高原的途中遇险,被那里的神守温仪所救,从那以后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不仅对夺位再无半点兴趣,甚至违背皇家禁令,执意要娶一个异族女人为妻!
此事让当时的明辉帝大为震怒,也让早就站稳了阵营的朝中大臣恐慌不已,如果明泽真的选择永远放弃争夺帝位去娶一个异族女人,那么他们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政局就会被彻底打碎,甚至会面临着来自皇太子明禄的报复和肃清,自己多次和明泽交涉,明里暗里的表明立场,甚至以辞官相要挟,可那个人就好像被鬼迷了心窍,一句都听不进去。
那一年或许是他为官生涯中最为灰暗的一年,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所有人都以为四皇子主动放弃皇位,皇太子明禄已经可以高枕无忧等待登基之时,意外又发生了,温仪在一次出行中偶遇皇太子明禄,虽然已经谦逊的退避三舍,可她还是受到了言语上最为难听的攻击,温仪生性和婉,本人倒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偏偏身边的侍女拗不过这口气说漏了嘴,引得明泽大发雷霆。
这就是一切的转折点,命运的齿轮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向了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方位。
高成川揉了揉额头,想起这些陈年旧事,心情意外的平静了不少,脸上血色反而缓慢的恢复,无奈的叹了口气。
成也温仪,败也温仪,那个他从来看不上眼的异族女人,却以这种方式影响了他的一生。
他至今都清楚的记得那一夜明泽的脸庞,心高气傲的皇四子深夜踏雪来访,一个人提着昏暗的纸灯,站在总督府外面,他解下附满雪珠的蓑衣,摘下斗笠,露出那张神采四溢的脸庞,浅金色的眼眸退去了所有的隐忍,在深夜里闪闪发光,嘴角还挂着不可一世的微笑。
“弑父杀兄”这个计划原本就是明泽自己提出来的,他只是刻意帮忙撤去了当时的守卫,魔物地缚灵所化的安钰大宫主也帮他遮住了日神之眼。
一夜之间,飞垣大陆迎来了全新的帝王,明泽登上了帝位,他也终于走到了仕途的巅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颠峰过后,佳境必下,极乐之欢,必不长久。
高成川微微失神,片刻前脑海记忆里浮起的明泽,和那天从圣殿顶端坠落,安然落在他面前的明溪完美重叠。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皇太子明溪有心针对自己,他也一直在暗中斡旋各种势力牵制皇太子,只可惜终究事与愿违,本以为这一次明溪主动政变能让明泽彻底放弃他,这样就能从其他皇子中挑选更加听话的为自己所用,谁又能想到这只是上天界试图覆灭飞垣的阴谋,而一贯心机深沉的明泽竟还真的在这种绝境中为自己的子民谋取了最后一线生机。
高成川怔了片刻,如果这次明泽没有提前预料到上天界的阴谋,现在飞垣只怕已经毁灭了,天下兴亡和争权夺势,这才是王和臣最大的区别吗?
他不由自主的扫过周围,心里咯噔一下——这幅场面像极了明泽逼宫当晚的情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术法结界阻断了一切。都说飞垣没有轮回,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点,可时光荏苒,当年的一切竟以这种方式回到了自己身上!就好像另一种方式的轮回!
高成川终于抬眼直视眼前的年轻军人,身子一震,这个人现在就好像当年的自己,站在顶峰,无人能敌。
“呵……”许久,率先发出笑声的还是高成川,哑着嗓子低声道,“萧阁主真的会被这么简单的借刀杀人所利用吗?”
萧千夜习惯性的转着剑灵,眉梢一挑,淡淡的回答:“高总督以为自己真的会死于这么简单的借刀杀人计吗?”
两人云淡风清的互换了眼神,一贯针锋相对的帝都高官同时扯着嘴角笑了笑。
高成川抓着自己的断臂,虽然只是平静的站着,却感到身体已经筋疲力尽,叹道:“中原是不是有句话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阿政和四娘想借着你的手杀我,恰好陛下也在等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除掉我,萧阁主本人一定也想我死,看来今夜我是无论如何都难逃此劫了。”
“但凡高总督平时做人留一线,今日就不会落到如此下场。”萧千夜轻轻叹息,低头望向手里的剑灵,感觉内心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跃跃欲动,接道,“如果高书茫还活着,他应该会赶过来保护您,如果驻都部队没有被蛊蚁蚀心,那么眼下手握禁军大权的总督也不至于孤助无援,如果您对暗部的手下留有一丝人情,他们也不会宁死也要陷害您,高总督,中原还有一句话,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高成川冷定的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嘴角勾起的笑逐渐无奈凄凉。
萧千夜按着剑灵,眼神雪亮,看着他手心里那只黑色的傀儡虫,不解:“虽然您被废了一身修为,但是想掐着手上那只傀儡虫应该很容易吧,高总督为何犹豫?”
“哦……你在意这个?”高成川意外的笑了笑,没想到这种时候对方竟然还会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拨弄着那只傀儡虫,杀气在心中浮动,“确实,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拉他同归于尽,但我很好奇,这是我唯一一次被人背叛,被自己最信任的手下,给了致命一击,我以为我会死在沙场,或者死于政变,可我万万没想到,我会死在一个异族人的背叛中。”
高成川心思恍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上露出期待的笑意,接道:“我死了,傀儡虫也会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缚王水狱特意培养出来的,一生只能种植在一个宿主身上,就算他夺回了这只傀儡虫,也无法在其他人身体里继续养活,难怪他要大费周章的利用你,若我没有猜错,他是想试一试那种冰封剑术吧?”
他顿了顿,他望着银杏树上太守公的人头,忽地叹了口气,不知在和谁说话:“太守公是萧阁主外祖父,你要帮着杀害太守公的人对付我,肯定又是被什么事情威胁了吧?”
萧千夜没有回话,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在他脑子里深深又无奈的叹息。
“萧阁主该不会傻到会把这只傀儡虫还给他吧?”高成川狡黠的眨眨眼睛,抚摸着自己的右手,意味深长的拖着语气。
“那是自然。”萧千夜用余光扫过屋檐下的冥蝶,唇角忽地有笑意,“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也不想节外生枝,我想他本人应该也不会自以为是的觉得能夺回那只傀儡虫,无非是被总督大人逼得过分压抑,想要抽身换个明主罢了。”
“明主?”高成川若有所思,突兀的扬起脸,年迈的面庞上罕见的露出期待,“也好,我倒是要看看这只傀儡虫落到明溪手里他会有什么下场!”
萧千夜还没开口,只见高成川已经转身大步往房间里走去,他迟疑了一下,提剑跟上。
屋内只有一支昏暗的蜡烛燃烧着破败的火光,宛如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炎帝剑斜放在床榻边,原本会在阳光下呈现出黄金色泽的螺旋重剑在这样的烛光里,透出暗红耸人的赤色。
高成川旁若无人的从衣架上拿起紫金色禁军制服穿好,小心翼翼的将袖口、领口的褶皱磨平,又将肩上、胸前的勋章按顺利扣好,然后转身从身后柜子里取出一枚檀木令,悬挂于腰间,在整理好衣着之后,老人家俯身拿起炎帝剑,将烛台放到了窗边的铜镜旁,对着镜中模糊的自己微微一笑。
萧千夜站在门口,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剑灵,眼前的高成川宛如一个大限将至的垂暮老人,卸去了帝都高官的老辣无情,淡然自若的端坐在他面前。
他分明恨透了这个人,无数次想将他亲手斩于剑下,却在这一刻真的来临之时,莫名其妙的呆在原地,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原来即将心愿达成之时,不仅仅有感慨和喜悦,还有一种空洞和迷茫。
“萧阁主。”高成川笑了笑,那眼神却是明亮的,嘴里淡淡的、说出不怀好意的祝福,“愿您不会有被至信之人背叛的那一天。”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萧千夜紧握剑灵的手不易觉察地微微一震。
高成川望着窗外的冥蝶,神色转瞬淡漠看,低吟:“陛下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大有当年先帝的风范,但愿您也能如先帝一般,力挽狂澜,拯救飞垣。”
透过冥蝶的眼睛,墨阁之内的明溪用力按住手上的玉扳指,浅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明明脸上阴沉如铁,却依然沉默不语。
高成川阖上了眼帘,一生时光如流水在眼前静静流淌,也让他的神色越来越安静从容。
萧千夜提剑跨入,知道在冥蝶那样的目光下容不得他再次迟疑,他对着高成川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低语:“高总督,得罪了。”
话音未落,七转剑式在一瞬全部落下,如一道道锋利的线将身体割裂,转瞬之间剑气削去烛火,白光隐于黑暗,金色从更深的黑幕里点点溢出,萧千夜冷静的抬手,在确认自己握住对方手臂之后,暗暗变换了手里的剑式,封十剑法让寒冰逐渐在皮肤上凝结,数秒之后便将整只手臂全部冰封!
但他还是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沥空剑金光散去之后,耀眼的白光照亮整个房间,高成川睁着眼睛,脸上露着诡异的笑,等待着最后的一击。
他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就一眼便让他全身发出无名的战栗,迅速挪开目光,手里的力道继续加重,直接刺穿对方的心脏。
剑灵上的魂魄微微一震,感觉到心脏里果然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在试图逃脱,萧千夜猛然蹙眉,转动剑柄横竖切了两道,直接刻下了十字伤痕,随后,剑中的灵气一变,化成微弱的灵凤之火,将心脏里的融魂术彻底烧毁。
在冷静的做完所有动作之后,萧千夜感觉身体如有千斤重,疲惫自心底不受控制的席卷全身。
“萧阁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墨阁内的明溪借着冥蝶在和他说话,“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的人处理吧。”
笼罩在总督府外的术法轰然散去,一个矫健的身影跳入房中,单膝跪地对他低头行礼。
“辛苦你了。”萧千夜机械的开口,将冰封的右臂丢给他,对方平静的接下手臂,熟练的从怀中掏出短刀,顺着高成川的脖子直接割下了头颅,然后扯下床上的单子掩盖住了尸体。
萧千夜冷眼看着这一切,站了许久,风终于从院中吹入,带来散不去的血腥气息,也让高成川诅咒一般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响。
第一百六十七章:黎明
天边泛起白光,随着阳光再一次升起,昨夜的血腥也随风而逝。
墨阁安静得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中央的桌案上放着一截被冰封的右臂,神秘的金色咒纹自寒冰深处点点溢出。
旁边的神龛里装着高成川的头颅,已经被一层白纱层层裹住,彻夜未眠公孙晏虽然满眼血丝,但他依旧精神抖擞看不出丝毫疲惫,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头颅的中心处点了一下,只见血光在慢慢燃烧,化成一束白烟渐渐聚在眉心。
公孙晏眼神渐渐转变,小心翼翼的捏住这团烟雾,就好像真的捏住了什么有实体的东西一样,软塌塌的,还有些湿漉漉,让他眉宇间泛起一阵恶心,忍住情绪,唇齿轻合默默念起东冥的咒语。
冥蝶绕着头颅飞舞了七圈,最后在七窍的位置停住,蝶翅慢慢扩大,将整个头颅包围其中。
飞垣不相信轮回,但四大境都有恐怖诡异的魂术,他不能让这个好不容易死去的老人借着任何方法“活过来”,“不死不活”也不行!
这个人一定要死,魂飞魄散,永无轮回的死去!
白雾察觉到危险,在他指尖挣扎起来,一会凝聚,一会涣散,越来越浓厚,一点点变成乌黑色,幻化出狰狞的眼窟,透着说不出的诡秘气息,和他直勾勾的对视起来,公孙晏屏住呼吸,另一手抽出腰间的短刀,不紧不急,手上的动作也准确的落下,短刀自雾中心横切而过,在雾气散成两团氤氲之时,又是一刀竖切,一道十字刻印赫然浮现。
冥蝶就是在这一刻重新飞起来,钻进了十字刻印中,像一道古老神秘的符咒,将抽取出来的残魂彻底粉碎。
“如何?”看着他手下的动作,端坐在一旁的明溪轻咳一声,开口问起。
“老头子是真的亲身试了很多药吧,残魂的力量可比一般人强大太多了,要是不这么做,搞不好真的哪天就借尸还魂又回来了。”公孙晏摇头叹气,手上没闲着,嘴里还有些庆幸的道,“好在上一次重创他的人来自上天界,否则以老头子这种身体,寻常人很难伤到他,不过现在他是真的死了,残魂也已经被我彻底打碎,不可能再活了。”
上天界……听到这三个字,明溪的目光从警惕到无奈,赫然想起那天借着萧千夜的身体,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战神帝仲。
那样的人一旦成为敌人,只会比夜王棘手一万倍吧?
想起这些,明溪依然只是不动声色端起手边的茶水,润了润早已经冒烟的嗓子。
公孙晏甩了甩手,指着桌上的断臂,蹙眉:“这东西要怎么处理啊?”
明溪转着眼珠,才舒展的眉头被他一句话再度皱起,带着玉扳指的手指陡然一震,顿住手上的动作,凝神看着茶水。
这一截被封十剑法冰封的手臂里藏着数十只傀儡虫,每一只都关系到暗部重要人物的生命,如今落到他手里,无异于也让这些人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他的属下!万万没想到,他一直忌惮的东西,会以这种方式成为了自己的杀手锏!
公孙晏托着下巴自言自语,一点没看出来对方脸上不经意荡起的一丝阴郁,他沉不住气往门外一直张望,来回踱步嘀咕着:“萧奕白怎么还不回来,他该不会找不到那个男宠吧?我记得他的花名是叫‘阿政’,帝都城好几个贵族太太都指名过要他伺候,倒是有点小人气,没想到不光是哄女人有些本事,还能在我的眼皮底下把太守公的头颅挂到总督府去,这家伙真的是不简单,明溪,你打算怎么办啊?”
“他有心背叛高成川投靠我,自然也要试试到底能不能用。”明溪若无其事的接话,缓缓睁开眼睛笑了笑。
“试试?”公孙晏一脸疑惑,只是面对低头轻笑的好友心里咯噔一下闪过一丝寒冷,有些不安的问道,“试什么?”
明溪的声音却是平静的,指了指那截手臂:“自然是试一试被高成川藏起来的那些怪物。”
“喂……”公孙晏瞳孔顿缩,眼里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压低了声音,“那么危险的东西,不直接销毁吗?”
“不行。”明溪指尖暗暗聚力,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瘦弱身体,却将手里的茶碗赫然捏出了裂缝,阴暗的墨阁里摇曳着烛火,影影绰绰地映照在帝王微微苦笑的脸庞上,“公孙晏,我要做两手打算。”
两人神情古怪的对视了一眼,公孙晏霍然明白过来,脸上唰的一下变得苍白,但他还是默默按下情绪,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面前的明溪:“你的意思是?”
“关于那个弑神之计……我必须做两手打算。”明溪也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抬起头直视好友的眼睛,“一旦夜王夺回阵眼里的古代种,飞垣就会面临着崩塌破碎的毁灭之灾,如果……我是说如果萧千夜失败了,又或者他改变心意放弃了,失去阵眼之力的飞垣将无以为继,所以,我必须现在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公孙晏抿抿唇,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喉间泛起的苦涩逼了回去,看出了好友的为难,明溪依旧是平静的,像所有冷酷无情的帝王那样,淡淡的开口:“公孙晏,我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才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不容选择的,我能将飞垣百万生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就也必须承担失败的后果,如果换成你,一个人和全飞垣,你会作何选择?”
沉默席卷而来,两人各怀心思的互换了眼神,终于又各自别过头,不敢再看对方的目光。
公孙晏还在怔怔出神,人的身份立场一旦发生变化,就会面临各种无奈的抉择,就好像皇太子时期的明溪急需拉拢萧千夜来获得至关重要的军权,而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他唯一要做的只是成为一个合格的“王”。
“我并非不信任他。”明溪直直望着好友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所以我也说了,会让风魔竭尽全力的帮助他,但是即使如此,他面对夜王究竟有多少把握成功?或者他身体里另外一个人,面对曾经的故友同修,会不会下不了手?”
“我要帮他……但也要给自己留下退路。”明溪用力咬了咬牙,“我要对自己的子民负责。”
公孙晏被他说的脑子一片混乱,不知所措的摆了摆手,他一贯是个坚决果断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如此优柔寡断!?
明溪的话显然是对的,面对上天界的夜王,没有人能说有百分百的把握成功,一旦失败,飞垣就会面临毁灭之灾,他是飞垣的帝王,他必须面对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并做出最关键的选择。
哪怕这种选择,是放弃一个助他称王的人。
明溪再次用力,这一下的力道捏碎茶碗,碎渣子刺进手心,但他似乎根本没感觉到疼痛,眼神转瞬雪亮,用极为镇定的语气叙述着:“如果夜王真的成功带走了阵眼,那么眼下最有可能长久成为新阵眼的人就只有……萧千夜。”
公孙晏微微退了半步,因为紧张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溪冷静的望着他,眼里蓦然掠过决断坚忍的光:“如果他能让夜王成为新的阵眼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能……那我只能,放弃他。”
“你要……利用高成川留下的东西对付他?”公孙晏终于缓了口气,也不顾面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厉声叱喝,“明溪,你不能利用完了就抛弃!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萧奕白会怎么看你?”
听见这样的质问,明溪神色复杂的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玉扳指出神,各种念头闪过脑海。
萧奕白会怎么看他……会很失望,甚至很绝望吧?
但这样的念头仅仅持续了数秒钟,明溪的脸上浮现出苦痛的表情,开口却依然毫不犹豫:“我必须这么做,公孙晏,风魔依旧归你一人调配,我要你竭尽全力去帮他,但是同时,高成川留下的那些东西,你必须尽快转移到伽罗境内,一旦他们进入阵眼,我要那些东西能随时在附近待命,还有,今天的话只有你我两人知晓,如果有第三人知道了,你也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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