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魏 第246章

作者:苍穹之鱼

“邓艾不可死在我军手中!”站了好几个时辰的杜预,嗓子有些干涩。

杨峥不禁苦笑,这都快成了邓艾的免死金牌。

不过雍凉形势正是如此,既要打,也不能彻底撕破脸皮。

邓艾就是司马懿的脸皮。

杨峥点头道:“鸣金收兵。”

这座城守不守的下去,已经非常明显了。

撤回来的奴隶们仍处于亢奋状态,杨峥将允吾城的牲畜分发下去,奴隶们的旺盛精力这才缓缓消沉。

杨峥不敢大意,收回奴隶们的兵器,严加看管,分一万步骑为三队,轮流巡逻,提防奴隶们暴动。

半夜的时候,城中一阵嘈杂,人喊马嘶的,还隐隐有哭声传来。

杨峥以为邓艾军准备夜袭,下令全军防备。

不料城门打开,一众青壮跪行出城,匍匐在护城河边,几十个白发老者颤巍巍的站在尸堆之上,身旁的断刀断矛,凌乱的指向夜空。

夜空中正星汉灿烂,分外美好,与这人间的惨烈杀戮格格不入。

“榆中父老绝无抵抗将军之心,全是邓艾父子逼迫为之,望杨将军怜悯满城百姓。”

原来是投降,但这并不像邓艾的风格。

龚飞稚领着几骑策马飞奔上前,厉声喝问:“邓艾父子何在?”

“邓艾有伤在身,邓忠情知不能抵挡将军虎威,弃城而去!”

龚飞稚马鞭虚抽三下,发出凌厉的尖啸,“走了多久?”

“攻城结束之后,邓艾父子四千余人,便匆匆离去。”白发老者们异常惶恐。

邓艾可以跑,他们却跑不了。

城门前的动静,让奴隶们又躁动起来。

他们渴望破城,是渴望破城之后,尽情发泄。

这几乎也是西北由来已久的传统。

杜预眉头悄悄蹙起。

相处了这么久,杨峥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元凯可带三千亲卫营将士入城,维持秩序,不过也要提防敌人是诈降。”

“多谢将军!”杜预眉间的忧虑尽去,带着三千甲士低调入城。

杨峥也松了一口气,万一邓艾父子继续死磕,明日城破之时,满城百姓也会引来一场劫难。

此刻的杨峥已经完成原始积累阶段。

到了立牌坊的时刻。

名声,有时候也是一种力量。

在亲卫营的镇压下,奴隶们的躁动最终也平静下来。

杨峥甲不离身彻夜不眠,防备一切可能的突发状况。

榆中城也灯火通明,一开始有惨叫和哭泣之声传来,后来逐渐安稳,再后来是一片感恩戴德的欢呼声。

直到天明,一车车新鲜出炉麦饼肉汤烈酒送到军前,分发进军中,奴隶才彻底安宁下来。

杜预不愧是杜预,想的周到。

榆中城的所有威胁解除,城中百姓纷纷跪在城墙上,齐声呼喊:“生我者父母,活我者杨公也!”

杨峥愕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是他们嘴中的“杨公”。

不出所料,这应该是杜预弄出来的。

不过杨峥欣然接受。

这场劫难中每活下一人,杨峥的实力便壮大一分。

正沉浸在一片马屁声中的时候,斥候风尘仆仆从北而来,“报将军,凉州刺史领汉夷诸军两万,向金城郡而来!”

“陈刺史早该来了!”杨峥并未觉得惊讶。

金城都打到这个份上,陈泰不来才是怪事。

而他引军向金城,而不是西平,说明他并不是来打的。

有这个前提,一切都好办了。

榆中城之事可以全权交给杜预,杨峥带着五百亲卫飞奔向北。

凉州的乱局怎么收场,一是看郭淮,二是陈泰!

而陈泰在朝中的影响力要高于郭淮。

颍川陈氏,也是曹魏的一棵大树。

什么人的大腿可以抱,什么人绝不能相信,杨峥越来越清楚。

张特已领军至令居,与陈泰军对峙于乌亭逆水。

虽然处于对峙状态,但双方都没有剑拔弩张的危险气息。

连斥候的身影都很少。

张特也莫名其妙,“打又不打,退又不退,不知是何意。”

杨峥却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陈泰这是在等自己给他一个说法。

金城毕竟是凉州治下,就这么擅自攻伐,不能不打个招呼。

“陈泰这是在等我,所以我不能不去。”杨峥笑道。

张特吃了一惊,“这如何使得?将军现在非比寻常,若陈泰起了歹意……”

“陈泰是君子,不会为难我,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凉州岂会这么风平浪静?”杨峥此言也不是危言耸听,没有自己的约束,麾下羌胡士卒、奴隶必掀起滔天巨浪。

而君子可欺之以方。

君子更加深明大义。

张特还是不放心,“若陈泰扣留将军……”

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张特是真的关心自己。

因为若是被陈泰扣留,最直接的受益者便是张特这个护羌司马。

“子产大可放心,陈泰若想对付我们,何必等到现在?而且陈泰为人,一向公正坦荡,不会行此下作之事,倘若我不去,才会真的出问题,为了西平,为了你们,这个险必须冒!”杨峥心意已决。

说服陈泰,便是说服半个拥曹派。

第二百四十九章 提醒

杨峥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内穿精甲,外穿锦裘,提起环首刀时,又犹豫了一下。

防人之心不可无。

陈泰是君子不假,陈泰身边的人可不一定是。

人带多了,他们会忌惮,带少了,自己心里也没底。

就像这把刀一样,带上,未必有多大作用,不带,万一出点什么事,连个应急的东西都没有。

什么事都怕个万一。

陈泰坑曹爽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司马懿会把洛水之誓当个屁放了。

万一哪个不开眼的东西着急替司马家出头,自己这趟可就不妙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还是稳妥一些为妙。

当然,面是要见的,但似乎没必要这么着急送上门去,还是摸一摸陈泰的心思为妙。

“去找些破衣烂衫,锣鼓布幔来。”

“要这些东西作甚?”刘珩摸着脑袋。

“你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叫你去就去。”杨峥不耐烦道。

刘珩赶紧跑出营帐。

只听见营外一阵鸡飞狗跳的。

过不多时,刘珩带人抱着一堆鸡零狗碎进来,臭烘烘的,黑油油的,也不知从哪捞来的。

布幔似乎从某座营帐生生撕扯下来的。

杨峥忍不住看了刘珩一眼,这厮倒是一脸得意。

但这得意在半个时辰之后变成了垂头丧气。

刘珩穿着他找来的破布,领着百余人,敲锣打鼓,嚎哭震天的向北边陈泰大营走去。

一路走,一路哭嚎,一路敲锣打鼓,“冤枉啊,请陈刺史为我等主持公道!”

背后两根竹竿拉着一面大横幅:

苍天无眼,国之忠良无端遭受欺凌。

公道何在,乱臣贼子肆意屠戮士民。

为了增加效果,上面还按了一堆血手印,弄得血淋淋的,大摇大摆走向陈泰大营。

营中奔出一队骑兵,眨眼就穿过浮桥,围住众人,手中长刀雪亮,为首一将怒喝:“尔等好大胆子!”

雪亮的刀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尤其是刘珩,脖颈通红,扯着喉咙冲营地中吼道:“请朝廷还我西平一个公道!”

他这一嗓子穿透力极强,仿佛漫山遍野都是他的回声。

锣鼓又敲了起来,弄得两营之间乌烟瘴气。

这么大的动静,陈泰自然看到了。

一向严肃的脸上起了些变化,似笑非笑、似怒非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