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斗木獬本以为过关了,却没想到司马师忽然话锋一转,顿时有些措手不及。
司马师的目光已经变得锐利起来。
虽然他脸上还在笑,堂中却莫名起了一阵寒气。
斗木獬赶紧拜在司马师面前,“学生确实会些武艺,早年游历于并幽之间。”
士族子弟通常文武双全,合情合理。
司马师凝视着他,如果斗木獬表现的太从容,或者太慌张,今日都走不出夏侯府。
斗木獬的表现恰如其分,一个小角色的慌张,一个小角色的从容。
“子元今日到访,有话不妨明言。”夏侯玄面色不悦道。
见夏侯玄没有求情,司马师的注意力终于从斗木獬身上挪开,“哈哈,泰初莫非心虚?”
“不做亏心之事,何必心虚,倒是子元整日狐埋之狐搰之,莫非心中不宁?”夏侯玄暗讽司马师狐疑,亦是讽其父子如狐狸般狡猾。
司马师不以为意,大笑起来,向夏侯玄拱手道:“哎呀,兄长学识渊博,弟不及也。”
一个是朝廷抚军大将军,一个是朝廷大鸿胪。
斗木獬夹在中间,不觉脸上渗出冷汗,拱手道:“学生告退。”
夏侯玄略一点头,斗木獬躬身后退。
司马师眼角余光一扫,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子元现在可说了。”夏侯玄道。
两人都曾是浮华党的魁首,又是姻亲,当年的关系非常不错。
夏侯玄更是对司马师脾性了如指掌。
司马师笑了两声,“不愧是兄长,小弟此来,其实是为了令婿。”
在外人面前,司马师总是一张笑脸。
不明就里之人,时常觉得如沐春风。
就如同他的父亲一样,总是被认为是忠心勤勉。
司马懿再次拒绝皇帝赐下的九锡,让朝野上下多了几分期盼。
期盼他是再世伊霍。
“哦?莫非他犯了太傅的忌讳?”
如果司马师是一道烈焰,夏侯玄就是一座冰山。
“兄长说哪里话?我亦是夏侯家的女婿,他也是夏侯家的女婿,怎么说都应该照拂一二,杨兴云先后剿灭冶无戴、迷当十万之众,论功当封千户侯,可惜曹爽不识英雄,竟让此等将才埋没于边鄙,岂不是令吴蜀笑我大魏无识人之明?”司马师绕来绕去的。
不过夏侯玄已经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但凡被司马父子盯上的,有几个能善终?
司马师道:“是以朝廷欲擢其为渤海太守,封金阳亭侯。”
夏侯玄冷冷道:“既然是朝廷意思,宣旨即可,何须问我?”
“当然要征询兄长的意思,兄长若是方便,不妨去信一封,以免令婿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司马师还在笑,但笑容里隐隐带着一丝锋芒。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内变
杨峥觉得,现在的日子这么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与土皇帝没什么区别。
只要每年按时向武威上缴赋税,陈泰也不会干预西平内部。
一个凉州刺史部,一个西域长史部,胡汉交杂,豪强并立,每天不知有多少事要操劳。
反而如杨峥这般听话,足额足量上缴赋税的是少数。
大部分郡县都是欺上瞒下。
陈泰初来乍到,摸清其中的水有多深就需要大把的时间。
当地豪强与部族们,都不是好惹的主儿,有钱有粮,有兵有将。
有时候陈泰还会下令调西平军北上平乱。
杨峥基本都是有求必应。
与陈泰的关系也是日渐和睦。
不过暗地里,杨峥的手在凉州也越伸越长。
何处有关隘,何处有驻兵,何处有屯田牧场,各部族的势力范围,连张掖太守有几房小妾,都摸的一清二楚。
二十八星宿与九野营越来越熟练。
尤其投入大量钱帛之后,渗透起来无往而不利。
西平政务交由鲁芝,西海交由杜预、张特打理,杨峥只抓兵权、财权,时常也去青营做做思想工作,与孩子们关系突飞猛进。
不过风平浪静的日子注定短暂。
陈泰是君子不找自己的麻烦,郭淮却不轻易放过自己。
嘉平二年正月一过,长安的命令就来了。
“召护羌中郎将杨峥、西平太守鲁芝,入长安议事,限期不到者,以违抗军令论处!”使者宣读雍凉都督的命令,措辞严厉。
令杨峥皱起了眉头。
自己和鲁芝都去,这针对性未免太明显了吧?
去年先有高平陵之变,接着王金虎、姜维闹了大半年,再后来王凌叛乱。
让杨峥暂时被遗忘,有了喘息之机。
而现在尘埃落定,司马父子掌权,就开始一个个拔钉子了。
每年的确有一两次军议,但郭淮一般把非雍凉军体系的排除在外。
今年却点名要自己和鲁芝去,这他娘的去了还能回来吗?
“回去禀报都督,不是我杨峥抗命,而是发羌、烧当羌、钟羌集合十万大军,欲再犯西平,为保雍凉平安,我杨峥只能改日登门赔罪。”杨峥皮笑肉不笑道。
看到一脸煞气的刘珩,几十个虎背熊腰手按刀柄的甲士,使者眼珠子转了两圈,笑的非常勉强,也非常和善,“杨将军之言,我一定禀报郭都督。”
“那就好,那就好,某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既然使者军务繁忙,就不挽留,刘珩送客。”杨峥连虚与委蛇的心情都没有。
该来的终于来了。
不过离间郭家和司马家之计,似乎并没有效果。
郭淮还是活蹦乱跳的。
司马家没有任何动作。
整个曹魏非常平静,如同去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莫非自己的小动作被人发现了?
这年头能上台面的都不好对付。
使者被打发走后,第二天又来了一波,第三天、第四天……
前后五波使者,命令都是一样的,召杨峥回长安,否则军法从事。
杨峥丢掉心中的侥幸,暴风雨终于要来了。
正如冯琦消失一样,雍凉可供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陈泰、郭淮、邓艾与司马父子的关系各有不同。
但拔除西平这颗钉子的心思是一致的。
郭淮有持节之权,战时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杨峥也不知道秩比两千石算不算两千石,不过只要自己去了长安,脑袋就在郭淮手里捏着。
第七天的时候,陈泰也派人来,大概意思是让杨峥乖乖听话,郭淮好歹是朝廷都督,有他陈泰在,不会乱来。
没他的保证,杨峥只是怀疑郭淮可能要弄自己。
有他的保证,基本就是真的了。
上一次曹爽也是信了他的鬼话,人头落地。
陈泰是君子不假,但君子容易被小人利用。
站在城楼之上,极目向东望去,波涛如怒,山峦如聚。
冥冥之中,似乎有铺天盖地的乌云遮蔽在西平上空,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杨峥心中百感交集。
不过就算是战死也不能投降,曹爽和王凌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再说自己也未必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手下士卒多是羌胡,军中将领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还有宣义郎做思想工作。
“兴云可想好了?”鲁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杨峥背后。
“有什么想不想好的,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曹爽、王凌都是想的太多才会身死族灭。”杨峥笑道。
鲁芝一愣,“此言倒是有些道理,西平靠近羌胡与蜀国,郭淮未必敢兴师动众,西平地形复杂,山川众多,非一朝一夕能攻陷,迁延日久,蜀军必会北犯。”
“伯父所言甚是。”其实兵刃相见战场决胜,对杨峥而言反而是最公平。
只要击退他们的一次,西平就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郭淮的使者还在不厌其烦的传达着军令。
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
斥候回报,北面陈泰在姑臧集结羌胡大军,东面邓艾急不可耐,两万大军进抵允吾。
似乎在等待最后的命令。
整个西平郡早就被杨峥弄的像铁桶一般,到处是关隘、烽燧、坞堡,邓艾想攻进来,不死也脱层皮。
杨峥一声令下,两万五千步骑在西都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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