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肥鸟先行
偏偏他到刑部来,还没有解决一个案子!
这又让李晋在刑部毫无威望,啥事都办不成。
李晋说完之后,周毫连忙安抚他说道:
“李尚书放心,您的处境吾等会汇报给殿下的。”
李晋这才擦干了泪水,紧接着他又掏出辞呈说道:
“臣无能,向殿下告老,也请周舍人转呈殿下。”
周毫连忙说道:
“李尚书才年过四旬,怎么可称老迈啊!”
但是看到李晋全白的须发,周毫又将其他宽慰的话吞下去,连忙说道:
“尚书乃是重臣,您要请辞还是尚书上书朝堂吧,岂可由我等转呈!”
说完这些,周毫立刻带着其他玩家走出偏厅。
刑部应该有一位尚书,一名侍郎,接下来是郎中、员外郎、主事,这些都是在吏部有勘磨的有品级官员。
但是周毫看起来,这些当官的一个个都垂头丧气,就和李晋这位尚书一样,都被摧残的不轻。
而那些没有穿官袍的,刑部的这些令史、书令史们,一个个红光满面,身宽体胖的。
令史、书令史就是刀笔吏了,很多都是家族世代都在法司为吏。
这些人不学习科举,从小就学习刑名,反而比刑部这些官员更难对付。
无论是武周朝改唐为周,还是安禄山打进长安,这些刀笔吏都还是这批人,可以说是流水的堂官铁打的刀笔吏了。
为首的刀笔吏名叫张叔通,职位是刑部令史,他在刑部已经待了三十年了,家族又和其他刀笔吏家族通婚,隐约是整个刑部刀笔吏的领袖,算是刑部的首席常务秘书,伺候过好几任刑部堂官。
周毫和一干中书舍人倒是一点都害怕,周毫在刑部正堂放了一张桌子,然后命令刀笔吏们将案件的卷宗送上来。
张叔通首先那一叠厚厚的卷宗,送到了周毫的桌子上。
众多刀笔吏都低着头露出笑容,这算是刑部的老传统了,这几个案子都是陈年积案,都是相当难处理的案子。
周毫一目十行,迅速看了这个卷宗,张叔通看到周毫看的如此快,还以为他在装样子。
张叔通不禁的冷笑,这个案子案情不复杂,复杂的是这一类的案子到底要怎么判。
这是一起淫妇出轨,奸夫为了能和淫妇私奔,毒杀了丈夫的案子的。
案件算是事实清楚,下毒的奸夫证据确凿,但这个案子淫妇不知情,淫妇要怎么判,那就难断了。
以大唐之大,这类的案子在以前也发生过不少,初唐的时候这类的案子,若是淫妇不知情,也就是按照唐律疏议的判决,奸夫斩立决,淫妇长流三千。
但是到了武周朝,朝廷提倡贞洁,又变成奸夫淫妇同罪。
上皇李隆基在位的时候,社会风气又松动了一些,又变成了初唐的那种判决了。
这案子在县衙判决是奸夫淫妇同罪,淫妇家人上诉到州立,州立又改成了奸夫斩立决,淫妇长流三千。
这下子死者家人又不同意了,再次上诉到长安,这案子就一直悬而未决。
案子是安史之乱前发的,到现在奸夫淫妇还都在监牢里关押着。
周毫看完了案子,直接拿起毛笔,准备提笔写下判决。
这时候张叔通连忙上前道:
“周舍人啊!这案子内里曲直复杂,不能轻易判决啊!”
周毫却没有停笔,写完了判词问道:
“这案子案情清楚,有什么难断的?”
张叔通立刻说道:
“这若是按照开元三年的判决,这案子应该……”
张叔通还没说完,就看到周毫将手里的毛笔扔到了他的脑袋上,墨汁从他的脑袋上流下来,张叔通惊恐的看着周毫。
周毫指着张叔通说道:
“我大唐断案,难道不是按照《唐律疏议》来判吗?”
张叔通立刻说道:
“刑部历代旧案也可以依据为之。”
周毫立刻冷笑说道:
“我大唐一直都是依律断案,是那位皇帝说过要按照先例断案的?”
“尔等刀笔吏操持刑部,以旧案先例惑乱刑部堂官,简单的案子动辄牵涉数年,甚至有当事人死于狱中都不下判决。”
“唐律有载,法条可循,为何还要找什么先例?”
作为一名大陆法系的信徒,周毫最恨的就是海洋法系的判例原则。
这种欧美司法体系虽然看起来公平,实际上因为司法流程复杂,尽数操持在精英法官和律师之手。
而实际执行的时候,又因为判例繁多,请得起精英律师的富人更容易援引冷僻的判例而获判无罪。
如今刑部总是拿判决先例来干扰正常的断案,在周毫看来就是这些刀笔吏为了自己的利益混淆视听,将简单问题复杂化。
周毫写完了这卷宗的判决,接着对其他玩家说道:
“所有案件都按照《唐律疏议》明文来段,若是案卷不清晰内有疑点的,圈注出来发回法司重审。”
“案件内有疑窦,似有冤情的呈报给我。”
“大家开始干活吧!”
越王命中书舍人周毫余十人入刑部,三天断积案一百三十宗,审结五十八宗,发回大理寺及各州县重申三十宗。
又发现涂改证词,卷宗不全,罪证错乱等四十二宗,交由大理寺侦办后发现张叔通等刀笔吏伙同罪犯家属,篡改卷宗徇私枉法累案五十二起,案犯全部羁押大理寺,刑部为之一空。
六部骇然,前陇右都督府留后使商博,带着一群中书舍人进了礼部。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太原王氏
商博手持越王谕令,进了礼部之后,和礼部上下长谈了一日。
无论是中书舍人们,还是礼部上下的官吏们,都对于长谈的内容闭口不谈。
但是有风声从礼部传出去,越王有意向改变科举和国子监制度。
很快礼部就开始忙碌起来。
六部是大唐最核心的部门,本来长安的官吏们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越王就藩在陇右,一直以来陇右也没说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人才,最后这朝廷大事还不是要依仗着咱们当官的。
就算是越王要建立自己的班底,那也要等到几次科举考试之后,积攒到了忠于自己的人才,才能完全掌控朝堂。
李亨就是这么做的。
回銮长安之后,大部分的六部官员还是上皇时期的班底,李亨手下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才掌控六部。
唯一李亨能够控制的,就是第五琦任职度支的户部,这还是因为第五琦在江淮改革盐法,在财计之事上拥有了巨大的名声,而第五琦本身就是财计之臣,李亨才能控制住户部。
朝堂这个破败的机器,也只能给卡住的齿轮上上润滑油,能勉强运转起来就是万幸了。
可谁也没想到,越王手下竟然有这么多的人才!
越王的中书舍人们打得六部措手不及,像是户部、工部、刑部这些部门几乎是清扫一空,而越王的中书舍人们顺势接管了这些部门的公务,这三部如同换了全新零件的发动机,飞快的运转起来。
兵部则直接被越王的中书舍人们接管,内廷的参谋司直接凌驾于兵部之上,兵部尚书就成专门负责盖章的机器,徐俊掌控了兵部之后,立刻按照陇右的军制开始了关中军队的改编。
礼部还维持着原状,但是越王的中书舍人们也经常出入礼部,整个礼部充满了讨论的声音。
最后就是最敏感的吏部了,越王的中书舍人们每天都泡在吏部的勘磨中,而朝堂对于吏部一直都没有大规模的动作。
原因也很简单,吏部实在是太重要了。
吏部不仅仅关系到朝堂,也关系到大唐整个官员体系。
越王重组户部、工部、刑部,对于大唐的地方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
户部对地方的主要考核是地方上缴的租庸调,这些年来天下动乱,朝廷对地方上缴赋税的控制力大大不如以前,户部如今能够控制的就是关中地区和漕运沿岸的地区。
在上皇时期,朝堂大修宫殿,工部那时候负责向地方摊派营造所需,权势也是极大。
但是李亨继位之后,连大明宫和太极宫内破败的殿宇都舍不得修,工部唯一的工作就是修葺了南衙的官署,对地方也是毫无影响力。
刑部礼部和兵部这些部门更是如此,地方和他们只在专业领域打交道,论公事就可以了。
但是吏部不行,吏部掌管了朝廷所有官员的考核、晋升、罢黜,和地方上每一个官员的命运息息相关。
所以吏部的处理结果迟迟没有下来,越王又派了一批中书舍人去吏部整理官员档案。
中秋前,长安的使者抵达了相州前线,将皇帝的诏书交给了郭子仪。
看到诏书之后,郭子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长安没有发生剧烈冲突,皇帝和越王几乎是平稳的交接了权力,这对于前线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父帅!”史朝清走进了史思明的帅帐,只看到史思明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样子,虚伪的说道:
“父帅还在为兄长哀伤吗?父帅可是河东的主帅,还是要快点振作起来啊!”
史思明站起来说道:
“那个逆子死就死了,为父是心疼他葬送了范阳军!”
“不谈那个逆子了,当年将范阳交给他,是为父最大的错误!”
史思明这个人本身就为人薄情,别说史朝义是他的儿子了,就算是他爹,为了个人前途和富贵,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的。
史思明站起来,在帅帐中走来走去说道:
“李宝臣还没回来吗?”
史朝清低着头说道:
“还没有。”
史思明焦虑的如同一头困兽,他手上还有几十万大军,但是稍懂军事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三镇丢了两镇,只剩下河东一镇苦苦支撑。
这几十万大军已经快要拖垮河东了。
范阳是河东三镇的粮仓,丢了范阳对史思明军心打击非常大,如今大军的粮草都供应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