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死八活
实事求是的说,李襄屏认为张栩九段今天真的下得挺好,至少在发现那步好棋之前,李襄屏没有任何优势意识。
不,何止是没有优势意识哟,其实在3个回合之外,李襄屏已经感觉有点不妙了——
在当时的时候,张栩被纠缠住的两块棋已经快分头处理好了,而只要他处理好,那么李襄屏前面的亏损,那步“急先手”带来的亏损,就会变成真真正正的亏损。
要知道那可是大于一个贴目的亏损啊,简单的“攻击获利”根本弥补不了如此巨亏,因此在当时的时候,李襄屏真的已经感觉很不妙,他甚至都已经做好输棋的准备。
所幸他发现了一步好手,一步完全扭转局势的好手!甚至很可能是决定性的好手!
那么站在张栩的角度,眼见胜利近在咫尺,却突然看到这样一手,那别说是面对李襄屏这个“当今棋坛第一人”了,恐怕是面对一个已经赢过百八十回的棋手,张栩也会心有不甘。
张栩的不甘还在继续,所以他再次“打将”,面对同一手棋连打三将。
李襄屏再次飞快应一手后,他的目光留在棋盘上了,再次看向那手让他神经松弛的好棋。
这是全局的第116手,并且按照李襄屏自己的定义,他认为这手并不算是那种深奥复杂,蕴含至深棋理的“狗招”,可能还是归类于人类围棋范畴的“实战手筋”更合理些。
然而这一切并没什么关系,即便是人类围棋范畴的“实战手筋”,有时候威力也是巨大的。
比如今天这手棋,从手法上看,倒是有点像围棋中常用手筋“顶鼻”,甚至内涵都有点像,唯独外形不像。
(“顶鼻”一般是顶“两子头”,并且要求对手的气比较紧,这才容易发挥这类手筋的威力,然而李襄屏这手,却是顶的“三子头”,貌似顶在一根棍子上,并且黑棋的气也很松,也正是因为这种怪异的棋形,让两位对局者很长时间没有注意这手)
总算还好,李襄屏在紧要关头终于找到了这手,这手棋势比千钧,力大如牛,这手棋一出,那真的就像是牵住牛鼻子了。
牵住了整盘棋的牛鼻子!
由于这步“另类顶鼻”对手可以选择的下法其实已经不多,也没有了多少挣扎的机会。
“……如果今天是狗狗……嗯,如果真是狗狗的话,它更可能是让我下不出这手棋而已,如果真敢让我下出来,那别看现在才120手棋不到,面对狗狗我照样有信心,即便是最强的三代狗现在坐我对面,我照样有信心把它斩于马下……”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当中,对手张栩终于不再“打将”了,(事实上今天这盘棋,能打将的地方还真不多),他开始正常应付那步“另类顶鼻”。
而李襄屏也重新集中精神,准备兢兢业业让这盘比赛安全抵达终点。
五个回合之后,李襄屏再次暗自点头,态度也更加认真——
虽然那步“另类顶鼻”一出,胜负的天平已经倾斜得很明显了,然而在如此状况下,张九段通过连续3次“打将”,李襄屏认为他还是找到了最佳应对,是那种唯一还有再次翻盘机会的最佳应对。
时间来到了下午4点20,华领队已经讲棋去了,不过观战室众人当然还没有散去,大家都想等待最后的结果。
在这个时候,这里的气氛无疑是轻松愉快的,比如面对新出的棋谱,老聂仅仅看了两眼,他就很愉快地说道:
“哈转换?形成了这样一个转换?那这棋结束了结束了,这个转换根本不等价嘛,襄屏吃的这块明显要大多了,马小你说是吧?”
马晓飞也看了几眼棋谱之后,他却没有正面回应老聂,反而扭头询问两位年纪最小的棋手,马组长笑道:
“小强小羊,你们怎么看?”
周小羊还在那扭扭捏捏,但人陈小强同学就实诚多了,他看了老聂一眼之后:
“赢当然还是绝艺老大赢,不过赢起来好像还是有点难度。”
“为啥?”
“因为黑棋吃得更干净呀,而白棋虽然吃得更大,但吃得还不够干净,可能还存在被对手利用的机会,现在就看后面的收束了,只有彻底收住那几个口子,才能说胜负完全决定……”
小强同学这话当然在理,所谓“吃得干不干净”,这其实也可以看成是“棋的厚薄”。
棋盘上那个大转换完成之后,虽然实空对比已经完全失衡,但棋的厚薄同样失衡。由于李襄屏吃得更大,吃的更多,他在实空方面已经是明显占优了,然而他的棋还有薄味,远不如对方来得厚实。
既然这样,那当然还不能说这棋已经完全胜定。
总算还好,虽说张栩九段找到了“最佳应对”,然而他在厚薄方面的优势还不足以让他逆转。
时间来到下午4点半,当全局已过160手的时候,余斌九段在观战室笑着说道:
“啧啧啧,张栩今天下的真不错呀,被吃了那么一大块,盘面竟然还领先3到4目。”——
余斌九段的这话,其实是代表李襄屏发布胜利宣言了。要知道本届比赛是在中国进行,采用的是中国规则,那么黑棋的盘面才领先3到4目……这个差距实在是有点大了。
尤其到现在这个时候,棋盘上最主要的几个地方都已经定型,剩下的都是一些小官子,后手5目以下的小官子,那么对于职业棋手来说,这样的棋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真实情况也的确就是这样,张九段大概又坚持了5分钟,当李襄屏落下全局第172手,他很有风度的选择停钟认输。
李襄屏首夺“亚洲杯”,继续在国际赛场高歌猛进。
也正是因为他现在的胜利太多了,多到很多人都习以为常,因此对于这样一盘胜利,大家的反应都很平静,就连张栩的反应都很平静——
尽管在这之前,他肯定有所不甘,然而等到他认输的时候,他事实上已经完全平复下来。
老聂马小等人都涌进对局室,和两位对局者展开复盘。毕竟都是华人嘛,林海峰先生的高徒,因此在复盘的时候,聂马等人对张栩还是挺客气,言语之间也都是以表扬他为主。
李襄屏乐呵呵在旁边听着,内心没有任何意见,其实说句实话,他是真心觉得对手今天下得不错,尤其前面抗住了自己那套组合拳,甚至差点把自己逼入绝境,更是让他对张栩刮目相看。
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若是没有对‘狗招’有一定程度的理解,那真的很难做到这点。很显然,张栩现在也处于追赶自己的“第一集团军”了。
至于后面那个“另类顶鼻”,李襄屏认为根本就是没有办法的事——
要知道在围棋当中,类似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那样的棋,可以说是比比皆是,在职业比赛当中,这样的棋最少要占到五成以上。
但是反过来,在围棋比赛中下出那种无解的棋,“一锤定音”,“一子定江山”,这却是非常难得的了,一百盘都难得遇到一盘,妥妥的稀缺资源。
所以李襄屏觉得自己今天其实很幸运,居然在这样一盘比赛下出了这样一手,这并非自己的常态,有相当大的偶然性。
在一团和气的氛围中,复盘结束了,接下来马上就进入颁奖时刻。
“亚洲杯”是一个流动奖杯,由上届冠军传达到下届冠军手中。
当李襄屏捧起那个硕大奖杯的时候,他心里吐槽不已,心说这个比赛的奖金没多少,奖杯却做得那么大,大到一个手都居然拿不下,真是老土呀——
当然喽,李襄屏觉得奖杯土也很正常,毕竟“亚洲杯”已经十多届了呀,那么上世纪做的东西,当然很难入他这个穿越者的法眼。
然而没有办法,再土也不能就这样扔掉呀,这玩意可是流动奖杯,以后还要还给人家的,因此在和王院长等人参加完闭幕仪式后,李襄屏就琢磨着怎样把那又土又硕大的玩意弄回家。
本来想让表舅来接自己的,却知道他现在和李大土豪忙得飞起,这个时候都不知道在哪个工地晃悠,于是李襄屏想到赵道恺了,由于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比赛,都有段时间没联系他。
李襄屏拨通赵道恺的电话:“喂,你丫在哪?现在有事吗?”
“没事……对了襄屏,我正好找你有事呢,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在CCTV,那行,你有事的话正好过来接我。”
挂上电话后,正当李襄屏还在琢磨赵道恺能有什么事的时候,王院长走到跟前,他指着那个奖杯说道:
“呵呵襄屏,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王老谢谢您,我已经让赵道恺过来接我了。”
嗯,由于跟李襄屏混久了,现在连王院长都知道赵道恺这号人,所以他听到这话也不以为意:
“那行,没其他事那我就先走了。”
“王院长再见。”
然而老王却没有马上再见,走出几步他又回头:
“对了襄屏,过几天就是‘富士通杯’决赛了,另外8月份还有‘三星杯’,还有‘应氏杯’的四强赛,所以你一定要注意休息好呀,呵呵,这进入下半年以后,那整个围棋界就没人有你忙了。”
李襄屏对王院长微笑示意,用这种方式表示感谢对方的关心。
进入下半年以后,世界大赛才是真正的渐入佳境,李襄屏对此当然早有准备。
毕竟“金满贯”之类他自己虽然从来不说,但内心肯定也是有所企图的。
既然想挑战狗狗嘛,那么全面超越人类棋手,这就是个基本要求,甚至是最低要求,而“金满贯”这一类的东西,正好可能当做衡量这个指标的标准。
王院长前脚敢走,赵道恺后脚就开着他那辆破普桑赶过来了。
把那个土里土气的奖杯弄进他那辆破车后不久,这家伙就一惊一乍地说道:
“襄屏出事了出事了。”
“啥事?对了,难道是上次农家乐……”
“不是,是你媳妇。”
“她?她能出啥事?”
“唉,不是她出事,这不就在前天,她和虎妞她们几个上我家吗,她们看到我那几幅画了。”
“这算啥事,难道你的作品还见不得人吗?”
“这当然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唉!当时也怪我嘴快,跟你媳妇说大舔舔的那副作品,早就已经被你下定金了,我跟你说襄屏,你媳妇当时呀,整个人都不好了。”
“后来呢?”
“后……哪有什么后来,这还不算事吗?”
“这也算事?”
两人在那辆破普桑里面大眼瞪小眼。
好一会之后,李襄屏懒得理这家伙了:“好了赵大画家,快点开车送我回家吧,你要觉得连这都算个事,那我就教你两个破解的办法。”
“破解办法,还两个?哪两个?”
“第一个简明一点,你也可以找她当你画模呀,然后告诉她,只要你画得好,我同样会出钱购买,那她不就能好起来了吗。”
“嘿嘿不错不错,这果然是好办法,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复杂的办法了,”李襄屏一笑继续说道:“赵大画家你要多画呀,画得越多越好,对了,你这家伙不都画的娱乐圈的吗,那你还要继续画,就算你能弄出娱乐圈百美图什么的,你也别担心我没钱,哥们买得起。”
“哈哈娱乐圈百美图?”破普桑在京城大马路上穿梭:“有点难度有点难度……”
李襄屏再次懒得理这家伙,三天之后,他再次登上飞往东京的航班。
第五二七章 两种聪明人
8月2号,首都国际机场。
“对了襄屏,你这次去日本,有没有记得带上一套西装呀?”
李襄屏听了一愣,他像看傻子一样看向问话的张大记者,心说这大热天的,我有病才带套西服跑去日本下盘棋。
“这大热天的,我带西装干嘛?”
张大记者一笑:“你别忘了你上次和人家依田握手的时候,你可嘱咐人家穿和服,这要万一他真穿了呢?”
张大记者没有多说了,他用手指了指候机大厅的空调,空调正嗖嗖吹着冷气。
李襄屏愣住了,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他一想好像还真是嗬,这次依田万一真的发癫,他真在这种天气穿一身和服参赛,那……那可能就没办法了,人家毕竟是日本围棋的“皇太子”呀,并且这次还是人家的主场,那主办方多半会迁就他,最起码会把对局室的冷气开得很足。
这样想的话,那人张大记者真不傻呀,自己才是那个傻瓜才对,这次怎么就忘记带上一套西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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