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呼啦圈大神
佛门的土地规模,也从一开始不多的一些土地,逐渐变成了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甚至可以说,佛门如今就是大宋最大的地主,佛门的土地规模甚至比皇家还要大得多。
这么大规模的土地资源被掌握在佛门手里,对大宋和百姓的损害就逐渐显现出来了。
佛门的土地越来越多,朝廷能收税的土地就越来越少,表面上看起来佛门是百姓们的精神皈依,可实际上确实最大的和百姓争利的组织。
之前朝堂上讨论的重点,已经从是不是向佛门征税,到如何征税的问题上来。
也就是说,朝中的几位相公已经认定了佛门必须像普通人一样也要交税,只是如何征,是不是像老百姓一样的比例征收,这才是讨论的关键所在。
佛门自然也知道向朝廷交税在所难免,不然说不定又会产生以前那样的朝廷灭佛的情况出现。
所以他们现在争取的,是尽量少的缴纳税赋,和普通缴税的百姓,能产生一些差异。
圆法受了方丈主持的委托,明面上是来拜访悟能和尚的,实际上是想通过悟能和尚结识杨怀仁,然后利用杨怀仁在朝中的影响力,在佛门缴税的问题上,能得到一些实惠。
哪怕杨怀仁能帮不帮的上忙他们也不确定,但佛门的几位高僧却认为,哪怕是杨怀仁的影响只是一个点,对于整个佛门来说,每年的损失就可以降低几千甚至上万贯钱,这就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只是这种事,通过悟能去说,总比圆法直接和杨怀仁说的好,这里边情谊的差距就大了。
眼下杨怀仁还不知道圆法的目的,只是因为好奇便坐了下来,圆法自然觉得更难以开口了。
但这次事关重大,他就是折了老脸,也不得不把事情说出来了。
第1909章 烧水的道理(上)
圆法和尚又给杨怀仁行了礼,杨怀仁感觉很奇怪,不过也有点意识到圆法和尚这次来拜访悟能大师,应该是和他有关系了。
杨怀仁笑道,“圆法大师何故如此多礼?从我走进这个院子,圆法大师已经行了三次礼了。
虽然说礼多人不怪,可现在我是真的感觉有点奇怪了,呵呵……”
杨怀仁笑了,胖和尚一直笑着,只不过现在的笑容变得有点无奈,圆法大师看见他们笑,也只好跟着笑笑,可他的笑意里就充满了尴尬了。
圆法大师眼神里充满了忧愁似的,道,“原本这些事情,贫僧也不好跟杨国公面对面说出来。
不怕国公笑话,也希望悟能师兄见谅,贫僧这次上门,名为拜访老友,实则有难言之隐啊。”
杨怀仁看着圆法大师转眼间变得愁容满面,还故意说话留白,就是等着他问的意思。
可他作为主人,客人这么忧愁了,你又不好不问,只得心中叹气,还是问道,“不知圆法大师有什么难言之隐?”
圆法大师抬眼瞅了一眼杨怀仁,样子故意做的非常可怜,却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又低下头去叹气。
杨怀仁心说这个和尚装作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实则等着他先给出一个许诺才肯把底倒出来,这和尚看着老实,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实在。
杨怀仁虽然善良,可也不能这么任由人家这么糊弄,虽然他好奇圆法大师到底有什么所谓事关重大的事情,可他要真不愿意说,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杨怀仁作出一副不打算打扰两位和尚叙旧的样子,笑道,“我听说大相国寺香火旺盛啊,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啊。
圆法大师这次来,是想在相国寺再起几座宝殿啊还是要为那位佛爷重塑金身?这个好说,一会儿我给管家吩咐一声,圆法大师要多少金粉,尽管提出来便是。”
说罢杨怀仁就要起身,圆法大师也听出来杨怀仁这话明显就是挖苦他了,也明白自己故意摆谱被人家看穿,这下更尴尬了。
可杨怀仁要是真就这么走了,他再拜托悟能和尚去说,那就更落了下乘了,不光他自己被人笑话,连带着大相国寺也跟着丢脸。
圆法和尚有点着急,情急之下竟直接伸手抓住了杨怀仁的手臂,意识到自己失态,匆忙又松开,忙道,“唉,贫僧失态了。”
杨怀仁笑着重新坐下来,悟能大和尚的大脑袋快摇成了摇头娃娃了,口气有点不耐烦地道,“圆法师兄你有什么话便说,不必绕弯子,国公性子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
圆法大师的黑脸都憋红了,这才羞愧难当地说道,“是是,是,悟能师兄提醒的是,是贫僧言不由衷,还望杨国公见谅。
只是贫僧要说的事情,可不是给佛祖重塑金身那么简单,这件事关系到佛门的兴衰存亡,贫僧不敢轻易的说出来啊。”
胖和尚这下也认真了起来,“圆法师兄,若是这件事是其他的小事,恐怕你也不会折了你这张老脸造访国公府了。
本来我作为佛门弟子,不该怪你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的,可当着国公面前,贫僧也觉得咱们这样是给佛门丢脸。
现在既然你说事情重要到关系到佛门兴衰如此之大的程度,那贫僧倒感觉到你所背负的压力了。”
胖和尚毕竟也是佛门弟子,虽然不喜欢圆法的性子,可既然圆法把事情说得那么重要,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刚才那句话,其实已经是替他在开脱了,也是希望杨怀仁能认真对待这件事。
杨怀仁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但对于宗教,他还是本着一种尊重的态度的,而家里的女眷有大都信佛,特别是杨母礼佛之心非常虔诚,所以杨怀仁打算顺了圆法和尚的意。
他说道,“圆法大师,既然悟能大师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事情真像您说的那么严重,那您不放直接说出来。
不过有言在先,如果是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但如果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的,那就爱莫能助了。”
圆法大师听见杨怀仁这么说算是答应他了,心中大喜,又一次施礼道谢,“杨国公能这么说,贫僧就放心了。
不知国公可曾听说过前段日子朝堂上所议论的对佛门产业征收税赋的事情?”
杨怀仁暗地里深吸一口凉气,如果是涉及钱财的事情,他就算出一点血给佛门捐一座寺庙都没有关系。
虽然他不信佛,可这么做还是可以给家人带来不少好处的。
可涉及到朝堂上的事情,就让杨怀仁感觉不舒服了。
前段日子朝堂上讨论对佛门的产业征收税赋的事情,杨怀仁自然通过风神卫得到了这些消息。
但这件事在他心里,是支持的,佛门的产业太大,如果不对佛门征税,负担全部在普通百姓头上,这显然是不合适的。
这件事是章惇带头议论的,这也是少数杨怀仁觉得章惇做的对的事情。
当时杨怀仁还没回京,不过当时曾布和章惇在朝堂上正在争权夺利,所以章惇要做的事情,曾布不管如何都要反对的。
可惜这次曾布并没有拉拢到中间派的支持,中间派出乎意料的支持了章惇的建议。
只是在商议对佛门征收税赋的方式方法上,中间派和章惇之间也存在着不同的意见。
大家争来争去,持续了很长时间,后来赵煦就出事了,对佛门征税的事便悬而不决,所以这件事直到现在,也一直没有确切的说法。
佛门自然有足够的能量得到朝堂上的消息,所有才有了圆法大师今天来访的事情。
可杨怀仁心里很想笑,这种事找他,似乎并没有找对了人,别说现在皇帝刚刚驾崩,谈这种关系到钱财的事情让人不舒服,就算是平时,杨怀仁似乎也不愿意掺和到这件事中。
今天倒也巧了,反正他刚刚把枢密院的职务辞了,就更没有机会掺和朝堂上的事情了,倒是可以让他用这个借口来把自己摘出去。
第1910章 烧水的道理(中)
杨怀仁也学着圆法大师的样子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摇头道,“可惜啊,可惜……”
瘦和尚看见杨怀仁那个样子便知道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乐观,听见他连说可惜,便心叫不好了。
他不是没想过杨怀仁可能不会愿意帮助佛门,毕竟他从来没听说过杨怀仁是个信佛的人。
至于他家中的女眷烧香拜佛,杨怀仁以前也曾经见庙烧香,可圆法也不觉得会影响到杨怀仁的决定。
毕竟这种事不是说花几个钱或者随手就能办到的事情,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们,一句话那可是可以抵上千金万金的。
有时候朝廷的一条新政策,可能下边千百万百姓跟着受益,但如果这条政策是不好的,那老百姓就只能遭殃了。
圆法和尚以为杨怀仁会错了意,所以在找借口推脱,他赶忙解释道,“杨国公不要误会,贫僧希望国公能帮忙的,也不是说让您跟朝堂上其他相公们对着干。
朝廷要佛门缴纳税赋,我们佛门的几位高僧大德也并不是不愿意,他们商讨之后,觉得为国为民尽一份绵薄之力,对佛门普度众生来说,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只是佛门的产业,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大,土地听起来很多,可大多是些深山野岭的荒地,产出就不用说了,少的可怜。
您想想,佛门的土地除了一小部分是前辈遗留下来的财产之外,佛门也不会明目张胆的从百姓手里买地,而是从寺庙周边的荒地着手,是僧人们一锹一铲的,辛苦开垦出来的荒地。
这些土地种粮食产出不了多少,只能种些菜或者豆子之类的,算是给寺院里的僧人增加一些食物的来源。
要是按照朝廷的均税法,荒地也要按照良田的标准来缴税,那佛门可就缴不出来了啊。
佛门的那点财产,主要还是信众无私的捐赠,也正是因为这些香火钱,我们佛门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佛门固有的产业那点微薄的产出,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杨国公您想想,天下那么多寺庙,又那么多的出家人,他们侍奉佛祖,总不能让佛祖无瓦遮头吧?
不论是盖新的寺院还是修缮现有的寺院,这都是钱啊。
就像刚才您也说为佛祖重塑金身的事情,如果佛像陈旧,佛像的金身剥落了,那我们这些侍奉佛祖之人,也太不称职了,这又是要花钱的。
给佛祖烧香念经,烧的香是钱吧?
佛门宣扬佛法普度众生,印制经书,不论刻版、印刷还是单纯的油墨上,也总是要花大量的钱财。
我们当出家人的,同样是有血有肉,也要吃饭穿衣,和铺普通人一样的吃喝拉撒,僧人的吃喝用度看起来不多,可毕竟僧人的总数很多,这要算起来,又是一大笔钱。
这还不算各个地方上遇上旱涝灾害,我们佛门无私为百姓捐出的钱粮,光是维持佛门正常生存的花销,就足以把佛门的收入消耗殆尽了。
让佛门的产业缴纳税赋,我们是认可的,可如果这份税赋太重,我们是真缴不起了。
所以这次贫僧受我师兄,也就是大相国寺住持方丈圆通大师的委托,来国公府拜访悟能师兄,是想通过悟能师兄,把这件事向杨国公表明。
贫僧圆法自幼入空门,也是要脸面的,贫僧自认多年以来从来没有求过人。
可这次不同,事关佛门兴衰之事,贫僧的脸面便算不上是什么了,如果杨国公能答应帮助佛门的话,就算要了圆法的性命又如何?
希望杨国公能体谅佛门的苦衷,将来在朝堂上能为佛门仗义执言。”
杨怀仁本来也只是因为这件事他内心里是支持朝廷的,所以不打算干涉,后来是因为他确实已经辞去了朝中的职位,以他现在的军职参与朝政也不合适,所以才借口推脱。
但听了圆法和尚的话之后,他便是从心底里觉得佛门有些事做的过分了,圆法这个和尚说这些话的时候故作可怜,可话却一听就让人觉得是假的。
说佛门的土地大多是种不了粮食的荒地,这种事骗骗皇帝,甚至骗骗某些分不清韭菜还是麦苗的官员还行,可骗杨怀仁,那他就想多了。
胖和尚和杨怀仁平时就爱闲聊,聊得多了,佛门是个什么情况,杨怀仁算是比较了解的。
要说佛门那么多寺庙里,确实大多数都不在城镇当中,而是在郊野和山中,这些地方确实没有什么良田。
和尚们为了能吃一些青菜和豆腐更加方便,所以在寺庙附近开垦一些皇帝种菜种豆子,这很平常。
问题在于这样的土地,地方官府也不会划到正常的田地当中,任由和尚们侍弄。
而佛门真正的产业,除了成千上万座寺院之外,还有大量的上好的良田,这些良田里有些是佛门几百年来积攒下来的产业,也有不少是一些信众捐赠给佛门的。
杨怀仁在杭州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件事,杭州郊外一户信佛的大户人家,主人家四十了,老婆娶了一堆,可生得都是女儿。
后来求神拜佛,请了一家寺庙里的高僧给他做了一场法事,结果第二年这家主人就抱上了儿子。
生儿生女这种事,其实纯粹是概率事件,可古人不了解,只会相信简单的轮回报应的说法,自己生不出儿子,只会觉得是自己上辈子没积够了德。
所以大量的钱财当做香火钱送给了那座寺院,事后有给寺院捐了上百亩上好的水田。
杨怀仁以前听到这件事,也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趣事说给家人听的,可现在想起来,忽然觉得类似的事情,恐怕整个大宋还有很多。
圆法痛哭流涕似的把佛门的土地都是些荒地,就太把杨怀仁当傻子糊弄了。
就算不说土地这一块的产出,佛门的财富光是用于民间的放贷,收入就足够骇人了,圆法单拣出土地来说事,也是说小忘大。
明明佛门就是这天下最大的财主,却为了一点税赋搞出这么多花样来,便让杨怀仁心中更加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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