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大宋 第642章

作者:呼啦圈大神

陈翔当初为什么来交趾?还不是因为在大宋中了举却不能出仕嘛!他的自我人生价值,同样需要有一个出口。

可杨怀仁知道交趾的宰相和大宋的宰相之间,那权力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在大宋,宰相拥有执政权,尽管决定权在皇帝手中,但宰相们总是有办法说服皇帝按照自己的执政准则和意愿去行事。

可以说,历史上的宋朝,是文人治国最强势的时期,也是宰相权力最大的时期,甚至可以拿近代的初级君主立宪制的政体相提并论了。

这也是人类文明史上一个巨大的进步,不过受限于时代性和思想意识的局限性,这种状态自然也有很多的弊端。

而在交趾,宰相的权力可就没有那么大了,权力依旧在君主手中牢牢把握,宰相更像是一个军师。

可以说,陈翔虽然得到了李乾德的器重,但却没有实现他的人生抱负和价值体现。

一边是道德上的忠诚,一边是自我人生价值的实现,陈翔此刻的心境应该是极其纠结的。

杨怀仁看出了这一点,自然也明白了该如何去劝说陈翔出山。

“陈相公,本王佩服你的才华,所以才亲自来上门造访,我的目的你也早就猜到了,我也不用隐瞒什么,只是有句话我想请教。”

陈翔见杨怀仁直言不讳,倒是很喜欢他们之间的谈话了,“王爷但说无妨。”

杨怀仁认真道,“在你心中,君重要,还是民重要?”

陈翔听到这个问题忽然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从一个大宋王爷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如果是密友之间单纯的理论讨论,他倒不介意,只是他和杨怀仁之间说这种话题,就有些奇怪了。

不过他这种状况,其实也不担心自己会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了,想了想之后放松了心情道,“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句话如果老朽理解的不错,应该是百信最重要,国家次之,君主相对不那么重要。”

杨怀仁立即接话道,“本王也这么觉得!本王还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得民心者的天下!这句话比亚圣的话更加直截了当。

得民心者,自然得国家,而国之君王,是谁当不见得多么重要。”

陈翔骇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种话会从杨怀仁嘴里说出来,眼神紧张而又茫然的望着杨怀仁,没有再接话。

杨怀仁坦然一笑,“所以不重要的角色,本王心中根本也无意。但民为贵,确实吾等忧国忧民之人不得不考虑的。

本王请陈相公重新出山做官治理交趾,不是为君,而是为了交趾的万民!也希望陈相公能为了交趾的万民,能答应我的请求!”

第1574章 约法三章

陈翔怔在了原地,他也是出自书香门第,自幼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能一展心中抱负吗?

当初为了能实现他的治国理想,他背井离乡远赴交趾,本以为得到了李乾德的器重可以实现他的人生理想了。

但现实是他只不过是李乾德命令的执行者罢了,很少有机会根据他的心思来治理整个交趾。

士人虽然酸臭,虽然迂腐,但士人也是有为国为民的情怀的,陈翔也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力或者贪慕虚名之人,他就是想打造一个他心中理想状态的幸福国家。

陈翔十分纠结,竟憋的面红耳赤。

一边是忠义,一边是理想,他真的很难做出抉择。

杨怀仁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自然明白,其实杨怀仁是说出了他内心里不敢说出来的话的,仿佛这一辈子终于找到一个知音之人一般。

而这种话杨怀仁能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对他说出口,要么是杨怀仁此人真的胸怀坦荡,要么是杨怀仁早有杀人灭口之心了。

或许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出山重新当官,帮助杨怀仁稳定局势,治理交趾。

要么是杨怀仁为了不让他把刚才的话传扬出去,而杀人灭口。

陈翔自负自己还是有骨气的,从来也没怕过被杨怀仁威胁,也不怕死,只是这种时候,他是真的猜不透杨怀仁了。

杨怀仁说话简单直接,其还也是学了陈翔,觉得陈翔就是这么个人,所以他越是直接,越是让陈翔能放下心中芥蒂。

反而如果他拐弯抹角的,倒是让陈翔疑心,绝不会按照他想的方式来了。

杨怀仁见陈翔依然犹豫不决,也摆出一副从来不想逼迫他做任何事的姿态来。

“陈相公可以考虑,不过只能给你一天时间,本王估摸着到明日,可能就不会呆在升龙城内了。”

陈翔惊讶道,“王爷要离开?”

杨怀仁自然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笑道,“暂时会因为有事要离开升龙城而已,但不会立即离开交趾。”

陈翔也立即明白了杨怀仁的意思,其实他心中也早就想到交趾大局已定,早已不可逆转,连升龙城都挡不住杨怀仁,交趾其他地方就更不在杨怀仁话下。

特别是地方上的贵族,各自为政,绝不可能是杨怀仁和宋军的对手。

见杨怀仁真的没有强求之意,施了礼便转身欲走,陈翔道,“王爷且慢,老朽可以答应你,暂时出来帮助王爷稳定交趾局面。”

杨怀仁微微一笑,转身道,“听陈相公的口气,是还有附加条件喽?”

陈翔道,“那是自然。”

陈翔的口气确实是认真的,但同时也有些义正言辞的意思,好像他现在和杨怀仁之间,并没有什么尊卑之分。

他出来帮杨怀仁的忙,是为了交趾的百姓,而绝不是为了贪恋权力想继续做官,所以他表现出来的神态,就是想表明他不会对杨怀仁卑躬屈膝。

杨怀仁倒是挺欣赏陈翔这一点的,老头虽然有点顽固,但也是个有原则之人,倒是那些油嘴滑舌没有原则的人最是让杨怀仁讨厌。

他也清了清嗓子认真道,“那陈相公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来便是,只要是为了百姓好,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本王自然会答应你。”

陈翔不卑不亢地点点头,说道,“老朽自然不会让王爷为难,不过要老朽帮助王爷,请王爷与老朽效仿汉高祖入咸阳故事,约法三章!”

杨怀仁想也没想便应道,“陈相公说来听听。”

陈翔正襟甩袖,拱手施礼道,“第一条,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爷军中自有军中规矩,虽然这里是交趾不是大宋,但也请王爷约束麾下将士,不得无故伤害交趾无辜百姓。”

杨怀仁笑道,“这是自然,宋军进城也已三日,陈相公虽然从未出门,却也应该知道城中情况,你可听说宋军滥杀无辜了?

这一条就算陈相公不说,本王也自然会约束宋军将士们,交趾将来也是大宋的地方,自然要守大宋的法度!”

陈翔虽然不愿意听到这些话,但杨怀仁说的是事实,他也没法改变了,只能接受。

他接着道,“第二条,老朽之前为交趾宰相,若是王爷请老朽出山,自然也应该给老朽一个交趾地方最高行政长官的官职。”

杨怀仁答道,“这是自然,既然本王请陈相公出来帮忙,自然是不会轻慢了陈相公。

将来交趾大概要改回交州路,交州节度使自然要由大宋朝廷任命,交州府知事一职,本王还以做主,让陈相公来担当。”

陈翔道,“王爷莫急,老朽的意思是说,将来交趾必定有原来交趾的官员,还有天朝朝廷派遣来的官员。

若是原来交趾的官员只是有职无权,受到派遣官员的制约,那这官老朽不当也罢。”

陈翔这是要权了,杨怀仁也早想到了这一点,“这一点陈相公可以放心,将来交州府衙自然会尊卑有序,各司其职,不会出现大宋官员排挤交趾官员的情况。”

陈翔还是不太放心,“这一点王爷如何保证?”

杨怀仁苦笑道,“陈相公不会让本王发个什么毒誓,说什么天打五雷轰之类的浑话吧?本王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陈相公放心便是。”

陈翔想了想,觉得杨怀仁这种地位的人也不会骗他一个老头子,这才继续说道,“暂且信你一回。

老朽也已经上了年纪,将近花甲之年,指不定那一天就要进棺材,所以老朽将来若是不想干了,可以随时辞官告老,王爷倒是绝不能阻挠老朽。”

杨怀仁心说这老头倒是会打算,第一条谈公,哥答应你,这没什么。第二条为权,哥也答应你,本来也没打算捆着你手脚让你当官,就是让你来发挥你的能力的。

第三条直接说来去自由了,这就太小人之心了,好似哥准备把你当拉磨的驴使唤,准备累死你似的,你值当的把哥们当地主老财看吗?

杨怀仁叹了口气,“我答应你,你想走的时候,可以随时走,本王绝不阻拦!”

第1575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陈翔终于答应了杨怀仁的请求,这让杨怀仁安心不少,只要升龙城能渐渐稳定下来,征服整个交趾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走出陈府,天霸弟弟犹在恼怒,“哥哥,这陈老倌儿真是毛病多多,给他官当,他还推三阻四,换了旁人,不知道多么欢天喜地。

只怕是他故意做样子给哥哥看,说不定他当了官之后,也是要开心的。”

杨怀仁笑道,“你说的对了一半,这还真不是陈翔毛病多,通过这次见面,我越来越发现他其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只不过以前李乾德从未放权,让他把自身的能力施展出来罢了。

若是李乾德把守城之重任交给陈翔而不是任人唯亲,用了蠢货李振图和野人亲信因顽阿尼,恐怕咱们要进升龙城,还要多费一些心思。

不过你说的他真心想出来当官的事情,我觉得你还真是看准了。”

卢进义在旁边疑惑道,“哥哥说陈翔早就想出来帮助哥哥了?”

杨怀仁点点头,“他闭门不出,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曾经的忠诚一个祭奠罢了,你们以为他真的会为了一个交趾郡王去殉葬吗?

别忘了他是汉人,也曾经是我们宋人,他这种读书人,虽然有骨气,可也是自私的。

这里的这种自私,也不是指贪恋权柄或者贪慕虚荣,而是像任何其他人一样,有一种实现人生价值的渴望,表现在陈翔身上,就非常明显。

你们想想,咱们来拜访他,他一开始装病不出,如果是他真的内心里觉得对不住李乾德,他大可以永远都不出来。

就算他打算隐居做个山中老人,难道我还能真的冒着犯众怒的危险,去杀了他不成?他也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

咱们还没走远呢,他便派人来喊咱们了,说明他还是沉不住气了。

一方面是他想得到他从来没有得到的权力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理想,一方面是为了他那种文人的脸面。

只是他听了门房传回去的话,觉得我这人太随意太淡定,心中又怕错过了机会,所以才派人又请了咱们回去,就凭这一点,他就比诸葛亮差远了。

后来正堂里的对话,你么仔细想想,他看上去是直言冒犯了我,实际上却处处给自己留着余地,这就是做姿态给我看了。

还装出一副试探我的样子来,觉得我年轻就像用这一套来糊弄我,还真是把我当那种无知纨绔了。

不过他看透了他心思,我就陪他玩玩好了,所以说出来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卢进义急问,“哥哥刚才那些话,以后可不敢在外人面前乱说了,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徒添烦恼。”

天霸弟弟道不以为意,“怕他个球,陈老倌儿要是敢往外说,小弟我一锤把他捶成了肉饼!”

杨怀仁拍着天霸的手臂示意他别莽撞,“放心好了,以前说不定他真有害我之心,如果我不来请他,说不定他真会设计些污蔑我造反的话呢。

不过一些话从我嘴里当着他面说出来,这反倒让他放松了心情,也不会再想着害我了。

你们想想,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他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的话?

你们再想想,他这种人,和咱们大宋朝堂上某些人有什么区别?他会在乎龙椅上坐着的人是谁吗?

只要谁能给他机会去实现他的人生理想,他就会拥护谁,你们再想他和我的约法三章,为民,为权,为他自己留后路或者做姿态,他什么都想到了。”

卢进义摇头微笑道,“想想还真是,陈翔和咱们朝堂上那些相公们还真挺像的,心思缜密,不是吾等能轻易看穿的。”

天霸弟弟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他们都是一个鸟样。”

杨怀仁道,“其实这没什么,只要他现在能帮上忙,咱们就得用他,不过一点儿制约也不给他,那就不可能了。

军权上他想都不用想,政务上其实也不用咱们操心,朝廷自然有约束地方官员权力的一套东西,不怕他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