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呼啦圈大神
“阿普……我……家里……没……没……没柴了……”
年长汉子脸色不太好看,倒不是责怪小丫头,而更像是责怪自己错怪了她,便一边把那个小一点的男娃娃抱过来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暖和着他,然后对那个跟自己来的大孩子说道,“你回去背一捆柴来……挑干一些的。”
接着才转向了杨怀仁他们几个,语气里有点不好意思,“几位客人,山里人家日子过的苦,也没有什么可招待的,不如大家围了堂炉先坐下休息一下,一会伢子背了柴火来,才能生活让你们取暖。”
杨怀仁和蔼地道,“没事的,这样的天气里,能有瓦遮头,对我们来说就算不错了。”
说罢便招呼着自己几个人围了堂屋中间的一个地炉坐下,杨怀仁又好奇的问道,“这位老伯,这个村子……怎么没见到多少大人呢?”
“唉……”
年长汉子叹了口气,从悬窗上透过来的阴冷的微光照在他凝重的脸上,他从怀里掏了两块干一些的布巾递过来,缓缓说道,“都没了。”
“谢谢。”
杨怀仁接过两块干巾来,又顺手递给了两位随行的女人,让她们先擦一把湿漉漉的脸,接着更好奇的问道,“这个没了,是……过世了的意思吗?”
他也不敢确定这个彝族的年长汉子理不理解汉语里没了的双重意思,不料年长彝族汉子立即答道,“两种意思,都有。有的是去世了,有的就是没了,如何都找不见了。”
杨怀仁见他脸色有些沉重,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便不好再问下去了。可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太好理解。
山里生活条件差,山民平均寿命短是正常的,但是如果整个村子大面积的没有青壮年人,就不是生活条件差的问题那么简单了。
而另一个理由,寻不见了,就更不好理解了,难道,这山村里还能真的闹鬼不成?
过了一会儿,那个少年回来了,毛毡里背着一捆柴,小女孩理解便上前去从他背上接了过来,然后挑拣了些细长的放在一个小石板上先打着火绒点着了,再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石板放到了地炉里。
接着才是把一些粗一些的慢慢支着架了上去,鼓着小腮帮子吹着,等火苗变大烧了上来,才抬起头来对着大家露出了笑容。
兰若心见飘起来的柴火灰粘在了她的小脸上,忙把她搂了过来,用一块手巾给他擦脸。
小女孩一开始很紧张,可后来那样子好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疼爱过了,脸上露出了微笑,可眼睛里却泛出了点点泪花来。
兰若心是越来越觉得这两个孩子可怜,便咕哝着埋怨道,“这俩孩子还这么小,他们的父母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这样的天色里出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杨怀仁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是刚当了爹的人,已经能体会到当为人父母的那种责任感,可又觉得小女孩的表现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她听了兰若心的话脸上的笑容便不见了,而是委屈地咧开了嘴,看样子想哭,却又不敢在外人面前大哭出来。
兰若心见状不知她哪里说错了,便安慰道,“小妹妹,你怎么了啊,刚才姐姐说错了话了,那个……你阿母阿大,出门多久了啊?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我不知道。他们出门……已经很久了……”
小丫头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还是不愿意去面对这件事。
说完便轻轻挣脱了兰若心,转身取了一只又旧又黑的陶壶出来,从门旁边的水缸了舀满了水,然后回来把水壶挂在了拴在房梁上的一个挂钩上,便这么把壶吊着,刚好让壶的底部接触到升起来的火苗上。
年长的汉子把怀里的男娃娃松开,腮帮子动了动,好像是用力咬了咬牙,“你们几个去把客人带来的干粮热一热,然后去挑一些好的山菜出来招待客人。”
两个小的便很听话的跟着那个大一点的男孩子取了后边,等他们走出去了,年长汉子才说道,“老汉见几位客人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这话才敢说出来。”
听他这么说,杨怀仁他们几个人才心怀好奇地认真等着听他说这村子和这屋里的一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有点难以启齿,几位客人也看到了,我们的村子很穷,根本没什么吃的东西。村子前边那几十亩山田,便是整个村子的所有田地了。
平时种些稻谷,油菜,倒也能吃上饭,不至于饿着,虽然日子过的苦,但是山里生活简单,村民们也一直享受着这种简单而祥和的生活。
我们的村子离的大路近,离汉人的镇子也不远,所以村民还大都会一些汉话,他们偶尔还可以从山里采些野果、山蘑,或者猎些野猪野鸡的山货出去卖给汉人,能换回些钱买盐买布,日子也还说的过去。
可从今年开始,出了一件怪事,把村子里以前平和的生活给打破了。村子里以前进了山的人,也有过再也没有回来的情况。
比如遇见了什么野兽,或者采药采果的时候失足摔进了山涧里,这都是时有发生的,但好几年才会遇上一次的意外,今年似乎特别的多。
村里九成的青壮的男女,进了山就再也没有回来,一开始大家也只当做是他们遇到了什么意外了,可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大家都觉得奇怪了。
半年前,村里便开始组织了剩下的青壮年去山里找,可……他们也是进了山便再也没回来,老汉的女儿女婿便是这么没了的,唉……”
杨怀仁这下听明白了,这年长的汉子是这家两个孩子的外公,他的儿女和女婿进山去找那些失踪了的村民,便一去不回了,村子也因此只剩下些老人和孩子,慢慢变成了如今看到的这副好像是闹了鬼的景象了。
第804章 有脏东西?
铁香玉这一路上一般很少说话的,但她一张嘴,总是要拿出一种话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来。
不论她的身份是不是龙门镖局的总镖头,她终归是个古代的年轻女子,好奇心和迷信思想固然是有的,听了彝族老汉的说辞,她惊疑道:“难道……你们这山里真的……有鬼?”
倒是天霸弟弟和小七听了铁香玉的话笑了出来,放以前他们也许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可跟在杨怀仁身边久了,杨怀仁潜移默化之间,通过讲故事侃大山的方式,不断地给他他们灌输了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让他们也开始相信了这世上是没有鬼魂这种东西存在的。
“哪里来的鬼?别闹了。”
天霸弟弟说话越来越有杨怀仁那种口气,“知道什么叫疑心生暗鬼吗?鬼这东西,都是从人心而生的,而这世上,原本是没有鬼的。”
小七十分同意天霸弟弟的观点,符附和着点了点头,有点不怀好意的坏笑着接话道,“铁……姑娘武功高强,难不成还怕鬼不成?呵呵……”
铁香玉扭过头来用犀利的眼神扎了小七一下,又转向了老汉,“就算出了意外,那么多人,总是能寻见一具两具尸首的,是不是那些进了山的人,没有一个能找到尸首?”
年长汉子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铁香玉这下好像找到了证明自己观点的证据似的,“怎么样?你们对此有什么样的解释啊?一个人,是如何也不可能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的,就算死了,也总要在这世上留下一副尸骨的。”
“那不一定。”
杨怀仁自然是站在陈天霸和小七这边的,“这世上是有很多事情没法靠常理来解释的,但是并不能因为如此,就用一些神啊鬼啊一类的歪理来解释。
这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也许是一些寻常非常罕见的自然现象,也或许是有其他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原因,但肯定不是像你说的,是闹鬼了之类的昏话。”
铁香玉不屑地“切”了一声,“别人说出了个原因,你不承认,便用这种我听不懂的话来敷衍,实际上你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也是瞎说一通罢了。”
杨怀仁笑了,接着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确是在瞎说,不过再怎么瞎说,也比她有鬼的言论更靠谱。
但他更担忧的,是这个彝族村子的将来,村里没了青壮年,那就意味着没有了足够的劳动力去种植庄稼,收成会大幅减少,就代表他们将没有饭吃。
也许将来这些孩子们总是会成长起来,但是如今呢?像这一对小姐弟一样的家庭村子里一定还有很多,今年也许还有存粮,那明年呢?
“那……将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老汉被杨怀仁提到了他心中担忧的事情,脸色更凝重了,“别说将来了,今年,老汉都觉得村子里剩下的老人孩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杨怀仁这才想起刚才那个少年竟然不要银子要那几个炊饼,还有那小姐弟俩面黄饥色的样子,忽然意识到看来他先前觉得村子里目前还有存粮的美好想法也是不太可能了。
“村里……难道没有多余的存粮了吗?”
老汉惨然地摇摇头,“不多了,都被兹莫……呃,也就是你们汉人称作的土司给收走了,如今剩下的,也是几个胆子大的偷偷藏起来的。
虽然说村子里剩下的人还有一百来口子,可那点粮食要喂饱这一百来张嘴根本就不可能,老汉算来也就是这些人一个月的口粮,就算省吃俭用,顶多也就能应付两个月。
可要明年能打了新粮食下来,最少还有半年多的时间,这剩下的四五个月,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们要靠什么活下去,老汉也发愁呢。”
杨怀仁扬起头来想象了一下,这村子要熬过这一关,确实很难。
都说靠山吃山,可这片山地,虽说有大片的林地,按说是不应该饿死人的,林子里能充饥的食物有很多,但林子里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剩下的人又是老的老小的小,谁也不敢冒险再进到林子里去。
杨怀仁很想帮助这个村子渡过这个难关,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他们钱让他们去山外的汉人镇子上买回来些粮食不难,但要让这个村子重新恢复生机,那就不是这么简单能做到的事情了。
所以,还是要从事情的根源上下手,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找到那些青壮年忽然间消失不见了的原因,也防止有更多的人遇上这样的情况。
他想了一下,先要搞清楚的便是这个怪现象是个独立事件还是意外,便开口问道,“老伯,这附近是不是还有你们彝人的村子?他们那里,是不是也遇上了这样被称作‘闹鬼’的事情?”
老汉点点头,“山那边还有个我们彝人的村子,听他们村里人说,也是遇上类似的情况,虽然不如我们村子那么严重,但是还是有好几十个青壮劳力,进了山或者出了村,就再也没有回去。
再远的地方,这种小村子还是很多的,具体的情况,老汉就不太清楚了,不敢乱说。”
“那这些怪事,你们有没有告诉你们的兹莫?他属下领地的村民凭空消失了,也是他的损失,难道他不管吗?”
说道这里老汉有点气愤,可又不太敢发作出来,他郁闷道,“我们早就跟兹莫禀报了,可是兹莫住在石头围起来的城里,他安全的很,所以他不管我们这些小村子的事情。”
铁香玉又听不下去了,怒喝道,“什么?!收粮食的时候他怎么那么积极?到需要他的时候了,他就说不管了?”
老汉一脸苦涩,“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人家生来是就是兹莫,那是人家的命,而我们曲诺和阿加,这就是命,唉……”
杨怀仁皱着眉头冲铁香玉摆摆手示意她不要那么激动,不但不起一点儿作用,还白白勾起了人家老汉的伤心事。
不过从这些话里,他也听明白了另一件事,这些偏远山区的少数民族,还保留着奴隶制社会的一些特点,比如所有的人,都是被划分了严格的等级和阶层的。
第805章 不公平与公平
杨怀仁早就知道,这些西南边地大山中生活的少数民族,还处于半封建半奴隶制的社会形态下,表现出来,就是他们还施行着等级森严的等级制度。
兹莫,彝族语中是“权力”之意,也就是彝人之中被汉人叫做土司的一种最高的阶级了,简单点说,就是一个少数民族族群的领主阶层,世袭制的,被大宋朝廷承认的,并颁发了他所在领地的统治权力的证明文件,是认可他们的领主地位的。
大宋朝廷里,其实很多人也是不同意这种奴隶制度的存在的,但是这些制度存在的地方大多都是些蛮荒边地和山区,天高皇帝远,大宋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治理,只得放任这些少数民族按照他们自有的制度去治理。
而且不仅如此,临近他们领地的汉人地方官员,基本也不太敢干涉他们的内部事宜,只要他们不惹事,当官的也尽量不去和他们打交道。
大凉山和小凉山这一大片地方,便有大大小小的兹莫有十几个之多,基本是按照民族或者血缘关系,以及继承的祖上的土地的区域来划分和分部的。
诺和,彝族语中“主体”或者“主人”之意,汉人称作黑彝,是仅仅低于兹莫的第二个统治阶层,用汉人的意思去理解,便是拥有自主土地和生产资料的一群近似于贵族或富人的阶层。
一个兹莫所属的领地可能很大,所以他会把领地分成若干的小块,然后委派这些跟他有血缘关系或者姻亲关系的诺和帮助他对领地内的人民进行有效的统治。
曲诺,汉人称作白彝,是平民阶层,也是被统治阶层中的最高阶层,也是人口数量最多的一个阶层,超过彝人总人口的半数。
曲诺有一定的人身自由,但是还是隶属于兹莫的一群百姓,每年要向兹莫缴纳税赋,还有服一定量的无偿劳役。
阿加,彝族语意思是“门里门外的手足”,汉人称作“安家娃子”,人口数量占彝人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阿加就是一种奴隶阶层了,人身权利完全隶属于兹莫,但还是有一定的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只是无偿为兹莫劳作。
最低的阶层就是呷西了,意为“主子锅庄旁边的手足”,汉人称作“锅庄娃子”,是一种完全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阶层,主人可以任意处置他们,甚至包括生命。
杨怀仁知道这是不公平的,但现状就是如此,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从彝族老汉口中话语判断的话,他们这个村子,应该就是曲诺和阿加居住的一个村子,兹莫和诺和只是让他们代为种植庄稼,只留给他们少量的收成维持生命而已,所以自从他们进村以来看到的穷苦景象,也就不难解释了。
三个孩子把杨怀仁给他们的那一小包干粮收了起来,应该是见了那么细腻的食物,不太舍得立即吃掉,而是收藏起来一半,取了另一半切成了片,然后放置在一个粗陶制作的像是锅的东西上。
他们把烧开了的陶壶换下来,又挂上了那个陶锅,就这样加热了那些干粮给杨怀仁他们吃,而他们则是取了碗挨个给客人倒水喝,却没有要一起吃的意思。
兰若心问道,“怎么?你们怎么不坐下来一起吃?”
两个男孩子明明直勾勾地望着那个陶锅中的炊饼,却装作听不见似的没有答话,小丫头咬着嘴唇答道,“你们是客人,你们先吃,我们过会儿再吃,也是一样的。”
杨怀仁觉得这几个孩子真是心地善良,生活淳朴,但这却让杨怀仁越来越觉得他们太可怜了,几个炊饼,在他眼里就是最简陋的食物了,可这几个孩子,却当做了宝贝一样收藏起来。
老汉不好意思道,“山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东西了,还请几位客人不要介意。”
杨怀仁把剩下那几包自制的点心和饼干取出来,塞到了小丫头怀里,嘴里叫着,“我介意,怎么不介意?
我也知道你们节省,想留着一点一点的吃,可这不还有很多吃的东西嘛,我都送给你们,今天就让咱们大吃一顿好了,我来下厨!”
说着他解开了一个装了饼干的包袱,抓出几块来硬塞到三个孩子手里,并扬着手示意他们尝尝。
几个孩子请示似的看了看他们的外公,得到了应许的眼神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饼干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面对陌生的食物,孩子们这样的举动也不算是奇怪,但是当他们把饼干吃到嘴里的时候,那种油味和甜味便让他们发自内心的露出了笑脸。
“好吃吗?”
杨怀仁笑着问道,“要是吃不惯,还有另一种点心,是咸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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