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殆火
“朕已立誓,既为始皇帝,当卫我大商、护我社稷,若有灾患朕自能解决,此事,朕不想细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想到纣王的态度,依然如此强硬。
这一下子,黎侯警惕起来,将心比心,如果把他换到纣王这个位置,只是一个始皇帝的名号,并不值得如此行事,莫非有什么隐情?还是另有深意?
他微微抬头,向前凝视着纣王,四目对视,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臣久在黎地,颇有建树,无皋戎感臣赠盐之恩义,欲与大商结好,然西戎各部族只识得商王,却不识得始皇。”
子受有些捉摸不清黎侯想干什么,我一大商之主要和西戎结好干什么?更别说只是西戎的一支,无皋戎,这啥玩意啊?!
臣服,那就是开疆扩土,要不得,普通结好,那更没必要。
除非大骂商君无道造个反,不然还是一边待着,省事。
子受敷衍道:“无皋戎在何地,朕不知,首领为何人,朕亦不知,既然不认识,那结好也没什么意义,此事暂且搁置。”
“友邦之谊,怎可相拒?”黎侯笑容可掬的道:“陛下,无皋戎虽是方外西戎,可部族战力不容小觑,擅长养马,又人人精于骑射,西伯侯祖父骁勇善战,却也因西戎攻打而南迁于周原,无皋戎正是西戎之中最为悍勇的一支。”
子受已经茫然,两眼一抹黑,完全搞不懂黎侯想干什么。
“无皋戎若是因此不满,只恐我大商有边患之忧,西伯侯年迈体衰,臣等领地之兵,自守有余,进攻不足,若是无皋戎长驱直入,朝歌恐怕不得不直面西戎兵峰,还请陛下三思!”
子受明白了,这丫是在威胁自己?!
分封在西边的诸侯为大商抵挡西戎,这些人表示,如果继续称始皇帝,西戎可能会不满,大举来攻,那也不能怪他们守不住。
子受想了想,异族入侵铁定是昏君行为,他专门将百越、东夷的消息压到今天,就是给诸侯发难创造理由,你这又平白添一个西戎,不是打瞌睡送枕头吗?
于是立即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朕相信西伯侯之能,西戎断无东进可能。”
黎侯真的没想到,搬出西戎后,纣王仍旧态度坚决没有留下半分余地。
好话坏话说了一堆,只是削去一个皇帝之号,纣王竟然依旧如此,这种为了一己自私而擅自越礼自创名号而不社稷的君王,实在是无德昏君,这样的人,又怎能做天下之主?
黎侯顿时语气不善:“陛下如此,只恐有失诸侯之心。”
子受没想到,只是区区一个黎侯,居然……居然这么给力。
子受豁然而起,佯怒道:“黎侯,你是在威胁朕?”
黎侯左右看了看,慢条斯理道:“陛下何以至此?臣已将此间之事说透,西戎势大,不可不防,陛下若想天下安定,定要与之妥协,只需给与岁贡便可平安无事,此乃万世太平之基业,臣可从中牵线,但做出决定的,却还是陛下自己。”
你这话说的就很过分了,我治国平天下还要向蛮夷妥协?还岁贡?
我看过封神演义啊!所谓的妥协不仅是向西戎妥协,还是向你们这些成天想着取商代之的西伯侯忠实小弟妥协!
你真当我完颜构啊?!
呃,完颜构也不是不好,这要穿成完颜构,凭着昏君系统飞升打穿天道应该是很简单的事。
子受看了看苏护、闻仲、鲁雄等忠臣,从他们眼中寻找这时候的大众看法。
是不是昏君要得看大部分人的理解,所做的事情被人们当做昏庸之事才能算是昏君,就像废除人牲、人祭一样,后世眼光看那是伟大,可放在这时候就是昏君。
很快,子受就从忧心仲仲的苏护眼中看出了答案,武夫的心思很好猜,明显不想让自己与西戎为敌。
说的也是,大商历来的主要敌对外族是东夷,对付西戎一向以偏温和的手段,都是让西伯侯一脉自行处理。
这也是他没急着派兵支援的原因,三山关与陈塘关都厚实得很,万一朝歌空虚,姬昌见此良机直接偷家怎么办?
子受道:“老黎侯可是去年离世?”
黎侯不明所以,答道:“先父于三月前过世。”
“以何殉之?”
黎侯自豪道:“先父执政时政绩斐然,民心所向,有三百家仆并妻妾奴隶共殉。”
“卿可曾听闻朕严禁人殉,以陶俑草人取代?”
“臣有所耳闻,此必是谣言,人殉乃祖宗之法,陛下定不会擅自改动。”
“费大夫可在?”
费仲一个激灵,出列拜道:“臣在。”
“黎侯违背法令,行人殉之事,论罪该如何?”
费仲头皮发麻,觉得要遭,却也只能答道:“当……当上炮烙之刑……”
“上炮烙。”
第131章 靡靡之音
殷破败与崇应彪抬着铜柱入殿,黎侯一眼看去,浑身冷汗直冒。
他听说纣王在酒池边拆柱烤肉,并命名为炮烙,声称若有人违反法令,行人殉之事,当置于其上……
黎侯想到炮烙画面,不由得一哆嗦,哆嗦完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崇应彪绑了起来,手法很娴熟,是个惯犯。
诸侯大臣没来得及阻止,他们都没想到纣王如此果断。
黎侯眼睁睁看着铜柱两端涂满油脂,又在下方点燃薪柴。
他不由得想象起之后的场景,自己走在滚烫的铜柱上,无处落脚,支撑不住跌落炭火之中,不须臾,烟尽骨消,尽成灰烬。
黎侯望向姬昌,内心又坚定起来,即使酷刑加身,我也不会屈服!
如此残暴不仁之人,又怎么称得上君王?
还不如用自己的身死,证明纣王内心的残暴,无道昏君,善杀忠臣,西伯侯这种英明之主,才能借机起事。
这时,几个近卫推车入殿,很快便在铜柱上摆满鲜肉片。
火燎烟熏牛羊肉,精工细作翡珠岩。
一阵肉味传来,黎侯吸了吸鼻子,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热感,反而觉得甚香。
他睁开眼,这不是我身上的味道啊?
战战兢兢循着香味处望去,纣王举杯,斟满酒爵,一饮而尽,又有寺人送上考好的肉串,哧溜满嘴油。
你们吃我看着?黎侯内心只觉得一阵屈辱,诸侯都是要面子的,这比死了还难受。
“诸卿与朕共同一杯,共进美食!”
群臣们三三两两的动起来,纷纷饮酒吃肉,虽然还没明白纣王想干什么,但没人会拒绝饮酒吃肉。
黎侯以下犯上,说出不敬之言,更出言以西戎之势相威,纣王似乎也没有严惩动怒,只是绑在一边,大家也乐得吃喝起来,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大多数人都希望这次朝贺能顺利进行下去。
姬昌也说笑着,现在还不是发难的时候,黎侯出言只是其一,还另需一些铺垫。
有寒风吹入殿中,吹得群臣紧了紧衣服,黎侯被缚,扔在角落处,没人管。
望着远处生烟,热气升腾的铜柱,又闻着飘来的阵阵肉香,他的一颗心更冷了。
吃着吃着,有人觉得不对劲了。
一车又一车的鲜肉美酒运来,源源不绝,在场可是八百诸侯与文武百官,何止千人?
纵是诸侯贵族,也负担不起如此宴饮,如此铺张浪费,只为口腹之欲,有些不美。
黎侯开始大刷存在感,高呼道:“群臣皆以奢靡为荣,吾心独以俭素为美!”
一句话,就吸引了众人目光。
子受与群臣这才看向被捆着的黎侯。
崇应彪的绳艺不错,一手龟甲缚极为稳固,黎侯挣扎半天也没站起来。
“将他带到前面来。”
殷破败一手举起黎侯,轻哼一声扔到殿前,敢违背纣王定下的法度,没直接处刑已经是厚待了,扔到角落里了还敢叽叽歪歪?
子受看着黎侯忿忿不平的样子,很是满意。
刚才没急着杀,不就等你蹦跶么?
先用炮烙威慑黎侯,却不立即用刑,同时以炮烙烤肉的奢靡浪费,引来诸侯攻讦。
不过毕竟是朝贺大喜之日,即使觉得奢靡不对,也不一定有人跳出来指责奢靡之事。
可黎侯不同,他已经被治罪,知道自己死定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不怕多说几句。
这样一来,就有第一个人开口,那么自然会有第二个人指责。
杨任早就在酒池肉林宴饮时劝谏过,现在一看,又有机会,立即劝道:“自陛下铸酒池肉林以来,民风尤为侈靡,诸侯大宰牛羊,贵族穿金带玉,臣犹记先王之时,宴请置酒,或三杯、五杯,多不过七杯,酒酤于市,乃劣酒,果止于梨、柰、枣之类,皆山野之果,肴止于脯、羹,宴饮虽多,却重礼而不重食,物薄而情厚!”
“今有陛下酒池肉林开奢靡之风,诸侯贵族皆以奢靡为荣,有朝歌彭氏,酒必佳酿,果、肴必远方珍异,食必千百,器必满案,如若不然,便会被宾客贵族非议,以为鄙吝!”
“风俗颓弊如是,居位者虽不能禁,忍助之乎!!奢靡之风四起,不复先王俭素!还请陛下三思!”
子受听了个半懂。
杨任大概就是在说,酒池肉林开奢靡先河,朝野酿成奢靡之风,带了个坏头。
很好嘛,果然是我最看重的臣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用意。
“杨卿说的极是,来人,为杨卿添肉斟酒!”
杨任稀里糊涂的吃了个肚圆。
一些不忍奢靡之行的诸侯也跟着劝谏起来,只是子受仍旧笑着喝酒吃肉,诸侯无奈,只得背过身,不再宴饮,以此表明自己的决心。
吃着吃着,当驾官来报:“伯夷、叔齐求见!”
“宣!”
怎么没想到这两人呢?
扔太乐署一直没记起来,这也是两个贤人,奢靡之风盛气,一定会挨一顿喷!
“臣携太乐署三十舞女,特来为朝贺助兴!”
伯夷、叔齐上前拜道,目不斜视,身后三十美姬,姹紫嫣红。
子受愣了愣,这两人怎么了?真在太乐署编靡靡之音啊?连舞女都准备好了?
不过这是好事,靡靡之音,酒池肉林,又有黎侯冲锋在前,不愁诸侯不发难。
伯夷弹琴,叔齐击筑。
领舞乐女踩在轻纱上,宛若仙子般舞动着妙曼身躯,手甩出披帛,在空中结成一团状似牡丹的花样,身姿妖娆,翩若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