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殆火
“没……”
“那你有什么错吗?”
“既然没有错,又为何要这么对待自己?”
“陛下所著的书册是有些荒唐,可这能说明陛下是个昏君吗?能说明朝中的大臣都是黑白不分的庸臣吗?所有人都会为你做主,你偏偏不想做自己的主?”
高三一通叱喝,葴玉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吞吐不定,因而有些沙哑:“姐姐别说那书,我可喜欢了,里面的女子好生令人羡慕……”
高三皱眉,又重复了一遍:“那是你的事,你做错了什么?”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注视着仍躺着的葴玉,说道:“因为这种事,就准备去死吗?”
葴玉半天没说话,半晌后才道:“我……想洗干净。”
高三问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葴玉仿佛触了电,僵了一会儿,脑海中闪过那人的身影,又愣住,向往水里去。
“如果是蜀王的家臣呢?”
高三面色阴晴不定,大商正处于外患之时,以鄂城与越王为引,定下的计策能拖住南方诸侯,闻仲率领的大军也能在南方压服百越,东伯侯能牵扯住东夷,北狄早有西北都护府处理,已在矿区渐渐形成了村落,成为大商之民。
但西方的问题却很大,西岐、西戎、羌方,实力极强。
如果大商得到了蜀王的支持,便能从蜀地发兵威胁西岐南方,直入西岐腹地,压力顿减,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别说是虎侯之女了,即使是有实权的朝臣之女,例如商青君,说不定也得考虑考虑,自古便有和亲一说,几十年前也有帝乙归妹,趁此机会与蜀王家臣结下姻亲,反而还是好事。
至于治罪?
难说。
蜀人要尊,也是遵守蜀国的律法,怎么可能拿商人的律法去治蜀人的罪。
别说为大局考虑,便是从法理上来讲,也站不太住脚。
不过高三已有决定,她背起了葴玉:“你先回府,蜀王那边自有我去分说,决不能让这种人逍遥法外。”
……
几天后,朝歌之中发生了一桩万人瞩目的大案。
蜀王杜宇自蜀中远道而来,带着礼物朝商,然而家臣杜忠身死。
而后另一个家臣杜贞死了。
接着杜宇之子杜献也死了。
一连死了三个,其中一个是自己的继承人亲儿子,杜宇直接就炸了,上奏纣王,请求严查。
李靖亲自查案,但遇到了不小阻挠,除了杜忠是被利刃一刀封喉之外,杜贞、杜献死状奇特,看不出端倪。
到了第二天,有人前来认罪,竟是前阵子风头大盛的高三。
高三亲口承认自己杀死了杜忠,原因是杜忠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李靖很难办,按律法来讲,杜忠是蜀人,不方便以汤刑及新法中的遗补来治罪,但高三是商人,杀了人,必然得治罪。
可问题在于事出有因,而且高三只认下了杜忠之死,杜贞以及最重要的蜀王之子杜献是何人所杀,暂时不明。
朝阳初升,照彻刑部大殿,这座新修的大殿第一次迎来了大案。
子受打着哈欠,这蜀王特别烦人,大动干戈上蹿下跳,惊动了不少人。
他已经打定主意亲自听审,来个包庇纵容,管他那么多,商人的律法治不了蜀人的罪?我管你那么多?
你蜀王不服就把你也一并拘了。
高三也得放了,那是个人才,即使女性地位在女子出阵后有微微上升,但仍旧没有与其所求地位相符合的生产力,总不可能靠着女兵提升地位,女子总归还是不太适合军旅生活。
至于刑法严明……
我堂堂昏君必将带头违法乱纪。
子受坐在正首打瞌睡,左边是刑部尚书李靖,右边是刑部侍郎欧阳天禄,这家伙在封神里被封为天刑星,也不知道李靖是从哪儿挖出来的。
御史台来了个三把手辛甲,风闻奏事捕风捉影,案情也可以听听。
礼部也有伯夷亲至,这事儿上升到了外交事件,死的是蜀王之子。
这些参与案件的大臣是朝中群臣商议的结果,蜀王是潜在结盟对象,务必得让其满意。
子受觉得,有自己在他们应该是满意不了的。
第378章 蜈蜂
所有涉案人员在玄鸟卫的压护下一一到来。
本该在家休息的老丞相商容也来了,他一来便将刑部侍郎赶去了一边。
蜀中的战略意义太过重大,即使没有早就确定的远交近攻之策,蜀王也是左右天下局势的绝佳盟友,不容有失。
高三心神恍惚,面容憔悴,她后悔了,那时就不该冲动对杜忠出手,没想到杜忠那么不耐打。
妇女联合会稍有起色,人们似乎都要改变对女子的看法了,她最近也有了让女子赚钱提高生产的办法,只等一两月后,便能看到成效,一切都蒸蒸日上。
可杜忠死有余辜,那日她去质问杜忠,杜忠不仅没有丝毫悔意,反而觉得理所应当,更想轻薄于她。
在大多数人眼中,高三的官做得再高,也是平民老百姓出身,杜忠却是十足的贵族,还是蜀王亲信,两者结合,是件好事。
但作为一个自立自强的女子,高三显然不接受,甚至气急,直接动了手。
葴玉站在殿中,面容消瘦,肤色苍白,即使再也不想回忆这件事,可牵扯到了人命,也隐瞒不了什么。
虎侯悄悄地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商容严阵以待,辛甲提笔记录。
蜀王瞪着高三,重重踏步,用愤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殿中百态,唯有子受在嗑瓜子。
管你们怎么审,最后我都会改判。
李靖望着高三,心情复杂,他敬重高三,因为他的妻子殷氏也是个自立自强的女人。
“高三,我理解你要为虎侯之女讨个说法的心情,但你不应该为此而杀人,更是一连杀了三人,杜忠有过,那杜贞、杜献又何过之有?”
高三摇头,道:“罪臣当日的确对杜忠出了手,兴许是没有控制力道,杜忠之死应为罪臣所为,但杜贞、杜献之死与罪臣无关。”
李靖皱眉,这就是最难办的地方,明明死了三个,凶手只承认杀了一个,其实不管杀一个还是杀三个,判刑都是一样判,可蜀王那边偏偏非要讨个说法,必须要凶手承认,所以才会闹这么大。
也不是没人考虑过杜贞、杜献是他人所杀,毕竟后这两人的死法和杜忠不一样。
但这几人刚来朝歌没多久,亲友没有,结仇也不可能结那么快,至于随意杀人?
不好意思,朝歌律法严明,敢打人的都没几个,更别提死的是贵族。
怎么看,都只可能是高三干的,有动机,也有能力。
见高三不认罪,欧阳天禄急忙殷勤请示道:“陛下,是否要给高三上刑,让其招供?”
子受愣了愣,上刑?
我这儿正打算放人,就差喊一嗓子了!
给蜀王上个刑倒是不错。
“来人,给蜀王杜宇二十大板。”
群臣一懵,殿中的小臣也不知所措,陛下莫非喊错名字了?他们期期艾艾,没一个人敢对蜀王上刑。
“愣着干啥?打啊!”
子受却是有些烦躁了,别说杜忠,那杜贞、杜献都是一类货色,在查他们是否有仇人的时候,查出了一堆东西。
比如随着蜀国使团而来的一群巫女。
蜀人敬畏天神,蜀王杜宇本人更是有着从天而降的传说,巫祝大行其道,随行侍奉的巫女自然不少。
再比如诸侯贵族们的通病,如果不是进入大商后有律法约束,指不定还会玩死几个人。
别管占不占理,先打上二十大板根本不亏!
正待此时,一群蜈蜂飞入殿中,密密麻麻一阵阵,直迷人眼。
“护驾!护驾!”
大殿之中一阵慌乱,众人胡乱挥刀,都以为是什么邪术妖术。
李靖提剑护在子受身前,但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何人动用了法力,而且若有修士对纣王出手,怕不是得被气运反噬的当场暴毙。
片刻后,蜈蜂自然退去了,而随着蜈蜂消失的,还有俯首认罪的高三。
同时,也多出来了一个老汉。
老汉惶恐不已,却是坚持着一句一顿道:“俺认罪……俺杀了人,杜贞、杜献,都是俺杀的。”
李靖脸上有些挂不住,国字脸歪成了口字脸。
一阵混乱之后,虽是有人出来认罪,但高三消失了。
别的先不说,光明正大在刑部大殿拿人,是不是过分了些?
“来人,先将其拿下,再遣人捉拿高三。”
不管高三有没有杀人,她都要听审,刑部办事得守规矩。
“不必了。”子受伸手阻拦,他向来是个破坏规矩的人:“先审问这老汉。”
蜀王杜宇却不愿意了:“陛下,还请先捉拿高三,孤认识这老汉,姓高,不过是卖蜈蜂的农户,哪有杀我儿的胆子?定是贼人买通,用以顶罪的替死鬼。”
子受拿着崆峒印一砸:“那朕跟你换个座?”
杜宇这才讪讪道:“不敢……”
“先审问这老汉。”
听得杜宇的话语,李靖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凶案,更是纣王与蜀王的交锋。
刚才杜宇开口称“孤”而非“臣”,其中之意很明显。
殿上的气息并没有因为高老汉的认罪而云开月现,反而越发凝重。
李靖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