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严世蕃怒道:“你大规模走私牟利,还想拖我一起下水?我严世蕃绝对不与你同污合流!”
秦中堂冷酷的说:“这是命令!路上徐头领会看着你!”
第八百七十六章 做点生意真难!
本来徐惟学徐头领自从得到了秦中堂的首肯,允许参与业务,心情正美滋滋。
虽说这业务还是灰色的,但至少搭上了真正实权大佬的线,向着合法化的目标前进了一大步。
成功被秦中堂“委以重任”的徐头领感到,这段时间养着严世蕃严大爷,看来也没白养。
这厮虽然在判断形势方面从来不靠谱,但毕竟是个了解很多高层内幕的人物。
徐惟学从严大爷嘴里获知了很多信息,尤其是很多关于秦中堂的信息,并用自己的生存智慧研究了很多遍。
从种种迹象可以分析出,这位秦中堂其实并不喜欢直接受贿收礼,或者说想用贿赂来讨好秦中堂是基本不可能的。
秦中堂最大的习性其实是好大喜功,对别人的要求就是当好工具人,在想要布局的事情上面,能帮助把场面撑起来。
徐头领今天就是针对这种心理,得到了秦中堂的首肯。
秦中堂想在浙江拓展钱庄业务,那就主动帮忙存进大笔银子!秦中堂想用织造局的一万匹丝绸来捞钱,就主动帮忙走私销货!
然后就获得了一个想要的结果,能给秦中堂当走狗!
就是听到秦中堂说,让严大爷继续跟着自己,徐头领就有点闹心了。
以徐头领浅薄的政治智慧看来,秦中堂这个做法就是顾忌严世蕃的背景,担心严世蕃掀盖子。
所以就硬逼着严世蕃参与走私,这样朝中的严阁老也就没法拿这个做文章了。
与此同时,徐头领还想到,秦中堂大概也不能完全信任刚认识的自己,所以也要派严世蕃作为幕府代表监控自己。
其实这都不是问题,可以理解!就是严世蕃这个人眼高手低,功夫都在嘴上,干不成实事,让徐头领有些担忧。
随后秦中堂又指示说:“一万匹丝绸分作两批次,每批次五千匹!
第一批次运到双屿岛,然后在双屿岛公开发卖!第二批次可以由你徐惟学自己吃下!”
对这个指示,徐惟学一样可以理解,算是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分散一下风险。
而且他也知道,严世蕃上双屿岛还另有任务,所以第一批次丝绸大概也是给严世蕃打掩护用的。
严世蕃却咄咄逼人的对秦德威反问道:“你故意将五千匹丝绸交到我手里,这是想故意陷害我出问题?”
踏马的让自己亲自走私货物,也亏秦德威想得出来!这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谁知道是不是陷害自己?
秦德威叱道:“你这人是不是有受迫害妄想?作为幕府属员,给你委派任务,有什么问题?
如果你严世蕃蠢到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就别来见我了,直接找个地方跳海吧!”
从秦中堂这里领命出来,徐惟学叹口气,怎么就甩不掉严大爷了呢?
但无论如何,秦中堂交代下来的差事还是要办的,于是徐惟学主动示好说:
“我现在就去寻找合伙人,准备起运第一批次五千匹丝绸,严大爷先去安歇吧!”
严世蕃诧异道:“找什么合伙人?”
徐惟学耐心解释说:“从杭州到宁波都是内河道,有专门河道行商,咱们不找人合伙承运,又如何将货物运到宁波?”
他徐惟学是海商,两艘大船都在双屿港,又进不了内河,更开不到杭州。
严世蕃嘲笑说:“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这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做事?
我们现在是半个官商,直接去钱塘县县衙,征调一些船只就行了,不需要另外找合伙人承运!”
徐惟学愣了愣,严大爷说的似乎也有道理!这次与过去不同了,这次是替大人物操持交易,不是自己的私人买卖。
忽然徐头领的心情又有点小激动了,干了这么多年走私海商,还真没体验过有靠山背景官商的滋味。
随后就徐头领跟着严世蕃去了钱塘县县衙,三天后便调集了十几艘大小船只,拉人带货宽敞有余。
又过一天,运送五千匹丝绸的船队雄赳赳气昂昂的从南城外码头出发,徐惟学行商十几年,没做过舱位这么富裕的买卖。
唯一让徐头领不太爽的就是,船队以不再是人质的严世蕃严大爷为主了,自己却成了个辅助人物。
杭州与宁波之间水网密布,一路沿着水道向东而行,穿过绍兴诸县就来到了绍兴府最东端的余姚。从余姚再往东,就是宁波府慈溪县。
余姚县这个地方虽然行政上归绍兴府,但从文化到经济各方面气质却更像是宁波府的县。
一样是靠海吃海,一样是走私重灾区,科举一样的发达。
站在船头欣赏两岸风景的严世蕃也不禁感慨道:“最近几十年,也算是余姚县的高光时期。
出了个大学士谢迁,出了个状元王华,出了个文臣封爵的王阳明,其他哪个县能相比?”
旁边徐惟学徐头领却答道:“我看江宁县可比,那秦中堂也是大学士,也是状元,也是文臣封爵,岂不一个顶三个?”
严世蕃:“……”
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就是了!
在他看来,让这徐惟学一起来,简直多余!
看着天色差不多了,在最近的水码头停船靠岸,准备休息。
此时忽然听到几声哨响,几十个兵丁站在岸上,当中是一名九品官员,原来是本地巡检司来巡逻了。
严世蕃没太当回事,身为阁老公子,怎么会把九品巡检放在眼里?但在地方基层,巡检司却是一个很重要的治安衙门。
那巡检听别人称呼是姓谢,站在岸上看了看,对严世蕃查问道:“尔等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作何营生?”
严世蕃随口应付说:“从杭州城往宁波城,贩运丝绸五千匹!”
谢巡检挥了挥手,数十兵丁就围了上来,几声哨响后,还有若干巡捕船只也驶近了,堵住了这边的船队。
然后谢巡检厉声喝道:“尔等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的走私,未免太不把巡检司放在眼里了!”
严世蕃无语,你这小巡检有毛病吧?二话不说直接就扣一顶走私的大帽子?
就算想收点好处,也不是这么收的!
严大爷合上了折扇,对着谢巡检叱道:“你这小巡检,什么都不查看,如何就敢断定是走私?”
谢巡检答道:“宁波城才多大地方,需求又能有多大?短时间内哪里卖得掉五千匹丝绸?
又有哪个商人会傻到一口气贩运五千匹丝绸去宁波城卖?难道就不怕周期太长,折了本么?”
严世蕃:“……”
谢巡检又补充说:“别家行商贩运丝绸去宁波那边,都是几十匹,最多几百匹!
而你们这伙人,却贩运了多达五千匹,必定是走私无疑!如果不是打算走私到海上,哪里用得了如此多丝绸?”
自诩能言善辩仅次于秦中堂的严大爷,居然也噎住了。这小巡检分析的好有道理,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若不是为了走私,谁吃饱撑着一口气贩运五千匹丝绸去宁波城?
大意了,忽略了这个问题!应该如同徐惟学所说的,找一批合伙人,然后分散运输!
谢巡检再次挥手,对兵丁们下令道:“将所有货物全部扣下!”
随从船队而来的,有十几个秦中堂亲兵,都是精锐人物,面对几十个巡检司兵丁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但问题在于,对方是代表国家机器的,己方缺乏道义,动起手来太吃亏。
“慢着!”严世蕃叫道:“这些丝绸,都是杭州城里秦中堂的货物,你们也敢擅动?”
谢巡检大概也见多了这种嘴脸,很有经验的问道:“你有什么证据?或者秦中堂的手书谕示?”
严世蕃再次无语,这怎么可能有?秦德威怎么可能会让这种走私证据在别人手里?
谢巡检忽然又说:“从这里往来的行商,我大都面熟,却从来没见过你,口音又不是这附近的,除了走私还能是什么?”
严世蕃忍无可忍,大喝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些货品确实都是秦中堂的,你若敢轻举妄动,后果自负!”
谢巡检冷笑几声说:“当真是执迷不悟,还胆敢冒充秦中堂!全都拿下!”
旁边的徐惟学不禁愕然,秦中堂的威名怎么一点用都没有?这个谢巡检难道就不怕,这些货物真的是秦中堂的?
眼看着严世蕃要把事情搞砸了,徐头领也顾不上多想,连忙开口道:“谢大人且慢!”
然后又说:“这些丝绸若运到宁波,确实也太多了,或许应该在余姚分销一些,不知五百匹够不够?”
谢巡检这才笑道:“总算有明白事理的人了。”
又戳了戳严世蕃说:“像这种不通世事人情的死胖子,就不该出来做买卖!
你也别不服气,打听打听余姚谢家去,买你几百匹丝绸真不算什么!”
一匹丝绸在双屿岛价值二两,但在这里只能卖五钱。
余姚谢家,就是出了大学士谢迁的那个谢家。
严世蕃面无表情的上了船,再也不出来了。
及到次日启程,徐惟学对严世蕃说了句:“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这些做惯了大人物的,实在不懂怎么在底层行事。”
严世蕃收起了模样,冷声道:“谁让你多管闲事了?让他们把货物都扣留了,岂不更好?”
徐惟学忽然又觉得,连严世蕃也看不透了。
过了余姚向东是慈溪县,再过慈溪县就到了宁波府城。船队没有进城,反而绕到了宁波府城外东北方向。
这里有个江河交汇之处叫做三江口,而从三江口再往下游没几里地就是大海了。
由于距离大海很近,水量也很充沛,那些海船甚至可以从海上一直开到三江口。
所以在三江口这里,也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出口贸易中心”,围绕着出口贸易,许多生意就因此而兴旺起来。
严世蕃和徐惟学带着船队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租用足够的“渡船”,把大宗丝绸直接运到双屿岛。
所谓渡船,其实就是海船。
宁波府外海岛屿极多,堪称星罗棋布,大体上就是后世的舟山群岛。
而禁海之后,为了便于往来于大陆和海岛,官府允许民间拥有小型渡船,专门用以去附近海岛。
但沿海百姓却钻了这个“渡船”的空子,结果渡船越造越大,基本上都是跑海的船了。
严世蕃和徐惟学刚下了船,就被人拦住了,又听那人自我介绍说:
“在下乃是一名牙人,在县衙里领了执照的,名唤张启书,对本地情况极为熟知。”
听到“牙人”两个字,两人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