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56章

作者:随轻风去

旁边徐世安对秦德威说了句话,秦德威却没注意,还在继续沉思。

徐世安很不满,用力推了推秦德威。秦德威回过神来,反问道:“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与你说话也不理人!”徐世安指责道。

秦德威略带纠结的说:“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明天请个假去找王怜卿,又担心曾先生发怒。”

徐世安突然就很兴奋:“那你继续想,想个请假的主意,连我的假一起请了!”

“我去找王怜卿,那是有正经事!”秦德威义正词严的说。

徐世安拍了拍秦德威,万分感慨说:“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就是你现在这种一边想着去找美人快活,一边坚决说自己是个正经人的模样。”

秦德威无语,当然是有正经事了,找王怜卿也是为了说说柳月的事情。看看王怜卿能不能介绍个隐退老艺人,先带着柳月学学艺。

突然有徐家家丁出现在门口,对着曾先生禀报说:“家里有紧急状况,老主母让安三爷和秦小哥儿务必立刻回府!”

听到说是紧急状况,又是老主母亲自发话,曾先生当然不会不通人情,挥了挥手就放秦德威和徐世安离堂走人。

就是曾先生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徐指挥家如果出了紧急状况,让徐老三回去很正常,但又要让秦德威回去,是个什么意思?

严格说起来,秦德威只是和徐指挥家有点关系,并不是徐家人,哪有资格参与到所谓的紧急状况里?

秦德威和徐世安面面相觑,问家丁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满腹疑惑的回去。

两人进大门时,却听到门子悠悠道:“梁园虽好,非久居之处。”

步入正堂,却见徐老爷和徐夫人都在。只是一个老爷垂头丧气,一个夫人面如寒霜,气氛低压的可怕,所有侍候的婢女家奴都小心翼翼、敛手屏息,唯恐招致主人的注意。

秦德威看这架势也不敢说话,只有徐世安壮着胆子对徐夫人问道:“这是怎么了?谁又让母亲恼了?”

徐夫人将徐世安招至身前,然后一把揽住道:“我的苦命孩儿!”

秦德威莫名其妙,这徐老三浑身上下,有哪一点苦命的影子?如果徐老三都算苦命,那他秦德威又算什么?

徐世安也觉得很诡异,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

徐夫人看着徐老爷,咬牙切齿的骂道:“你爹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管不住裤裆的腌臜老货,把我儿的百户官又弄没了!”

徐世安还是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秦德威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我靠!肯定是南京都察院或者兵部那边对徐指挥的处分出来了,从徐夫人话里猜测,大概是褫夺徐指挥荫一子为百户的恩赏!

这年头文贵武贱,而且又是实行以文驭武的方针,南京都察院或者兵部拟定了对一个四品武官的小小惩戒,基本就算定案了。

又不是罢官抄家这样的重罪还要反复审查,这样惩戒只需要上报朝廷走个流程,没人会为此强力干扰司法,因为得不偿失。

在外人看来,既没有罢指挥同知的官,也没有免三山门把总的差,更没有追夺世袭勋位,免除恩荫一子,只能算个不大不小的惩戒。

对于在公事场合公然歼宿涉案民女、还闹出不良影响的徐指挥,已经算得上很宽纵了!

但是这惩戒落到徐老三头上,那可就是人生轨迹巨变了。正所谓父爱如山,老爹的一粒沙,落到儿子头上,就是一座山。

想到不学无术的奶兄弟,秦德威除了同情暂时也没有办法,可是徐夫人叫他来干什么?

正想着时,徐夫人骂完了徐老爷,突然又转向秦德威:“我徐家待你不薄,你却如此不安分,给我徐家惹是生非!”

不安分?这个词秦德威最近似乎经常听到,但都是说柳月的,却不料今日也落在了自己头上。不免又疑神疑鬼的想,难道在徐夫人心目中,自己和柳月是一样的?

徐夫人对着秦德威责骂道:“如果不是你不安分,又怎会招来那个姓董的贱人!如果不是你将姓董的贱人送到老东西手里,又怎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我靠!秦德威极其不服气,这纯粹就是毫无道理的迁怒!徐老爷管不住裤裆,关他秦德威什么事情!但想到徐夫人目前的暴怒心情,只能忍了,没有还嘴。

随后徐夫人又声色俱厉的质问:“之前那姓董的贱人提出过,只要你帮她脱身,就不会攀扯老东西,为何你秦德威不去做!”

秦德威皱起了眉头,先前迁怒自己也就罢了,将心比心可以忍着,但这就越说越过分了啊。

自己做事当然有自己的考量,而且还牵涉到冯县丞的利益。自己又不是徐府的下人奴婢,不可能徐府要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必须照做不误。

想了想还是解释说:“关于此事,当时在下也有在下的苦衷,毕竟事情还涉及他人。而且当时也没想到,惩戒会是剥夺百户恩荫。”

徐夫人喝道:“你能有什么苦衷!徐家对你如何,众所周知,难道你就不想着报答恩义么!”

“呵呵呵呵……”秦德威突然笑了几声,他想到了每晚送来的饭菜,想到了两次三番被询问做衣服,想到了自己可以在徐氏族学蹭课,想到了徐夫人想把自己变养子的赏识。

今日才真正理解,什么叫温情脉脉的面纱。在面纱下,隐藏的还是居高临下的阶级傲慢。

自己是一个人才,将来可能对徐家有用,尤其是对徐老三有用的人,所以徐夫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那么自己怎么可以有自我意识?怎么可以不全心全意为徐家服务?怎么能拒绝徐家的要求?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门客,是一个士,但徐家觉得是他就是一个附庸。在徐夫人眼里,他和柳月也许真的区别不大。

秦德威叹口气:“徐家庇护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必将有所报答。但在下并非徐家奴婢,亦有自己的所思所想,难以事事周全。”

徐夫人就不想听这个,气愤的说:“看看,看看,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人,我徐家的好,就当是喂了狗了!”

没人敢帮秦德威说话,秦德威只能自己说:“士可杀不可辱,老夫人请勿恶语伤人。”

徐夫人见秦德威始终不肯服软,更加怒不可遏,拍案喝道:“既然你有志气,就滚出徐家,别在这里住着吃着还蹭着徐氏学堂!”

秦德威二话不说,走到旁边母亲身前,郑重地行过大礼,问道:“母亲意下如何?”

周氏劝道:“你确实也太不安分了,还是向老主母服个软,认个错。”

“既然母亲如此作想,那儿子我住在徐家,也真没什么意思了。”秦德威再次行了一遍大礼,起来后转身就要走。

他已经确认,徐家就是母亲精神桎梏,这种依附强权的奴性已经深刻在骨子里了。他一直想让母亲自行觉醒,从中解脱出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除非自己拥有比徐家更强大的力量,可以使用外力砸碎这个桎梏,让母亲见识到更强大的自己。

徐世安想喊一声秦德威,但被母亲吓得不敢说话,徐指挥倒是出声道:“都是自家人气话!秦小哥儿不要急!”

秦德威遥遥对着徐指挥拱了拱手,“在下寄居徐家多日,感谢徐老爷盛情款待,只能他日有机会再报答了!”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的出了正堂,又走出庭院。想起还在外东跨院等待自己的柳月,顿时觉得好笑了。

之前自己还琢磨怎么帮柳月找个下家,现在先不用想了,一起滚蛋吧。

第九十六章 因为爱情

进了杂物间,秦德威直接就对柳月说:“走吧!”

柳月脸色变了又变,颤声道:“去哪里?”

秦德威答道:“还不知道!先离开徐家再说!”

柳月心情就变得很糟糕,连去哪都不知道或者不肯明说,那还能有什么好?

正寻思应该如何时,她却又看到,秦德威找了块布,将曾先生赠送的笔墨卷在一起,拎在手里也要出门。

“你这是做什么?”柳月不明白,秦德威为何要收拾东西?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秦德威叹口气:“没法子,连我也要离开徐家。”

柳月非常惊讶,不只是自己要走人,竟然连秦德威也要走人?她连忙又说:“奴家那晚说秦家人不是徐家人的附属,只是个提醒,不是想挑拨离间……”

“跟你没关系!”秦德威打断了想得太多的柳月:“你现在能走的动路吗?”

柳月下了磨盘慢慢移动:“走慢些就可以的。”

“要不你再多留几天养养?”秦德威觉得柳月这身体还是不太行。

柳月惊恐的抓住秦德威的胳膊说:“如果让奴家独自留在这里,只怕就没命了!”

演技要不要如此用力过猛?秦德威无语,只能带着柳月一起往外走。

走到徐家大门,秦德威下意识盯了几眼门房,见门子闭嘴不说话,才继续往外走。

孰料在大门外石狮子那里,又看到了曾先生。原来曾先生觉得可能会出问题,就跟着过来关注情况。

秦德威行个礼道:“曾先生!我不得不离开徐家,今后只怕听不到先生教诲了!”

曾先生也是很惊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来秦德威被赶走是既成事实了。

“你若要离去,那你母亲的事怎么办?”曾先生忍不住问了个他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说起母亲周氏,秦德威只能长叹一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可以确定,想让家慈自己从徐指挥家走出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必须要有比徐指挥家大得多的外力!”

曾先生在徐氏族学苦候了几年,也是一直在等待着个人幸福的降临,听到秦德威这个分析,不禁也产生了一点绝望情绪。

比徐指挥家大得多的外力,对一个混在南京城的穷秀才来说,谈何容易,除非“暮登天子堂”了。

所以曾先生陷入了自我怀疑,在这里继续等待下去,还有希望吗?

秦德威即将从徐家走人,忍不住开诚布公的问了句:“曾先生你到底是看上了哪一点啊。”

曾先生非常肯定的答道:“娶妻娶贤,周姐姐这样的人必定是个极好的家中贤内助,能将里里外外事情管得井井有条。”

秦德威无言以对,只能说个人有个人的眼缘。自己心里偷偷对母亲大人的一些吐槽,也许在时人眼里还是优点呢。

“曾先生保重,后会有期!”秦德威拱拱手,就要告辞走人。

“慢着!”曾先生喊住了秦德威,却又没继续说话,凝眉沉思,不知突然又在想什么。

秦德威稍稍等了下,然后就见曾先生重新开口道:“我打算辞去族学坐馆了!”

对此秦德威很意外,但也没劝,毕竟他知道,历史上的曾先生终究不是平凡之人,怎么可能在徐氏族学当一辈子教书先生。

他也没问曾先生为什么,估计一方面原因是不甘平凡的功名心,另一方面原因也是被母亲刺激到了。

最终只是问了句:“曾先生考虑好了?”

曾先生下定了很大决心说:“明年就是乡试之年,我要认真备考,摒绝外物,全力以赴!”

这个决心真不算小,备考也是要成本的。乡试是明年八月,距离现在还有一年零四个月时间,完全脱产一年零四个月,对穷人来说真是巨大的负担。

但秦德威没太为曾先生担心,他知道曾先生有点积蓄,还曾经问过能不能帮母亲赎身,这笔钱足够曾先生一年半生活了。

“我辞了坐馆后,就回扬州去闭门读书了。”曾先生又道。

说起这个,秦德威倒是劝了句:“曾先生还是在南京备考吧,不用回扬州去。毕竟南京是四方荟萃、乡试考场所在之地,各方面消息灵通,同道人也多,有大量研磨切磋机会。”

曾先生摇了摇头:“身边已经没有钱了,在南京过不下去,不如回扬州去,那边还能有亲朋接济。”

秦德威很惊奇的问道:“曾先生前些日子不是才说过,已经攒了一些银子么?怎得就无钱了?”

曾先生无奈的说:“就在前几日,有个认识的同乡要卖房屋,虽然规格很小,但价格给的优惠,我想着可以留作备用,就出手买了下来。当时谁能想到今日之变化?”

备用是用来做什么的?秦德威也不想问,大龄男青年买房还能图什么?就是很为曾先生感慨了一下。

在南京城这花花绿绿世界里,外地来寓居的读书人,不说是月光族,但受风气感染,差不多也都是挥霍习性。

想想高频率的士林交游,还有秦楼楚馆的风流纵意,哪一样不要花钱、不要成本?总不能回回都像秦德威一样白蹭吧?

在这种仰慕六朝金粉的奢靡风气和氛围里,曾先生居然不惑于外物,吭哧吭哧的专心攒下钱并买了处经济适用房……不能不说,曾先生确实是一个另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