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此外秦德威所言皆为指鹿为马,实乃颠倒黑白欲陷臣于不义!”
秦德威沉声道:“我只问陈寅你一句,火起后,你可曾下令闯火救驾?
情况十万火急,你却在犹豫,我真想不明白你在犹豫什么!救驾之事,还需要有犹豫?我看你其心可诛!”
陈寅辩解道:“当时情况危急,臣仓促之间,为周详多想了一下,便被早有预谋的秦德威与徐妙璟联手陷害!
而秦德威还早早备好浸水棉被,似乎有所预期,就等着行宫失火!”
陈寅这几句话也算是很阴险了,暗示秦德威似乎早有准备,就盼着行宫起火似的。
其实很多大臣心里也有这个疑虑,秦德威今晚的表现堪称是极为卓越,有条不紊指挥若定,真给人一种早有预谋和准备的感觉。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猛然遭遇大变,能如此镇静冷酷的应变,实在是匪夷所思。
秦德威冷笑着对陈都督说:“这还用有所预期?在白日间,陶道长算出可能有火灾的时候,周围不知多少人听到了,你听到了没有?”
不等陈寅答话,秦德威转而对嘉靖皇帝奏道:“大臣可分为两种,第一种就是臣这样的。
得知这个卦象后,臣晚上确实就提前有所筹备了,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涉及到陛下安危,不怕辛辛苦苦白费力气准备,就怕遇到事情了毫无准备,只能束手无策!
而第二种就是陈寅这样的,身为掌管行在锦衣卫事之人,明知出了火灾卦象,仍旧麻痹大意毫无准备!
等到火起,此人又不知所措,甚至顾惜性命畏惧不前!真不知道这个锦衣卫官是怎么当的!”
众大臣怜悯的看了眼陈寅,不知你这个都督是怎么想的,不老老实实认错讨饶就罢了,竟然还想与秦德威争辩。
陈寅急忙奏道:“陛下,实情绝非如此!臣绝无半点秦德威所言之意!”
秦德威斥道:“陈寅!如今幸赖祖宗神明庇佑,陛下安然无恙,你不反思悔过,反而变本加厉诿过于别人!
我以求万全,小心翼翼提前防备难道也成了过错?你到底是何居心?
难不成都像你一样对陛下安危毫不在意,麻痹大意疏于防范,就是正确的?”
然后秦德威又对嘉靖皇帝奏道:“若陈寅毫无问题,那么当时臣一时愤激擅自拿下陈寅时,为何在场数百锦衣卫官校无人阻拦?”
听到这里,在旁边看热闹的大臣默默给陈都督判了个死刑,此人的棺材板已经盖上了。
嘉靖皇帝心里存着怒火,他需要出气,就开口道:“陈寅渎职罪不可免,罢去陈寅一切官职差遣,枷号示众后流三千里!”
然后还嫌不够,嘉靖皇帝又继续喝道:“河南巡抚、布政、按察,还有卫辉府、汲县,全部锁拿问罪!”
卧槽!秦德威出面阻拦道:“陛下!不至于此!”
在历史上,嘉靖皇帝从行宫火灾里狼狈的逃出来,大丢脸面,然后就大范围迁怒。
把从河南到卫辉府的官场,全部撸了一遍,甚至还将知府知县狠狠羞辱了一顿。
但在本时空,秦德威用心良苦的保全了嘉靖皇帝的颜面。
他本以为嘉靖皇帝会减少迁怒,没想到还是要来这一出,下意识的就出去阻拦了。
然后又劝道:“陛下幸免,必有二圣在天之灵庇护,又何必大动干戈,让二圣在天之灵不得宁静。”
嘉靖皇帝依然没有完全消气,下旨道:“巡抚、布政、按察全部官员降秩二等,罚俸半年!卫辉知府、汲县知县罢免!”
秦德威叹口气,也就不继续劝了。
嘉靖皇帝就是这样喜欢迁怒的性格,不可能完全拦住的,能这样减轻已经很好了。
然后嘉靖皇帝又问了句:“徐妙璟现在是什么官阶?”
秦德威奏道:“世职锦衣卫指挥同知,在北镇抚司听用。”
嘉靖皇帝就下旨说:“徐妙璟升指挥使,协理锦衣卫北镇抚司,兼御前值殿官!另外赐庄田三万亩,回京师后拨给!”
这便是论功行赏了,从这四个赏赐里,足以见殊荣了。
世代相传的官阶升到了指挥使,以后子孙世代都是指挥使,这好处当然不用多解释。
协理北镇抚司,也算是一个很大的差事名头了。一下子跃升为锦衣卫里能管事的,足可见皇帝信任。
御前值殿,其实说得就是上朝位置。在朝会上,距离皇帝最近的大臣分别是锦衣卫官和大学士,东西对立,象征皇帝最亲近的文武大臣。
而值殿官位置就是距离皇帝最近的丹陛上,代表锦衣卫与大学士并列,这是一种特殊恩荣。
至于赐田三万亩的实惠更不用说了,足以养着数千口庄户人,都算是私人势力了。
听完这些赏赐,秦德威不羡慕,那都是徐妙璟真的卖了命换来的。
再说他秦德威也是有功之人,一样有赏赐,等着就是了。
嘉靖皇帝看着大臣们,垂询道:“这秦德威之功,该如何论?”
从首辅到大学士再到尚书,全部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嘉靖皇帝就很为难的挥挥手:“那先散了。”
秦德威:“……”
别散啊,这事可以慢慢讨论,总能讨论出一个结果的!
难道以大明官制爵禄之复杂,竟没有他这样一个有为青年的上升空间了吗?
第六百四十章 不敢问不敢说
不是皇帝有意打压秦德威,也不是谁想漂没了秦德威功劳,主要是赏赐太难办了。
秦德威如今才二十岁年纪,已经是翰林院第三把手兼詹事府第三把手了。
朝廷为了把秦德威继续安置在五品框架里,连左春坊大学士这种特殊官职都从故纸堆里翻出来,加给秦德威了,还能怎么升?
再升就应该是侍郎了,这对整个朝堂官制框架都是巨大破坏。
如果赏赐只是虚头八脑的东西,相对于秦德威的功劳而言,又没多大意义。
两个字,难搞!先搁置吧!
随后嘉靖皇帝下旨,命令行在兵部尚书王廷相负责灭火和勘察火灾现场,至于今晚之前参与救驾官校,都赐予酒食并准许各自休息。
然后又谕示众人,明日多停留一日,午后再来朝见,继续商议有关事项。
嘉靖皇帝这意思就是要休息一下了,不然以这个状态也没法赶路。
陶仲文当晚并没有住在附近,这时候才不紧不慢的赶过来,依旧气定神闲的仿佛一切都在天机之中。
大臣们正在讨论怎么安置皇帝起居,有几种备选方案,一时争议不休。
陶仲文便对嘉靖皇帝奏道:“城北有白云阁,又名吕祖阁,乃是一处胜地,相传为吕祖升仙之处,陛下不妨前往。”
迷信修仙的嘉靖皇帝闻言,就与陶仲文一起走了,剩余太监宫女也纷纷跟随前往。
大臣们面面相觑,看来经过今晚这场火灾,嘉靖皇帝对陶老道的信任大大加重了。
还有人生阅历十分丰富的老臣略感忧虑,有些人经历了劫难后,会变得更加迷信,皇帝弄不好也是如此。
在原本历史上,这次火灾预测就是陶仲文人生最高光的几个关键点之一,堪比“二龙不相见”。
至于原本历史上的陶老道为什么能算出来,秦德威也不知道,他只是抄作业,出口转内销。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一无所获”的秦德威无可奈何,长叹一声“一场辛苦为谁忙”。
他回到自己宿处时,就看到徐妙璟瘫在床上休养。行宫边上值宿地方都烧毁了,徐妙璟就跑到这里来了。
此刻秦德威有个疑惑已经在心里盘桓了半个晚上,把徐小弟拍醒了就问:“你是怎么越过陆炳,将天子背了出来?”
在历史上,可是陆炳把皇帝背出来的。而且在徐小弟和陆炳之间,皇帝肯定也更信任奶兄弟陆炳啊,这都能被蝴蝶效应了?
徐妙璟揉了揉眼睛,很不自然的答道:“陆炳他,他不小心栽倒在石阶上,摔得还挺重。那时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上陆炳,就先去救驾了。”
“真的是摔倒?”秦德威心情十分复杂,目光犀利的看着徐小弟。
徐妙璟不好意思与姐夫对视,低下了头,小声说:“是我绊倒的。”
秦德威真的感到很意外,连连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徐妙璟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学会不择手段的争功了。”
徐妙璟忍不住反问:“我做错了?”
看着日渐成熟的徐小弟,秦德威不由得万分感慨:“其实看到你还保存着良善的赤子之心,我很欣慰啊。”
徐妙璟一脸懵逼,自己这种行为还能叫良善?姐夫你对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秦德威轻声笑道:“若是没人性的凶残恶棍,当场就对倒地的陆炳直接补刀了!反正火海里死个人也不足为奇,哪还能让陆炳活着出来?”
徐妙璟:“……”
不知为什么,徐小弟背后突然冒出了一层层冷汗。
秦德威继续评论说:“你没有那样做,就让我很欣慰,说明你还有底线,依然是个良善少年啊。不然的话,只怕连我今后也要小心提防你了!”
徐妙璟不知说什么,所以在姐夫眼里,自己做得没错,还是一个好人?
秦德威转而又批评说:“但是,你还是有不对的地方,你不该对陆炳无动于衷。”
徐妙璟很莫名其妙,“哪里不对?什么叫对陆炳无动于衷?难道姐夫你还是想让我给陆炳补刀?”
秦德威便吩咐说:“明天你朝见陛下谢恩的时候,多提几句陆炳,主动为陆炳请功!
无论如何,陆炳也是与你一起冲进了火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能被无视了?你作为唯一证人,要帮陆炳说话!”
徐妙璟无语,怎么感觉最坏的还是姐夫你?
“仔细学着!这都是教你怎么做人做事!”秦德威打了哈欠,倒头便睡。
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秦德威饿醒了,徐妙璟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起身后,秦德威就看到兵部尚书王廷相在屋外坐着,也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
还没等打招呼,就见王廷相又挥了挥手,便有几个随从提着食盒上前。
秦德威非常惊奇的说:“王老前辈突然无事献殷勤,到底有何图谋?”
王廷相无视了秦德威没大没小、不分尊卑的调侃,开门见山的说:“老夫奉命勘查火灾现场,不知道应当如何结论,所以来请教你。”
秦德威坐下来,边吃边说:“是怎样就怎样,勘查出了什么,就是什么。”
跟秦德威这么熟了,完全没必要遮掩心思,王廷相很实诚的说:“关键在于,这是要向皇上奏报的。”
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想请教,怎么才能把皇帝糊弄过去,尽量减少后续的折腾。
主要在糊弄皇帝这方面,王廷相敢认定,秦德威就是最专业的,所以不得不虚心请教。
秦德威便问道:“先说说勘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