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张延龄暗暗讽刺说:“与这几年没什么不同,如果没有闲杂人等来打扰,就更好不过了。”
秦德威仿佛刚刚记起来,又说起另一件事:“鄙人在京师开了一家钱庄,听说张家富可敌国,烦请张侯爷帮衬帮衬,存个几万两银子进去。”
张延龄:“……”
自从他被关进天牢后,来打秋风的人很多,毕竟人人都知道他们张家曾经是京城首富。
不过那些人勒索的数目,大大小小从几十两到几百两不等。
方才被秦德威所痛斥的赵文华,索要一千两已经是非常多了,所以他才不肯就范。
但张延龄万万没想到,强中手还有强中手,秦德威一开口居然就是几万两现银。
这姓秦的知道几万两是什么概念吗?就算是勒索,也要专业一点吧?
于是张延龄怒道:“干脆将张家所剩余家产,全部赠送给你算了!”
秦德威狐疑的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不是找你索要钱财,只是让你把钱财存进我那钱庄而已!
但钱庄会给你开出银票,你们张家人拿着银票一样可以当成银子使!”
张延龄根本不相信秦德威所说,“说的都是好听话!几万两银子进了你那钱庄,还不是由着你用!
无论你们花样怎么变,归根结底还是侵吞我张家的钱财!”
秦德威讲道理讲不通,威胁说:“你还想不想好过了?”
张延龄被勒索的经验太多了,也很光棍的说:“如果要用几万两来换,那就不过了!”
秦德威喝道:“我记得你兄长张鹤龄已经被发配到南京,那是本人故乡所在,办点什么事情都很方便,你就完全不顾念兄长安危?”
张延龄哈哈大笑,“我兄长年事已高,在南京暴病过世多时了!你还想怎么样?”
秦德威:“……”
要关注的国家大事实在太多了,难免会漏掉很多不出名人物的小故事。
稳了稳心神,秦德威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不知你听过没有,陛下马上要南巡,不知道要有多少开销。”
对钱财很敏感的张延龄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皇帝如果缺钱会不会抄张家?如果皇帝没想到,别人会不会提醒皇帝?
秦德威就继续说:“所以让你们张家在钱庄放几万两银子,也是分散风险。
况且现在,还有多少地方能安安全全的放置张家的几万两?”
张延龄陷入了沉默,身为阶下囚,实在是有太多身不由己之处。
得到禀报的刑部尚书王廷相走进了牢房,正好听到秦德威叫道:“张延龄尔还敢不从!
让你拿出几万两,也是花钱买平安的机会!劝你想清楚了,钱财这种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你拿个十万两出来又能怎样!”
“你也是够了!”王廷相实在听不下去,忍无可忍的大喝道。
秦德威感觉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也就走出了天牢。
王廷相跟着出来,对秦德威训道:“你们这些人也别太过份!动辄跑到天牢勒索人犯,成何体统?
尤其是几万两也敢说,你真不把刑部放在眼里了吗?!”
秦德威眼皮也不抬的说:“大司马张瓒找我索要一万五千两,我能怎么办?
谁又能给我一万五千两?想来想去,也只能找张家解决了!”
兵部尚书找你们索要如此巨额的银子?刑部尚书兼京营总督王廷相想了想后说:“啊,那没事了。”
王老大人此生最后一点官场念想,大概就是从刑部改兵部了。
从刑部出来,天色差不多就到了午时,昨天与翰林好友们约好了,今天下午一起去喝酒庆祝。
这年头交通速度可没那么快,于是秦德威赶紧又与友人们汇合。
在去西院胡同的路上,嘉靖十七年状元茅瓒有点好奇的问:
“听说秦前辈在南京时也是行院名人,连我远在钱塘也听说过秦前辈的事迹。
但为何我到京师后这一年,从未见过秦前辈章台走马?为何秦前辈忽然就不去了?”
秦德威深沉的答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来到胡同口,还没走几步,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秦学士来了!”
忽然就从各家门户里不停的涌出人来,有忘八也有老鸨子,热情的上前问候,并拼命的揽客,就差把秦德威撕了。
茅瓒看着这一幕,彻底目瞪口呆。
秦前辈来花街柳巷的动静也太大了,是不是第二天全京城都能知道秦前辈又去风月场了?
也难怪秦前辈不怎么来了,谁吃得消这种待遇?
有些脸皮薄的人比如邢一凤也是望而却步,只是搞搞社交喝花酒而已,根本不想满城皆知啊!
在胡同里艰难的走了一段路后,秦德威也头疼,甩开几个老鸨子,转身说:“还是去附近太白楼包场吧!”
然后又对随从马二吩咐:“你暂且留下,选十几个美人去太白楼佐酒!”
于是众人又从胡同里往外走,恰好此时,迎面走来一个奇特的美人。
只见她头顶莲花冠,身着八卦道袍,玉面星眸,气质高远,虽然行走在这花街柳巷里,却又仿佛超然在外。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难道这是最近流行的新花样?
秦德威吃了一惊,此人不是陶仙姑又是谁,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胡同并不宽,陶仙姑也看见了秦德威,蹙起了眉头,冷哼一声,顺着早春的风轻飘飘送过来两个字:“渣男!”
第六百一十四章 烧冷灶
周围众人齐齐看向秦德威,能被一个女人当众骂成“渣男”,这必定有情况啊,一般都是被渣了!
没想到秦学士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秦德威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如果真有“故事”,被骂也就认了,但明明什么都没做过,最多就是有点学术争端!
事关个人名誉,秦德威不得不对陶修玄质问说:“我又不曾负过你,你如此愤激又从何来?还请谨言慎词,不要误导他人!”
陶仙姑淡淡的说:“你明明是灵根之体,也时不时的来显灵宫骚扰我,还动辄把其男性都赶走。
我看在你灵根份上,从数年前起就指点你长生大道,你却又始终不肯认真修炼。
而且你还来这种地方鬼混,这不是辜负我的期待又是什么?”
说到这个,秦德威就很气愤:“可你指点都是什么?先要我背诵几十本经文,又要我练这练那的百日筑基,谁有那个精力去做?”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你向道之心不诚啊。”陶仙姑也有点生气的说。
这没法诚心!秦德威又转移话题反问道:“别说我来这里鬼混,你一个女流之辈行走在这里,就不觉得害臊么?你难道就不顾及脸面吗?”
陶仙姑毫不在意的说:“这与你何干?”
秦德威很直接的答道:“影响我追求大道的心境!”
看热闹的众人听着二人对答,只觉得恍恍惚惚,他们怀疑这两人正在变着花样的打情骂俏,但又没证据。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秦学士玩的真花!情趣也真多!不服不行!不愧是继承了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印章的人!
陶仙姑依旧不在意:“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不明内情的世俗眼光,又何足挂齿哉。”
秦德威对陶仙姑的态度有点不满:“做事要讲究一个实效和目的,别做这种除了被人指指点点外毫无意义的事情!”
陶修玄很严肃的解释说:“大道法门有些情欲方面的问题,需要与实例验证。
你又不肯用心向道,我不来这里寻求他人样本,又该找谁验证?”
秦德威无语,就是一个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整得跟科学实验似的!
如果不是仙姑你非要坚持牢记几十本经书、百日修炼筑基等前置条件,咱这灵根早就帮你验证了!
有个高情商的老鸨子出面打着圆场说:“秦学士别误会了!小仙姑是个善心人,帮着姑娘们看病的,药方子都很管用!我们行院里十分敬重她!”
秦德威散漫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随便怎么说吧!修个道而已,何至于此。”
陶修玄对秦德威这种态度莫名的不爽,赌咒似的说:“我陶修玄若再对你抱有期待,就永不得大道!以后你也别来骚扰我!”
秦德威连忙回应说:“啊,仙姑别这样!我对大道还是很向往的,只是不得其法而已!”
陶修玄虽然对行走的灵根有点不舍,但还是毅然转身走人!
走了一小段路后,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发现那行走的灵根竟然在美人簇拥下背道而行。
吵架的结果,只有陶仙姑继续不爽,同时还感觉道心可能出了问题,于是更不爽了。
回到显灵宫,本想找祖父陶仲文问几句话,可是看到后殿的大门外站着很多大汉。
对这种场面并不陌生的陶仙姑明白,估计是又有贵人来了,那些大汉明显都是护卫。
又找个小道童去问话,果然祖父暂时无暇见她,于是陶修玄又回了自己小院。
此时陶老道正在接见一位老者,这位老者看似平平无奇,穿着像是普通富家老员外,但下巴却光秃秃,没有半根胡须。
只听那无须老者很亲热的说:“你和我都是直接为皇上效力的人,以后还是要多亲近亲近啊。”
陶老道毕恭毕敬,丝毫不敢大意,很谦卑的说:“张公言过了,贫道不敢当!”
然后又接着说:“张公乃是内廷柱石,贫道何德何能,敢与张公同列。”
被陶老道尊称为张公的人,依旧很客气,毫无架子的说:“皇上之外的其他人,哪有那么大的尊卑区分,又怎么不能同列了?”
张公越这样平易近人,陶老道反而越别扭。
这并不是陶老道犯贱,而是这位张公身份实在不一般,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
至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地位,完全无需赘述。
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不考虑有卵子没卵子,司礼监掌印太监就是皇帝之下最尊贵的人。
这样的人物忽然找陶老道套近乎,陶老道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又哪敢安之若素的领受?
这感觉就像是堂堂内阁首辅,突然跑过去对一个秦德威之外的五品中层“称兄道弟”,那谁敢轻易打蛇随棍上?
所以陶老道连连摆手,越发的谦卑:“张公休要戏弄贫道了!贫道真的当不起张公戏耍!”
张佐仿佛对陶老道的态度很满意,“哈哈”笑了几声,又开口道:“听说老仙长家中尚有个适龄孙女啊。”
陶老道的预感不是很好,也不想与张佐继续说自己孙女,但他没胆量逐客。
只能虚与委蛇的说:“贫道愚钝,不明张公忽然提起这个,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