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王廷相不明白秦德威怎么又关注张延龄,还是如实答道:“与往常一般无二,没什么变化。”
秦德威点点头道:“那明日我去看看张延龄。”
王廷相更不明白了:“你看他作甚?”
秦德威言简意赅的说:“搞钱!”
瘦死骆驼比马大,号称京城首富的张家虽然败落,但一直没有抄家,家产依然可观。
王廷相彻底不会了,震惊的质问道:“你今天荣升双学士,不想着装……报效朝廷,转头就去勒索搞钱?”
秦德威嘀咕着“资本原始积累”等王廷相听不懂的话,一起走出了承天门。
王廷相忍不住警告说:“东宫官属对品德要求尤其高,尤其你得了个使人眼红的左春坊大学士。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最近你还是要谨言慎行,免得被弹劾举报,保不住这来之不易的双学士。”
秦德威很期待的说:“那可太好了,要不然也不用别人代劳了,王前辈你来弹劾举报我如何?”
王廷相:“……”
秦德威回到翰林院,发现整个翰林院充斥着喜气洋洋的氛围,比任何佳节都热闹。
毕竟这次立东宫官属,很多翰林官获得了东宫兼职。
以后一边侍奉皇帝,一边辅导太子,这个模式让很多人都感到,又一个词臣盛世即将来临。
熟知历史进程的秦德威对此无力吐槽,马上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了,还盛世个脑袋。
就这波词臣,以后混得最好的郭朴、袁炜都是写青词的,哪有什么词臣盛世,青词盛世还差不多!
作为这次大洗牌里收益最大的人之一,新鲜出炉的翰林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秦德威出现在翰林院时,也受到了热烈的祝贺。
虽然秦德威完全不想接受这种祝贺,但许谷、赵贞吉、邢一凤等好友,以及很多关系尚还不错的人蜂拥而至,将状元厅挤满了。
“高,还是你高!”赵贞吉由衷的佩服说。
秦德威莫名其妙,这次挖坑埋了自己,又哪里高了?他有理由怀疑,赵贞吉说的是反话。
许谷也感慨道:“众人都说秦板桥你这招以退为进,简直妙到毫巅啊!”
秦德威狐疑的看向老实人邢一凤,“你也如此认为的?”
邢一凤实话实说:“很多人都分析过了,你这次不正面争夺,采取了反其道而行之的办法。
你先故意放纵别人排挤你,然后主动辞官,营造出一种悲惨境遇。
随即你巧妙的激发了皇上的维护之心,反过来要加倍补偿你,甚至还赐予你双学士,以示殊荣!”
秦德威:“……”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厉害?
又有人叫道:“今晚去坊司胡同喝酒庆祝如何?”
赵贞吉看了看秦德威,犹豫着说:“东宫官属对品德要求很高,落人口实就不好了,最怕影响秦板桥的学士位置。”
还有这样好事?秦德威拍案道:“去了去了!同去同去!今天我要点两个!”
第六百一十三章 身外之物
翰林院是个排资论辈的地方,与秦德威走得近的自然大多数都是嘉靖十四年的同年,以及嘉靖十七年的新人。
随便招呼,就有七八个人真打算为秦德威庆祝,相约着要去更熟悉的教坊司西院胡同喝酒去。
不过今天有点晚了,又仓促没准备,便另约定了明日下午聚会。
秦德威回家时,天色已近黄昏,消息早就传了回来,全府上下也是喜气洋洋,就差张灯结彩了。
秦德威才进家门,全家妻妾连带仆役全都来道喜。虽然秦德威不认为这是喜事,但架不住别人都高兴,也只能强颜欢笑。
回到屋里,与徐妙璇和王怜卿一起用膳。
徐妙璇提醒说:“刚才我去了西府,见曾老爷从外面回来,情绪不太好,不知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
秦德威十分诧异,曾后爹一个待业中年还能有什么烦恼事情?莫非是被自己这二十岁的“大学士”刺激到了?
他便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去那边看看,安慰安慰曾老爷。”
徐妙璇拉了拉夫君,有点怀疑的说:“不是我信不过夫君,你确定你是去安慰的?”
王怜卿吃吃笑道:“夫君什么时候学会安慰人了?”
秦德威瞪了几眼,还是过去了,他得确保曾后爹别后院起火。
此时曾铣正在西府内书房长吁短叹,秦德威进去后就直接问道:“老爷今日有何烦恼?如果你也想做这双学士,那我就帮不上了。”
曾铣按捺打人出气的心思,还是如实答道:“今日下午去拜访了兵部尚书张瓒,谈得不顺利。”
曾后爹虽然没说拜访兵部尚书目的,但秦德威秒懂了,肯定是为了“跑官”。
毕竟曾后爹心心念念的是边镇建功立业,最近辽东巡抚有空缺,这个位置很适合曾后爹练手。
毕竟当前最要害、最吃紧的是宣大、延绥等处,一般非重臣不可。而辽东镇相对安定轻松,是曾后爹最有可能争取到的位置。
但边镇督抚都是由吏部和兵部联合推荐提名的,吏部这边问题不大,主要就是兵部的态度了。
秦德威闻言又问道:“那张瓒难道故意拿捏父亲?”
在历史上张瓒以贪腐闻名,所以秦德威对张瓒真没什么好感,话里也不加尊称,直呼其名了。
曾铣带上了几分怒气说:“张尚书向我索要一万两!不知这算不算拿捏。”
秦德威拍案道:“如此狮子大开口,这明摆着就是拒绝了!”
嘉靖前期不比以后尤其是万历晚期,银子还是很值钱的,一万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也堪称是一笔巨款了。
秦德威对张瓒索贿有所预料,但是他也没想到张瓒居然索要如此多银子。
想来想去,这只能是拒绝的意思了!
不然以如今的行情,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拿一万两找张瓒买官!再说如果给了张瓒一万两,那又该给吏部多少?
而且就算想花这个钱,京师的家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秦德威稍加思索后,大包大揽的说:“行了,曾老爷不用记挂此事了,明天我去找张瓒谈谈。”
曾后爹叹口气,只提醒了一句:“张瓒这样公然索贿之人,还能稳居大司马官位,只怕内情不简单”,然后便回屋睡觉去了。
及到次日,秦德威闲来无事,就直奔兵部,投进帖子。
兵部尚书张瓒在公房里接到帖子后,虽然根本不愿意见秦德威,但还是让人把秦德威带了进来。
没办法,这就是秦德威的江湖地位,拒见就是错。
“今日拜访大司马,是为了急递铺的事情。”秦德威落座后开口说。
这让张尚书愣了愣,他还以为秦德威会先说起曾铣,没想到是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秦德威就继续说:“能不能让商家补贴两京之间急递铺若干银两,然后使用急递铺人手传递信报?
或者另雇佣人手,依托两京之间的急递铺通道自行传递?”
这听在张尚书耳朵里,实在异想天开,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先不说,政治上允许不允许,如果只是为了传递几封私人信件,就如此投入那也太夸张了,完全收不回成本。
张尚书不愿意正面回答秦德威,平白答应是不能答应的,但他又不想正面直接拒绝秦德威。
不过张尚书也有独属于他的办法,答道:“让那商家先拿五千两来给兵部,然后可以尝试推动。”
不知道怎么办时,就开出一个漫天的价钱,自然就能令人知难而退。
他就不信,真会有商家傻的拿出五千两来推进此事,推进又不代表一定可以。
这跟昨日对曾铣开价一万两是一个道理,就算是婉拒了。
秦德威转而又问:“那么关于家父的事情,必须要一万两?”
对秦德威这种有能力直达天听的人,张尚书口风很紧,只说:“那你问曾大人去。”
秦德威点了点头,就起身告辞了。
这又让张尚书有点诧异,以秦德威的性格,一般都要“据理力争”,今天居然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从兵部离开时,天色还早,秦德威又去了西城三法司驻地。
然后秦德威大摇大摆、熟门熟路的进了刑部大门,守门的官军和书吏连眼皮都懒得抬。
随即他找到提牢主事打了个招呼,就一起直奔天牢而去。
被关押了将近六年的张延龄早就被移到一处单独牢房,并不在秦德威当年住过几天的地方。
一般天牢的牢房都是半地下结构,十分阴暗潮湿,但张延龄所在牢房却全在地面上。
提牢主事守在门口,秦德威独自走进去。却见里面铁栅栏前站着另一个刑部官员,正对张延龄说着什么。
隐约听到那人叫道:“张延龄尔还敢不从!找你借一千两,也是让你花钱买平安!劝你想清楚了,钱财这种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秦德威暗暗感慨,这就叫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当年孝宗夫妻放纵张家兄弟时,可曾想到过有今日下场?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敢来勒索银子。
那人听到牢门响动,也转过头来,惊呼了一声:“秦德威!”
但秦德威却不是很认得此人,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见过的。而且从对自己的称呼来看,是敌非友了。
正常人称呼自己“秦学士”,也有另一部分亲近人称呼自己“秦板桥”。
只有深怀敌意的人,才会直呼自己姓名!所以秦德威也毫不客气的吐出一个字:“滚!”
那官员愤怒的说:“这里是刑部!你一个外……”
秦德威还是重复的一个字:“滚!”
那官员对比了一下双方在刑部的权势,心情依然愤怒,但两腿很理智的走了出去。
秦德威施施然走到铁栅栏前,站在那官员刚才所在的位置上,对另一边牢房里的张延龄问道:“此人是谁?”
张延龄冷笑着答道:“刑部员外郎赵文华!”
原来是严嵩的义子,秦德威唾弃说:“真是无耻之尤!竟然依仗权力,公然勒索牢中犯人!”
张延龄继续冷笑着不说话,先不用抨击别人,不知你秦学士今天干什么来了?
秦德威只好又主动问:“你最近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