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学生 第355章

作者:随轻风去

开中法:边镇每年至少得到六七十万石粮食,粮价平稳。

折色法:朝廷每年多得百来万现银,然后给边镇发几十万两银子,粮价飙升。

一对比就能看出来,折色法唯一好处就是能让朝廷国库每年多赚几十万两银子。

这就是秦德威所说的“饮鸩止渴”,但却对边镇经济造成了巨大破坏。

对物资匮乏的边镇来说,当然是粮食比银子更为重要。

更不要说开中法带来的商业化屯田,对边镇经济发展又是多大的促进。

原本历史上,大明的崩溃首先就是财政的崩溃。

大明的财政问题很多,边镇的财政问题尤其多,真要细说起来几本书专著都写不完。

但边镇经济的崩溃,就是从开中法被废开始的,然后一步步积重难返。

秦德威也不是神仙,只能尽力想法子一点点改良了,先从恢复开中法做起吧。

冯老爷劝道:“这么大的事情,你过些年官职更高了,再推动也不迟。”

秦德威难得出现一点着急的神色:“现在算是最后时机,如果这几年做不到,等五六年后就更做不到了。”

王以旂和冯老爷都不太明白秦德威为何着急,但他们却都没有质疑,因为秦德威太多次证明过神奇了。

只有秦德威心里明白,盐法从折色法恢复到开中法,财政账面表现就是——朝廷国库现银收入暂时减少,而边镇物资增加,物价平稳。

这几年,嘉靖朝财政还能维持,在改革“阵痛期”时,国库现银收入减少一点,也不至于崩溃。

关键是嘉靖皇帝本人还有点励精图治、振奋国力的想法。

等到嘉靖二十一年以后,嘉靖皇帝本人放弃治疗,彻底进入修仙模式后,嘉靖朝财政也开始出现大幅度亏空了。

到了那时,根本就不要想再搞什么恢复开中法,那不可能。

神仙也不可能在国库几十万上百万亏空的情况下,还要改革减少现银收入。

秦德威心里碎碎念:“不行就开始搞搞一条鞭法,维持住国库现银收入,免得皇帝有意见,就是多线操作难度太大了。”

冯老爷疑惑的问:“那你跟我说这些作甚?我如今志在闲云野鹤,没什么能力帮你。”

秦德威显示了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笑容,“冯老爷啊,你不是想着要离家近吗?

我看你去扬州当个巡盐御史怎么样?以户部员外郎兼巡盐御史!

扬州距离你们松江更近,过了大江就是,往来极其便利,比南京还方便啊。”

雾草!冯老爷下意识捂住了怦怦跳的心口。

糟糕,又是心动的感觉!

秦德威让冯老爷自行调整心态,又对王司徒说:“师叔你是户部尚书,盐法改制这件事该由你来主导!”

王以旂想了想,郑重的点了点头。

秦德威已经把利弊分析的很透彻了,为国为民,有何不可?

秦德威又自信地说:“肯定有人反对,师叔你先发起和推动盐法改制,正好也锤炼一下自己。

我先看看都是谁反对,等机会合适时,我再出手,一锤定音!

搞事也许搞不成,但搞人我擅长!”

第五百五十一章 总有这种本事

坐在了一个位置上的人,只要不是大奸大恶,多多少少都是想做出点成就的。

但没成就的原因,无非就是条件不允许,或者做事成本太高,又或者风险对自己太大。

户部尚书王以旂的心态很洒脱,这个尚书本来就是秦德威帮着白捡来的,没了也不可惜。

与王以旂说定了后,天色已经渐黑,秦德威便和冯老爷一起离开了。

秦德威善解人意的问道:“夏阁老如今每天晚上才能回家,现在时辰差不多了,你还要去拜访夏阁老吗?”

夏师傅和冯老爷也是多年老交情,冯老爷回京后,最先要见的人,除了秦德威就是夏师傅了。

冯老爷立刻答道:“不,今晚先投个帖子,明晚再去见夏阁老!”

秦德威叹口气,“懂了,先将行李放我家里,今晚安排你住别处。”

于是秦德威就领着冯老爷去了教坊司西院胡同,请冯老爷体验了京城的最新风尚。

一直到将近半夜,秦德威独自回家,不过走之前预付了三天的账单。

次日白天,冯老爷还是没出来,直到夜晚,才去了大学士夏言府邸。

冯恩和夏言也算是相交于微末,虽然如今地位天差地别,但夏言也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

寒暄了几句后,夏言主动说起了冯恩的前途问题:“南江你被贬之前是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如今虽被赦免回朝,仍不宜太张扬。

毕竟不清楚皇上心里对你是什么态度,所以任职谨慎为好,先找个清闲低调地方,品级也不要太高。

我考虑再三,先任用为礼部祠祭司主事,然后看看风向,再另行提拔。”

应该说夏师傅的安排还可以,既低调又没脱出主流,进退都有余地,挺适合不好再折腾的冯老爷。

但冯恩的脸色就是十分古怪,夏言便疑惑的问:“你有什么不满?”

“绝无不满。”冯老爷先表明态度,然后才对夏言说:“但秦德威说,想推举我去做户部员外郎兼巡盐御史。”

夏言:“……”

雾草!堂堂一个大学士,居然没有一个侍读学士豪气。

冯老爷在西院胡同流连忘返的日子里,王以旂就开始推动盐法改制了。

但王司徒作为一个老官僚,行事比秦德威有章法,节奏比较像个正常大臣。

他首先找了一个边镇出身的官员,上疏请求恢复开中法。

然后内批下部议,王司徒这才作为户部尚书,复奏表示支持恢复开中法。

本来是个闲得蛋疼的普通建议奏疏,但户部表态支持后,这事就大了。

盐法确实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政务制度,不可能轻易的就做出变革决策,就连嘉靖皇帝也要谨慎的研究。

所以嘉靖皇帝又下诏求进言,盐政到底应该继续维持折色法,还是恢复开中法?

于是朝廷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各说各理的互相争论。

嘉靖十六年的朝堂实在没别的大事了,改革盐法的议论热度,一样把征安南议论压了下去。

某秦姓侍读学士没有发声,大部分朝臣也没联想到秦学士身上去。

主要是这波议论比较稳健,不像是秦学士酷爱赤膊上阵的激烈作风。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初,这天又是经筵日,酷暑将至,经筵又快停了。

秦学士走到长安右门外时,遇到了老师张学士,便一起进宫。

张学士若有所指的说:“听说今日经筵,要讨论实务,特别是盐法。”

“唔。”秦学士惜字如金的应了一声。

张学士又道:“恢复开中法的议论,是你暗中操纵的吧?”

秦德威不禁睁大了眼:“老师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知徒莫过师,虽然张学士没有证据,但他觉得并不需要证据。

他还记得,两年前秦德威鼓捣《五年定辽疏》时,就表现出了对开中法极大的推崇。

如今户部尚书又被秦德威换成了他师叔,还需要什么证据?

“莫须有”就行了!

二人走到端门时,又碰见了吏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温仁和。

温学士瞧了瞧秦德威,开口道:“恢复开中法与维持折色法之争,是你挑起来的吧?”

秦德威否认道:“温前辈不要胡乱猜测。”

温学士笑道:“盐法之争算是近日朝廷最热的话题了,向来喜欢凑热闹的你居然不出声,明显是做贼心虚。”

文华殿上,皇帝升座后便下旨,今天不讲课了,只叫众人各抒己见,讲论盐法事务。

这就是翰苑词臣与外朝大臣在朝堂上的区别所在了,可以在皇帝面前备顾问。

其实大部分词臣对盐法这事不是特别想表现,因为这事看不出明显对错,也非常难出彩,讲不出花来。

开中法有优点,让盐商在边镇屯田输粮,能充实边塞;

折色法也有便利,让盐商直接往运库交银子,能充实太仓银库。

对这些朝堂上几乎人人都知道,皇帝肯定也明白。

如果只能在皇帝面前泛泛而谈,说不出点深度,又有多大意义?

最终还是侍讲学士蔡昂出列,奏道:“折色法已经施行四十年,如今成熟稳定,还未见坏事之处。

若要强行逆转现状,恢复旧开中法,且不说倒行逆施难度极大,也看不出有多大收效。

唯有心性不稳希图富贵者,才喜好折腾,以折腾为搏取功名之阶也!”

蔡学士说完这句,还暗搓搓的看了眼秦德威,“喜好折腾”影射的是谁,不言而喻。

秦德威还没说什么,有个编修王维桢突然站了出来,对蔡学士道:“蔡前辈此言差矣!

当初行折色法,举朝皆以为利,却致使游民日渐离散,边地日渐荒芜,生齿日渐凋落,边方日渐困敝!

边镇情势危急如此,只换得太仓几两银子,边镇之困又有何解?岂能因为畏难而无所作为?”

蔡昂又反驳道:“边镇储粮从何而来?一为卫所军屯,二为各省民运。

当年盐商屯田产粮,所占只是些许小数!作用何须夸大其词?不如折色发省事!”

王维桢也反唇相讥说:“蔡前辈当真不通事务!卫所军屯,大都自用!各省民运,损耗极高!

当年盐商边屯虽然总数占比不多,但却极为关键,正好灵活弥补各处不足,还能起到灵活投放,平抑边镇粮价的作用!”

别人基本没太多发言,只有蔡昂与王维桢二人在殿上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争辩,场面一度十分激烈。

很难说谁占了上风,嘉靖皇帝没有表态,估计还是拿不定主意。

秦德威暂时也没说话,就是津津有味的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