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轻风去
在男性普遍婚姻年龄在十八到二十的本时代,一个三十出头还未婚的活举人,简直如同稀世珍宝。
扬州位于运河长江交汇处,又是盐业中心,有钱人也很不少的。当即就有不止一人想提亲,或者做媒说亲,没有一个穷人!
甚至还有一个号称家产十万金的盐商出手提亲,想要把亲妹妹嫁给曾先生!
卧槽!秦德威拍了拍额头,大意了大意了!
他一时偷懒,居然忽视了曾老爷吸引力,放任曾老爷在外面应酬而没有跟随,这下可招蜂引蝶了!
一个穷逼秀才和一个举人老爷,那绝对是两种概念!一个举人老爷就代表乡宦身份,代表着全家特权!
李洞主很关心地说:“秦小哥儿你要小心啊!这个爹要是没了,就很难再找更好的了!”
秦德威有点疑心,你李洞主为什么看着如此心虚?你一个扬州人怎么不向着你们家乡人?
莫非是你把曾老爷单身状况说漏嘴的……
第二百零二章 难搞的对手
说实话,没有人有给自己找爹的爱好,尤其是秦德威这样不乐意被人管的人。
但秦德威也知道,就如同冯知县年初时所劝的,自己最好认个靠谱的新爹并改姓,与原有失踪亲爹做个切割,这是功名之路风险控制的刚需。
作为穿越者,平白还要再认个爹,那是相当需要一些心理建设的。随随便便就能喊别人爸爸这种事,秦德威真的做不到,哪怕是首富也不行。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秦德威渐渐也能接受曾老爷了,尤其是曾老爷中举后。
不过秦德威也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他身为儿子,即便再精明能干,碍于人伦,也不可能主动推动母亲去嫁人,甚至连劝曾铣都不能劝。
别忘了去年某个倒霉配角,是怎么差点被秦德威定性为“以子卖母”?
所以秦德威发现,虽然自己知道了曾老爷招蜂引蝶的消息,可自己居然做不了什么!
难道只能寄希望于曾老爷顶住诱惑,不变初心?
在秦德威坐在家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居然有人主动拜访。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号称家产十万金、想要把妹妹嫁给曾老爷的盐商财主,姓罗名衡。
对此秦德威很是意外,自己还踏马的没去找这人的麻烦,他反而敢先找上门了,这踏马的算不算攻击型人格?
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秦德威没表现出多大的礼节,也没有出迎,让郝大年把人直接带到中厅相见。
这罗衡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粗壮,方面大耳,看着很有股雄壮气势。
分宾主落座后,罗衡环视四周,先叹道:“小学生名闻遐迩,今日一见,竟如此清贫。”
秦德威:“……”
真是稀奇,这世间居然有比自己还不会聊天的人!
既然双方都不会聊天,也就省去尬聊寒暄了。随后就见罗衡直接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推到秦德威面前。
而秦德威稍稍瞥了眼就看得分明,居然是自家源丰号钱庄的银票,面额一千两。这个数目,算是一大笔巨款了。
又听到罗衡开口说:“如果阁下想要这一千两,那么关于令堂之事……”
秦德威勃然大怒,拂袖而起道:“家慈如何,为人子者岂可擅专!
你竟然还敢拿钱邀买人子,简直丧尽天良!速速滚出这里,免得污了我的耳朵!”
罗衡很平静的说:“阁下是不是有所误会?我拿出这一千两,并不是要收买你,再请令堂做什么。
而是请你不要让令堂嫁与曾老爷,这算不上有违人伦吧?”
这意思理解起来很简单,当儿子的唆使母亲嫁人是不太合礼法的;但如果当儿子的反对母亲再嫁,这却不算违礼,合乎天理人心。
罗财主愿意掏一千两巨资,买秦德威一个反对母亲周氏再嫁。
只要那位周娘子碍于儿子意见不肯嫁,那么曾先生就只能另娶了,这机会不就制造出来了吗?
秦德威对这笔钱毫不在意,想也不想的拒绝道:“家慈的事情,她自行做主即可,为人子者只有听从而已,岂能以银钱来说话?
阁下以银钱迷惑人心,毁人孝道,实属恶毒。与你也没什么可说的,速速走人吧!”
罗财主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个个迂腐不堪,死要面子活受罪!口口声声孝道,做得却是大不孝之事!简直可笑之极,而不自知!”
秦德威撇撇嘴,这说话套路都是自己玩剩的,还想关公门前耍大刀?便对门外郝大年喝道:“送客!”
罗衡:“……”
这小学生竟然完全不按照套路来。
眼看着小学生居然真的往书房走去,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
罗财主又连忙叫道:“慢着!别的不说,你应该也知道,曾老爷喜好武学,向来有出将入相的志愿,有在边事上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志向!
如今他已经中举,具备了做官资格,按朝廷法度,举人已经可以直接出任边地知县了!
若在京师春闱又中进士,曾老爷选官时,八成也是愿去边地!
令堂不过是一个南方女子,若追随曾老爷辗转于边塞,必定极其辛苦难忍!”
秦德威冷淡的说:“在下与母亲如何,与你这个外人又有何干?你说的话,和那些家长里短的长舌妇,又有什么区别?”
其实秦德威心里很清楚,这财主推断的其实没错,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曾老爷除了开局三年当知县外,确实一直在边疆打转。
罗财主质问说:“难道你这当儿子的,就忍心看着自家母亲将来如此遭苦受罪而无动于衷?”
秦德威冷笑几声:“那我就奇怪了,你也知道曾老爷将来的志向,劝别人不要去吃这个苦,但你怎么就敢让亲人吃这个苦?”
罗财主得意的说:“虽然本人以盐业寄籍扬州,但老家宗族却在陕西!
如果我家人嫁给曾先生,而曾先生将来又在边疆历练的话,那她回北方老家去住就行了,谈何吃苦受罪?”
秦德威无语,这财主想的倒是挺周到。
至于为什么陕西人会跑到扬州经营盐业,这在嘉靖朝一点儿都不奇怪,甚至扬州盐商的半数都是西北陕西或者山西人。
在更为人熟悉的后世清代,扬州盐业已经由徽商垄断,大盐商都是徽人,但在大明朝时候,情况并不一样。
这与当今的盐法制度有关系,简而言之,就是商家要先输送军粮到边镇,然后才能从官府取得盐引,并合法运盐。
在这种制度下,靠近边境的陕西山西商人就有很大的优势。他们可以就近开垦土地雇人种粮,或者大量收购粮食,然后运输到边镇。
有了盐引后,再往各大盐场支盐运盐。这天南地北的,都是大家族的生意,一般小门小户玩不转。
所以扬州作为东南盐业中心,像罗衡这样的商家有很多,许多山陕商人就聚集在扬州,势力也很不小。
因此罗财主说,如果妹妹嫁给了曾老爷,而曾老爷又去边境做官,那么妹妹就可以回陕西老家去住,绝对不是空话。
而且还相当于暗示,老家那边家族势力可以给曾老爷最实际的支持。
秦德威也头疼了,这个对手太难搞了,怕曾老爷把持不住啊!
第二百零三章 这算好现象?
秦德威最大的难处就是,他在母亲的问题上没有任何公开的话语权,别说决定权,连建议权都没有。
所以罗衡罗财主可以在这里各种利弊分析,但秦德威却没这个资格讨论。想来想去,只能把罗财主当个苍蝇一样轰走。
正在这时,曾铣却也过来了。他进了中厅,便对罗衡喝道:“罗员外!我就知道,你今日必定会来找秦小哥儿!”
罗财主笑道:“曾老爷勿恼,在下到此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与秦小哥儿交流一下想法。”
曾铣很清楚秦德威的难处,很不满的说:“你再有什么想法,与小儿辈何干?跑过来刁难小辈,心思太下作了!”
罗财主却答话说:“这不是曾老爷你也不给准话,我就只好另辟蹊径了。”
不给准话?秦德威立刻敏感的觉察到这里面的含义,就是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的意思?
“别在这里耍弄文字游戏!”曾铣立刻驳斥道:“我怕你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只是委婉拒绝,怎就成了不给准话?”
秦德威渐渐的也看出来了,这罗衡性格喜欢耍小聪明、或者自作聪明。
而曾老爷真未必看得上这样的人,再有钱也没用,曾老爷性格并不看重物质。
罗财主被曾铣怼了几句也不以为意,又道:“其实刚才说与秦小哥儿的话,也想与曾老爷听听!
你想想你的志向,有朝一日你若真的步入仕途。如愿以偿去了边塞施展生平所学,你舍得让周娘子陪着你去北方吃苦?
而且我们罗家在陕西也是大族,将来说不定对曾老爷有所裨益!”
同样的话,秦德威刚才听到时不好回答,但曾铣却不屑的说:“在你们商家眼里,一切都可以用利害得失来评断,做买卖或许理当如此。
但人与人之间关系如果都成了利益算计,岂不很无趣?”
罗财主强调说:“并不是算计什么,而是让你站在女方立场上多想想。
在我看来,如果你心里真有那位周娘子,就不应该让她受这个罪,如果你想让周娘子好,就应该放手!”
曾铣反驳道:“到底应不应该吃苦,也不是你这个外人可以替别人来决定的,你并没有资格说三道四评头论足。
我曾铣确实不擅生计,也不想让别人跟着我吃苦。但是如果有人愿意跟着我吃苦,我当然无比感激并接受这份情意,不会矫情的强行拒绝!”
说得好!秦德威暗暗喝彩,鉴于身份无法明面上支持曾老爷,所以只能在心里暗暗喝彩了。
不过喝彩完了,秦德威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曾老爷这些话,如果套用在兄弟情义上,似乎也能讲得通?
这曾老爷简直比自己还钢铁啊,秦德威顿时无语,难怪前面好几年都不能打动母亲周氏。
曾老爷和罗财主正你来我往的说话时,忽然又有人来了。秦德威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都往自己这里跑。
只见徐世安徐老三身轻如燕的出现在院中,并飘飘欲仙的走进了中厅。
秦德威诧异的对徐老三问道:“你这么小就开始吃药了?”
“你别胡扯!”徐老三掩盖不住的满脸喜悦,仰天大笑道:“我的百户又回来了,哈哈哈哈。”
难怪如此兴奋!秦德威恍然大悟,估计是王大司马办事了,把追夺走的徐家恩荫百户又奏请发了回来。
看来王大司马的政治信誉不错,对自己这样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人,也肯履行承诺。
徐世安又乐呵呵的说:“我娘说,她以前错怪了你,叫我替她赔罪!让你不要介意,继续多走动往来才是。”
可以看出,这才是徐老三发自内心高兴的地方,母亲与好兄弟能和解,那简直是今年最好的消息了,不然自己夹在中间实在难受。
秦德威故作淡定的说:“区区一个百户而已,既然不小心丢掉了,那就一定帮你再找回来。”
“对了,险些忘了正事!”徐世安高兴完了又说:“周大娘让我来喊你,明天去见她!”
父母有召,不能不从,秦德威先答应下来,然后才问:“可知具体是什么事情么?”
徐老三想了想才答道:“好像是为了婚事。”